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累了而已。
苏清浅心里窝着火,按下心里的怒意,但音量提高不少,“你一直都那么普信吗?”
顾舟逸见小兔子跳脚,慢悠悠摸了下脸,“我这张脸,但也不算是普通的大众脸吧。”
好的,自恋狂。
苏清浅暗骂没有出声,就见顾舟逸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
“你干什么?!”几乎是在他挪动,距离拉近的时候,苏清浅下意识惊呼出来。
顾舟逸语气无辜极了,“天黑了,怕你看不清楚,凑近让你观察观察,不然又给我安个普男的帽子。”
逻辑自洽,无懈可击,苏清浅憋着气,不知不觉都快退到椅子边缘外了。
顾舟逸看到苏清浅又红了的耳根,见好就收,正色起来。
“小姑娘,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实话实说苏清浅并不想搭理他,但见他问得认真,言辞恳切,还是给了面子。
“什么?”
“你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吗?”顾舟逸侧身看她,微翘的桃花眼似醉非醉,含着笑意。
你还真是敢问啊。
苏清浅盯着对面店铺五光十色的广告牌,眼神慢慢失焦,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咕哝道:“谁让你那么喜欢勾搭女孩子。”
“什么?”
顾舟逸有些不可置信,听得眼皮一跳。
苏清浅以为喇叭声掩盖了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面不改色重复,“谁让你那么喜欢勾搭女孩子啊。”
顾舟逸难得露出荒谬的神色,直接气笑:“你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你误会我和顾洛笙是情侣关系就算了,勾搭女孩子从哪推断出来的?”
说起他和白羽大大,苏清浅还是觉得不真切。
毕竟她无法想象自己那么喜欢的大大会有一个那么讨人嫌的弟弟。
苏清浅低着头,手指揪着身上长裙的毛毛,犹豫着开口,“可是我看到,你当时对一个搭讪的女孩子就伸手给了微信啊。”话说得越来越小声,染上了她都未察觉的娇嗔意味。
信息量负载,顾舟逸手放在木椅靠背,撑着脑袋倒带,“你说的是在机场的时候?”
苏清浅没有回答,等同于默认。
顾舟逸撑着下巴,反应过来,“你说的那个女生,是顾洛笙那边的工作人员,她见过我许多次,那天知道我会来帮忙就加了微信。”
合着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啊。
那自己废那么大精气神在这自耗干什么?
一天内知道了两乌龙事件,还都是因为自己的主观臆想,苏清浅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捕捉到苏清浅忸怩的神态,顾舟逸有些玩味笑道:“所以,你以为顾洛笙是我女朋友?还是……”说着,手臂悄不声息地伸向苏清浅的身后,指节漫不经心敲着长椅边缘。
这是领域被侵犯的危险信号。
苏清浅并没有注意。
被他转变的态度恍了神,苏清浅眼神飘,“啊?”
“还是说,你是因为误会我有女朋友,所以不高兴了?”顾舟逸边说边身体前倾,似要把她圈起来。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木质香,苏清浅看着近在迟尺的俊容,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人声鼎沸的空间里,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发酵生长。
苏清浅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声线,“我只是,担心你误入歧途,仗着这张脸为所欲而已。”
“哦?这么说,你其实觉得我长得不普通。小朋友那么喜欢变卦的啊。”说完还自顾自笑起来。
苏清浅听着他刻意压低磁性的嗓音,像是在舌尖细致反复品磨一番得出这个结论,放弃抵抗,“好,是我错了,您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可此刻的顾舟逸心思上来了,哪会那么容易放过身前的小姑娘,掀着眼皮漫不经心开腔——
“那你怎么不上钩啊?”
