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伶牙俐齿,只怕没人能比得上叶姑娘,本王可听说,刚才,你凭一张口舌,吓退了一众学子,才真是了不得。”肃王别有深意道。
在他看来,一个女子如此不知好歹,在这么多男子面前侃侃而谈,简直是不安于室、放荡不堪,瞧瞧她这身穿着装扮,不知是想勾搭谁。
叶家如今名声反转,真是全凭着叶云眠这张脸吧?
“六弟管好自己的侧室便好,叶姑娘武将世家出身,有足够的魄力和胆色,才不堕了叶家祖辈之名,这很好。”安王又平静的补了一句。
肃王再傻,如今也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受的针对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本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又或是他生母身份低微,所以三哥瞧不上他,但当三哥那两个小崽子入了叶家的门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明明就是三哥对这叶家姑娘生了色心!
叶云眠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好歹也有一张不错的容貌,父皇对叶家又颇有照顾,她想嫁谁不成?怎会看中一个废人!
这事儿只怕是三哥一厢情愿,叶家碍于三哥身份,不好拒绝。
“听说叶姑娘的二哥也成了临房先生的旁听弟子,就与我们一起进去拜见先生吧。”肃王开口,语气和软了许多。
他端着姿态,又略表和善。
只要叶云眠懂点事儿,此时便该顺着杆子往下爬,做出正确的选择。
“六哥莫不是忘了,宁家与叶家有亲?若咱们几个没来,叶姑娘早就进去了,怎要你我多此一举为她领路?”七王爷忍不住嘲笑了一声,“且,这宁姑娘和姑姑也在呢。”
肃王轻哼了一声。
随后,众人直接去了暖亭。
在众位王爷到来的时候,书童已经进去传话了,故而他们进去之后,临房先生和宁老爷子也已经起身相迎,立马见过诸位王爷。
肃王的目光落在了叶惟端身上。
“叶二公子瞧着挺眼熟。”肃王故意说道。
精心训练多年的死士,即便脱离掌控,心里也该有对他的尊敬和害怕才对!
叶惟端打小脾气就倔,很不好训,他和丰吉公主用了很多法子,才将此人的棱角磨平,让他成为一把听话的刀。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这把刀才见到叶家人,竟然就被抢走了,真是可惜。
叶惟端抬头看向肃王。
他知道,大哥和妹妹想给他一个好的名声和前途,可今日他却不想听话了。
“肃王殿下当然认识我,不是你派我前往叶家,刺杀我妹妹的吗?”叶惟端冷硬的开口,然后道:“今日几位王爷都在,我也想问问六殿下,这些年明知我的身份,为何依旧用我为奴,甚至让我们兄妹相残?”
肃王无比震惊的看着他。
“叶惟端你放肆!你敢冤枉本王?!谁给你的胆子!”肃王厉声呵斥道。
叶惟端心中一颤,多年来的习惯的确会让他的膝盖有些发软,但想想这几个月以来的经历……他笔直的站住了。
日日对这肃王吃喝拉撒睡,肃王这张脸在他心里,已经失去了威严,彻底麻木了。
“叶二公子,你说六哥曾经奴役你?可是真的?!你莫要怕,本王定然会替你做主的!”七王爷像是闻到了肉腥,连忙问道。
“你敢冤枉本王的话,便是你大哥也保不了你!”肃王声音发紧,咬牙切齿。
他怎么可能敢呢?
一条卑躬屈膝十年的狗,竟然敢咬主人了?!
他不相信,他在叶惟端身上用了那么多的心血,不可能就这么失败了!
“我所说的话,全部属实,当年我被拐离京城之后,落入人贩子之手,后来报官逃脱,本以为就此便能找回亲人,没想到到了京城之后,却又被丰吉公主的管事捉了去,自那以后,便被关押在别院的地下牢笼之中,不见天日!如今我才知道,京城处处都是我的画像,丰吉公主和肃王殿下不可能没认出我来,三王爷、七王爷,我叶惟端,敢用性命发誓,绝无虚言!”
肃王拳头紧攥,随后,冷声一笑:“我说呢,为何会觉得你眼熟……”
“三哥、七弟,谁府中没养几个死士?只是巧了,丰吉公主的管事没有见识,不小心买错了人,竟然将叶二公子弄了回去,本王手底下那么多人,岂能各个都见过?若是本王从前瞧过他,必然不会让他受这么大的委屈……”
叶惟端闻言,眼神愤怒的看着他:“你让我杀妹妹。”
“绝没有的事!我与令妹无冤无仇,怎会害她?你不愧是叶家公子,不甘为奴逃了出去,被叶姑娘所救,莫非是受了叶姑娘指使,所以才想反咬本王一口?”
第238章 杀谁的!
