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完结】
时间:2024-05-16 17:19:07

  “是。”
  “只是后院有得你闹腾!”皇帝像个寻常父亲那样,往锦榻一坐,抬手拍了拍身侧。
  晏南天上前,虚虚落坐半边。
  皇帝叹息:“当初的秦妃,亦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当年便因妒生恨害死你生母,后头又作恶多端,连累老三一起犯错!”
  晏南天低低苦笑了声:“儿臣已不记得阿娘的样子了。”
  皇帝更不记得。
  皇帝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女子耽于情情爱爱,行事不知分寸,不知轻重!娶妻不贤,终是祸。”
  “是。儿子明白。”晏南天低垂着眼睛。
  皇帝见他实在神思不属,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知晓“亲家母出手伤人”,不禁笑着摇摇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人醒了记得先问楼兰海市,莫要只顾着儿女情长!”
  “是!”
  皇帝满意地嗯一声,双手撑膝起身,摆摆手,示意晏南天不必相送。
  “恭送父皇。”
  许久,晏南天缓缓起身抬眸,唇角微勾。
  老三会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宫中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不像自己,东华宫早晨发生的事,中午之前必定已呈到父皇案上。
  多叫人放心。
  *
  云昭跳下石柱。
  抬眼一看,侍卫长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手扶在腰间刀柄上,神色紧绷。
  见她离开危险处,他悄然松了一口气,肩膀略微垂下。
  “老赵!”云昭问,“你见过鬼吗?”
  侍卫长不知道她想作什么妖,谨慎回道:“云姑娘,世上并无鬼魂。”
  “哦。”她又问,“那你见过能制造幻象的妖魔吗?”
  侍卫长:“……也不曾听闻。”
  她不问了,踢踏着旧日庭的碎石往回走。
  刚回到东华宫,便有一名暗卫悄然跟上侍卫长耳语。
  他声音压得极低,奈何云昭耳朵灵。
  她隐约听到暗卫禀告:“尸体被掘走。”
  云昭:“喔?!”
  一个用幻象装神弄鬼的家伙,竟然真刨了晏南天埋的人?
  这里可是九重山。
  *
  辗转半宿。
  次日醒来已是午后,云昭发现窗榻旁的矮案上面多了薄薄一小沓宣纸。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晏南天送回来的。
  “他这么闲。”
  云昭撇着唇,往窗边一坐,把纸张拿到眼前看。
  纸上密密有字,字迹疏狂,段落之间落笔有明显不连贯,一看就知道是抽着空断断续续写下的。
  居然是个话本故事。
  云昭心情复杂。
  晏南天答应过她的事,的确从来不曾失言。
  说要给她写话本,这便写来哄她了――他知道她不安。
  她抿住唇,低头慢慢看。
  他写得匆忙,字里行间并不讲究,行文没有任何修饰。
  笔触平淡疏离地讲述了一个狐的故事。
  云昭一开始看得并不仔细,渐渐便读了进去。看完末页,心下一阵怅然。
  放下宣纸,怔忡望向窗外。
  故事中,久病未愈的女子与俊秀夫君相依为命。
  他们拥有一个温馨舒适的小院子。他半日奔波在外,挣钱替她买药,另半日陪着她,做她喜欢的事情――种花,养雀,剪纸。
  他每一日都要反复叮嘱她,外面风大,千万不可以离开家。
  他给她讲外面的事情。
  轱辘作响的是水车,杨老汉每过一会儿就在那里帮乡邻打水;隔壁虎娃儿家养的那群鸭子每日自己出门下河游泳,然后带着邻居家的另一群鸭子一块儿回来;吱呀响的是糖车,杂货郎又到镇上去卖货。
  她对他极其依恋,他不在家,她便坐立难安。
  她想出去,他总是不允,并且很严肃地逼她答应绝对不出门。
  终于有一日,他过了惯常的时辰还未回。
  她背弃了承诺,推门而出。
  只见秋风扫过,村落一片荒芜。
  水车残破,坍塌在河中,半边已经泡烂。邻里破败,院门倾斜。吱呀响的是卡在槐树上面的破板车,嘎嘎叫的不是鸭子而是树上的乌鸦。
  周遭每一间院子里都有发黑的血迹,四下倒伏着枯骨。
  她的脑海里闪过凌乱的记忆。
  一只狐妖闯入村庄大开杀戒。那一个个熟悉的人,杨老汉、虎娃儿、杂货郎……他们都被杀死啦!
