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六百秒——纪朵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2:04

  “我都没法容忍的残次品,出现在老赵的视野里只会让他血压飙升。”周景元想了想,让他先找个空库房放着,“回头我再跟老赵交代。”
  “好,知道了。”余田领命,不多言多语,朝两人知会一声就离开了。
  周景元点点头。
  梁i朝门口挥手:“辛苦了,慢走。”
  关上门回身,被周景元堵住,质问她:“到底谁辛苦?”
  大晚上麻烦一连串的人又是搬又是运,梁i难安心,礼貌一句当作道谢,却被人抓住把柄。
  “我忙活大半天,没听你道一声谢。”小周总在家也难勤快,今日头次上门就做饭洗碗全包,得梁i朝别人言谢,半委屈半怨怼将人圈住。
  梁i被抱住走不了,看他耍赖般讨赏,轻轻笑:“给你切水果当奖励,好不好?”
  “好吧。”周景元勉强受用,收回一只手臂,揽着她去厨房,边走边坦言非把餐边柜拉走不可的原因,“除了玻璃镶嵌有问题,板材我也不放心,干脆拉回厂里好好检查修整一番。”
  梁i肩上多出一只手,周景元转正即就位的本分,搭得名正又言顺。她笑着踏进厨房,解释那声“辛苦”的理所应当:“没有人乐意大晚上被招呼来加班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周景元恢复资本家嘴脸,“员工该有的自觉。”
  梁i弯腰从水果篮里拣出个梨,打趣他:“小周总好大的官威。”
  “狐假虎威的威。”周景元倚着门笑。
  觉得一个梨不够,梁i又挑了一个橙子,放到水下冲干净,直接靠着水槽削皮。
  “谁吃橙子?谁吃梨?”周景元看她转着圈把橙子皮削下来,果皮长长地垂落下来。
  梁i停下刀,一条没有断过的果皮弯弯绕绕地堆在台上。
  “都吃,削好了分。”她开始仔仔细细地撕橘皮下的那层白皮。
  “梨怎么分呀?”
  “削了皮切小块啊。”梁i把橙子一瓣一瓣掰下来装水果盘里,留出半边空位给梨子,“放一起。”
  “梨不能分。”周景元跨一步,洗好的那个梨被他抢到手里。
  梁i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而后笑道:“你不像是信‘分梨要分离’的人。”
  “我信。”周景元根本不给她任何怀疑自己的可能,直接就着整梨咬一口,“在一起第一天就要‘分梨’太不吉利了。”
  梁i失笑,捏着橙瓣问他:“橙子呢?”
  “生意人最喜欢‘分成’,好意头。”周景元低头,就着她的手将橙子衔进嘴里。
  梁i没想到他会来咬橙子,猝不及防,指尖被他的嘴唇贴上。柔软的,带着呼吸的温热,如同羽毛轻轻拂过。
  周景元囫囵嚼几下咽了橙子,看着梁i,一脸得逞的笑。
  所有的情侣,即使有些后来成为怨侣,大抵都拥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刻。就像冯美茹和梁家川,也曾有情饮水饱。
  梁i捻了捻手指,下意识叫他:“周景元――”
  “嗯?”
  “如果有一天不喜欢了,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恶语相向,我们好聚好……”话被生生打断,打断她话的不是话,而是人。
  活生生的人将她实实在在箍住,用刚刚衔过橙瓣的嘴唇堵住她的口,也叫她话不成句。
  远远超越方才不小心触碰的更真实的吻,勾住她的唇舌,也勾住她的心魂。昏昏蒙蒙间,梁i尝到甜,也闻到香,可能是梨子或者橙子。她分不清,也来不及分清,闭上眼,由得有人存心不让她清明。
  反倒是始作俑者在若即若离的空隙,清楚明白地讨伐她:“没有你这样的,第一天就给我下咒。”
  “我说真……”连字带呼吸被含住,她的声音也一并被吞下。
  早知道她要说些煞风景的话,就不该给她张嘴的机会。
  为了方便洗菜,原房主特意在水槽上方吊了顶灯。暖黄的灯光被人挡住,乌金一般沉下去。
  周景元的吻是热的,声音是滚烫的:“不会有那一天。”
  周景元撤离半寸,目光锁住迷蒙睁眼的人。有不有那一天,没人当真去争辩。只有暗暗的影绰绰浮动,像水上的浮萍,一悠一悠。
  如同此刻,一双人的心情。
  甜言蜜语果然动听,梁i隔天早上醒来时还在回味周景元的话。头一晚坦然面对的劲儿过了,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反而觉得难为情了。她翻身把脸压在枕头上,绷起脚尖使劲在床上弹几下,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像极了她此刻既雀跃又努力让自己镇定克制的心情。
  梁i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出手机,佳雯的信息落在乱七八糟的群消息下面。她划到佳雯那一栏,点出对话框――
  佳雯:“昨天聊得怎么样?你俩没吵起来吧?”
  梁i:“在一起了。”
  佳雯:“!!!!!!”
