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完结】
时间:2024-05-16 17:19:07

  心腹察言观色,谨慎建议道:“若要确保万无一失,不如将陈平安变成活尸?”
  晏南天摇头:“他不值得。”
  楼兰海市崩塌时,各人自顾不暇,只堪堪带回了三只尸蝼蛄。
  如今已用掉了一只,还剩两只。
  这两只里面,父皇必定值得一只,最后一只么……
  他轻轻摇了下头,对自己说:“不。我怎么可能把阿昭变成那种东西。”
  暗卫首领头皮发紧,后背发寒,抿住唇,没吭声。
  *
  云昭半夜被拍醒。
  她睁开双眼,对上晏南天笑吟吟的脸。
  “有动静了。”他说。
  云昭眼睛一亮,骨碌爬起来,匆匆披上外袍,“走!”
  她边穿鞋子边偏头问,“都安排妥当了?”
  他浅淡一笑:“放心。”
  一行人悄无声息潜入暗夜。
  通天塔周围完全不需要照明,红骨与青金交相辉映,天地间一片光华灿烂,半空的云层都能照出一重重金影。
  远远地,便看到塔底厚重的金门已经开启,几队身穿黑衣的宫中禁卫鱼贯而出。
  他们挑着一列长长的红箱。
  观那红箱大小,每一只里面大约能塞七八具尸。
  场间阴森、寂静,黑衣禁卫手脚麻利。
  云昭一行潜在暗处。
  “嘘。”晏南天轻声提醒,“前方有哨。”
  云昭点点头。
  街道已经清过场,空旷处传来呼哨示意。
  黑衣禁卫挑起红箱,静默而迅捷地行往皇城方向――毁尸灭迹动静太大,自然不可能在通天塔。
  晏南天偏了偏头,几名心腹立刻分头潜入夜色深处。
  他反手牵住云昭衣袖,带她遥遥跟随宫中人马。
  他当了多年储君,这点能力还是有。二人不疾不徐,行在黑衣禁卫的侦测范围之外。
  很快,一列列红箱进入横平竖直的京都坊巷。
  黑衣禁卫步履整齐,行动极其利落,顷刻便会越过京中最宽敞热闹的北大道。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木巷之中忽然起火。
  夏日气温高,火势一起,呼吸之间便攀上一道道木缘,将那些刨薄的门墙烧得“噼啪”乱响。
  风一至,火焰蔓延,越过封火墙,一间接一间燃了起来。
  “走水啦!走水啦!快逃啊!”
  “砰砰砰!醒醒,快逃!”
  “汪汪汪汪!”
  整个京都的大狗都在狂吠。
  清冷空阔的大街上,变戏法一样涌出了大群大群衣裳不整的人。
  贩夫走卒、官差商贾、世家清贵……乱糟糟挤成一团。
  前路后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人潮乱闯,不停地有人往那边红箱边上撞。
  禁卫首领气急败坏,却不敢公然在京都大街上屠戮众人。
  “砰!”
  忽然有人撞翻了一只红箱。
  “嘎――吱――”
  寸多长的箱钉拔起,箱盖翻到一旁。
  混乱的灯笼火把光线下,只见那黑漆漆的红箱深处,“骨碌骨碌”滚出了叠在一起的、血淋淋的尸。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惨叫。
  “死人啦!死人啦!”
  整条长街,轰然乱套。
  更多的百姓惊醒,道旁二层三层楼阁纷纷推开窗,无数人头往下张望。
  黑衣禁卫面面相觑,心下冰凉。
  完了。
  晏南天事先安排的人手迅速将消息传开――
  “他们是从通天塔出来的!”
  “塔里面在搞人祭!”
  “白日里青雀坊抓走了好多人!也没个名头!”
  “抓我们百姓做人牲?苍天啊!”
  京中哗沸。
  禁卫首领头晕目眩,急急踏着道旁的飞角木檐掠走,奔向禁城禀告。
  晏南天与云昭对视一眼,悄然遁入夜色。
  *
  回到东华宫,落坐窗榻。
  云昭问:“你的人不会被抓到吧?”
  晏南天轻声笑叹:“都一样。明日事情闹开,我站出来带头反对,不是我也是我了。”
  云昭眨了眨眼:“谁让你反对了。”
  晏南天:“?”