——
苏清浅几乎是落荒而逃回了家。
在卧室坐下,苏清浅快速地在脸颊旁扇风,平复上头的情绪。
镜子里的人红晕明显鲜艳,甚至延伸至身后颈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外面寒气冻的。
到客厅灌下一杯凉水,苏清浅才觉得缓过神来,但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
今天李婉清要值夜班,餐桌干干净净,苏清浅拿出手机点了外卖,而后靠着软座沙发,两眼放空。
喉咙变得干痒,苏清浅疯狂汲取水分,却怎么也消不掉那漫上来的难耐。
如今四下无人,可苏清浅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着长椅的一幕幕。
璀璨的城市夜光倒映在顾舟逸的眼睛,微微泛出湿润的光泽,语气戏谑,面容却像是带了期待,让苏清浅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戏弄还是认真。
此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苏清浅捞过手机,紧张地咽了咽喉。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背后还真是不能说人。
点开微信,看见顾舟逸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顾舟逸】:外面吹风久了,记得回去了喝点热水,别着凉了。
苏清浅睨了一眼喝了一半的水杯,莫名心虚起来。
而上面依然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顾舟逸】:小朋友,请你不要乱想,我没有乱七八糟的感情史,更没有女朋友。你现在还有公司的工作群吧,可千万不要随便造谣,不然我辟谣很麻烦的。
【顾舟逸】:让你产生了那么久的误会,我很抱歉。之前对你说的那些,依然作数。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打扰我。
周围是无声的寂静,月光透过纱窗洒在瓷砖瓦上,给光滑的大理石渡上一层白纱。
可苏清浅看着这些信息,却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
顾舟逸敲完消息,迟迟没有等到回复,等来了高子扬的询问。
高子扬出声提醒着,“这位朋友,您再不动筷,菜都凉了。”
顾舟逸握拳咳了一声,“稍等。”确认苏清浅再没信息,才依依不舍黑了屏幕。
“啧,”高子扬有些不爽地敲了敲碗边,“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到这来跑项目,吃饭都不带劲,你要再这样,我可告诉黄铭和宋昊了,咱仨以后团建没你份。”
这才是顾舟逸到临昕的原因。如今到了年下,有一个中期项目需要结项,顾舟逸才到这和责任方对接,至于顾洛笙那边的漫展,只是顺带过去凑个热闹,除了帮忙搬了几个装着周边的箱子,他还真没什么实质性贡献。
高子扬见他没作声,“你怎么又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
“就是那种尽在掌握中的表情。怎么,又有什么新的设计灵感了?”
顾舟逸夹了块菜,“不是。只是觉得离时机成熟更近一步。”
时机?什么时机?
高子扬回忆一番,瞬间了然,“你有情况啊?”
两人心照不宣笑起来。
高子扬:“可以啊。来出个差,还有意外收获。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两货,估计他们都想着给你放鞭炮。”
顾舟逸想起当时几乎在他怀里受惊的苏清浅,轻翘嘴角。
“小姑娘的事情,慢慢来。”
第20章 陪伴
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当日, 天边还翻着鱼肚白,楼下就传来霹雳吧啦的爆竹声,大地仿若在沸腾, 而后升起阵阵白烟,直至消散。摊贩摆上各式有些落尘的年货,红灯笼重新挂在街边四季常青的梧桐枝上。
如今年味是一年不如一年, 市政府为此根据意见箱, 特意调整政策, 允许在特定时间段内燃放烟花爆竹, 以此来调动节日氛围。
只不过,闹醒苏清浅的,不是屋外的热闹, 而是室内的动静。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门被撞击发出闷响,苏清浅便从睡梦中惊醒,睁眼适应了一会儿微亮的光线,略带困意伸了个懒腰。
翻身下床, 边揉眼边趿着棉拖鞋,一打开房门, 就看见门口堆叠如山的纸盒箱。
沿着箱子之间尚存的空间, 苏清浅来到客厅, 就见苏珵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小刀正在拆封箱子。
“爸!”
近半年未见, 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在新年之始回来, 苏清浅欣喜若狂, 立马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苏珵。
苏珵担心手里锋利的刀片伤到女儿, 迅速地把小刀放在茶几上, 回抱着苏清浅。
“天还早,怎么就起来了?”
苏珵揉了揉苏清浅顶着凌乱头发的小脑袋,温柔问道。
苏清浅在苏珵立刻摇头,指着那些装着年货的纸箱子,“不睡了,我要给你帮忙。”
说完,苏清浅起身看了眼苏珵。
和上次分别的最后一面相比,苏珵好像更加消瘦了,两颊变得干瘪,鬓边白发蔓延,皱纹也在加深。岁月没有放过年老的父亲,不过好在,精气神还在。
苏清浅往别处看看,“妈妈呢?”
“她去菜市场买菜了。不早点去,怎么满足你这个小馋猫?”
苏清浅不太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去洗漱吧,吃完早餐再来帮忙,好不好?”
苏清浅爽快答应,一溜烟回到卧室里梳洗一番。
苏珵看着苏清浅已经离开视线,略带痛苦地挽起长袖,露出一条看着触目尽心的新划痕,确保血已止住,又开始慢慢拆箱。
——
临昕是靠海的南方城市,自苏清浅有记忆以来,从来没下过雪,今年也不例外,唯有寒风呼啸,常青绿叶被引得沙沙作响。如今在高楼林立的都市中,自然不比乡下邻里亲近,苏珵难得回来一趟,三人也没想着回乡,索性在此一切从简。
苏清浅帮着打扫卫生,和李婉清学着剪窗花,为苏珵换上新对联打下手,繁琐小事一忙做起来,竟也快过了一天。
晚上七点,昏暗的暮霭渐渐压低下来,街道如同一条波平静谧的河流,蜿蜒在凄凉的树影之中,街灯昏黄,将依然在奔波的寥寥几人身影拉长。
与此相反,屋内的氛围温馨而融洽。
桌上摆了几碟好菜,火锅在加热中变得沸腾滚烫,好似日子也如这般红火,值得期待。即便没有期待,团圆就是精彩。无论过去一年有多少心酸和眼泪,人们也在此时此刻暂且放下一切烦恼,许下新年愿望,相信来年定能实现。
苏清浅大快朵颐,心满意足地靠着椅子,摸了摸吃撑的小肚子,正捧着碗喝鸡汤。
“清浅,在大学里还适应吗?”