  紧接着,电话就拨了过来。
  “真的吗?真的吗?”
  激动的声音迫得梁i瞬间拿远了手机,她坐起来,笑着答她:“是真的。”
  “我的天哪――”
  梁i打断她的惊呼:“是有点儿突然。”
  “不突然不突然,完全不突然。”佳雯比她还激动,有好多细节想问,最好奇的是,“虽然我早知道你俩之间的窗户纸很薄很薄,但我还是想问,是谁先捅破的?”
  不等梁i答,她自顾自猜起来:“以我对你们两个人的了解,我感觉是周景元。是他先捅破的,对不对?”
  “一半一半吧,”梁i认真想了想,一个疯狂试探,一个一锤定音,“算两个人一起捅的。”
  “怎么说?”
  梁i大致学了一遍头晚的情形,听得佳雯在那头不庄重地“啊啊”大叫:“你俩真是……”
  “什么?”
  “出人意料!至少我被你们在一起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什么好措手不及的?又不要你凑份子。”
  “嗯?这么急吗?”佳雯在那头耳聪目明地追问,“昨晚……没措施?”
  “呸――”梁i啐她一口。
  “怎么嘛?成年男女发生点儿什么很正常。”
  “别拿你跟物理老师的模板往我身上套。”梁i笑着反击她。
  那天送冯女士去机场回来,佳雯从后备箱搬出一台扫拖机器人。
  “干什么?”梁i不敢接。
  “说好送你大礼的,”佳雯笑,让她搭把手,“但凡你打扫卫生就能想起我。”
  “你存在感这么强,不打扫也天天想着你。”梁i笑,跟她合力把箱子抬进电梯。
  电梯里就她俩,没别人,梁i重拾前一晚关于物理老师的话题。
  佳雯瞧她好奇心拉满的样子,好笑:“昨天迫于阿姨在旁边,你不好意思打听细节吧?”
  “那还用说。”梁i都快憋出内伤了,忙问她,“谁表白的?”
  “暧昧这么久,同事都起哄了,我俩心里还能不清楚?那天看完电影,他送我回家,水到渠成吧。”佳雯一句话交代了。
  “水到渠成,啧啧……”
  “嗯,水到渠成。”佳雯看她,笑容里全是“只可意会”的狡黠。
  梁i凑近了悄声问:“你们……睡了?”
  佳雯点一下头,看她震惊地捂住了嘴,提醒她到家了。
  两人合力将箱子搬回家,来不及洗手,梁i就抱住佳雯的胳膊使劲晃:“真的吗真的吗?”
  “骗你干嘛!”
  “知道你不会骗我,就是觉得……哎呀,我说不来!”
  佳雯难得见梁i这样,笑着替那晚做注脚:“感情和气氛都烘托到位了,再不发生点儿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梁i的反击由此得来。
  佳雯不恼,反倒哈哈大笑,笑完才评价梁i和周景元:“景元没怂,你也很勇,很好!般配!”
  梁i“嘁”一声,挪到床边,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听见佳雯又说:“其实,我很怕你因为阿姨和叔叔的事情受影响。”
  “怕我会抵触谈恋爱?”
  “我担心你因此规避风险。”
  “感情的事没法从其他人身上剧透。”况且,男人的海誓山盟最怕时间的考验,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听过就过了,即便昨晚被周景元说她“没个忌讳”,梁i心里也始终揣着清醒,“今宵有酒今宵醉吧。”
  “没错。”佳雯在那边点头赞同。
  梁i准备洗漱,约佳雯过几天碰面细聊。
  临挂电话前,佳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周景元呢?我记得你提过,有个同事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但你不喜欢。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周景元,愿意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别人?”
  梁i不是没得选,但她挑了周景元。
  “因为他从不掩藏心思。”
  昭然的喜欢,周景元从一开始就坦坦荡荡地呈给梁i看,纵然被旁观者检审,他也全然 没有被嘲笑、被拒绝的担心,也不怕被辜负。
  梁i说:“太珍贵了。”
第49章 落日第两百二十七秒
  周景元人刚到厂门口就接到余田的电话,说老赵大发雷霆,大骂“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把那种狗屁货色堆去他面前”。
  “不是让你先拉去库房吗?” 周景元蹙了蹙眉。
  “工人听岔了,以为一定要搬去老赵那儿修。”余田已经骂过人了,但老赵那边需要人来安抚。
  周景元叫他别管了:“老赵要骂就让他骂去吧。”说着,自己拐去办公室拿了一条烟一盒茶,随后径直往老赵的独立车间走。
  他人一露面,正在吹茶沫子的赵吉盛登时就把手里的茶杯盖子朝他扔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老子就知道是你小子捣的鬼!”
  周景元眼明手快地接住杯盖,走进来,边走边迷茫地问:“什么我捣的鬼?”
  “少给我装!”老赵气呼呼地从他手里抢过杯盖,“哐”一声盖到茶杯上,“这种货色,除了你还有谁敢搬来我跟前找晦气!”
