“谁一起住着!”
“是,一个门里住着。就算不是这个徐康,你也应该想想是不是再找个伴。眼光别那么高,什么共同语言的,只要能全心全意对你,能互相依靠、互相理解,就有共同语言。”
“妈你这意思还是看好徐康呗!”
“我就是提醒你。”张秋丽不承认。
“行,我记下了。”林晓维笑着点点头。“不过,妈你可别跟我爸说啊。”
“我知道,他个死脑筋,还总想着你跟钟自舟和好呢,跟他说了不可能,还是总说原配的好。我才不跟他提别人呢。”
林晓维又休息了几天才上班。这之间,徐康不时微信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他好像确实是吓坏了。
临近年底,景顺现代城交房了。
徐康拿着钥匙带着林晓维第一时间去看房。
他本以为林晓维会委婉地回绝他,甚至都想了怎么进一步说服她,没想到林晓维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点了头。
徐康欣喜不已。
跟林晓维猜测的一样,徐康选择了她看好的楼栋和楼层。但装修风格,林晓维坚决不做决定,她要徐康拿主意。徐康也不勉强她,打出几套装修方案的彩色效果图让她选。她不多说话,徐康也套得出来她的喜好方向。
林晓维真正答应与徐康在一起,又是两年以后了。
那时日子,林晓维开始觉得一向脑筋活络得不像个老年人的张秋丽有些不对劲了。丢三落四,一句话反复说,一件事对她解释好几遍了又从头问起。
林晓维私下问林保平,张秋丽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林保平浑然不觉,只说是不是就是人老了,脑筋不好了。
林晓维怀疑张秋丽是有老年痴呆的迹象。她还找朋友多方打听,哪个医院有看这类老年病的知名专家,也向徐康透露过。徐康找了卫生局的一个朋友。还没待到回信,张秋丽就高烧昏迷,直接住院了。
那段时间,是林晓维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多次住院、会诊、又转院,在她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破灭之际,在一次次需要她做出决断的时候,她终于拉住了徐康伸向她的手。
她的条件只有一个,暂时不公开,不管对家人还是单位同事、朋友。保持常态,直到她认为合适的时候。
徐康完全听她的。
他只想成为她的依靠,在她伤心难过和迷惘无助时有所依靠。
张秋丽最后住院的那三个月,林晓维已经从心理上比较理智地接受现实了。不管张秋丽能不能恢复,她只要妈妈活着,她只要能常常看到她。
徐康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存到一个银行卡里交到她手里,他说即使不公开,她也是他的人了,他能给她的保证是至少不让她为金钱烦恼。
林晓维没有问里面是多少钱,她退给他,她不缺钱,也不需要他的保证。
她说,“我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为什么要答应你呢?”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经历了一个钟自舟,她怎么还会识人不清。
徐康之后趁她不注意,还是把银行卡塞进了她的钱夹里。可在她走后,他又在床头的台灯旁发现了那张卡。
他无奈地笑笑,把那张卡放到了她房间的梳妆台中间抽屉里。
他装修设计时专门给她留了房间,他期待有一天在她需要的时候,这里有属于她的独立空间。
他也不知道后来林晓维发现没有,那张卡一直放在抽屉里面没有动过。
林晓维一般周末会过来,但从不留宿,她心理上还是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像与道德无关,又似乎相去不远。毕竟家里还有个没有处理好的钟自舟。
直到前些天那个被激怒的夜晚。
她有时会暗暗地想,是不是自己不够爱徐康,至少不像徐康爱她那么长久而深刻。她问过他,为什么会找她,是不是男人 都是视觉动物。
徐康说,“我才不是呢。你记不记得得你刚来不久,机关组织你们去现场给工人缝补工作服?我那时看着李秀丽他们怎么那么笨哪,订个扣子连个结都打不好。就看你穿针引线跟绣花似的,缝的又快又平整,我当时就想,这要是我媳妇就好了,这么贤惠哪儿找去呀!”
“原来你喜欢会干活的呀!”林晓维故意说。
“是,我比较喜欢内在美!”徐康郑重其事地说。
“你快算了吧!”林晓维揪揪他的鼻子。“你这些年就没少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在看我的内在美吗!”
徐康把她的手捞起来放在胸口上,“我错了,我就是喜欢你的美貌。可我没有美貌,不是也被你发现了内在美?”
