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是想要赚一些诊费,没想到还有些意外之喜,叶家的仇敌太多了,的确是需要适当的减少几个。
在她看来,大哥并不蠢笨,所以她真有些不明白,大哥是怎么将祖辈留下的人脉,弄成如今这样的。
满京城,如今竟然没有几个愿意帮叶家说话的人。
——
谢家。
谢因兰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谢大人也已经散值回家。
“今天朝上怎么说?陛下可有罚那叶惟寅?”妻子夏氏十分关切的问道。
叶惟寅心性歹毒,就因为丈夫弹劾过他,就对她儿子下手,害得她儿子险些走上歧路不说,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如今孩子身上都还有当时留下的伤痕,所以她真的是恨不得叶惟寅凄凄惨惨,得到报应!
“陛下没说罚。”谢大人叹了口气,“陛下对叶家还是有些感情的,听说叶大姑娘回来了,似乎还有些高兴,只说叶大姑娘养在边关,可能不懂这里的规矩,说过几日选几个教养嬷嬷好生教导一番。”
“就这样?那定国公呢?那可是他亲妹妹!要不是他不管不顾,也不至于将人养成那样啊?我虽然是因为儿子的事儿怪他们家,但那叶惟寅的确是不对,身为子孙,不知孝顺长辈,身为兄长,不知教养弟妹,身为国公,总是知法犯法,难道他要仗着这爵位横行霸道一辈子?!”
第22章 为了谁?
夏氏是真的有些害怕叶惟寅。
就因为被参了一本,竟要毁她儿子一生啊!
要不是被发现的及时,如今她儿子还有前途可言吗?
如今家里的孩子轻易不敢出门,都是生怕那叶惟寅暗中作祟害人!
叶惟寅犯了那么多错事,陛下是一忍再忍,不是罚俸便是罚他闭门思过,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给了那么多次机会,可这人就从来没改过!
听着妻子的控诉,谢大人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平衡。
叶惟寅祖辈的确是有赫赫之功,然而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叶惟寅是个无用小人!
若非他祖上庇佑,这样的人如何能承爵?
“这件事暂时不能再提了,陛下也不希望我总抓着叶家不放,那位叶大姑娘毕竟也是一介女流之辈,我也不好过于为难。”谢大人叹了口气。
他一边觉得叶惟寅兄妹几个人品不好,一边又有些感慨,先国公这一脉真是可惜极了,四个子女,愣是没有一个好的。
有叶家这个前车之鉴,他便知道为人父母的最要紧的还是要教育好子女,否则纵使家族如何繁盛,也会受子孙的无能而拖累,叶家祖辈本是功标青史的,可往后,这一片清名底下,却要多叶惟寅这个污点!
他若是叶家祖先,真是恨不得掀开棺材板,出来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孙!
“就这么没事儿了?”夏氏郁闷极了,“你是不知道,那叶家老太夫人的可怜呐,我昨日去的时候,人都躺在床上险些进不了气了!”
“嫂嫂!”夏氏话刚落音,谢因兰闯了进来。
她一向知礼,突然闯入让这夫妻俩都有些愕然。
“嫂嫂,谁家老太太生病,会主动下帖子邀请客人上门说话的?”谢因兰立即又道。
夏氏愣了一下:“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叶家老太太相识已久,常常来往的,她心情不爽,寻我诉诉苦罢了……”
“嫂嫂着实是天真,她那是诉苦吗?那是告状!身为长辈和外人告晚辈的状,这本就是没拿叶大姑娘当自家孩子!再说了,这事儿本也是叶家老太太一人之词,你们岂知这中间还有没有别的缘故?”谢因兰说完,也明白自己的声音太冲了,便又将母亲的扳指拿出来,道:“大哥,这些话,都是母亲让我说的,你可别见怪。”
“母亲如何了?”谢大人立即问。
“母亲很好,已经开好方子了,只是要在五蕴观修养些日子,她不方便回家,便让我来给你带几句话。”谢因兰也有些惆怅的说道。
“这么说,大夫说那病能治?若是如此,我们真要好好酬谢这位神医了。”谢大人欣喜不已。
“酬谢?大哥,你已经将人得罪了。”谢因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位大夫便是叶家大姑娘!”
