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六百秒——纪朵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2:04

  独门独栋的小院落相连,梁i循着门牌号一家一家地找,冷不丁余光瞧见一个人影立着。
  周景元披着外套,嘴里衔着快燃尽的烟,眼角眉梢带着笑看她。梁i手里的竹篮太醒目,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笑她:“新式果篮?”
  梁i提着篮子递到他手边,撇撇嘴:“爱要不要。”
  “要。”周景元顺手接过篮子,领她跨过院门,“家里人都在,人有点多。”
  原本以为他是独居的梁i脚步一顿。
  “怎么?很意外吗?”周景元停下脚步,偏头看她,“我在崇新是和父母同住的,还有奶奶。”
  今天恰好是余书荔的生日,周家人都在。按崇新的风俗,老人年纪大了,不能大张旗鼓地过生日,一家人聚在院子里喝茶、吃点心,小范围热闹热闹,就算陪奶奶过生日了。
  梁i已经听见了谈笑声,她好像无路可退了,只得瞪着周景元:“你坑我?”
  “哪有?!”周景元自认为无辜。
  “我来之前发消息了,”梁i言外之意很明确,压低声音质问他,“你为什么没说?”
  “我又不傻!”周景元笑,“你要来,我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拦你!”
  梁i无语,除了没做好见周景元家人的准备外,更多的是无措。
  “景元,你在跟谁说话?接到梁老师了吗?”大嫂乔婷婷闻声绕过花墙,探头看见梁i,赶紧迎上去,“梁老师来啦!快请进。”
  梁i再怎么不乐意也不能对乔婷婷摆脸色,换了笑脸。乔婷婷热情地迎着她走过花墙小径,走到众人围坐的露天小院中来。
  周家人齐刷刷地站起来迎接她,梁i端着微笑,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梁老师,别站着。”乔婷婷指着空出来的靠背椅,让梁i坐。
  “梁老师。”周意乔率先打招呼,他身边的周景文也朝梁i点点头。
  “梁老师,又见面了。”周景星朝她挥了挥手。
  梁i又见着两三个熟人,总算放松了些。
  “坐吧。”离她最近的一位阿姨笑着请她坐,并自我介绍,“我是景元的妈妈。”
  “阿姨好。”梁i边问好,边落了座。
  周景元望着满院子落在梁i身上的目光,无奈扶额:“喂喂――你们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儿?梁老师上台演出都没这么紧张过,对吧?”
  一句话掀了人老底,本就尴尬的梁i抬头看他,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周景元满不在乎地笑,把披在肩上的衣服拉下来,搭在梁i身旁的座椅靠背上,随后挨着她坐下来。
  余书荔见景元领着姑娘进来,两人又熟络的样子,直冲梁i笑:“景元给我领孙媳妇儿回来了。”
  梁i听清老太太的话,一愣,脸登时就红了。
  周景元没料到老太太来这么一句,害怕梁i生气,只得拿自己奶奶打趣:“认识吗?您就给人乱安名头。”
  余书荔笑:“认得,孙媳妇儿。”
  章芩看梁i不自在,赶紧解释:“奶奶糊涂了,不大认得人,你别介意。”
  梁i摇摇头:“没关系。”
  坐在章芩身边的周泽安递一杯茶给梁i:“来,喝茶。不用拘束,自在一点。”
  “爸,您这么郑重其事地斟茶,谁还自在得了啊!”周景元吐槽亲爹。
  梁i双手接过茶杯,恭敬道:“谢谢叔叔。”她的眼神落在茶汤上,轻轻抿一口,不烫口刚刚合适的温度。
  “那天多亏你陪景元去处理伤口,我们后来才知道的。”章芩挨近梁 i,向她道谢。
  “我也是碰巧遇上了,您别客气。”梁i放下茶杯,同章芩道。
  章芩第一次见梁i,唯一的共同话题只有周景元,她不得不拿自己儿子来破冰:“别看他快三十的人了,成天不着调,尽做些不让父母省心的事。”
  “您不用担心,他后续处理得很好。”
  梁i没有落井下石,周景元很意外,喜滋滋地拈了颗花生米扔嘴里。
  “总之得谢谢你照顾他。”章芩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拿点心和水果。
  说话间,周意乔走过来,手里拿着笛子说要请教梁i问题。周景元偏头看过去,笑着敲打自己侄子:“小子,没有人喜欢在非工作时段加班的。”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意乔,你让梁老师休息休息。”乔婷婷也笑着拦儿子。
  “无妨。”梁i没所谓加不加班,她问意乔,“遇到什么问题了?”
  周意乔本来没有问题,说来请教不过是怕梁i尴尬,替她解围。此刻她当真问起来,自己反倒犯了难,只好胡诌一个问题随口说出来。
  梁i一听就懂了,她笑一笑,领了周意乔的好意,假装回答他的问题:“你试试把气息拉长,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好。”周意乔朝她眨了眨眼。
  “行了啊,不让人下班可不行。”周景元护着梁i,知道她刚结束排练,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车过来,生怕她累着,赶周意乔,“要不你给你太奶奶吹首曲子去?”
