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之罪——月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6:16

  “那也是一种方式,但我不太喜欢,我比较喜欢把事情说清楚。其实这是为了我自己,不想心里藏着太多不可与人言的东西。”
  简点头,“说出来之后是打算和我正常做朋友吗?”
  “是,知道你找到男朋友就没有继续打你主意了。”越风铃歪头瞅着简,问:“如何?心里会觉得膈应吗?”
  “不太会有吧,说实话,我对此没有什么实感,人的认知没办法转变得这么快,知道和体会到是两回事,我现在只处于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层面上,还不能真正体会到这件事的滋味,所以,不会膈应,体会不到的事情会很快被时间掩盖。”
  越风铃忽地轻轻叹气,“简啊,你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和你聊天很舒服。”
  “我很诚实吗?”
  “是呀。”
  简顿了一下,说:“那我告诉你我近来对你的感觉。”
  “好。”
  “你好像……这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你好像在那次业主被袭击的事件之后就不太开心。是我的错觉吗?”
  越风铃微露怔然,定定地看了简几秒,说:“看来你不仅诚实,情绪探针还很灵敏。”
  “我对身边的人会比较在意。”
  越风铃似在思考要不要说出什么,但不像是为难,只是有些犹豫,简想越风铃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她某些事。
  简也不再说话,等越风铃考虑清楚要不要说。
  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沉默。
  夜晚的微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是触觉上和嗅觉上的同时轻抚,简很喜欢,有点想起了在神族里看见的各式花朵。
  许久,越风铃才缓缓地开口说:“我成为同性恋的原因是因为我讨厌男人。讨厌的程度曾经深到连在我的爸爸和哥哥面前,我都没办法自在。”
  简心一跳,她有点知道了越风铃想说什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瞪着一双惊慌与疼惜并存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越风铃。
  许是想安抚简的情绪,也是想安抚自己的情绪,越风铃说话时语气平和,语速很慢,娓娓道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我躲还来不及。大概每个女孩在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的不同程度的性骚扰,我对这些事尤其深恶痛绝。我念小学的时候两次被同一个男人从后面捂着嘴摸那里,大概是三四年级的时候吧,地点是我家的楼梯上,一次是还有两层楼就回到家,一次是在一楼,他摸了一会儿就转身跑了,我一回家告诉了妈妈,可是没办法追究,那时没有监控,那个男人跑了就是跑了;五年级的时候,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被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说胸部大;在学校里试过被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来的男家长伸手摸上身,就在人来人往的楼梯上,他堵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我挡他道了,刚想说抱歉就被他又摸又捏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下楼了;初中的时候坐公交车回家时被勃起的那里顶着,我那时还不懂,那个男人磨蹭了半分钟我回过头看了好几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遇到这种事会大声嚷嚷,会大声咒骂,会追究到底,并且在想起往事时还会懊恼为什么小时候的我没有反抗,可我也明白,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十几岁的小女孩,能怎么反抗?那时的我,现在的她们,都只有无助。能怎么办呢?在学校里嚷着我被性骚扰了吗?哭着找老师处理吗?老师能管着学生,但能够处理哪一个校外的男人呢?小女孩嚷嚷了,然后成为同学眼中的异类吗?回家找家长主持公道吗?家长能如何?报警?这种事情过了就是过了,警察怕是都不会立案吧。而那些肆无忌惮的施害者呢?谁能彻底地追究他们?他们真的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吗?那句‘摸一下怎么了’简直如雷贯耳,我在新闻里听过,在网络上看过,十几年来从未降低音量,没有被强暴的性骚扰好像不被所有人放在眼里。追究的结果是什么?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让受害者息事宁人。
  “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女孩们,依旧被迫戴上贞洁枷锁,在社会的目光里,甚至在自己的目光里,都认为被男性伤害这件事的结果只有不洁,只有受害者的不洁,强盗似的逻辑,仿佛女性是一张餐巾纸。所以我们遭受的这一切只有被避而不谈,仿佛真的是一件丑事似的,也因此,弱小的我们才会成为那些人的目标。他们拿弱小的小女孩当一时过瘾的玩物,毫无道德,毫无底线,不仅仅是成年男人,甚至还有未成年的男学生。
  “我活了三十年,至今不曾见过学校和家庭会教育男学生尊重女性的 身体,大家都谈性色变讳莫如深,莫说学校,整个社会之上都没有正确尊重女性身体的做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拿女性不当餐巾纸看那么难,怎么会有那么大数量级的人意识不到女性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他们学不到好的,得不到健康的,只会更加容易被坏的东西洗脑,逐渐往肆意欺凌弱小的错误方向生长。