“……”谢大人怔住了,面上的褶子似乎都开了花。
“妹妹你可别开玩笑,那个叶云眠不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哪能随便给人治病呢?对了,她家老太太说,她不知是跟哪个游医郎中学了几个方子,便以为自己有本事了,在家的时候,还想给老太太扎针,那针粗的,简直是要扎死人!”夏氏立马说道,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谢因兰听了这话,表情一言难尽。
又是叶老太太说。
哪怕叶云眠不是个良善之人,那这叶太夫人也不好再来往了,言语太过。
“叶姑娘回家才几日?叶家太夫人对她根本就不了解,而我回京的路上是和叶姑娘相处过半个多月的,她那本事我亲自见过!外头的传言如何我不管,但我瞧着她极为良善,不仅给我治病,便是路边瞧见的难民病了,她也毫不嫌弃,治好了许多人,如此一个人,怎会像也老太夫人说的那样不孝不尊、贪财狠毒?”谢因兰越说越有些生气。
路上的一些难民,身上脏臭难闻,没有人敢靠近的。
叶姑娘就敢,而且也知在意别人感受,与那些人交谈时,还会放下身段,就像是个寻常百姓一样健谈热情,她若真是贪财狠毒,何必要管那些人?
这夫妻俩听得晕乎乎的。
怎么觉得妹妹口中说的叶家大姑娘和叶太夫人所说的不是一个人?
“你确定叶姑娘能治好母亲?”谢大人面色沉重。
“确定。”谢因兰点了点头,随后又郑重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事,这位叶姑娘捐了许多银子给五蕴观,要五蕴观施粥三月!大哥,你见过这样贪财的吗?”
谢大人一听,身体踉跄了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这事儿,不对了。
他本觉得自己没错,可现在又觉得错得离谱,这些年来,因着妻子和叶太夫人走得近,听了不少言语……以至于一听说叶家人做了什么事儿,他便立即心生怒气,想要主持公道。
先不说从前对不对,只说这一次……
这叶家姑娘愿意以德报怨,那必然不是传言那般。
谢大人眉头紧锁,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说了,让你以后少管那家的事儿,另外叶大姑娘从前也做错过什么,一回来便被你一番侮辱,咱们这么做着实有些咄咄逼人,还望大哥你仔细查一查,如果真是咱的错,还是要认的。”谢因兰说着,将扳指放在了大哥手里头。
谢大人表情沉重,夏氏也呆了。
这几年来,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叶家大房几个孩子不可能做出好事儿,所以一开始还查一查,后来有点风吹草动便信以为真。
过了许久,谢大人才艰难说道:“我明白了。”
他现在心中还有些存疑,但既然有疑问,就得搞清楚。
他这官也不是白做的,手里头也有不少人脉,想要打听些消息并不难,立马就叫人来,安排了下去。
不过一天,许多信件就陆陆续续摆在了他的书房。
这些都是他的“探子”们送来的。
心怀忐忑的拆开看了看。
这一看,谢大人头更大了。
叶大姑娘回家之后,争端就没少过!
但叶大姑娘有错,只错了一点,就是没有顺叶老太夫人的意!其他的,例如要债……好像没什么毛病。
还有就是拒不禁足……那是为了谁?
为他老母……
第23章 跪祠堂
谢大人良心在作祟。
叶云眠为了要给他母亲治病,违背了长辈将她禁足的命令,气得叶家长辈说她不孝,而他们夫妻俩,却觉得这小姑娘歹毒不是善茬,在朝堂上,将这小姑娘批判一通,害得小姑娘还要跟着嬷嬷学规矩!
天下最大的白眼狼,莫不是他?
谢大人脑门都在冒火,焦躁的搓了两下额头,将自家夫人也叫了过来。
前因后果也与夏氏说得一清二楚。
夏氏不止惊讶,更是脊背生凉。
她得罪给婆母治病的大夫,这是万万不该的啊!万一被人知道了,没准还会说她心存坏心,有意不让婆母病好呢!
夫妻俩心里都后悔极了。
从前针对叶惟寅也就罢了,如今是不该这么冒冒失失的连这位才回京的叶大小姐都不放过……
“老爷,这事儿都是我不好,叶家老太太哭得可怜我便信了!她说叶姑娘回家的时候身无分文,还在外头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这才学得贪钱,偏偏又不服管教……她当时脸色苍白,都起不了身,我就以为那叶姑娘真不是个好的……”夏氏愧疚不已。
“不怪你,你性子简单,所以这叶老太太才总找你去说话……”谢大人道。
“那……那现在怎么办?”夏氏着急的问。
事情已经捅到了陛下面前,是不好再收回了。
“既然犯了错,便该认,叶太夫人不是说叶姑娘交友不慎吗?她本也是和咱家有约,那就该替人家解释清楚……这样吧,等叶姑娘回来之后,我与你一道前去叶家,解释一番,再送些礼物道歉。”谢大人表情认真的说道。
夏氏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这往后……我还是少和叶老太太来往了……”
真是没想到,那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竟然这么利用她!
