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娅，我下午把你的报告单给我北京的同学传过去了，他们马上给找专家看。我同学能给咱们联系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手术还是应该早做。”
“小娅，我同学说了，这个病只要及时发现，手术了就没问题，跟正常人一样，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你心里特别难受，小娅，我也是，可你得坚强一点，还有宁宁呢，我们都需要你，你这样肯定对病情不利。”
“你看晓维今天陪着你这么长时间，肯定也是想多开导你，让你向前看，让你能尽量开心点，大家都想让你更好，你不能这样啊！”
“小娅，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从昨天你就没有好好吃饭了，这样可不行！”
“小娅，这些年是我做的不够好，也没有早点发现你的病，你是不是怨我？你有什么怨气都可以跟我发泄，你发泄出来就好了。不要把自己憋坏了！”
“小娅，我知道你特别委屈，跟着我这么多年，我、我是个没用的人！……”
“孙岩！”米娅突然回过身来，脸上热泪流淌，她一头扎进孙岩怀里，嚎啕大哭。
因为米娅的病，林晓维 这个假期一直情绪不高。没事就联系联系她，陪她聊聊天。米娅的情绪慢慢稳定了，她说，孙岩给他联系了北京的大医院，找人挂了专家号，十一假期一过，就带她去北京。
林晓维问米娅自己要不要也陪她一起去北京。米娅说不用，他们先看看专家怎么说，未必能马上做手术。让林晓维在家好好陪着老爸。
林晓维那天在车里已经把老秦的事跟米娅简单说了。
转眼就快到 6 号了，林晓维随口问了米娅一声，还去不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米娅跟她想的一样，说不去了。林晓维说，那我也不去了。米娅劝她，你该去还得去，干嘛不去，去好好吃吃大老谢。
大老谢是他们高中同学谢斌，人高马大的，上学时大家都习惯叫他大老谢。现在做了老板，开了连锁酒店，成了谢总。这次同学聚会就安排在他的酒店。
徐康也支持林晓维去，说她在家太闷了，多去见见人散散心，同学聚会说不定能有不少乐子。
什么乐子，林晓维可不觉得。
虽然这次班委专门安排了一些诸如走红毯、拍集体照、做圆桌游戏等小活动，还说要剪辑完发抖音上面去，比起大多数同学的热情参与，林晓维的心里一直热烈不起来。
开始就有人问林晓维，怎么米娅没来，林晓维推说她家里出点急事，出不来。
其实一共到场的不到 30 个人，差不多一半的同学没有到。大老谢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包间，两个大桌挤一挤，都坐下了。
人聚在一起，主要就是聊天，吃东西倒成了其次。大老谢带着他们大堂经理过来敬了两个来回，大家基本也都吃不下了，倒是越聊越热乎。
同学聚在一起，难免回忆学生时代的往事。之后，就开始感慨岁月不饶人，大家转眼都到知天命之年了。不知怎么，就有人说到别的班都有生大病的了，还有英年早逝的。
“这不太正常吗，四五十岁有毛病的、出意外的太多了。”与林晓维中间隔了两个人的燕子说，“咱们班同学是都身体好啊！”
燕子大名冯之燕，快人快语的，上学时大家就都叫她燕子。
燕子又开始举例子，“我闺女小时候有个舞蹈老师，以前我住四季城那个 6+1 时，还跟我们住一个单元的，我闺女可喜欢她了。比咱们小个两三岁吧，我算算啊，至少在医院躺四五年了，植物人，听说啥也不知道了。”
“是吗，怎么回事？”有同学问。
“说起来人也真是脆弱，就是在家里摔了一跤，好像是后脑勺正好磕在茶几角上了，赶上她家茶几是大理石的。”
“没事怎么在家摔跤啊？”
“唉，说起来她家的事都跟电视剧似的。我家这个邻居，也就是我闺女这舞蹈老师特有才，领舞上过省台春晚，人长得可漂亮了，长发及腰的，人也特别好，安安静静的。可没摊上一个好老公。她老公好像是个什么老总级的，长得是帅，天天开个大奔驰进进出出的，表面看着俩人挺般配挺好的，可我们楼上楼下的都知道他老公外面有人。辛老师周末和晚上总得带舞蹈班上课，有时候还被人请去编舞。估计她老公是摸到规律了，下班就把那女的带回家，时间差不多就送走。”
“你们都见过呀？”有同学忍不住插话。
“可不见过吗，她老公比咱们也大不了几岁，那女孩二十出头，怎么说呢，反正我一看就是个绿茶婊，看人那眼神，装得像个无辜的小白花似的，也就男人看不出来，当宝儿似的。话说那天也巧了，听说是辛老师那天忽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八点钟就提前回家了，正好还有邻居跟她一块上楼的，一开门正好堵着她老公跟那个小妖精了。当时就吵起来了。辛老师也不是会吵架的人呐，急火攻心，突然就倒后面去了，流了一后脑勺血。邻居正好都看到了。帮着一起叫 120 的。抢救半天，人是活着，跟死了也差不多了。”燕子无奈地摊开手掌。