  地下血泊如镜,照出一张脸,正是她俊秀的夫君。
  他杀向她,她昏了过去。再醒时,忘记了所有。
  原来他是狐。
  难怪他不许她离开家。
  他待她百般好,都是骗人的。
  再好,都是骗人的!
  她回到家中,在枕头下面藏了一把剔骨尖刀。
  他回来时,心情很好。
  他说已经找到了医她的药,她的病很快就能好,到时候他带她游历四方,去镇子,去大城,去京都,去洛阳。
  她哭了。
  他心疼地拥抱她。
  他的身体忽然一震。
  她把尖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血泊越聚越多,照出他俊秀的面容。
  他跌倒时,还记着先扶了她一把,然后倒摔向后,不撞到她。
  “药在炉上……能治……桃木剑伤……”
  他死了。
  桃木剑伤?胸口的“病”又一次发作,一阵阵剧痛。
  她发现不对了,狐妖杀人那个晚上,血泊中照出的是他俊秀的脸,那狐呢?
  狐……
  狐在他身前,被他捅了一剑。
  他不知为何没有杀狐,大约是狐重伤后懵懂忘事,让他狠不下心。
  他原谅了她。
  他明日或者后日就可以带她离开这里,去镇上,去大城,去京都,去洛阳。
  “……”
  云昭恨恨道:“末流话本!”
  她随手将这沓宣纸脸朝下拍向桌面。
  只见纸张背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你说只看末流的]
  云昭:“……”晏南天他是个腹虫吗!
  她吸一口气,将这一页掀开。
  只见另一页背面也写了几个字。
  [不要离开家]
  她往下翻。
  [阿昭]
  [昭昭]
  [等等我]
  [不要离开家]
  ……
第10章 自知之明
  话本里,女子自己才是狐。
  她的夫君一再告诫她,不要离开家。
  她不听他的话,于是故事成了悲剧。
  话本外,晏南天也让云昭不要离开家。
  所以他的意思是……
  云昭思索片刻,怒而拍桌:“他敢骂我是狐妖?!”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
  这小祖宗的曲解能力,真是没谁了。
  *
  傍晚时,湘阳夫人派人送来了刚炖好的龙髓汤。
  顺带捎来一个口信――“听说小晏把那贱婢带进了禁城?你别抹不开脸面,赶紧的跟过去!过一夜有了首尾,哭不死你!”
  大姑姑有板有眼地复述湘阳夫人原话。
  那神情像极了她娘。
  云昭:“……”
  大反派说得没有错,娘俩确实满脑子情情爱爱,一心就跟主角母女作对。
  云昭已经可以想象到将来温母回归时的“盛况”――湘阳夫人必定是要发疯的,谁也拦不住。
  大姑姑离开之后,整个东华宫绷上了弦。
  都怕云昭冲去禁城闹事。
  云昭一抬手,宫人侍卫紧绷的双肩便微微一抖。
  她在寝殿里外进进出出,众人的神色便紧紧松松。
  云昭:“……”好玩。
  夜幕降下,云昭沐浴完毕,刚踏进寝殿,便看见年长的大宫女献宝一般捧来了宫中来信,就像请到了救命仙丹似的。
  仍是暗竹纹的白宣纸,字迹漂亮。
  殿中灯火正好,视线落向白纸黑字,既不会刺眼,也不嫌昏暗。
  晏南天不在,便由宫女取来火蚕布,替她擦干头发。
  云昭倚在床头,周身没有一处不舒适。
  她垂眸读他新写的故事。
  “……嗯?”
  他写的是狐与男子的另一个结局。
  狐没有离开家。
  她治好了“病”,戴上防风的幂篱,被俊秀夫君牵着手,一步一步踏出院门。
  透过很难视物的厚重黑色纱幔,隐隐约约能看到河边的水车,能看到邻居院中啄食的鸡鸭,能看到杂货郎把自己的糖车架在大槐树上。
  她不曾见过他们,但她感觉自己好像早就与大家熟识了一样。
  他牵着她的手,大约是因为激动,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很用力牵着她,像是无声地许诺着什么。
  就这样,一步一步离开了小村庄。
  他们去了镇上,去了大城,去了京都,去了洛阳。
  晏南天用很大的篇章来细细描写他们一路所见所闻。大段大段全是风景介绍,写得也无甚趣味,令人直犯困。
  云昭读着读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倏忽记起了什么,捡过散在枕边的宣纸,继续往下读。
  满满一整页写的全是洛阳风景。
  云昭无语:“……他是在蒙混字数吗?”
