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肉(双重生)——青山卧雪【完结】
时间:2024-05-20 14:45:32

  前世蒙炎为了弥补她,把荔云鹰弄到了左金吾卫将军手底下做录事参军,录事参军的职能是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起初荔云鹰也想振作一番,可他常年饮酒加之自我养废太久了,写字手抖,文簿记录有缺,不能分辨善恶,弄的左金吾卫内部乌烟瘴气,他虽引咎辞官,却还是损害了蒙炎的威望。
  蒙炎吸取这次教训,给荔云鹤在外地弄了一个县令,荔云鹤聘请了一位师爷同去上任,上任后荔云鹤被当地士绅摸透本性,被高高捧了起来,或是狎妓游览名胜古迹,或是和当地文人雅士吟诗作对,县中事务都被师爷把持,师爷借着荔云鹤和蒙炎的这层姻亲关系,在当地强取豪夺,收取贿赂,短短半年下来便弄的当地怨声载道,被御史大夫一状告到圣人面前,荔云鹤被罢免,蒙炎被政敌弹劾,丢了骠骑大将军的军衔。
  由此,荔云鹰荔云鹤不过是归家了事,没受到任何损害,只有蒙炎不仅丢了骠骑大将军衔,威望还严重受损。
  今生,对于这两位便宜兄长,荔水遥觉得,还是一直圈养在家里最好,可不能放出去祸害旁人。
  “九畹。”
  “奴婢在。”
  “我听着前头的舞乐停了,夜宴该是散了,你去请郎主。”
  九畹应声,即刻要去,荔水遥蓦的又改了主意。
  “不对,他是故意让服媚‘偷听’的,为的是让我向他低头。”
  荔水遥又想,倘若我是蒙炎,重生了绝不可能再重蹈覆辙,所以,他的确是故意让服媚“偷听”的,目的也许有两个,其一让我低头,其二是要告诉我,我在他那里什么也不是,故他不会爱屋及乌了,反而会恨乌及乌。
  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但是恨乌及乌,他要是对付荔氏,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想到此处,荔水遥躺平了,拉高绣被,把手也放了进去,懒懒道:“我自有安排,熄灯,咱们睡咱们的,万事万愁随流水,不如一睡。”
  兰苕九畹相视一眼,九畹便笑了,推着兰苕道:“你歇着去吧,如娘子所言,万事万愁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如好生睡一觉,养足精神慢慢来。”
  兰苕轻叹,心里想着,服媚行事虽急躁,可有一点她说的是对的,倘若传到本家主母耳中,是会归罪娘子的,必不会轻易了事。
  当所有人都看不见你,你就是虚无,任凭你如何恨意滔天,跳脚哭嚎,撕心裂肺,也无人知你。做鬼那几十年,荔水遥把自己养成了一个慢性子,静的下来,有时把自己挂在桃树枝上,一挂就是一年,也让她养成了一颗极好极好的耐心。
  她真的不急,她更享受此时此刻软枕香被带给她的温暖,且把烦忧卸下扔在床下,明日晨起再拾起。
  如此心无挂碍,很快就陷入了甜睡中。
  前院的蒙炎,送走了旧部同袍就坐在镇绥堂上等着正院来人,他满身的酒气,一双眼却清明透亮。
  这时环首从外面走来近前,“郎主,正院熄灯了。”
  “?”蒙炎瞪眼。
  环首很确定的点头,“熄灯了,黢黑。”
  “她竟还睡得着?我不信!”
  话落,蒙炎起身,大步流星踏出镇绥堂,直奔正院。
  正院院门两侧有两间小倒座房,有两个仆妇值守,正房传下熄灯的命令,她们便熄了灯。
  只是郎主未归,她们便不敢睡实,忽听得“咚咚咚”仿佛带着怒火的敲门声,立马惊醒。
  “开门!”
  这一听就是郎主的声音,片刻不敢耽误就抽下门栓开了院门。
  苍茫月色下,蒙炎狂风一般就刮了进去,九畹值夜灵醒,忽听见脚步声就坐了起来。
  “开门!”
