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几分柔美娇弱。
周凌看清二人，慕玄云将女子从车上接下来，阮瑾玉正拉着他的手，二人离得近，慕玄云抬手捧起阮瑾玉的脸，似乎是轻轻揉捏了两下，面前的女子抬手抓着他的手腕，似乎是在抗议着，却不敢多另外的动作。
还未等周凌看进去更多，马车动了，他探出去几乎半个身子，吓得怀尘在车里拉住他的衣袍，求他想开点，方才也没有那么丢人！
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周凌坐回马车，脸色已经铁青。
“少爷，您这样的条件，京里的贵女随便挑！”
周凌诧异地看向怀尘“啊？”
“哎，孙姑娘跟您性子不搭，您就算有些后悔，也不必···”
周凌抬手打住他“不关孙姑娘的事，你这说的哪儿跟哪儿？”
对面的怀尘甚是不解，却见周凌冷嗤一声，偏头过去不言语了，他也不自讨没趣，心里开始为如何回去应对大夫人而发愁。
＊
京中鼓楼敲过宵禁钟后，坊外的宽敞大道上便安静了下来，道旁散发着昏暗幽光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偶有巡逻的兵马司三三两两地疾步踏着灯影而过。
二人打着连天哈欠，宽脸的抬手啪啪地拍自己的脸“哎呦，快巡完，回去眯一会。”
窄脸看他一眼“你白日里又去凝香楼了？”
两道目光对视，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宽脸摸着自己的肚子，赞叹“凝香楼啊！好地方。”
“怪不得官老爷们都乐意去，里面
的姑娘们真不是拾花街的庸脂俗粉能比的！”
瞧他那得意的样子，窄脸撇撇嘴，心道要不是他替自己值夜，走大运立功拿了赏钱，去凝香楼的就是自己了。
宽脸瞥见他的情绪，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哎~我手里还有点银子，明日休沐，我带你去。”
却见窄脸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地方。
转头瞧过去，道路旁的水沟中竟若隐若现站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可这水沟恶臭无比，谁家好姑娘会一声不吭地待在里面。
二人同时按住腰间的佩刀“什么人？”
缓缓往前踱步，窄脸看清了那女子的穿着，胭脂纱衫，脖颈上戴着根细细的金链子，着了水在昏暗的灯火下反射点点寒光。
再看那女子的样貌，清丽可人，只是双目圆睁，舌头伸出，面色青紫，不知被沟水泡了多久，已然有几分膨胀，骇人至极！
窄脸收了刀，当城防兵马司这么些年，对于尸体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当即便招呼着身后宽脸一起将这女尸抬上来。
却见身后的人面色苍白，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
“啊！”宽脸惊叫一声后退几步，颤抖指着女尸“白日里我还见她在凝香楼里服侍官老爷，怎么？！”
“她是凝香楼的？”
面对窄脸淡定的疑问，宽脸平复下心绪“对，凝香楼的三娘子，嫣然姑娘。”
第117章 国色天香？
邢坦看着面前颤颤巍巍递上翻新好的账本的人，微微眯起眼，只觉得胸中憋闷非常。
颜梦凡见他不收，便走上前接过“行了，下去吧。”
赵知州双肩卸下一股劲来缓缓退下去。
“哼，紧催慢催才将账本子拿出来。这个赵知州其心叵测。”
邢坦边骂边往颜梦凡身边踱步过去，后者正在翻看着账本子，邢坦探头过去，二人就着一个账本翻看起来。
直到日头高悬，午时已至，颜梦凡才合上账本，二人相顾无言，邢坦衣领子有些被汗液浸湿了，蹙着眉头抬手扯扯黏在脖颈上的衣领。
“哎，先去吃饭。”颜梦凡声音有些喑哑。
邢坦心中不是滋味，二人将这账本子仔仔细细翻了个遍，其中确实看不出端倪，工工整整，明明白白地和他们这几日的调查全能对上。
他伸手去拿颜梦凡手里的账本，颜梦凡条件反射地撤手“你做什么！？”
“咱在这儿盘桓多日，就是为了这账本子，我再看两遍。”
闻言，颜梦凡一瘪嘴，才将账本递到他手里，临走出门了，又回头道“您要是看着没差错，我们就尽快动身，往下走吧。”
＊
周府今日不算平静，小侯爷周凌一早便被大夫人叫到了房间里。
周大夫人正襟危坐，端碗茶，周凌坐在她的旁边，两脚没有随意往榻上一盘，热得周夫人蹙眉。
“总之这件事情没有商量，不给我找个满意的媳妇，你就甭想出京
。”
周凌被茶碗里的热气熏了一下，眨眨眼睛放下茶碗，瑞凤眼一弯“娘，圣上叫我出兵，您总得放我去。”
周大夫人细眉一挑“那你也得拜完堂，圆完房再去！”
女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周凌一咧嘴，端着茶碗的手抖了几抖，他放下茶碗，不由抬手揉着太阳穴。
“孙家姑娘门第虽是比不上咱家，但也是清流世家，孙阁老德高望重，孙二姑娘也是端庄识大体，与你读书时又相识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