  “大概是我这个人太敏感,太在意,我也知道不该为了曾经遭受过几个男人的性骚扰就仇视整个群体,可没办法,憎恶和喜欢一样不讲道理,就像被侵略国的人民永远会恨侵略国的人民那样,难道他们不知道战争已然过去吗?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活着的都是没有参与战争的人吗?然而知道了也还是会恨,恨屋及乌。仇恨无法解决,只会消失,唯有遗忘可以使仇恨消失。可只要伤害仍在继续,记忆就会一直延续下去,仇恨就不会消失。双方的历史没有继续写就的机会和空间,便会一直停留在某一个时期,永永远远地恨着对方。
  “一个正常成长的男性很难理解被当做猎物的感受,而一个正常成长的女性却很难真正地忘记被当作猎物的恐惧。成为猎物不是我的错,利用身体上的差距伤害弱小的人不是我,是他们。可一直以来,只有我在躲避、在防御、在做好随时追究的准备,一个从根上就混乱到让弱小的一方惶惶不可终日的社会,绝对配不上文明二字,充其量只是由兽到人的过渡阶段而已。
  “他们要的不是我的能力,不是我的钱财,不是我的未来,他们要的是身体,无差别的属于女性的身体,目的越是简单就越是下流,越是恶心,越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人能够用道德伦理对一只兽进行劝诫,人类数千年在文明上的追求放到一只兽身上根本毫无意义。他们自己是兽,也不会拿别人当人看,衣食住行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纷繁世间事,在他们眼里统统碎为齑粉不复存在,他们眼里只有兽的本能。
  “他们强调的所谓天性就是在强调人类文明的失败,就是在强调道德力量的鞭长莫及,就是在强调人类手中的希望火把照亮不了永夜的世界,他们并非想要返璞归真,他们只不过是想原本就很方便的世界更加方便一点而已。
  “我作为一个人,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和一群兽同流合污?
  “我不要与他们为伍,我要当一个人。”
  简在越风铃的话语里久久不能回神,再一次,任由安静漫延在她们之间。此时的安静有重量,压得空气亦停滞。一切都静止了。
  关于一个绵延了千年的盘根错节的巨大难题,一个她们共同面对着的难题,一个她们在探索解决之道时狠狠地摔过无数次的难题,简没办法轻易开口,她不想简单地附和,也不想分享自己被骚扰的经历,将此刻的交谈变成声讨大会,她动弹不得,因她们都曾经在某种时刻感受过的绝望。
  因为性别,在家庭中成为弱者,在社会上成为弱者,在人身安全上成为弱者,这是她们共同的困境。
  可她们都不知道能够为此做点什么。
  只能先让自己成为一个还不错的人活下去再说。
  这种抗争是无有赛道也无有终点的,甚至无有对手,漫长的赛程,茫茫的对抗,只能凭感觉、凭判断、凭直觉,先好好地活下去再说。
  或许她们这么兀自坚持着活过了一生之后,她们的一生就能成为一个石碑,像路标一样竖在大地之上,让后来者可以有所参考。
  但是……简绝望地想到,源霖曾说过她能完美猜到几千岁的魔族族长的思维,毫无关联的隔了几千年的两个人类,从某一层面上来说,似乎是没有改变的。
  以史为鉴是个笑话。
  人们到底要如何才能有所长进?
  不管她们能否成为石碑,都不会成为后来者前进的动力,她们根本没有能力让大家继续投入抗争。
  她为什么会成为今天的她。思考,的确是思考,追寻真理的钥匙是思考,成长的起点也是思考,简回想她在所谓的成长道路上迈出的第一步,回想她对教育的看法,回想她是因为什么而用勇气面对自己正是弱者的事实。
  她是因为得到了教育,获得了思考的能力,才拥有向前迈步的动力的。
  可惜人们念书并不是为了要获得思考的能力,而是要升学,要奋斗,要打拼事业。奇怪的奋斗,奇怪的打拼,像是一种结果,更像一种迷药,用以迷惑有了学识的人们,让他们和无有学识的人们变得毫无区别。
  真是让人遗憾。
  简抬眼和越风铃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仿佛不想惊扰温柔夜风,越风铃轻声说:“我就知道跟你聊这件事会得到最舒服又和我的想法最一致的反应。”
  简耸肩,“先照着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吧。”
  “我之前问过你想做什么,我记得你说你想过轻松的没有负担的生活,那时我没有说我的答案,现在我告诉你,我只想成为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这是美好又有力量的愿想。就像你本身。”
  “如何?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还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普通朋友,不涉及爱情的那种。”
  简想了片刻,说:“风铃,我没有在说场面话,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我实在是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时很快乐,如果没有他,我想我很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越风铃笑了一下,“嗯?这张好人卡我很乐意收下。不用觉得有负担,感情的事不讲道理,人人皆如此,这是一件会在每个人身上发生的事,在这种事情上的不如意不叫失败,应该叫没有缘分。没有缘分这种事我认的,毕竟是老天爷的意思。”
  简没说话,越风铃便继续:“不许放在心上啊。我真没事,接受爱而不得的事实是每个人的人生课题,我自认在这一块做得不错。不仅仅是你,我错过了不少很好的人,但没关系,大家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就是最完满的结局。”
  简点点头。
  越风铃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简这次答得很快,笑道:“神一样的人。”
  越风铃轻轻挑眉,说:“这个评价很高哦。不过得到这种评价的人一般都心思重。”
  “嗯,你是想到了‘神一样的孩子*’吗?”