  声如洪钟,凶恶巴巴。
  九畹吓的心肝一颤,强自镇定,隔着门提醒,“郎主恕罪,娘子已经睡下了。”
  蒙炎气笑了,只觉自己还是心软了,才纵的她如此有恃无恐。
  再又想到重生前自己死的何等窝囊,顿时火气蹭蹭蹭往上冒,直冒到天灵盖,抬起一脚就狠狠踹在了门上。
第011章 有余丹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满院的人,睡在耳房的兰苕紫翘靸着鞋就跑了过来,九畹看着被踢的四分五裂的门,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的脚软了。
  “怎么了怎么了?”
  “快、快进去拦着。”
  兰苕什么也顾不上,撇下九畹交给紫翘,丢了鞋,赤着脚就冲了进去,便见郎主立在床榻前,堵的严严实实,上半个身躯在鹅黄纱帐里面,下半个身躯还露在外面。
  她看不到纱帐里面的具体情形,只透过灯光瞧见荔水遥坐起来的身影,急的跪到旁边就劝道:“郎主,娘子病了,您有再大的火气,等娘子病好了再发作,求郎主怜惜我们娘子身娇病弱,顾念一二。”
  纱帐里,荔水遥穿着粉白的绡纱衫,系带松散了,半片垂落,露着雪白腻理的肩头,她面色潮红,双眸水亮清透,与怒火勃发的蒙炎对视,如一汪柔柔的水,缠了他的身,浇了他心头的火。
  “阿郎,我发烧了。”声音又娇柔又软弱,“明日再说吧,想睡觉。”
  说完躺下,拉高被子,“你的夜宴吵到我了,我想挪到后边画堂春水阁去住。”
  “不行!”蒙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怎么都找不回怒火,气急败坏的否决。
  “好吧。”又乖又可怜。
  “你把门踹坏了。”
  “我修。”
  “嗯。”
  没一会儿,荔水遥又睡了。
  蒙炎在床榻上坐下,僵硬的道:“去打盆井水来。”
  兰苕慌忙去了。
  此时,紫翘扶着九畹走进来,九畹鼓起勇气道:“郎主,奴婢们来伺候娘子吧。”
  “滚。”
  九畹膝盖一软,连带着紫翘双双跪了。
  “发烧了,你们竟不知道,伺候的如此不尽心,要你们何用,不是看在你们是她贴身侍女的份上,通通拉出去痛打一顿。”
  “是,郎主教训的是。”九畹自责起来。
  紫翘更是羞愧的不敢抬头。
  服媚穿戴整齐的匆匆走来,见九畹紫翘跪着,她也跪了过去,努力缩在她们后头。
  “去前院找环首,告诉他,明日一早送一扇门过来。”
  紫翘领命去了。
  这时,兰苕带着捧盆的小豌豆疾步走来,兰苕跪下就道:“郎主,请让奴婢来服侍娘子。”
  “滚。”
  蒙炎招了小豌豆到床前,从沁凉的井水里拧出一把软巾,敷在荔水遥发烫的额头。
  九畹大着胆子抬头,打量蒙炎片刻,又细细回想了一遍他对待自家娘子的行事,便试探着解释道:“回郎主,白日里已请过郎中了,是悬壶药堂的华郎中,娘子的身子自来娇弱一些,每逢四季更迭,或是风吹雨淋,或是劳累过度,都较容易生病,华郎中是我们娘子用了好些年的,深知我们娘子的身子状况,故,郎主也莫要太过忧心,娘子已经喝了药,饱饱的睡上一觉,明日便能好转。”
  蒙炎自然知道,他还知道,她身子易病的根子在于早产,是胎里带出来的不足。
  前世,他为她九进秦岭寻来百年的人参、灵芝、何首乌、黄精,制出了九颗蜜丸,用的是师父的道方,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是为有余丹,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她吃了两颗,身子大有改善,被她那母亲知道了,便生起顽疾来,她孝顺把剩下的都送了去。
  他无可奈何,道方虽在,药材难寻,何况,师父有言,万物有灵,那百年以上的已是奇珍,想要得到也要凭机缘,凭功德,他虽有平定乱世的大功德在身,已得了九颗,九九归一,便是极数了,他不信,偏要强求,派了人各处搜寻,可到他死时,终究也没凑齐。
  所以,今生还要为她费心吗?