  云昭弯起眼睛,露出小恶魔的微笑。
  “不哦。”她道,“你不但不反对,还要大力支持。”
  接到她明亮的目光,晏南天心下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云昭道:“祭神,当然要心诚。用那些脏兮兮的百姓,多没诚意。”
  “懂了。”晏南天微笑,“我会力排众议,站定父皇。下一次祭祀的名单争取由我来拟定。当然是要挑着身份高贵的,以示诚心。”
  相视一笑,活生生就是两个邪恶反派。
第97章 父慈子孝
  通天塔人祭的事情彻底暴露。
  等到禁军与畿卫扑灭夜火、驱逐百姓、戒严京中时,流言都已经长出翅膀飞向大江南北了。
  天未亮,晏南天便仔细梳洗打扮,用穿上战袍的姿态,一层一层披好朝服。
  然后便端坐在正殿主位,微阖双眸,等时辰到。
  “咚――”
  紫金钟响。
  临出门,晏南天脚步顿了顿,侧眸,隔着层壁与帘幔,望向寝殿方向。
  她在睡。
  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不但睡得着,还睡得特别香。
  她就不曾想一想,万一他此去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晏南天摇了下头,唇畔浮起一丝苦笑,心下却是难言地欢喜。
  是了,他家姑娘,就是这样。
  她就该是这样。
  一名新来的太监察言观色:“殿下,云姑娘这也恁贪睡了――奴去唤她起?”
  半晌不见动静。
  太监悄悄抬眸,对上晏南天冰凉的、居高临下的注视。
  心脏猛一沉,扑通跪地:“奴知错!奴知错!”
  晏南天面无表情越过他,踏出殿槛。
  “殿――唔!”
  捂嘴,拖走。
  老赵扶着刀柄,幽幽叹了口气,告诫左右新来的:“在咱东华宫里,殿下是主子。”
  新来的侍卫点头受教:“是。”
  老赵望天:“云姑娘,是祖宗。”
  侍卫:“……是。”
  *
  金殿之上,气氛古怪。
  皇帝高坐龙椅,若无其事地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
  看他那架势,只要旁人不提,他是绝不会主动开口提那人祭之事,只当不存在。
  皇帝可以装傻,旁人却不能。
  底下臣子暗暗交换视线,纷纷怂恿别人去当出头鸟。
  谁也不傻。
  渐渐地,目光都聚到了晏南天身上――就等这位光风霁月的殿下带头冲锋。
  皇帝的视线也沉沉落向晏南天。
  龙颜大不悦。
  皇帝倒是也想看一看,这个表面温和庄正,实际怯懦胆小的儿子,究竟敢不敢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晏南天动了。
  一时竟有万众瞩目的感觉。
  “父皇。”
  晏南天一说话,便让整个朝堂炸了锅:“儿臣以为,大祭刻不容缓,岂能因为失火便延误进程?”
  别说众臣,就连皇帝也半晌没能回过神。
  皇帝扶了扶额,歪头望向身旁的心腹:“敬忠啊,朕是老了,还是病了,怎么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敬忠抬了下重得几乎掀不动的厚眼皮,笑眯眯回道:“殿下是说,通天塔呀,重要着呢!”
  “哦――”皇帝恍然点头。
  底下一片嗡嗡声。
  众臣面面相觑,疯狂交换视线。
  ――殿下该不会不知道人祭的事情吧?
  ――不至于啊,连我都听说了,他怎么可能没收到风声?
  ――殿下是生怕陛下怀疑吧?这是故意撇清关系?
  ――他是想做仙家太子吧!
  晏南天不肯当出头鸟,总得有人当。
  一名不怕死的中年文臣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谏道:“陛下!人皇当年,严禁杀生祭祀,臣以为,此举大不妥当,恐怕太上降罪啊!”
  皇帝阴沉沉盯向他。
  一众臣子抬了抬眉头,咬牙又站出来几个。
  “陛下,人祭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啊陛下!”
  “望陛下三思!”
  一片劝阻声中,晏南天宛如一股清流:“父皇!修成通天塔,乃是三千年来大继子民的共同夙愿!儿臣以为,轻重缓急应当分清,绝不该拘泥于小节,因小失大!”
  皇帝露出笑容。
  这件事他是铁了心要办,谁反对都没有用。
  即便如此,有儿子鼎力支持,心思再深沉的帝王也不禁老怀大慰。
  此子,大孝。
  无需皇帝头疼,晏南天端着风仪万千的架子,侧身,开始舌战群儒。
  晏南天:“人命关天,方丞相说得极是――但丞相可曾想过,三千多年来为了修成通天塔,每年青金矿场要吞掉多少条人命?每年捕龙鲸又有多少人葬身鱼腹?建木位于极寒极炎交替的绝壁,为采建木又有多少人冻死、烫死、摔个尸骨无存而死?”
  他有理有据,缓声道出历年来的死亡数据。
  字字句句都是生民血泪。
  晏南天轻笑逼问:“这些难道就不是人命?相比这些,人祭恐怕算不上九牛一毛罢?此刻纠缠于此,未免也太过虚伪!”
