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趟也不是白跑的，简一到 25 楼，越风铃算准时间似的开门等着她，穿一身丝绸睡衣，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简大饱眼福，漂亮的男和女她都爱看，心情瞬间愉悦，也就不跟越风铃计较这一趟了。
而后越风铃都会邀简进门喝杯茶，上班时间进入业主家喝茶原是公司不允许的，但简不想遵守，反正他们经常会进到业主家里听业主抱怨、给业主排忧解难，那么进去喝一杯茶也是差不多的。
越风铃家里很香，是一种清甜的花香，简闻着喜欢，吸一口气，不自觉地露出些微享受的表情。
越风铃笑了一下，翻找出一瓶叫什么清影的香薰要送给简，简没要，说进她家喝茶聊天已经是要被经理训的事情了，不敢还拿她的东西。
“你们管得真严。”越风铃说。
越风铃家的茶挺好喝，香气浓郁，在一室的香薰里也能异峰突起，但味道是清清浅浅的，很好入口，不抢戏，对简这种不怎么常喝茶的人来说是增加印象分的体验。越风铃在家里也涂了口红，颜色偏肉粉色，和本身唇色很相近而又能一定程度地提气色，是很优雅的选择，简看她印在白瓷茶杯边沿的半抹唇印，觉得像两片淡淡的樱花瓣，极融合，仿佛是杯子本身的花样。简想越风铃虽在一些小事上有点糊涂和耍赖，但大部分能被别人看得见的地方都是成熟美丽有品位的，这样的女人很吸引人，且不说男人，连她这位同性都在一些不知不觉的时刻里，双眼注视着越风铃。
简笑道：“也不算严，我还能在你家里喝茶，和你聊天，怎么算严呢？”简看了看堆在门边柜子上的快递，问越风铃：“你买了什么？盒子小的挺重，盒子大的又很轻。”
“我忘了。”
“……”
越风铃耸肩，“我们来拆快递吧。”
于是简从喝茶变成陪越风铃拆快递，简苦笑着立刻适应自己的新任务，帮越风铃将快递搬到客厅。
小盒子重是因为里面装的是两根手指大小的实心石膏雕塑，大盒子轻是因为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文具，小橡皮小贴纸小胶布之类的，东西不多，包装很夸张，简一看就问越风铃：“你写手账吗？”
越风铃一听就笑了，眼里添了份兴奋，亮晶晶的，说：“是呀，我喜欢写手账，每天晚上都写，太好了你居然知道，我身边都没有知道这个的朋友，哪怕是知道的也不玩，还觉得我玩的是没事做的小女孩才会玩的东西。”
“我不怎么写，但是一直很想写，小时候我没有钱买材料，长大了之后又忙里忙外的，时间不多，而且还是没几个钱。”
“想写就开始吧。”
简笑笑，“好，我会慎重考虑的。”
“简。”
“嗯？”
“谢谢你帮我拿快递，晚上请你吃个饭好吗？”
“啊，不用客气的，小事一桩。吃饭的话，可能不是很方便，我工作日都有饭搭子。”
“那就周末？”
简低头专心拆雕塑身上裹的防撞棉，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
越风铃没再继续提约饭的事，应了声，也低头对付她手里的快递。
简同源霖聊了许久越风铃的事，又紧张兮兮地提前两个小时开始准备赴约，在根本没有任何空间的房间里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一整套化妆品，还有一大堆保养品，堆放在茶几和沙发上，变着花样捣腾自己的脸。
并且不停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简敷着面膜叉腰站在柜门全开的衣柜前挑衣服，时不时拎着衣服跑到客厅问源霖的意见，可源霖不懂这些，他一辈子都是白衣白裤，没换过，瞧不出人类这些五花八门的衣服除了颜色不同之外还有什么不同，简手里拿的每一套衣服他都说好看。简没好气地说他帮不上忙，也不问他的意见了，自己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挑衣服。
挑好衣服后，简在茶几上立一面小镜子，进入化妆环节。
源霖书都没兴趣看了，一直托腮看着简忙活。
简的化妆手艺还不错，大学宿舍里有一位精于此道的舍友，她为了有个良好的精神面貌去面试便利店的兼职，跟那舍友学了几招，她自己也下载了好几个教化妆的视频研究，而后又是校园活动又是拍照的 ，每个学期大概要全妆两三回，简的技艺越来越熟练。
但是她已经太久没化全妆了，日常上班她宁愿多睡会儿，早上出门涂个唇膏了事，眉毛都不经常化。简上好底妆之后深呼吸了一回，拿起她的大地色眼影，回忆怎么上眼影。这盘眼影花了她三百多，用了十年，简坚定并自信地认为只要她还没死，她的化妆品就不会有过期一说，当初也是想着三百多能用一辈子才咬咬牙买的，今日一看，也称得上划算，眼影基本上和十年前刚买回来的时候差不太多。
期间还支使源霖办事：“帮我找一下电池，我要用电睫毛器。”
源霖找了一圈，没找到，简无法，只好用加热的牙签烫睫毛，可家里没有打火机，简又支使源霖：“你能不能变出一点火？”
源霖说可以，他右手疼，便用左手给简变，源霖将左手食指竖在简面前，缓缓运行法力，他的指尖缓缓冒出一小团火，黄豆大小，“这样够了吗？”