“娘你忘了？我可没上完，打小一个人在军营，更没什么青梅竹马。”
周大夫人偏头瞪着他，瞧他扣着膝盖上的印花，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说，不见你给我说出个媳妇来。”
闻言，周凌手上的动作一怔，低头沉默了起来，周大夫人先是翻了个白眼，又察觉到了这丝微妙。
她俯身凑近周凌，上下打量一番“京中，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那张海棠树下光彩照人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一直盘旋，挥之不去。
见周凌不言语，周夫人嘴角肉眼可见地弯起，她按捺下眼尾将要挤起来的皱纹，循序善诱道“哪家姑娘？娘可见过？”
周凌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周大夫人，周大夫人自然了解儿子，一下便明了，大抵是周凌对这事拿不准，所以不贸然说。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一件事：周凌对此事是上心的。
想明白过来后，周大夫人
眼角的皱纹终于是堆叠起来，里面的欢心都要溢出来了，起身坐在周凌身边，呵呵笑道“娘也没有别的心思，她是不是京中的姑娘啊？家里可做官？几品？人怎么样…”
周凌抬手打住“在京中，做官，至于人嘛。”
他思忖片刻，蹙眉正经道“国色天香，闭月羞花。”
庭中的盆景被阳光铺满碎金，几尾红鲤闲适地扭动着身子游动，突然被水面上掉下来的叶片惊地窜出去。
周大夫人闻言嘴角凝滞一瞬，国色天香，闭月羞花？这哪像周凌会说出来的话？再者，京中真有如此出尘的女子，她能不知道？
心中不由升腾起一丝怀疑。
周凌并没有多留意她的表情，心里一直想着另外的事情“娘，你说这京中的女子，都是以什么标准择胥？”
“呃…家世，家底，样貌为人，再多便是功勋，封地，爵位之类，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周凌心里掂量几番，将标准往身上一套再套，周大夫人清清嗓子“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真与那姑娘两情相悦，咱们就请媒人去瞧瞧。”
“阿嚏！”
阮瑾玉揉揉鼻子，身上的被褥又裹紧了几分。
含柠在坐在她身边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倒是不热了。你身子一向都那么健康，怎的一夜之间就热起来了？”
阮瑾玉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她自然是不会将前日去运尸体时淋雨受寒的事情告诉含柠，咳嗽两声便将
含柠的话口敷衍过去了。
含柠以为她还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便给她掖好被角，她今日在府中妆容清淡，头上只斜斜别着一根素雅的珍珠簪子，温柔极了。
含柠柔声道“晚上给你做碗清粥。”
阮瑾玉抬眸迷迷糊糊地拽住她的袖子“姐姐，我要喝面。”
说完便沉沉睡过去。
第118章 威胁过了
阮瑾玉再睁开眼睛时屋里已经点起昏黄的烛火了，她口舌干燥的很，身上被褥裹得紧，脖颈间出了黏腻的一层汗，身上的中衣也近乎湿透了。
很热。
她拉开被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只是头还是昏昏沉沉，阮瑾玉阖眼缓了一会。
“你醒了。”
清冽的男声传入耳中，阮瑾玉倏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的矮椅上坐着个男子。
周凌偏头看着她，见她表情错他愕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得意的笑，好看的眸子在明灭的火光的映衬下，似乎有碎金在闪烁，今日的他一身雅致的竹青色，倒是透出一股与他本人不符的儒雅。
“你怎么进来了?”阮瑾玉一把拉过旁边的被子将自己紧紧盖住，周凌甩甩马尾“门没关，我喊了你半天都不见人影，进来一看你睡死在里面，吓了我一大跳。”
他忽然凑近阮瑾玉，一股皂角香萦绕在阮瑾玉鼻尖“出了这么多汗，好些了吗？”
轻柔的声音传入阮瑾玉耳中，对上那人柔和的眸子，阮瑾玉挪移开目光“你待在我这里委实不妥。”
近在咫尺的灵动眸子竟翻了个白眼，周凌缩回身子“第一句话就赶我走，你很讨厌我啊？”
还未等阮瑾玉说话，便见周凌起身，身后的矮桌上是一碗热腾腾的面，咸香的味道直入阮瑾玉鼻腔，让躺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阮瑾玉不由吞了口水“是姐姐做的面。”
“嗯，趁热起来吃吧。”
周凌这样说着，转身往门口走去。
倒也避免了阮瑾玉的尴尬，她披上一件长衫，坐在矮桌前，面汤已经不清亮了。