  朝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皇帝握着銮椅扶手,缓缓勾起唇角。
  他并不在意晏南天揭开这份沉重的血泪史,这是历年历代都在做的事情,又不是自己一个皇帝的事。
  有这么多人命“珠玉在前”,这些迂腐至极的老臣便也找不出像样的理由来反对自己了。
  皇帝唇畔的笑意漫进了眼睛,看晏南天愈发顺眼。
  看儿子顺眼了,看那些反对的人就更不顺眼。
  只见晏南天广袖轻扬,辩得群臣连连倒退,接不上招,只能反反复复说些车轱辘话――
  “太上禁杀生祭祀……”
  “陛下三思、陛下不可……”
  论战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晏南天杀得口干舌燥,脸颊泛起潮红。
  再一次把方丞相气个倒仰之后,晏南天拱手请命:“父皇,既然群臣反对,那下一场祭品,便由儿臣来着手准备吧,定不出任何纰漏。”
  皇帝只盯着他看了几眼便允了。
  “散朝。”
  *
  回到永和宫,皇帝撑了多时的精气神一散,整个人便瘫进龙床,身上蔫蔫散发出将死老人的气味。
  敬忠公公替他掖好明黄的被褥,本不想让他再费神,思忖再三,还是迟疑着提了一句,“六殿下他呀,可真是孝顺。”
  ――上次褫夺储君之位,还没找到机会给晏南天恢复。
  相伴多年,皇帝自然听出了这个老公公的言外之意。
  皇帝闭着眼睛,哼笑了一声。
  “胆小罢了!生怕朕疑他!”他缓缓从被褥里伸出一根手指,虚空点了点,“他呀,当年不敢抬头,一怂就怂一辈子!”
  采女毕竟给他生了皇子,皇帝又怎么可能留那个小太监的性命?
  动手之前随便一查,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敬忠公公可不敢瞎说皇子坏话,只笑道:“那也是孝顺。”
  连提两次,皇帝病得有些糊涂的脑子里总算冒出了疑心。
  “有没有可能,他也恨朕?”
  就像恨秦妃一样。
  敬忠公公赶紧跪下。跪了,却没开口说句不是,或者六皇子他不敢。
  皇帝皱了皱眉。
  倘若从前,他必是要细细地思忖一番,但如今委实精神不济。
  “随便他。”皇帝疲惫地摆手,“祭祀之事,他若敢阳奉阴违……”
  皇帝睡着了。
  “是,老奴明白。”
  *
  晏南天回到东华宫时,云昭坐在窗畔看云。
  遥遥看见她明艳动人的侧颜,他眸间疲色一扫而空,唇角不自觉浮起了笑容。
  任凭外面如何疾风暴雨,有她在,这里便是岁月静好。
  他定住脚步,望着她,目光有些痴。
  他能看得出来,她没有在思念谁――不想他也没事,只要别想其他人就行。
  越过中庭,踏入寝殿。
  云昭偏头看他,笑吟吟没动作。
  “小没良心,人回来,也不知道递个水。”他疾步上前,夺走她手里的杯盏,举到唇边。
  云昭抬手阻止:“哎――用过的!”
  晏南天仰头一饮而尽。
  他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轻笑着,把杯盏放上案桌。
  他笑着问她:“用过又怎样?”
  云昭无语:“你是真不讲究!”
  他懒懒地笑:“跟你有什么好讲究。”
  云昭:“中午我抓了只蛇,这水,我喂蛇的。”
  晏南天脸色一绿,后知后觉发现唇舌之间有股腥味。
  云昭一脸嫌弃:“都跟你说了用过。你是真不挑。乱喝水,怪谁?”
  晏南天:“呕……”
  匆忙起身,疾步走到偏殿漱口。
  *
  有了这出插曲,云昭更是离晏南天远远的,禁止他靠近。
  晏南天:“……”
  他叹着气,把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云昭问:“他没起疑?”
  晏南天笑着摇了摇头:“做皇帝的,什么都得疑。什么都疑,便是什么都不疑――论迹不论心,只看实绩。我把事情做漂亮了就行。”
  云昭点头:“嗯。”
  “云小昭。”晏南天笑吟吟看着她,“什么时候变这么阴险了?多亏你提醒我这步棋。”
  今日朝堂,他已看得十分明白。
  群臣反对的力度……也就那样了。
  倘若他站出来带头反对,恐怕只会把自己弄进泥潭,举步维艰。
  必须把所有人拖下水。
  云昭笑而不语。
  她哪里就阴险了,晏南天真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老阴人。
  她挑挑眉:“我要回家,我想阿娘!”
  晏南天苦笑:“你就好好藏在宫中,别去给湘阳夫人讨祸。”
  云昭退而求其次:“那你借着抓人的机会,把我娘悄悄送回江东去,我不要她留在这里――鬼知道通天塔还要搞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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