——
叶家。
老太太这两日心情不错。
今日,宫里派来的嬷嬷也到了,听说这两位老嬷嬷是陛下亲自选的人。
如今后宫无后,这种事一般都是太后或是后妃来做,陛下如此重视,那定然是已经对惟寅那几个孩子不满,这才特地敲打一番。
两个嬷嬷瞧着都是无比严肃端重的,等那死丫头一回来,便要立即学规矩,若敢不配合,到时候老嬷嬷回宫,必然要回禀陛下,不罚都不行。
而且,谢家弹劾之后,如今满城都在议论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也算是替她出了口恶气。
“惟清今日还待在魏夫子那里?”老太太问道。
“刚回院里歇着了,明儿一早还要去。”下人回道。
老太太冷笑一声:“将人叫去祠堂,就说……我今儿身体不适,梦见了他祖父,他祖父怪我对他管束不严,我这心里实在难受,让他去陪他祖父说说话……对了,这两日不是还读书了吗?那就让他跪在他祖父牌位前,将最近读的书多念几遍,让先人们也都听听,孩子究竟有没有长进。”
死丫头野生野长的,她掌控不了,还能连这一手带大的孩子都管不了了?
下人听了,连忙照做去。
叶惟清特地等到天黑之后才回院子,他的小厮们不听话,他住在夫子那里的时候,也不知给他送些换洗衣裳,没法子,他只能回来取,准备赶早去上课。
然而他才睡下,老太太的人就来了。
叶惟清听到外头的声音,人吓得立即坐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让他去给祖父念书,明显就是折腾他……他心里很不开心,但想到继祖母那不高兴的脸,又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爬了起来,将书本抱着,往家祠那边走去。
等他到的时候,发现祠堂外头已经站了两个婆子守着。
深更半夜,周边的窗户全部打开了,祠堂里头透着凉。
如今这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这凉风吹的人并不觉得难受,但窗户一开,蚊虫顺着光晕飞进来不少,在眼前绕着,让人眼晕。
往那儿一跪,脸上、手上便被叮了好几下。
“三少爷,太夫人说您喜欢读书,这是好事儿,只是这样的好事儿也得让先人知道,她怕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不住,便说最近先别去私塾了,先在这祠堂里头念,最好能坚持上十日八日的,让祖宗瞧着您的诚意,将来定会保佑您考学!”旁边,还有佝偻着腰的佟嬷嬷开口说着话。
叶惟清脑袋低低的,身子骨看上去很是瘦弱。
这祠堂他熟,打小就常来。
地上这块砖石上淡淡的印子,是他两个膝盖磨出来的。
小时候害怕会哭会闹的,但祖母说他不像个男子汉,觉得他没有胆气,便更要罚他继续跪下去,时间久了他就知道,不能哭。
受罚的时候,就乖乖听话,千万不能反抗。
但是他真的好厌恶自己这无能的样子……
更痛恨。
痛恨这世上所有看他笑话的人,这些老嬷嬷、丫鬟,还有哪个面慈心苦的祖母……他恨不得她们全部去死!
叶惟清嘴里念着“圣人书”,书里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嘲讽他是个无用又胆怯的小人。
早上,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叶惟清那白净的脸上是一片片红疙瘩,手、脖子还有脸都痒得厉害,抓挠之下,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我……我和夫子说好,要去上早课的……”叶惟清声音沙哑的说道。
“老太太也和您说好的,先在祠堂读。”佟嬷嬷挤着笑道,又道:“三少爷,您可别怪老夫人,您想想,这些年您回回都说读书习武,哪次坚持下去了?只怕是祖宗不信您,这才让您先做出个样子来,祖宗认了,老太太也开心呐?”
叶惟清看着这佟嬷嬷,双手微颤,看似愤怒不已,但嘴里却道:“佟嬷嬷,那……那你在屋子里焚些香吧,夜晚蚊虫太多……”
“三少爷,您怎就不懂老夫人的苦心呢?都说这过世的人若想回阳间瞧瞧亲人,都要化作些小动物过来的,花鸟蝶虫,这谁能说得好?焚了香,万一阻了先人的路呢?”佟嬷嬷慈祥的说道,好似是真心为叶惟清着想。
第24章 将她关起来
佟嬷嬷笑得和气,但眼里露着鄙夷。
叶惟清却连这区区一个嬷嬷都是怕的。
幼时,祖母罚他,这些嬷嬷也看不起他。
就比如佟嬷嬷,就曾无数次不小心用蜡油滴了他的手,又或是照顾他时对他拉扯、摔碰、拍打,肆无忌惮的训斥、苛责,根本就不像个下人。
他一开始还妄想和祖母告状,结果呢?祖母说他无容人之量。
他也曾以为祖母只是严厉了一些,但看到二房堂弟之后,他就知道,祖母厌恶他。
可他又能如何?
父母皆亡,兄长不管,周边所有人,没有一个会帮他。
读书?他不是没想过,可这些年,他能有机会好好上夫子的课吗?!
“我……”叶惟清低着头,这几日在夫子那里抬起来的微弱自尊瞬间瓦解了,然后轻声说道:“我也不……不爱读书,以后不读就是了……”
然而话未落音,一道影子从门口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