林晓维笑成一团。
林晓维的很多快乐都是与徐康在一起之后才体会到的,面对徐康,她特别放松和自由,好像她什么样子,在他眼里都是公主。
也许是岁月让她更冷静和清醒,但她的赤诚之心还在。他的爱带给她的绝对不只是感动。
两个人的事,林晓维对谁都没有讲过。林保平也顶多知道徐康是个热心同事,还一直以为徐康就是林晓维手底下一个最好调遣的兵。
面对病中的张秋丽,她曾经在心里默念,她的选择也算是满足了张秋丽的心愿吧。有所依靠,有人疼爱。老一辈对女儿的愿望大多如此,她特别理解,她对钟悦琳也一样。
张秋丽走后,林晓维开始考虑与徐康的关系。她又从岗位上退下来,有了时间和精力,徐康从来不在乎人言,她应该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钟自舟搬东西的那个下午,没到下班时间,徐康就到海苑新区门口了。
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等。
林晓维一身米白的休闲服,脚蹬运动鞋,穿过侧门,小燕子一样轻盈地跑出来。她脑后摇着高高的马尾,鼓鼓的小脸泛着运动中的红晕。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燕子向他跑近,就像看着多年前初见的那个青涩而甜美的小姑娘。
第28章
次日周六。下午,林晓维把钟自舟剩下的所有物品都打了包,装满三个大纸箱。她给钟自舟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过来。钟自舟很快回复她:等着。
四点钟,是林晓维在心里给他设定的一小时时限。快递小陈和钟自舟都没有到,来砸门的是钟自舟的三姐钟梅。
林晓维拉开门的一瞬,她一言不发地钻进来。
林晓维看着她没说话。
瞪着客厅地上三个大纸箱,钟梅的眼神立时犀利了。
“林晓维!你背着我弟弟,在外面养人!”她指着林晓维,突然爆出一句。
“钟梅,你疯了?你上我家来撒什么野!”钟梅的先发制人立时把林晓维的火气激出来。
“让我说中了吧,这些年你花了我弟弟多少钱哪!想赶我弟弟走就赶我弟弟走啊,你个不守妇道的!”
“你血口喷人!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你回家问问你弟弟,跟他有一毛钱关系没有!”林晓维的声音不自觉地抖了,“说我不守妇道,我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跟他不是一家了,我是为了孩子,让他借住在我家里的!你搞清楚状况!”
钟梅怔了一下,“现在我弟弟没在,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让他借住,他没地方住吗,你说没花他钱,那悦悦这些年的钱呢,她上大学都是谁出的钱,我弟弟每个月都给悦悦打钱,这个谁不知道!你就是为了从他那捞钱!”
林晓维的血往上涌,“悦悦是谁呀,是他女儿!他出钱养育自己的孩子有错吗,如果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我还会让他登堂入室吗?我捞钱,你问问他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
林晓维过去把门大敞开,“废话也别说了,你让钟自舟来,赶紧把他的东西搬走,你也出去!我没必要跟你多解释!”
钟梅后退两步,踮着脚冷笑,“我弟弟傻,你以为我们家人都傻呀,林晓维,你吊着他这么多年,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现在把他榨得差不多了,就想赶他出去,没门!”
林晓维扶了一下胸口,摇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我不跟你说,你现在私闯民宅,赶紧出去,要不我报警。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给你录音,告你诽谤罪!”
“你吓唬谁,我还告你诈骗呢!”钟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左顾右盼着。
林晓维被她气笑了,“你告我诈骗,我骗了人还是骗了钱,这是你可以信口开河的事吗!行,你继续说!”她按了一下手机。
“110 吗?我这里是……”
钟梅扑过来的瞬间,林晓维的手机举过头顶,钟梅撕扯不放。
钟自舟出了电梯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林晓维高擎着手机象在录音录像,矮胖的钟梅撕扯着林晓维的衣服,跳着脚抓她的胳膊。
他直接过去把钟梅拉下来。
“林晓维,这是我三姐!”他吼。
“你三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林晓维甩甩胳膊,冷笑。
“三姐,你回去吧,我自己处理!”钟自舟皱着眉头对钟梅说。
钟梅气哼哼地还想上前,被钟自舟压到后面。
“小舟啊,你不是说你们复婚了吗?你们这些年怎么回事啊?”钟梅在钟自舟身后小声问。
“别问了,你回去吧!”
“三姐这不是帮你吗!你被她骗了,她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三姐!”钟自舟脸色发青地打断她。
“钟自舟,你赶紧带着你的东西和她,该去哪儿去哪儿!我已经报警了!”林晓维拢了一下头发,有块头皮刚被拽得生疼。
“林晓维,你至于吗?还报警!”
“让她走她不走,我没办法!也行,你们俩现在都在,你告诉她这房子是谁买的?你有没有出过一分钱?这些年,我都怎么骗你的钱了,你跟你这个三姐好好说说!要是再说不清楚,一会儿警察来了跟警察说。”
“林晓维,我三姐都是气话,你至于这么较真吗?”