抬头她看见林晓维，“哎，晓维，你怎么这个表情啊，这事刺激吧！”
“嗯，是，”林晓维掩饰地挤出一点笑意，“你刚才说的这个舞蹈老师姓什么？我没听清。”
“姓辛，挺少见的姓，叫辛媛。”
“那那个小三呢，她老公后来怎么样了，有事没事呀？”又有人追问。
“那个女孩当时就吓跑了，她老公能有啥事，说起来又没动手，是她自己摔的，旁边还有经过的邻居见证。不过他肯定是不想别人知道他这段历史，辛老师出事没多久，他家就搬走了，听说她老公也调到了新公司，还是做他的老总。”
“唉，这男人哪，媳妇再漂亮也没用，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是，男人都这样，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怎么把我们男的都算进去了？”有个男同学笑着抗议。
“燕子又说什么故事呢？”大老谢端着酒杯过来了。
“燕子说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那可不一定，”大老谢一本正经地说，“有的找完小姑娘，转身又去找岁数大的了。为什么呀，因为发现还是成熟点的更懂情趣也更懂事，不用哄，一点就透。真的，你们还别不信，我接触老板多了……”
林晓维听不下去了，借着去卫生间起身出去。
她实在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第52章
十一假期结束一上班，照例是周会。会后，林晓维马上去找吕月了。
她对吕月说，能不能开始找新人了。她已基本理顺了，这几个月她可以带着新人一起干。
吕月一下听出了她的画外音，问她是不是打算明年就不干了，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了。
林晓维毫不掩饰地表示，她按合同干到年底，后面就不续签了。
她说她要好好陪陪老爸，再重新安排一下以后的生活，人也不能总是工作呀。
吕月表示理解。说她会跟卢总商量一下，也让林晓维考虑考虑新人的任用条件。
林晓维答应了。
次日上午，卢总把林晓维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吕书记跟我说了，怎么，你想好了，说说想带个什么样的徒弟。”卢总的身子舒适地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这具体条件还是领导们定吧，我也不好说什么样的就好，三十多岁，二十多岁都行，是不是专门学这个专业的也不重要，主要看人，踏实肯干就行。”林晓维实话实说。
“说是这么说，那也得人机灵点，要不以后你还会脱不开手，怎么一两个月也得把你解脱出来，我在考虑明年这岗位怎么给你变一下。”卢总看着她，气定神闲地说。
林晓维垂下眼眸，没说话。她估计吕月还没有跟卢总说她只干到年底的事。她也不便马上提。
“卢总，您是打算怎么找这个人？对社会招，还是找局里调剂一个？”林晓维有意不提自己的事。
“还是先看看局内吧，能调来一个合适的最好，局内的相对能多了解一些。”
“是，我也这么考虑，要不卢总我也找找熟人，这个口我毕竟干这么多年了，我帮着问问哪个分公司有人手愿意出来？”林晓维商榷着问。
“好。我也找找上面的侯部长，让吕书记也去打听打听。”卢总痛快地说。
“行了，这事先这么定着，”卢总一扶桌子，站起来，“晓维，中午没事吗？一会儿跟我出去，有个小局。”
林晓维的眼皮跳了一下，“卢总，今天不行，我中午有约了，跟一个朋友早就定好了的。”她尽量诚恳地说。
“是吗，”卢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道，“那行，你忙你的吧，改天，改天我再叫你。”
中午接近午休时间，林晓维下楼开车出去。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个多小时，找个地方吃了份简餐，看着时间差不多才回到单位。
她不知道卢总能不能察觉她的意思，以他的心智，应该是迟早的事。
那个中午，卢总也出去赴他的局了，下午没再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林晓维一面继续手头的常规工作，一面开始分门别类编写细致的工作流程，以方便后来人交接和学习。同时，她开始多方联系了，打听哪里有不错的年轻人，男女不限。尤其是几个人满为患的大公司，看看有没有编外的人员愿意出来。
米娅在北京看了专家，准备择期手术了。专家建议她不必穿刺，也不做微创，直接开放式传统手术。
林晓维犹豫地问，医生说能保乳吗？