肃王耍起了无赖,坚决不承认自己早知道叶惟端做了死士。
叶云眠和叶惟寅一开始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在找回二哥之后,才没用这理由攻击肃王,此事,她二哥太过委屈,就怕闹破了天,最终却只给肃王安下一个失察之罪……
但她现在,也没有阻拦二哥说出真相,因为这件事,受害人终归是他自己。
他有选择的权利。
他从前只听命行事,如今有自己的思维是件好事,当然也要让他明白,他所面对的肃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他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
叶惟端气得青筋暴起,愤怒至极。
好在,这些日子叶云眠和大哥没少提醒他,他的身份,若是不小心伤了林绵绵,还可以挽回,但若是对肃王动手,罪名很大。
他咬牙切齿,到底还是按耐住了杀意。
肃王有些失望。
叶云眠本事可真不小,一个眼中只有任务的死士,如今不仅敢违抗他,甚至还能忍耐住心头的杀意不动手,简直是不可思议。
安王看着叶惟端的眼神,也有些可惜。
他想替叶惟端做主,但得父皇必然会更向着亲子。
这个公道,叶惟端很难等到。
肃王气过之后,反而轻松的笑了笑,他上前拍了拍叶惟端的肩膀:“叶二公子,从前都是本王粗心大意,竟然不知道手底下的人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竟害得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样吧,为表本王歉意,本王回去之后便请丰吉姑姑,将当年采买下人的管事处置了!你消消气可好?”
叶惟端紧绷着脸。
“我想,你堂堂一个男儿,也不会如此小气,非要和本王计较吧?”肃王故意激着他,“对了,你既然曾经是我的死士,想必武功也不错,不如本王做主,让你来本王府上做个护军,本王必不会亏待了你。”
叶惟端手微微颤抖。
“不用。”叶云眠立即开口。
“不必!”叶惟端也同时说了话,“王爷好心,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无法堪当此任!”
他说完,吐了口郁气,反而还平静了几分,转而对着安王抱拳道:“既然从前六王爷没有见过我,那我也的确没有理由状告六王爷迫害,但——我要告丰吉公主强抢良民孩童为奴,且行虐杀之举!当年与我结伴同行之人还有六人,其中四个死于狼狗之口!”
此话一出,肃王面色一僵。
“丰吉公主虽是我等姑姑,但也是六弟你的亲舅母,对此,你有什么好说的?”安王声音冷了几分。
便是父皇手下也有暗卫,等同死士,但挑选方式必然不会如此残忍。
“叶公子当年年少,许是记错了吧,一群小孩子以前吃上顿没下顿,突然入了别院教养,吃得过于精细,反倒难以养活,不小心夭折了几个罢了,怎就能说是被虐杀而死呢?”肃王依旧淡定道。
叶惟端此时并没开口反驳,只是执意道:“请三殿下做主,我要告,请刑部查出个公道!”
“本王会让刑部立案,若真有此事,父皇与本王必会给你、给叶家一个交代。”安王看了看叶惟端,总觉得他还有些话没说完。
“多谢三王爷、七王爷。”叶惟端立马说道。
肃王眉头轻皱。
而此时临房先生和宁老大人也都处于震惊之中,原本临房先生还觉得叶惟端这字丑的让人接受不了,可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些同情之色。
真是没想到,堂堂叶家二少爷,竟然做了多年死士,真是可怜呐!
他能活着回家,简直是祖宗保佑。
四位王爷今天偶然相聚,此时也都坐下来与临房先生以及宁老大人聊一聊文章策论,说一说这治国之道,其他人也不好凑在旁边多听,便准备起身告辞。
宁老爷子看着叶云眠和叶惟端,更是目色慈和:“等过了年,家中多了些喜气,你们两个小辈便来我家住上些日子,咱两家也无需顾忌那些俗礼规矩。”
“是,舅爷爷。”二人连声说道。
宁老爷子往肃王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清声又道:“老夫知道端儿你受委屈了,你家中没有长辈替你做主,但还有老夫呢,怎么说你也是老夫妹妹的亲孙子!待老夫回去之后,便亲自去刑部,督促此案!”
肃王心中一沉。
这叶家和宁家的关系早就冷了,从前叶惟寅和叶惟清惹出多少事儿?这宁老爷子从来就没管过!
如今,竟要多管闲事了!?
“多谢舅爷爷。”叶惟端冷硬的说道,一开始宁老爷子以为他是个冷冰冰的棒槌,此时瞧他那没多少表情的脸,便只觉得心疼了。
这孩子是叶家几个孩子之中,长得最像他妹妹的。
且他也记得,这孩子小时候皮得很,他爱闯祸,闯了祸又怕挨打,就往宁家跑,叶辅训追到宁家之后,对着他这个长辈,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保证不对孩子动粗。
叶惟端是回回得逞。
如今,对着这张脸,他这个长辈若不为他做主,如何心安?!
叶惟端离开之后,叶云眠便与他一起前往衙门报案,此案事关公主,需递交刑部处理。
次日,京城的茶楼又多了好些热闹。
临房先生收徒,叶二公子为奴,还有二公子状告丰吉公主府,这每一件事儿都足以让人好奇、探究!