  “对呀,你的这位先生有没有什么能令他心里空荡荡的秘密?”
  “应该没有,他像是在野外生活了一辈子的一只山羊,闯进人间纯属意外。”
  “这样啊,的确会比人更有神性。”
  越风铃举杯轻碰了一下简的酒杯,说:“你和他要好好的。”
  “我会的。”
  晚风拂面,将她们额鬓的碎发都轻轻往后拨弄。她永远记得这次和她一起来这里的场景,和她对坐在一张小圆桌的两端,身体的距离和心灵的距离都很近,她们在夜色之下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倾诉自己的心,她无法将心交到她手上,却能无比坦诚地向她展示自己的心,她对她来说,是比普通朋友更近一步的朋友,是比喜欢更多一点的重要的存在。
第三十二章 好友
  源霖带简去过一次斯宸和祁缘的家。
  简从和越风铃的约会回来之后就一直情绪不佳,加上又是刚刚结束假期要回办公室上班,简身心皆不适,连态度满分的笑容都撑不起来了,最多只能完成九十分。
  简是周二回到工作岗位的,连着正常上了四天班,状态还没有调整过来,下班回家后就是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源霖哄了她几天,又和她聊天聊了几轮,皆只有短暂的功效,简当下高兴一小会儿,而后又继续陷入到她的情绪里。
  简说了她是在一个由不可解的女性问题组成的泥潭里挣扎,其中还有某些感情问题让她放不下,所以她一时没办法恢复正常,让源霖别担心。
  但源霖不可能不担心。
  源霖琢磨了半天,问简:“不如周末再去外面散散心?”
  “去哪里?”
  “去我朋友家里好不好?正式介绍你们认识。而且人间的去处我不太知道,他们比我知道得多。”
  简听源霖提过斯宸和祁缘多次,但一直没见到真人,便答应了。
  周六早上,简吃了早饭,源霖便施法带着她移动到斯宸家楼下的某个隐秘角落里。
  源霖这回懂得要坐电梯上楼并规规矩矩地按门铃,等待主人家来开门。
  开门的是斯宸。
  简在看到斯宸的一瞬间就惊呆了,她眼前是一个俊美华贵又高大的神o,还对着她笑,他一笑简就觉得自己要醉倒在他那双桃花眼里,多么有魅力的一双眼睛,哪怕简是颗石头也要觉得自己被他多情 的眼波流转迷成一团泥。
  斯宸乐道:“这么快就到啦?”又看着简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斯宸。”
  简暂时说不出话来,嗯嗯两声,由得源霖替她说她叫简,是哪个简,哪个。又由得源霖牵她走进屋子里,由得源霖给她套上拖鞋。
  简走到客厅看到祁缘时,她正在阳台抽烟。
  简愣在原地,好美艳的女人,她第一次见一个女人不施粉黛的时候也是艳丽的,且每一个动作都是诱人的,简直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妩媚。这个女人和她在神族看见的狐狸精又不同,狐狸精身上带着点少年的纯真,夹杂着风情魅惑人,没有这么彻底的妩媚,这个女人像是彻底成熟的一颗果实,艳烈饱满,美得无拘无束,美得轰轰烈烈。
  又往旁边一看,源霖和斯宸坐在沙发上研究着怎么用有限的工具给她泡茶喝,两张不同风格的神仙脸蛋凑到一起,冲击力是双倍以上。
  简很是恍惚,她仿佛掉进了一个美人的洞窟。
  什么坏心情都没有了,简被美色占据了所有意识,晕乎乎地想出来散心真是好,源霖果然了解她,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个好去处。
  源霖捧着一个电水壶问简:“往里面直接丢茶叶应该也可以泡茶吧?”
  简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别泡茶了,我喝水就行。”
  斯宸闻言,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罐石榴汁,问简:“喝果汁可以吗?这是来店里的一个客人送给我们的,还挺好喝,祁缘说它喝起来很清新。”
  “当然可以,谢谢。”简忙双手接过。
  祁缘抽完烟回到客厅,抱臂站在斯宸边上,同简说:“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这么早过来,我还想抽完烟和斯宸一起到楼下等你们。这种距离能闻到我身上的烟味吗?要不我在阳台再待会儿散散味?”
  简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闻不到。”
  简受宠若惊,源霖的两个美人朋友都很照顾她,她生平第一次这么受到瞩目,和神族那些来观光她的年轻精怪不同,斯宸和祁缘没有一点探究她的意思,自在随和地向她投来比面对普通家里来客更多的关心爱护,让她不禁有点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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