“这面热了几遍，有些软了，你侍女又不让倒掉重做，凑活吃吧。”
等她披好衣服，周凌又走回来坐到她对面，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险些让阮瑾玉转不过来脑子来。
“热了几遍？谁热的？”
周凌挑眉“当然是你的侍女。”
“哪一个侍女！”阮瑾玉捏着筷子，一双桃花眼瞪大。
“嘶，好像叫阿朱。”
阮瑾玉肩膀一晃，对她来说这是个好消息，邵府的人应该还不知道半夜有男子爬她墙角。同时也是个坏消息，阿朱或许会告诉慕玄云。
以慕玄云的性子，少不了再同她拉扯一番。二人刚刚和好，阮瑾玉想到这里便更头疼。
见面前的人面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周凌不明发生了什么，思索了半晌，清清嗓子安抚“阿朱不会说出去的，我威胁过她了，你放心吧。”
阿朱是会被威胁震慑的人吗？
叹了口气，阮瑾玉挑起碗里的一缕面，细细吃起来。事已至此，先把面吃了，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将周凌赶出去。
见面前的人低头吃面的样子乖顺极了，丝毫没有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坚硬架势，此时的阮瑾玉反而又几分柔弱，叫人怜惜。
他不自觉笑弯眼，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刚刚看见我这么害怕？”
“一个女子睡醒，便发现身边坐着个
外男，怎么不害怕？”
外男？周凌被噎了一下“但我瞧你那模样，倒像是做贼心虚的恐慌，怕被什么人知道吗？”
吃面的动作微微停滞，阮瑾玉缓道“当然，我尚未出阁，随姐姐初来乍到，若是此事传出去了，以后邵家姑娘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交游？”
她说完，迅速捞起碗里的面，掩饰自己的心虚。此话半真半假，她确实不愿意邵含柠因她而惹上烦恼，可周凌确实也说对了。
忽然，阮瑾玉便想到了自己对慕玄云的承诺，她看着剩了个碗底的面思考着对付周凌的法子。
“谁敢往外传，我就砍了谁。”周凌抱臂，眼珠子一转“含玉。”
阮瑾玉正思索着，差点没应上这声含玉，只见周凌并没有看她，只盯着门口的海棠，竟是有些犹疑道“···再者，你未婚配，我也未娶妻，我···”
周凌渐渐回过头来，这话语一字一字传进阮瑾玉的耳朵中，一碗热面下肚，阮瑾玉头脑灵光起来，瞬间便想明白他想说什么，面条顿时噎在喉咙里。
“咳咳咳！！”她咳的昏天黑地，周凌有些慌张地递上来水，拍着她单薄的背脊。
咳着，阮瑾玉却快速在脑中思索应对的办法，她憋红了脸接过周凌的水杯，看见周凌担忧的神情，他眉间的焦急夹杂着自责，不知为何，竟然出奇地冷静下来。
“怪我，你吃饭的时候还拉着你说话。”周凌的声音好似夜里的暖风般轻
柔，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阮瑾玉抿唇点点头，她垂眸看着桌案上剩下的面汤“周小侯爷。”
面前的周凌正想着如何再将方才的话进行下去，随口嗯了一声。
“谢谢你的好意。”
周凌怔然，抬起头便见她盯着面碗，他在感情之事上一向神经大条，第一反应便是觉得阮瑾玉是指热面的事情“这没什么，生病若是吃了凉的面怕是会更难受。”
语气坦荡又单纯，阮瑾玉一时语塞，明白过来周凌并没有听懂她在指什么，她有些无奈。
微风吹动门窗吱呀呀地作响，二人沉默相对，阮瑾玉在心里想好措辞，便要张口却见周凌站起身，挺拔的身形遮住了桌案上的昏黄油灯，在阮瑾玉身上覆了层阴影。
“我走了，好好休息。”
第119章 关切
五月下旬，京中绿荫成片，却难挡那股子燥热从城门口吹进来，张太傅张道然躺在自家庭院的竹摇椅上，就着树荫，摇着蒲扇，手里捏了张信，眯眼看着。
他年过花甲，两鬓斑白，手指苍老却有力，五月只身着中衣，外面披着个青灰色长袍，精瘦的身子随着竹摇椅的吱嘎吱嘎声摇晃着。
这封信是从南方来的。
邢坦出了澄阳后竟意外顺畅，加之颜梦凡的配合，他二人竟然真就顺藤摸瓜将各地的贪污官员查了个底朝天。若非澄阳死了一个林游，他怕真的会感觉有几分成就。
他在心中写明了自己心中对于这般顺利的不安，落笔时还向张道然求解，是否自己不该多疑，可见是分外纠结。
张道然读完，将信笺按在胸口，长长抒了一口气。蹙起花白的长眉思索起来，直到前来传话的下人将他的思绪打断“唐侍郎在厅中候着了。”
听闻来者是自己的侍郎，张道然脸上竟没有露出一丝欢喜，反而是厌烦地摆摆手，冷声“让他回去，不见！”
下人站定原地，为难道“您这几日拒了姑爷好多次，瞅着姑爷的脸色都···”
说时迟那时快，张道然拾起旁边漆几上的茶碗，砸在他脚边，叮当一声碎成几片，下人双膝一软跪下去。
“什么脸色！”张道然从摇椅上坐起，一张皱巴巴的脸气得通红，下一刻就能涨起来一般，由丹田发出洪亮的声音“告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