  “这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了,老赵――”老赵再疾言厉色,周景元都不怕,毕竟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对他的脾气摸得透透的。周景元说着,从旁拖了把凳子过来坐下,打趣他,“这几十年在远星怎么就没攒下点儿好人缘呢?”
  “老子不稀罕虚假繁荣。”老赵根本不中他的计,指着靠墙的餐边柜,没好脸色,“是我手艺退步了,你不好意思开我?要拿这种东西来给我上眼药!”
  “天地良心,老周把我开了也不会开您呐!”
  “那你给我说道说道。”老赵多看那餐边柜一眼都嫌烦,问周景元柜子到底什么来路,“这种次等货绝对下不了远星的生产线。”
  “可不是!我当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老赵心里大概有了底,脸色缓和不少,打趣他:“景少爷没当场把它砸烂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老实交代吧,谁的?”
  “你管是谁的。”周景元笑,顺手将烟和茶搁到桌子上,“我拉来就是让你看看,木头要能用就修一修,要是烂木头就砸了重做。”
  “什么人值得你兴师动众?”老赵撇撇嘴,“豆腐盘成肉价钱。”
  周景元笑一笑,没接话。
  老赵从他的笑里品出点名堂,问:“机场那姑娘的?意乔的老师?”
  “嘿――”周景元没料到老赵记性这么好,“您不做木工改算命了?”
  “你追人为什么要我干活儿?不干,自己做。”老赵一边笑,一边大张旗鼓地撂挑子。
  “您是我师傅啊,我那三脚猫功夫您最清楚不过。”
  “管他什么功夫,好歹亲自做出来,才有诚意。”老赵想了想,给他折个中,“怎么说也得自己动动手。”
  “行!”周景元答应下来,端了他的茶杯去饮水机旁,道,“好歹也跟你在车间泡过,动手难不倒我,不然说出去多跌你面儿啊。
  老赵由得他起身添水,顺便敲打他:“少给我使嘴上功夫。”
  周景元笑:“拧多少螺丝,上多少镶钉,您尽管吩咐。”
  “这才像话嘛!”老赵多少有些“老父亲”心态,过来人的经验之谈,“你拿出诚意来,付出了,别人也能感受到。”
  周景元把茶杯放到老赵手边,笑:“我反正‘诚心’想砸柜子。”
  “你,我还不知道?”老赵看一眼他送来的烟和茶,全是自己几十年吃惯的牌子,眉一横,指头隔空点他,“吊儿郎当惯了,其实再真心不过了。”
  周景元笑得狗腿又市侩:“礼多人不怪嘛。”
  老赵起身去墙角,围着餐边柜绕一圈,拿指关节在柜子各处敲了敲。周景元跟过来,随他一起在柜门前蹲下。
  老赵抠了下柜门里的胶水条,习惯性伸手,周景元立马起身,跨两步,从工具箱里摸一把起子递给他。
  老赵满意地接过来,笑说:“行啊,基本功没忘。”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周景元得意道:“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老赵没说话,只是手里起胶条的时候,嘴角一直扬着,放不下来。门边条露出些切割面,老赵仔细看了看。
  “不是好材料吧?”周景元心里有数。
  “中不溜的,要说多差也不至于,反正够不上好的那一档。”老赵客观评价,同时问他,“你想怎么改?”
  “换好材料,增加储物空间。餐边柜嘛,怎么着也得既美观又实用啊。”
  “是不是被人叫‘小周总’容易飘?跟我说话还大套起来了!”老赵才不惯他的臭毛病,“说具体要求。”
  周景元当真不客气:“中空的框架承托全部换实木承托,加一个上柜,要榫卯整装的。”
  “你怎么不叫我重新给你打个新柜子!”
  “也不是不可以。”
  “滚!”
  “怎么还急眼了?”周景元笑得张狂,“你叫我提要求的。”
  老赵就知道挨上这小子的事准没轻松的,他也不打算跟他客套:“行!我可以给你改,但有两点――不准催单,工时、工费你单独结给我!”
  “成交。”周景元根本不担心老赵的手艺和出货速度,绝对的按时按质。
  老赵重新坐回木工桌前,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一口,说:“看你最近一心扑在那个什么手工定制展示厅上,我以为你要改走艺术家路线了。”
  “展示厅只是个名头,重要的是造几个生活场景展示我们的产品。”
  “这还差不多。”老赵放下茶杯,玩笑道,“我们木工关心的可跟艺术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景元问。
  “我做一把椅子,我关心它够不够结实,坐起来舒不舒服,能不能坐很长时间。艺术家关心的可能是,它够不够漂亮,能不能第一眼就吸引人。”
  “我觉得不冲突,毕竟你做一把椅子也会考虑它够不够美观,也关心顾客会不会看到它、想买它。”周景元毕竟是年轻一代,他对各行各业没有那么多固有的刻板印象,也比上一辈更兼容,“只是说,手艺人的考量会更全面。这种考量从草图开始,贯穿整个制作过程,包括木料的选择、制作接合,刨、削、砂,以至最后的上漆,不单单只把焦点着眼于美观上,更重要的是实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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