  蒙炎摩挲着手指,冷睨着她这几个侍女,压低声音叱道:“她自来身子弱,你们习以为常便不经心了是吗?”
  九畹呼吸一窒,被戳中心事,羞愧难当,以头抢地,“奴婢有罪。”
  “奴婢同罪。”兰苕羞愧交加,倘若不是郎主一针见血,她自己竟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匆匆而回的紫翘更是落下泪来,她手巧,素来忙的是娘子的针线衣裳等事,贴身服侍照顾都是仰仗兰苕九畹更多些,今夜她还睡的那样踏实,真真该死。
  服媚哭出声来,磕头不止,“奴婢同罪。”
  “那个哭的,你自己滚出去还是让我踹你出去?”蒙炎满面冷恶,声音压的低低的。
  服媚怕极了,立时止声,涨红着脸快手快脚退了出去。
  蒙炎又拧了一把软巾替换下,探手在她颈侧鼻端试了试,热度又攀升了,摸着烫手,呼出的气息也热热的,随即替她把脉,片刻后冷脸道:“去把那个华郎中开的药方子拿来。”
  兰苕赶忙从袖袋里掏出来,恭敬着,两手递上。
  蒙炎仔细看了一遍就把药方子扔在了兰苕头上,“温和无用,隔靴搔痒,用这个方子熬出来的药汁也就比喝水强一点,再去把以前的方子找出来我看。”
  兰苕心头一凛,爬起来就疾步往矮榻的方向去,矮榻左手边有一方三屉斗柜,从第一个抽屉里拿出厚厚一踏药方,疾步而回,跪地呈上。
  “郎主,娘子从小到大用过的药方子都在这里了。”
  蒙炎一看,药方都是按年月整理好的,对比前面几张药方,今日下的药方子,药量只适用于孩童,酸枣仁、合欢皮、朱砂这类安神助眠的药材药量却比上回用药量增加了三成,这分明是故意为之。
  蒙炎立时冷戾一笑。
  “你。”蒙炎一指九畹。
  “奴婢九畹在。”
  “即刻去前庭武盛院,寻龙牙龙雀二人,让他们去那个悬壶药堂把你们嘴里那个华郎中拘来。”
  九畹领命,爬起来就疾步而去。
  “你们派谁去请的郎中?”蒙炎冷盯着兰苕问。
  兰苕忙道:“是白驹,娘子出嫁,本家陪送了一些仆从奴婢,白驹夫妻是专管内外行走之事的。”
  “如此看来,你是她身边的大总管了?”
  “是,娘子较为倚重奴婢。”
  “那你还不快去把那对夫妻传来,在等什么?等他们串供?”
  兰苕略显慌乱,实在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都是随娘子嫁进镇国公府的,和娘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在没有谋害娘子的理由啊,心里虽如此胡乱想着,脚步却不停,疾步去了。
  说话间,蒙炎调兵遣将,游刃有余,年未弱冠的百辟、锟铻被兄长们派来听宣。
  蒙炎涂抹添改了药方药量之后,交给百辟,令他去他的药庐抓药,熬好了送来。
  蒙炎望着昏睡不醒,病情却只重不轻的荔水遥,自嘲的想,我医术寻常,但给你治个风寒还绰绰有余,偏你还要往外头寻郎中。可见,对我的出身经历是一点也没了解过,全然没把我放在心上。
第012章 孝顺
  如此一番折腾便到了丑时,后花园东北角鸡舍里的红冠大公鸡苏醒过来,扑棱着翅膀飞上篱笆,一爪立一爪蜷在腹下,喔喔喔的引颈高鸣。
  正堂下,一个身穿忍冬纹墨蓝道袍的老郎中立在前头,额上冷汗涔涔。在他身后跪着一对年轻夫妻,紧挨在一起,瑟瑟发抖如遭瘟的鸡狗一般。
  寝房内,蒙炎捏着荔水遥的嘴,把温热适口的浓药汁子一勺一勺的给她喂了进去,硬生生把她苦醒了,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就想往外吐,蒙炎在她几处穴道上点了几下就给止住了。
  “娘子感觉如何,可好些了?”四个侍女都聚在床榻前,六双眼睛殷殷期盼,一双眼睛惶惶不安。
  彼时,蒙炎正把荔水遥圈在怀里,荔水遥就推他,“你好热,我要躺下睡觉。”
  蒙炎冷笑,“自己发烧,浑身烫手,倒冤枉是我热,不愧是你,窝里横。”
  荔水遥虽被烧的脑子不甚清明,但她还是听懂了,“你说谁?”