  周意乔虽说是小孩,却最清楚周景元的心思,收到赶人的讯号,不由地撇了撇嘴。不过,仍是听话地拿着笛子去了余书荔身边。
  “不用费心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周景元低头凑近,小声对梁i说。
  “想做什么”四个字倒是提醒了梁i,她此行的目的是探病,自然要关心一下他后背的伤势。
  “你的背怎么样?还痛不痛?”
  “没事,不痛了。”
  “有没有按时去换药?”
  “去过了。”
  “没有沾水吧?”
  “没有。”
  一个当真问,一个老实答,像极了一对小夫妻。
  一旁的周景星听了两耳朵,忍不住笑了,周景元何时这样服过管?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还有这位梁老师,看起来并不像她外表给人感觉的那样冷清,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事无巨细,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景元多重的伤呢!不过就是一片擦伤,都结痂了,人还是真心实意地来了。
  周家人都是“你拿十分待我,我拿百分还你”的实诚人,周景星自然也不会亏待诚心待周家人的梁i。见两人没说话,她插空邀梁i:“梁老师,一会儿留下来吃晚饭啊!”
  梁i摆摆手:“不了,我搭车来的,得早点去客运站。”
  章芩听到她们的对话,问:“不吃晚饭就走吗?”
  梁i回头看着她,点头:“晚了怕错过班车。”
  “怕什么,我送你。”周景元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对,错过了就让景元送你。”章芩也留她吃晚饭,“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吧。”
  长辈开了口,梁i不好再推拒,点头应下来。
  “说定啦,我去加菜。”章芩笑着起身,去厨房找唐姨。
  “市区通崇新的地铁修好几年了,还没通吗?”梁i说到坐大巴,周景星便想起这一茬来,随口一问。
  “听说快了,大概明年开年就能试运行。”周泽恒之前看到新闻。
  “到那时就方便了。”周景星笑,看梁i一眼。
  周景文附和道:“肯定方便啊,快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大巴确实很费时间,还有安全隐患,地铁又快又平稳,安全系数也更高。”周泽安加入讨论。
  什么方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人说破。对于周家大部分人来说,梁i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们却努力寻找共同话题来避免她陷入无法融入陌生环境的尴尬。也许因为周景元的关系,抑或是周意乔的缘故,总之,一家人释放的善意、礼貌又不失边界的热情让梁i彻底打消了初踏进院门时想要撤退的念头。他们都在无形中照顾着她,为她着想,一起忧心她往返的这段路程。
  晚饭前,余田也来了,先到余书荔跟前问好,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周景星见了他,默不作声地起身走了。
  周景元怕梁i闷,问她要不要去看花。
  “你上次送我的那些?”梁i想起音乐会后得的那瓶鲜插花,歪着头看他。
  周景元揉揉鼻尖,笑:“不知道谢了没。”
  “不知道还邀我看?”梁i笑。
  周景元先她一步起身,单手扶住椅背:“谢了还有别的啊。”
  梁i站起来,周景元顺势帮她撤开座椅,两人一前一后往小花园去。
  其实,喝茶的地方也在花园中,周围种了不少绿植和花。周景元私心里想跟梁i独处,所以变着法地把她领去花园的另一侧,带她去闻最香的那株桂花。
  树比一般的桂花树高,梁i仰起头深吸一口气,馥郁的香气一股脑儿钻进鼻子。她低下头,树下是规整有型的花圃,里面种着各色月季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花。
  “这是什么花?”梁i指着其中一种白色花瓣、粉色花边的小花型花朵问周景元。
  周景元面有难色:“我不认识。”
  梁i笑:“真的只能看看啊?”
  完全不能答疑解惑的周景元耸了耸肩,毫无愧色:“至少我把你准确无误地带到了桂花树下。”
  “希望我夸你能干?那你至少再说出一朵花来呀。”梁i指着墙边问他,“那种花叫什么?”
  院墙边竖起的一排花架,上面爬满了绿藤,一朵一朵小喇叭形状的花朵缀在其间。周景元一副“你小瞧谁”的表情,自信满满道:“喇叭花。”
  梁i追加一问:“它还有一个名字。”
  “小……喇叭花?”
  梁i没忍住,笑出来。
  “逗你呢!”周景元看她笑弯了眼,跟着笑起来,“牵牛花我能不知道?”
  梁i边笑边冲他竖大拇指:“棒。”
  “哄小孩儿呢!”