米娅已经很平静了，说，医生说要根据切开情况看，尽量会选择保乳。主要是要做个术中病理，不好的话，要再做一次腋下前哨淋巴活检，再确定后面治疗方案。
林晓维安慰了米娅一番， 又告诉米娅手术日子定下来务必告知她一声，她争取去北京陪她。
米娅答应了。
结果，一周后米娅出了手术室才联系了林晓维。是孙岩给林晓维打了电话，说手术挺成功，前哨淋巴活检是阴性，说明没有淋巴转移。过些天他们就能出院回家。
林晓维的心才放下来，又叮嘱孙岩多照顾米娅，如果她有什么情绪不好乱发脾气，让孙岩多担待。
孙岩连声答应，说老夫老妻的，已经习惯她的小脾气了，不是事。
林晓维心里又是一阵感叹，孙岩确实是个特别好的人，只是……这一次先治好米娅的病再说吧，其他夫妻间的事比起生死真不算什么了。
后面卢总又找了林晓维两次，一次是微信上询问她，一次是当面。林晓维都借故推脱出去了。
在卢总办公室那一次，卢总两只手肘杵着老板桌，十指交握搭着嘴角，眼神深邃地注视着面前的林晓维，“晚上真的有事？”他问她。
“是啊，我朋友生日，早就定了。”林晓维坦然地说。
“男朋友？”卢总顿了一下，问。
林晓维的眼帘轻垂，“算是吧！”
这一次，卢总静默了好一阵，他的眼神飘向别处，再回转向她时，脸上已浮现礼貌的微笑，“那好，去忙吧，有机会我也见见。”
“好！”林晓维微笑点头，眼神明净。
林晓维再没陪同卢总去参加私人聚会。
后面有一些日子，卢总又不怎么出现在公司了。开始是听吕月说，卢总去跑一些业务，后来又听说卢总的爱人得急性肺炎了。
其实接近十月下旬，吕月也有了烦心事，在单位坐不住了。
九月底，吕月的弟弟吕军终于说服家人帮他出资开酒吧了，与人合伙。没想到房子装修到一小半，那个合伙人携款消失了，现在房东和装修的施工队天天找吕军，钱都欠着呢。这段时间弄得吕月也焦头烂额的，帮着到处托人找关系，解决后续问题。
某日回到办公室，吕月跟林晓维念叨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说早就提醒她看准人，结果他天天说跟这个六哥特别铁，又说什么六哥是做大生意的，以后也能带着他。结果这次坑他的就是这个六哥。
林晓维心念一动，问了一声，这个六哥叫什么，长什么样？
吕月说她也没见过，好像叫程什么……
林晓维接口，程路安，是吧。
对，对。吕月点头。
果然是林晓维想的那个天天跟钟自舟混在一起的老六。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两日，吕月来跟她说，那个老六还没找到，他有个担保人在，老六外面贷不少款，都是通过这个人，你猜会是谁？
钟自舟。林晓维一语道破。
除此之外，让林晓维比较顺心的当属林保平了。林保平的精神越来越好了，又开始正常的作息、散步，说起话来，也看开许多。说要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不会给林晓维姐俩多添负担。有时还下厨给林晓维烧个菜什么的，调料放得特别全。除去味道怎样不说，林晓维觉得他这样至少是热爱生活的表现，使劲夸他。
还有就是开始有公司给林晓维回音了，有人愿意来他们公司试试。
林晓维跟吕月一起，连着见了 3 个。一个姑娘是因为离家近想来，一个是因为跟单位同事闹矛盾想离开原单位，最后这个小伙子是局里企管部的小万推荐给林晓维的，说是想尝试不同的工作，最好是有技术含量的。
吕月和林晓维同时更看好这个小伙子。
小伙子 28 岁，未婚，有了稳定的女朋友。面相普通，但看起来很踏实稳重，尤其是他对这份工作表现得很有热情。
只是有一点，让人看着有点不太自然。就是小伙子稍微有点女相，说话有点女性的慢条斯理和细致咬字，手指伸出来还稍微带着兰花指。
权衡左右，还是暂定了这个叫丁朋的小伙子。
吕月给卢总打了电话，问好卢总来公司的日子，通知丁朋一起过来见过了卢总。
没有多长时间，吕月带着丁朋从卢总办公室出来，对林晓维说，就是他了，收徒吧。
后来林晓维单独问过吕月，对丁朋，卢总怎么说。
吕月说，卢总都没怎么问，就点头了。卢总最近事务繁多，感觉他也心不在焉似的，可能也是相信咱俩吧。不是还有 3 个月试用期吗，你先带着看吧，要么先从局里企管部办借调怎么样。
林晓维说，我可不能按借调的带他，我得一次带成了，我这就剩 2 个来月了，我可耗不起 3 个月。
吕月笑了，你就这么着急回家呀，干嘛呀，要去度蜜月呀？
那可没准！林晓维笑说。
最近林晓维听到比较确切的消息，年底前全局要下发针对全员的离岗等退政策了。距离退休时间在五年内的员工都可以自愿申请。
徐康得知消息，高兴坏了，说正好不想上班了。这么多年，上够了。再说现在单位里基本都是 80、90、甚至 00 后的年轻人了，他在单位里能说得来的老人越来越少了。不如回家守着林晓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