  “说你。”蒙炎把她放回床上,扯下鹅黄纱帐,他自己压着纱帐坐着,把下床的位置严严实实堵住,“把外头跪着的都弄进来。”
  帐子里,床头有灯,如此,鹅黄帐子上就映出荔水遥模糊的影子,她懵懵的,“你做什么?”
  蒙炎不理她,这时百辟锟铻撵鸡似的把华郎中,奴仆白驹,仆妇柳翠撵了进来,百辟挎着刀,板着脸警告,“老老实实跪着,仔仔细细回大将军的话,若有隐瞒包庇,军棍伺候。”
  蒙炎未曾开口,只是坐在那边,冷目如鹰,释放威压,华郎中就顶不住了,慌忙道:“大将军饶命,小人直说就是,今日那白驹又来寻小人出诊给荔四小娘子瞧病,荔四小娘子已经是小人经治的老病患了,小人习以为常,腹内早有常用的有效的治疗方,谁知荔家主母身边的吴妈妈又多叮嘱了两句,第一句说,亲生的母亲是不会害自己的孩子的,只是里面有些不好让外人知道的缘故;第二句又说,荔四小娘子只是寻常风寒,已经用过药了,让我来镇国公府出诊时,用荔四小娘子五岁时用过的方子,再多多的添加些安神的药材就可以,装装样子罢了,不会服用。”
  说到此处,华郎中悔的捶胸顿足,汗如雨下,“都是小人思虑不周惹的祸,竟是忘了二月二小娘子已经嫁给大将军为妻,这才把大将军得罪了。小人真真没有多想,只想着人家亲生的母亲如此吩咐自有人家的道理,小人一介卑微的郎中,听主家的便是,求大将军明鉴,小人若有一句谎话,甘愿堕阿鼻地狱!”
  荔水遥听明白了,纱帐里坐着的影子反而躺下了。
  蒙炎回望了一眼,又冷冷盯住白驹柳翠夫妻。
  柳翠膝行往前爬了两步,靠近服媚,哭道:“接了兰苕小娘子的活,服媚小娘子又来说,娘子生病需告知本家夫人一声,奴婢就这么把话传给了当家的,服媚小娘子你说句话啊。”
  服媚白着脸,缓缓跪下了。
  白驹就赶忙接着道:“奴听从上面的吩咐,先回本家见了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吴妈妈之后从内院出来就跟着奴去找了华郎中,再之后就是华郎中说的那些了,奴若有一句谎话,奴也甘愿堕阿鼻地狱。”
  事情查问到这里基本就水落石出了。
  蒙炎挥退了他们,荔水遥隔着纱帐问服媚,“你有什么要说的?”
  服媚哭道:“奴婢只是想着,咱们初来乍到,举目无靠的,娘子病了,奴婢六神无主,这才自作主张了一回,求娘子看在奴婢一片真心的份上,饶奴婢这一回吧。”
  蒙炎冷笑,扯开纱帐就死死盯住荔水遥,“举目无靠的?我这郎主在你心里是死的?”
  荔水遥喝下的汤药见效了,脸上潮红稍稍退去一些,只两腮上还粉艳艳的,双眸水亮,“她说的,是她以为的。”
  “你呢?”蒙炎咄咄逼近。
  荔水遥伸出一根纤指抵住他靠近的大脸,嫣然不答。
  蒙炎顿时就觉自己活该,真真活该,这就是他强扭的瓜,不甜,还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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