苏珵边说边把纸巾递过去。
四年大学都快翻篇,苏珵却好像没有时间概念,但苏清浅也没追究,俏皮地回答,“当然了。我这个学期都去实习了。”
这话一出,苏清浅立刻咬住舌头,被热汤烫了一下。
果然乐极生悲,多说多错。
苏珵一听,有些尴尬一笑,“都去实习了啊。”
苏清浅偷偷观察了李婉清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应声,“嗯。”
李婉清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语气不起波澜问道,“清浅,去哪里实习了?”
果然,李婉清还是不会放过自己。
苏清浅暗自打气,“一家动画公司。我的专业是动画,自然也是会去相应的公司实习的。”
“是学校安排的?”
苏清浅没敢说出自己主动去的实情,心脏加速,尽力稳住声线,“嗯。”
李婉清好似在做判断,上下扫了眼苏清浅,再没说话。
刚才阖家欢乐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默默无声的尴尬。苏清浅无意丢出的话题如同一颗敏感的雷,任何人都避之不及又害怕地缩回了手。
苏清浅颤颤巍巍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收了碗筷,低头打了声招呼,就闷在房间里再没出来,连春晚都没看。
三个小时后,苏清浅从绵软的枕头抬起头来,手指触到有些濡湿的布料,门外客厅一片寂静。
他们向来没有守岁的习惯,苏清浅猜测苏珵和李婉清早早歇下,轻手轻脚穿过客厅到洗手间。
经过主房时,却见门缝下的光线。
明知不妥,苏清浅还是屏住呼吸,缓缓靠近,背靠着手,将整个后背贴向房门,果不其然传出争吵声。
李婉清似是难以忍耐地捶了桌子,“你看你干的什么事!你女儿像你一样想搞什么艺术,小小年纪不学好!”
苏珵看着眼前有些发疯的女人,只是淡淡说道:“清浅她现在不小了,她应该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
“选择?能有什么选择?!”李婉清讽刺骂道:“难道要她和你一样在外无所事事?你看你在外面有混出什么东西来吗?你要让她上梁不正下梁歪是吗?”说到这,李婉清难以自已地落下泪来,歇斯底里,“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只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家我有什么错了!”
苏珵在外飘荡,却也要为牛奶面包发愁。迫于生存压力,苏珵在临昕的郊区开了一家画室,可如今的小孩一门被禁锢在题海之中,苏珵想要发扬艺术的理念不是大势所趋,自然得不到家长的支持,因而报学的学生寥寥无几 ,生意惨淡,勉勉强强兜底没饿死。
李婉清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斩钉截铁下最后命令。
“你是她爸。如果你为了她的未来考虑,就说服她,毕业之后就回来临昕,凭我在这边的关系,也能让她得到一个稳定的工作。”
苏清浅听着李婉清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垂着头,用力掐着手指,嘴角颤抖,闪烁的泪在眼眶荡漾开来,沿着未干的脸颊再度流下,努力地抑制住哭声。
最后,关上卫生间的门,苏清浅抵着门在黑暗中慢慢滑落。
好想找人说说话啊。
好像这个新年,有点糟糕。
*
星徽苑内,顾舟逸结束了团圆饭,和一家子人围坐电视机前。
顾舟逸盯着电视出神,低头刷了刷手机,而后偷瞄着坐在正中央的长辈。
顾庭深和季昭雪,一个忙公司,一个操手术刀,平日都是行程满档的主,这会儿陪着顾广深,三人看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精彩的小品结束,进入到歌舞节目,季昭雪看见自家儿子不知看哪走着神,叫了一声。
“小顾。”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去年你怎么说的,你忘了。怎么今年连个女孩的影子都没见着?”季昭雪拿起盘里的苹果边削边问。
说起这个,顾舟逸打趣,“您不是说三十之前都不急的吗?”
“你别没个正形。我是不急,你爷爷可急着,听你姐说,为着这件事爷爷都找了你说好几次,你又老躲着他老人家,也就春节回来才能说道说道,偏偏你还不放在心上。”
顾舟逸冷冷看着咬着苹果的顾洛笙,后者则极其无辜地眨眨眼,满脸都写着“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