“够了。”简将一根牙签横着放在火上烤，烤到冒烟就拿开，对着镜子轻轻托着睫毛根部往上卷。
源霖目瞪口呆，暗暗赞叹这真是神乎其技。
第十七章 饭局（2）
化好妆就要弄发型，简在等卷发棒预热时终于有空管源霖，问他：“你老盯着我干嘛？”
“觉得你很厉害，也觉得人间好有意思，出去吃饭竟然要做这么多准备。”
简叹道：“这不是必须的，这是被逼的。”
“你跟别的朋友去吃饭为什么不做这些事？”
“别的朋友只会和我一起吃必胜客，人均五六十块可以完事，要不然就加一顿饮料，十几二十块完事，加起来还不如我脸上的化妆品贵，不值得我化妆。”
源霖再一次受到冲击：“去贵的地方吃饭就要在脸上用很多贵的东西是吗？”
“是呀，不能给我自己丢人。”
“哦，那不是贵上加贵吗？不平衡。”
“……不是那么回事。”
简卷好头发，喷点定型喷雾。这瓶定型喷雾也是念大学的时候买的，一直用不完，也就一直用到现在。简托了两下微卷的发尾，转身朝着源霖问：“好看吗？”
源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但他和方才挑衣服时一样，诚实地赞道：“很好看。”
一双澄澈又诚恳的小羊眼睛让简心情大好，气势十足地吼了一声给自己壮壮胆，然后大步走到房间去换衣服。
简五点五十分就出门，出门前想起源霖的伤，嗦嗦地又跟源霖说一遍不要乱跑好好养伤，得到源霖的肯定答复才安心外出。
简住得离 S 大厦极近，基本上是越风铃的车从地下车库一开到路面上就能看见在路边等待的简。
大夏天的，简挑了一条浅蓝色的无袖缎面长裙，清新简约有气质又因剪裁而突显身材曲线，配珍珠耳坏、白色包包、白色小高跟。乍一看是很能唬人的，只是再一看，就能看出都不算是太好的东西。她把家里最贵的装备都穿在身上了，但是也不过如此，加起来都不如越风铃的一对名牌碎钻耳环贵。
越风铃穿了条黑色的露背长裙，手上戴很多饰品，长卷发配红唇，一边头发顺到耳后，简一开车门就被她的容光焕发和耳环上钻饰的反光晃了晃眼。
越风铃笑眯眯地说：“你今天好漂亮。”
这话从越风铃口中说出来似乎就是一句礼貌的恭维，算不得真，简也笑了一下，说：“你才是真漂亮。”
简不懂车，但坐进去就觉得这车应该很贵，小心地用余光看着越风铃，故作轻松地问：“我们去哪里吃饭。”
“日式烧烤可以吗？我有一家经常去的店，味道和环境都很不错。”
“可以呀，我不挑食的。”简的心在滴血，她想哭，那种有钱人吃的日式烧烤简直就是在吃钱。
越风铃脸上一直带着笑，等红灯时微微扭头看着简说：“终于把你约出来了，你可真难约。”
简正在算她拿得出手的存款，不是很专心，听不出越风铃的语气不像是在请她吃饭，倒是像在请她喝酒，随口应道：“我工作日是挺忙的，虽然不挣几个钱，但挣到了一大堆事。”
“可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这份工作。”
“嗯，相对而言，这份工作各方面都正规一点，老板是想做大老板的料，不像一些小公司的小老板，好像挣够这辈子的钱就行了，开家公司拿折腾员工做日常消遣，恶心得很。”
“是吗？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
“你对无良老板很感兴趣？”
“嗯，我最近在准备创业的事，自己出来当老板，招聘是我很头疼的事，你多和我分享一下对工作的需求，对我的招聘以及之后和员工的相处都很有帮助。”
“这样啊，好的……”简暗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在一个老板面前吐槽另一些老板，开启了一个挺敏感的话题。简顺顺鬓边碎发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额角的汗，交朋友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
开车十来分钟就能去到目的地，是一间隐藏在某个幽静小区里的被花园包裹的餐厅，室内设计感很强，让人一看就舒服自在，但又在视觉适应之前来几处线条感优先的家具，和越风铃的家是同一种风格。简和越风铃并肩走入，在餐厅经理的带领下去到订好的包厢，简小声同越风铃说：“这里的感觉和你家很像。”
越风铃突然给简比了个拇指，“好眼光，这里也是我设计的。”
简惊讶了，“哇，你真厉害。”
越风铃凑近简，低声说：“所以我在这里吃饭能打八五折。”
“噢，给你折扣是应该，你帮他们设计得这么好。”
烧烤的师傅就站在两人面前边工作边介绍食材，简不习惯吃饭时有个人杵在自己面前，吃得浑身不对劲，越风铃倒是自在，一直和师傅交流什么食材、烹饪方式、口感味道等等，也顺便向简介绍，简表面上认真听着，心里却想说她听不懂，她只知道东西不错吃，但也就那样，还不如她家的鸡翅膀好吃……
到吃甜品喝餐后酒的环节，烧烤师傅终于离开包厢了，简得劲地吃着雪糕，直了一晚上的背微微弯着。
越风铃看简对着一小碗雪糕吃得有滋有味，问她：“分量够吗？会不会没吃饱？我让厨师来再加块牛排好吗？我看你挺喜欢吃牛排的。”