叶惟端告的是公主,刑部必然也要告知陛下的。
宁老爷子也亲自面见陛下,请陛下为叶惟端做主,安王、七王也率领了一干人等,弹劾肃王失察之罪,竟用忠烈之后做奴,更有不少武官听到此事,也求陛下给个交代。
肃王脸色很是难看,便如昨日在凤梧园所说的一样,自认失察,却坚决不承认其他罪名!
皇帝瞧着底下跪着的儿子,心里不由得失望。
身为他的儿子,身边能缺少护卫吗?那王府之中的武将难道就不够用的!?
且十年之前,那时候他还没封王!出不了几次宫门,竟就知道让丰吉给他挑选心腹了?
从前他觉得这个儿子聪明,对他这个父皇也有足够的孺慕之心,这才重视几分。
可如今一瞧,当年那老三这个嫡子还好好的,老二、老四还有老七,各个都比他受宠,他一个没权势的皇子,竟让别人给他备好可用的死士,是想做什么?
总归是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这死士……究竟是想杀谁的!
第239章 冤枉
皇帝面色难看,看着肃王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
这孩子这两年,仗着得势,处处忤逆他的意思,原来本就是头有野心的豺狼啊!
“老六圈禁宗牢三月,罚俸一年!”皇帝越想越气,“过年你也不用进宫看朕了,朕对你着实失望!安王前往刑部督查此案!退朝!”
皇帝说完,气得直接走人。
“父皇!”肃王一听,整个人惊住了,“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真的不知——”
不过是个失察罪,为何要罚得如此严重!?
安王淡淡一笑,他刚才开口的时候,言语之中着重提了养死士的时间,父皇心里不可能舒坦。
他这父皇看似和蔼,但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若这罪过是老六这两年犯下的,那还好说些,可这错犯得太久了,难免便让父皇觉得他一开始的老实懂事都是装的,身为天子,怎能容忍有人蒙住自己的耳目?
皇帝走了,肃王惊得脸都白了。
那些向着他的大臣,心里也有些打鼓,毕竟肃王这一波可得罪了不少人,他嘴上是不认罪,可肃王真能没见过自己的死士吗?
倘若他早早就见过叶惟端,偏偏装作不认得,那……是何居心?
这几年肃王与叶家不和,人人皆知,但头几年,肃王与叶惟寅关系还是不错的,他却能如此狠心……
几位大臣内心动摇。
实话说,这事儿若是放在安王身上,他绝对不会如此。
安王这人黑白分明,只要手底下的人不触碰他的底线,他都是客待的,过河拆桥这种事儿,他就从来没做过!
肃王脸色冷如冰霜,大臣们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敢上前触霉头。
“六弟记得去宗牢服刑。”安王坐在轮椅上从他身边走过,飘如清风的说道。
肃王咬牙切齿,内心却有些慌了。
他这些年废了多少功夫才让父皇对他信任有加的?如今就因为叶家这一件事儿,就毁了他的努力?!
肃王没走,他直接去了父皇寝殿,然后跪在了外头,脑袋往地上一磕,竟磨出了血色。
“求父皇恕罪!儿臣有错!”他此时也想明白了原因,便连忙又喊道:“父皇,都是儿臣不好,儿臣幼时被太监所欺,丰吉姑姑心疼儿臣,为了安慰儿臣,这才打算为儿臣挑选几个死士!”
“都是儿臣不好,没有去求父皇庇护……”
“儿臣有错,儿臣愿认,只是父皇切莫为儿臣忧心生气,否则儿臣在宗牢之中,寝食难安!”
“父皇!求您莫气了!儿臣知错了!”
“……”肃王声泪俱下,连忙磕着头。
那一声一声,也都传入了陛下的寝殿之内。
皇帝手里拿着折子,气得往地上狠狠摔了过去。
周边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他看着自己的大太监,道:“朕这些年对他如何!?老七有的,朕都给他了,他倒好,竟有这么多私心,你说说,他是不是恨不得朕将这皇位也给他!?”
卢总管心情忐忑,匍匐在地上道:“陛下息怒,陛下待几位王爷是一视同仁的,您这一片慈父之心,几位王爷怎能感受不到……”
“朕本要给他赐个千金贵女,是他自己不愿!自己选个德才品貌样样不够格的,越发学坏了!朕这次若是不好好罚他,他往后还不知会犯下什么错来!”
“陛下说的是……肃王殿下确实该听您的话,却非要娶那林氏女子,想必也是难以割舍旧情……”卢总管又道。
皇帝扫了卢总管一眼。
“若非是看在他念旧的份上,朕岂能让他如意!”皇帝说着,气也消了几分。
要说他歹毒、心有算计,甚至野心磅礴,那倒也不至于,否则早该娶个能帮扶的正妃,而不是念着林家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