  一阵风吹过,桂花的香气又扑鼻而来。
  周景元伸出手,手指轻轻落在梁i的头顶,他捏住米黄色的一朵桂花摊在手心,递到她的眼前。
  院子被笼在落日的余晕里,镀着橙金色的光,周景元手心里小米粒一样的花朵亦泛着光。梁i低下头,一粒米的香气清清淡淡的,不仔细闻便随风散了,可偏偏是这股清幽的香气,让人的嗅觉无法忽视,它给人以实实在在的浓郁,浓到把人都熏醉了。
第38章 落日第一百七十二秒
  高高低低的花草铺满院子,盛放的花朵和耸立的枝条都在展现蓬勃的生命力。即使是傍晚,常常被形容为“人之暮年”的时刻,在这样的小院跟家人围坐,也是难得的幸福。
  梁i环顾四周,噙着笑:“如果是我妈妈,会把整个院子的地都用来种菜的。”
  周景元表情玩味,歪着头想了想,对她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从花圃的小径穿过,往后院的方向走,路过一道虚掩的门,正巧看见章芩推门而出。她一手端着菜盆,一手拿着剪刀,问周景元怎么把人带到厨房来了。
  周景元看她手里的东西,不答反问:“要摘什么?”
  “拔点儿葱和香菜。”章芩把剪刀放进盆里,看着梁i问,“梁老师喜欢吃什么小菜?我去摘。”
  周景元揶揄她:“说得好像你那里应有尽有似的。”说着,伸手接过菜盆,“我们去摘吧。”
  “正好,选你们爱吃的。”章芩笑着,转身往回走。
  走到门边,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两人并肩去往小菜园的背影,沉静又美好。向来混不吝的儿子竟然会跟“沉静”两个字搭上边,连章芩自己也吓一跳,可眼前的一幕像电影场景一般,让人不自觉弯了嘴角。
  “看什么呢?”唐姨凑过来,问她,“这么快就摘回来了?”
  “没呢!”章芩摇摇头。
  “哟――景元跟梁老师?”唐姨也看到了并肩的两道身影,突然回过味儿来,“这是不是就是你上次说的‘好消息’?”
  “但愿吧。”章芩笑着,掩上门。
  唐姨从她肩上探头,悄悄从门缝瞧出去,越瞧越有意思:“要没好消息,把我名字倒着写。”
  章芩轻轻拉开唐姨,阖上门,笑道:“你说说,那么好的姑娘凭什么看上景元呀?”
  “我们景元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唐姨在周家近十年,跟章芩差不多岁数,除了老大周景文,她也算看着周景星和周景元从懵懂学生到现在事业有成。虽说景元比起循规蹈矩的景文来说算得上顽劣,但要跟真正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败家子比起来,不知优秀几百倍。况且,“景元心善、直率,为人仗义、耿直,多招姑娘喜欢啊。”
  “你呀,老向 着他。”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章芩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高兴。
  唐姨丝毫没有反省,反而盖棺定论:“我们景元就是最好的。”
  周景元怕泥脏了梁i的手,自己弯腰摘了葱和香菜,把剪刀给梁i,让她剪了一把韭菜。
  “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每个妈妈都有一个田园梦。”周景元左看看、右瞧瞧,笑着指给梁i看,“这都是我妈的江山啊!”
  梁i笑:“此言不虚。”
  周景元的视线扫过院子旮旯,指着尽头的那块菜地问梁i:“那边有生菜,要吗?我们去摘点儿。”
  梁i把韭菜放进他端着的菜盆里,张望一下,问:“会不会摘太多菜浪费了?”
  “不会,家里人多。” 周景元示意她往里走。
  走过去,梁i先犯了难:“生菜怎么摘?连根拔吗?”
  “摘大叶子吃,小的留着还能再长。”周景元找到一株叶密的,徒手掰了一圈外围的叶子下来,“据说生菜叶子不能用刀,刀割下来的生菜会泛苦味。”
  梁i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满脸惊奇:“真的假的?”
  周景元耸耸肩:“谁知道呢!老一辈都这么说。”
  “所以没有人验证过吗?”
  “我妈验证过,她说确实有苦味。”
  梁i瞬间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她说?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差。”周景元狡黠一笑。
  梁i跟着笑起来。
  正笑着,周景元的手机响了。梁i示意他把菜盆给自己,让他挪出手来接电话。周景元把菜盆递给她,拍了拍手上的泥,从兜里摸出手机来。
  他接电话的功夫,梁i摘了好多,堆在菜盆里,不用手护着就往外掉。她起身站起来,周景元转头看过来。
  “够了。”梁i朝他做口型。
  周景元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他捂住手机通话口,小声对她说:“你先进去吧。”
  梁i点点头,端着菜盆往回走,走到周景元妈妈出来的地方,却发现门已经阖上了。她轻轻叩了叩门,没人应门。她只好沿小径往前院绕,准备从正门进去。
  拐过厨房的后门,从菜园回前院的小道并不宽阔,勉强能供一人半并肩通行,左边是小楼的外立面,右边是院墙,再走过一个拐角才到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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