简忙说：“不用不用，我吃饱了，这是在溜缝儿。”
“溜缝儿是什么？”
“就是肚子里已经被食物填满了，但是雪糕是水，可以从食物间的缝隙流下去，将那些缝隙也填满。我是这么理解的，其实我也没有很确切地知道，这个词是我看电视的时候听到的。”
越风铃要开车不能喝酒，只能看着简喝，只看着就好像自己也喝了，越风铃仿佛因酒精稍微起了点兴致的人，忽然跟简谈两人见的第一面，越风铃说：“你第一次在物业办公室看到你就觉得你挺可爱的。”
“啊？”简没懂自己为什么会和可爱这个词沾边。
“就是做事情很认真周到，但是又带着一点稚气，可以冒昧一下问你的年龄吗？”
简说了年龄，越风铃笑道：“我只比你大一岁，但是就没有你的那种稚气。”
“是觉得我长得有点幼稚吗？”
“不是长相，就是感觉，我那时一看，然后觉得，啊，这个人心里是有很纯真的一个角落的，是那种让人很想呵护的纯真。”
简云里雾里地想自己这是被夸了，说谢谢，又说：“我看你的第一眼才是惊讶，觉得你好漂亮，又成熟又美，我在 S 大厦干了好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你这么有气场的女士。”
“有被我吸引吗？”
“当然有啊，我那时眼睛都离不开你。”
越风铃低低笑了几声，“那就好，我们是相互吸引的关系了。”
简想这说法有点奇怪，但不忍心破坏气氛，只好应道：“对，关系又近了一步，呵呵……”
付款时在简的坚持下，想请吃饭的越风铃不得不退一步，同意了这一顿 AA 制。
简刚才不由分说地摁住越风铃的手不让她动作，嘴里说着：“今天你不让我付一半钱的话，我们谁都别走了。”越风铃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越风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想这里的空调开得大了点，简手心是微凉的。越风铃又微微扭头看了看简的手，想探探她的手现在的温度，她们都是女生，这个动作不算越矩，但是不可以，自己存了歪心思还利用这种性别本身的优势，就太卑劣了。
越风铃的心思复杂，简的心思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简满脑子都是数字，加减乘除来回来地算，边算边在心里落泪，她放在余额宝里想一天挣几毛钱利息的余额只剩了几百块，她考虑着要不要挪点别的钱进去，可是别的钱也是在存着攒利息的，算来算去，不晓得怎么挪最划算，想来想去，最终又想到让她丧失了四位数的这个晚上，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犟了，让人家请她吃一顿饭又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她啥也没做，无功不受禄几个字能让她丢脸死，但也好过现在伤心死。
坐进车里，越风铃发动汽车，开了一小段路发现简没怎么说话，问简：“是不是不太喜欢吃日式烧烤？那下次我们去吃别的吧？”
简此时正想事情想得入神，没听见越风铃的话，没应答。
越风铃以为简在考虑，等了两分钟，又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简如梦初醒，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下一次我们去吃什么？”
还吃？简大吃一惊，再和越风铃吃饭她就要破产了，连忙说：“除了吃饭还能干点别的吧？”
越风铃饶有兴致地问：“可以呀，别的什么？”
简一时语塞，只说：“我回去想想。”
简在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一进屋里啥也不做就瘫坐在沙发上，如丧考妣地抱着她的包包。沙发另一边的源霖等了又等，不见简说话，主动问她：“怎么了？不是和朋友去吃饭吗？没吃饱？”
简摆摆手，感叹道：“我今天总算知道了，原来交朋友也能让人有齐大非偶的感觉。我觉得我和莫晓媛在路边吃点烧烤也能吃饱，还快乐，我以前怎么不懂得珍惜呢……”
源霖皱眉笑着，简又是一叹：“源霖啊，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可能没办法吃太多肉了，可能好几个月都没办法了，我今晚一口气吃了几个月的肉钱，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源霖还是笑，简撇撇嘴，承认道：“好吧，这影响不到你，对我的影响比较大。”
源霖安慰道：“你不是有工作有薪水吗？下个月就挣回来了。”
简摇头，“那我也忘不了今晚的这顿饭。”
简瞅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问源霖：“你知道为什么广东的有钱人喜欢穿人字拖到处晃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