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的心脏忽的冰凉,差一点,就是她……
傅云深从车后过来,让人去买了碗粥,送到许辞手里。
她饿的时间有点长,得慢慢来,先吃点流食。
“警方已经控制林清鸢了,这件事情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许辞这才得空看了一眼傅云深,那双清亮的眼下此刻堆积着青灰色,是过度劳累的样子,她撇开眼,舀了一勺热腾腾的粥,往嘴里送,“那你觉得,她会最有应得吗?”
傅云深眉眼深沉,异常坚定,“不会轻。”
“我知道你有这个把握。”许辞说的含糊,没有戳穿他。
适时,柳九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我去和警方交流一下案情。”
他总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呆在这个地方。
柳九秋一走,傅云深在许辞身边坐下,落在她脚上的鞋上。
有那么些不高兴,“车上有新鞋,我拿给你。”
他去巴黎的时候无意间路过一家奢侈品店看到的,听说是最新的款式,想着她应该会喜欢,就买了下来。
“高跟鞋吗?”
傅云深默了一会儿,“我让柳九秋去给你买平底鞋。”
许辞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不合身,很大。
但她还是拒绝了,“回去再说吧,现在这样也挺好。”
她执意,傅云深也没再强硬。
许辞这会心情显而易见地低落,傅云深能感觉出来,倏尔,伸手捧起她的脸。
在她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唇齿纠缠。
冷冽的气息冲撞进来。
傅云深的声音蛊人又动情,“辞辞,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第229章 醋
一只手揽住许辞的腰间,手上用力,像是要把许辞深深摁进自己心里一样,隔着嘈杂的声音,许辞能听到从他身上发出的低沉的喘息。
这会的傅云深是惭愧的,他素来冷情,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这样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身上,很是违和。
但偏偏这一刻,他有种想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许辞看的冲动。
尤其是在密林里看到许辞拼了命也要拉着陈郁出来的那刻,看到她脸上的焦虑和着急,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在他心里猛涨。
他这会只想把小姑娘牢牢地圈在自己怀中,分开一刻也不行。
“我巴黎的工作还没做完,休息一下,和我一起去,就当是放松了。”他贴着许辞的耳朵说。
然,许辞却摇了摇头,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傅云深替她说,“想去看陈郁?”
她这个人实在是藏不住事,想什么,都在脸上显现出来。
傅云深已经完全变了一副表情,许辞这次没有退缩,仰起头,坚定不移地看着傅云深,“如果不是陈郁的话,我都走不出来,是,我现在很担心他,换言之,他救了我,我不该担心他的危险吗?”
“就他一个人来救你了吗?我暂停巴黎的工作,放着上千万的损失不管,千里迢迢地来找你,我不如他是吗?”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放在从前的时候,没有人敢想傅云深会为一个女人卑微生气到这种地步。
还得自己忍着消化。
许辞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深深地扎在他心头上,偏偏他还舍不得生气,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有些五迷三道了。
他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这样的情况,任谁都知道傅云深生气了,还是不小的气,放在过去,许辞还能和他讲讲道理,但是现在不行,她是菟丝子,是得依附着他的金丝雀,她还需要他。
许辞尝试性地朝傅云深伸出手,傅云深没有推开。
她起身,顾不上脚上的痛,走到他面前,仰着头,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碰了碰,温柔似春风,“云深,我去看陈郁是因为他救了我,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没问题的话,我就让陈湘代我说一声谢谢。”
“我不希望我自己成为这么没良心的人,你也一定不希望。”
“我不是一个流连于过去的人,我有很多次可以跟着陈郁走的机会,但我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你,云深,这还不够吗?”
许辞仰着头看着傅云深,澄澈的鹿眼里波光粼粼,傅云深见不得她这样,终是松了口气。
不管是温顺还是刺毛,许辞总是一只小狐狸,搅得他心神不宁。
隔了一会儿,柳九秋接了个电话行色匆匆地朝他们这边走来,碍于许辞在这里,他支支吾吾地给傅云深使眼色。
傅云深坦坦荡荡,“直接说吧。”
柳九秋迟疑了一下,碍于事情紧急,只好直说,“医院那边的消息,陈郁的情况不太好。”
他还是有所隐瞒,比如,没有直接让许辞知道,他们两个人自始至终都知道陈郁的病情。
……
芜城医院,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手术室前尤显吵闹。
许辞三人赶到的时候,沈若惊一巴掌打在陈湘的脸上,“你现在胆子可大了,这种事情敢瞒着我们!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巴不得你哥死呢!”
饶是她平日里装的再淑静,这会也难压愤怒。
“陈湘,你说话啊,陈湘!你是不是就盼着你哥死呢!你哥今天要出什么事情,以后,我们就断绝关系!你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舍得这样对他,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还是我们陈家这么多年亏待你了?”
“够了!”陈文臣黑着脸抬了抬眼镜,拉开沈若惊,“陈郁这样,是大家都想的吗?是湘湘让他这样的吗?你怪她一个人,算什么?让人看笑话!”
沈若惊被他一顿怒斥,懵了一下,立刻反手甩开,歇斯底里地吼,“护着她,你就会护着她!”
陈湘捂着被沈若惊扇红的脸,还想去劝架,沈若惊却一把推开她,对陈文臣叫,“是啊,我儿子在你面前,就是没有外面情人生的女儿金贵!我不计前嫌养了她二十多年,她就是拿这个回报我?是,是我错了!”