“这是气话吗,这叫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她不是三姐吗?”
“那是你三姐,不是我的!说我不守妇道,当年是谁婚内出轨的,现在来说我,八百年前就离了,就算我外面有人,能怎么样,那是我的自由!你们简直欺人太甚了!”
“是我弟不要你了,就是不要你了,怎么样?”钟梅跳出来,“你以为你当个什么破科长,了不起呀,我弟弟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外面有得是人追……”
“三姐,行了!”钟自舟拽过钟梅。
“正好,你的行情这么好,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我一分钟都不想多耽误你!”林晓维退后两步,让出大门。
钟梅又发了狠的往前跳,钟自舟压着她,身后的电梯响了。
一个物业的小伙子带着两个警察走出来。
“谁报的警?”小个子警察上前问。
林晓维点点头,“是我。”
钟梅往钟自舟身后缩了缩。
“误会啊,误会!”钟自舟扬扬手,堆笑迎过去,“就是搬家闹点意见,马上就解决了,马上走!”
林晓维看着他不说话。
“搬家?你们俩什么关系呀?”警察又问。
“前夫跟前妻!”林晓维一字一顿地说。
“三姐,去,给我按着电梯去!”钟自舟叫着钟梅。
钟梅一声不吭地窜出去,按开电梯,压着电梯门,看着钟自舟一个一个把纸箱抱出来。
“行,林晓维,咱们再见啊!”钟自舟阴阳怪气地抛下一句,拉着钟梅下去了。
林晓维淡然地看着他们离开。
很快办完手续,送走警察。家门彻底关上的一刻,眼泪从她的眼里迸出来。
钟自舟终于走出了她的生活,她却没有一点喜悦感,她只觉得疲惫和委屈。她曾经以为可以将就和容忍的生活,终究一场空。
她掏出手机很快给徐康回了一个微信,告诉他,钟自舟的东西都搬走了。
徐康的信息是半小时前发过来的,问她那边怎么样了。林晓维恐怕他等得急了。
徐康回了她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又回问她,“顺利吗?晚上过来吗?还是我过去?”
林晓维说,“今天不过去了,我收拾收拾。”
“用我过去帮你干活吗?”
“不用,都是家务事,没有什么活,你晚上不是还有朋友过生日吗?”
“我可以推了。”
“你去吧,我真的没事!”
“……”
林晓维把钟自舟睡过的房间大变了样。床品直接扒掉,换上了她新网购的条纹系列,窗帘也都拆下来清洗了。被钟自舟改变了方位的桌椅重新靠墙归位。
外面,钟自舟来过的痕迹也被她一点点抚平。卫生间、客厅、阳台,祛除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的气息,家变得宽敞。
天色暗下来,她的心却好像明亮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晓维想想家里后面要做的最后 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换锁。
周日上午,她回了林保平那。
路上,买了不少菜。
林保平又没在家。快十一点了,她给林保平打电话。
好一会儿,才有人接。
“爸,你在外面吗?我开始炒菜了,你快回来吧!”林晓维直接说。
林保平那边噼里啪啦的,挺吵,也像在炒菜似的。
“你怎么过来了?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林保平说。
“爸,你这是在哪呀?在谁家吗?”林晓维问。
“哦,哦,在你刘叔家。”
那边好像关了火,安静了。
“人家也要做饭了吧,你快回来吧!”林晓维说。
“好,好。”
林保平进门来的时候,林晓维的排骨正好端上桌。青菜和汤也很快上来了。
林保平背着手过来说,“你以后不用总往我这边跑了。我挺好。”
“快去洗手吧!”林晓维催促他。
吃饭的时候,林晓维扫了林保平好几眼,“爸,你左手怎么了?”
林保平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犹犹豫豫地伸出来,他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各自包着一个创可贴。
“这是怎么啦?”林晓维板起他的手,他又收回去。
“没事,没事,”林保平笑笑,“帮着干点活,不小心划破了。”
“你不是下棋去了吗,怎么还用你干活?这是干的啥活呀?”
“没事,没事,切个东西,手滑了。快吃饭吧!”林保平举起筷子,“我得尝尝我闺女这排骨,我闺女炖的红烧排骨一绝啊!哪天你也教教爸!”
林晓维看看他,“爸,你要学做饭吗?”
“我也不能总让我闺女照顾我呀,我现在天天又没事,我也可以练练哪!”林保平笑说。
“爸,要不我搬回来住吧,我也都没事了。”林晓维说。
“不用不用,你有你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我可不用你陪。吃饭,吃饭。”林保平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