  翻篇,剩最后一页。
  不似前头那密密麻麻的字,这一页干净清爽,几个大字写得自负笃定。
  他写的是――
  [晨安,小云昭]
  云昭:“……”
  看来他对自己写得有多么无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
  接下来几日,云昭老老实实待在东华宫,按时吃饭,按时就寝,乖得令全体宫人毛骨悚然。
  总感觉她在攒个大的。
  晏南天每晚都会送来睡前故事。
  仙、鬼、精、怪,变着花样哄她睡。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故事里好像都缺了点东西。不像狐,分明平平无奇,却总让她时不时心下怅然。
  大约过了七八日。
  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宫门忽然大开。
  云昭倚在窗边,隔着中庭望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着一身黑,远远望去颜色苍白,周身掩不住的疲倦。
  他看到她,眼睛倏地发亮。
  他穿过庭院与回廊,脚步飞快,宫人次第的问安声被他甩在身后。
  云昭是从不迎人的。
  晏南天闯进寝殿,见她笑笑地坐在窗边,微晃着腿,抬手向他递来一小碟点心。
  “喏!”
  晏南天失笑。
  急匆匆赶路回来,谁都知道该递水,只有她会塞来干燥噎人的酥糕。
  他接过琉璃碟子,二话不说拈起糕点,放进口中。
  她不懂得疼人,噎人的心意也是心意,得好生收着,错过便没了。
  生咽完几块糕点,呼吸直冒青烟。
  “晏哥哥!”云昭弯着眼睛冲他笑,嗓音脆生生的。
  晏南天:“……说吧,我能承受。”
  云昭微微睁大双眼:“呀,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晏南天:“……”
  不想说话,自己倒一盏茶喝下。
  她笑吟吟地:“我这么多天都待在家里,哪都没去!”
  明知道她眼睛里藏着小小的诡计,就等他上当,晏南天却也只能回道:“阿昭真乖,闷坏了吧?”
  “嗯!”她用力点头。
  他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等我这次办事回来,一定陪你……”
  话未说完,她已经在摇他衣袖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说。
  “阿昭,”晏南天有种尘埃落定的头痛感,“这次的任务很危险。”
  “我知道!”云昭答得飞快,“你说过的,你要去找温暖暖她娘。”
  晏南天轻轻挥了下手。
  宫人无声退出,阖上殿门。
  “楼兰海市。”晏南天告诉她,“传说中海上有古城,居住着海民与不死者。目前没有任何确切情报,我不可能让你置于这般险地。”
  云昭没说话,默然转过身,背对他。
  半晌,她的声音幽幽飘出来:“晏哥哥,上一次没跟你去鲸落海,你带了温暖暖回来,让我好难过。”
  她低着脑袋,缩着肩膀,看上去委屈极了。
  晏南天无奈:“阿昭……”
  她不骄蛮任性,不跟他闹脾气,却叫人更难招架。
  她低低地说:“晏哥哥,我一直一直在想,要是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这次去救温暖暖她娘,她也会跟着你去,对不对?就算我相信晏哥哥,可是你们要一起走那么远,一起经历危险,我却只能独自在这里难过。”
  他的手指试探着、轻轻落在她的肩头,艰难沉声道:“阿昭,再等一等我,好不好?”
  “我原想着,以后无论晏哥哥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她低头掰手指,“去镇上、去大城、去京都、去洛阳……”
  她细数俊秀夫君带着狐女走过的地方。
  放在她肩上的修长手指微微蜷起。
  云昭的声音坚强带笑:“洛阳古都盛产牡丹,品种有姚黄、豆绿、魏紫、蓝田、白雪……春日繁花似锦,碧毯漫山……夏日果蔬丰茂,水席清凉……秋日天高气爽,枫红银杏黄……冬日银装素裹,泡温泉,饮羊肉汤……”
  晏南天指尖微震。
  他故意写来哄她睡的那些无聊话,她竟是一字一句背了下来。
  她最不爱背书,因为这个,从前没少被夫子拎着戒尺追。
  想到她团成一团,窝在床榻上吭哧吭哧艰难背他写的信,再冷硬的心也难免塌陷一片。
  “晏哥哥……”云昭垂下衣袖,遮住打在雪白手腕上的小抄,转回身去,可怜兮兮地抬眸望着他,“你真不带我一起吗?”
  晏南天:“……”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一个不字,重逾千钧。
  她眼巴巴:“嗯?”
  她的眼睛会说话――要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要让我独自伤心难过吗?
  晏南天:“……”
  晏南天:“带带带。”
  答应完了回头一盘算,此次携二女同行,宫中眼线全程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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