陈湘的大脑“嗡”地一下,只剩下一片空白。
此刻沈若惊疯狂的像一个精神病患者,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转身,目光阴毒,狠狠地推了陈湘一把,“你给我去死!”
陈湘没缓过神来,身后就是楼梯,被她这忽然地一推,脚一滑,就要栽下去。
柳九秋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下去。
沈若惊恨急了眼,连着他们要一起推。
陈文臣快步拉住她,一掌甩在她脸上,“沈若惊,我看真的是疯了!”
沈若惊被陈文臣一个巴掌甩的不说话了。
许辞从后面小跑过来,从柳九秋怀里接过陈湘,陈湘看到许辞,终于是没憋住,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许辞抱着她坐在旁边的不锈钢椅子上,小声的和她说话,安慰她。
隔了一会儿,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沈若惊哭天抢地地冲上去问情况,现场乱成一团,隔着迷迷糊糊的声音,许辞还是清楚捕捉到了那三个字。
渐冻症。
五年史。
她的手指莫名地冷了起来,不止是手指,连浑身都泛着刺骨的冷。
傅云深站在她身侧,摸出烟,“嗒”地一声,淡淡的烟味传入许辞的鼻腔,她愕然抬头,看了一眼傅云深,白色的烟雾将他笼罩,看不清面容。
手术算不上成功,陈郁的病由来已久,加上发病速度极快,超乎想象。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医院方对陈郁的发病情况有所保留。
从手术室出来之后两个小时,陈郁就被转入普通病房。
医生和陈文臣聊天的时候,适当透露了一些。
目前治愈的希望渺茫,只能拉长战线,医学协会已经在紧急研究了,若是能多等上两年,希望会更大。
一出来,沈若惊就要进去看。
陈文臣怕惊扰了陈郁,没让她进去,让陈湘进去。
沈若惊又叫嚷了好一阵子,直到被一个电话叫走。
第230章 圣母
医院走廊上的中央空调不断在工作,发出难听的声音。
陈文臣和沈若惊都不在。
许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陈郁病房的门口,病房门口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光景。
陈郁还没醒,陈湘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用想也知道这会肯定在哭。
手贴在冰凉的门上,冷意传达到心脏,让她自己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身后多了个人,应该是刚抽完烟,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许辞不用回头就能猜出是谁,伸头往里看,“你今天晚上要回巴黎吗?”
傅云深反问,“你呢?”
许辞自己也说不准,想了想,“我想陪陪陈湘。”
这个借口太直白,傅云深能听出来,也直言道,“柳九秋去问了,虽然暂时没有特效药,但要定期吃药,能拖一阵子。”
傅云深说话天衣无缝,这一阵子是多久,一年,一个月,还是一个礼拜?
言外之意已然明显,许辞犹豫的时候,傅云深接着说,“那边调了时间,明天早上走。”
他的台阶都已经下来,许辞必须得上。
“那就明天早上,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起走。”
傅云深没再说什么,但是表情已经展现了内心的愉快。
……
许辞在医院里做了全套的检查,确定身体真的没有问题。
下午,她和傅云深去了警察局,林清鸢的事情还要解决。
林博和舒仪已经和警方交涉了。
这件事情走漏了一些风声,媒体的大肆宣扬加上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猜测,一切的走向和许辞想的大差不差。
现在网上大部分风声都是觉得林清鸢是有冤屈的,加上许辞和陈郁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支持林清鸢的,和声讨林清鸢的对半开。
一来,许辞的名声确实没有林清鸢好,二来,陈家目前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评价,模糊不清的态度,更容易增加猜想。
“我们保证,以后一定会教管好女儿,你们让我们签保证书也行,交罚金我们也认了。”说话的是林博,他带着一个律师,正在给警方提交证据,来证明林清鸢的社会危害性不大,先取保候审。
林清鸢被抓是陈湘报的警,她昨天上午从店里出来后,越想越气不过,直接报的警,异常顺利地就把人给逮了进去,现在还关着。
律师正在提交林清鸢有轻度心理问题的证据。
是个很会来事的律师,这样一来,林清鸢能免责。
虽然风险大,但已然是上上之策。
“能有办法保出来吗?”许辞对法律这方面不太懂,转头问傅云深。
傅云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含糊其词地带过。
还在装,但许辞没有戳穿他,她知道傅云深极力隐瞒的是什么。
她想起和陈郁的过去时,也顺带着想起了关于荆恒钏的一些事情。
有些惊讶。
“小许。”
一道女声。
许辞循着声音,看到了舒仪,舒仪在叫她。
她仍旧是一身旗袍,只是显得有些憔悴,明显没睡好,她和靳辞是一类的,是养尊处优的太太,没经历过大事前,都是端庄有礼,面色红润有精神,遇到事,就很容易垮。
许辞看了一眼傅云深,走出去。
大厅里没几个人,两个人在凳子上作者,舒仪低着头,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工作,缓缓开口,“小许,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接受,但林清鸢也是我的孩子,我们不逃避责任,她该受到惩罚,她今天在里面呆上几天我都没意见,但是,她的刑事责任,你们这边能不能不追究……”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很荒谬,说到后面,她自己都闭嘴了。
许辞轻哧一声,“舒姨,你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谈条件,都因为我命大,如果我和那两个人一样,死于非命,你还有和谈的机会吗?”
许辞说的很直白,舒仪一噎,没了话。
大概是连说服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隔了一会儿,许辞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你会把林清鸢养成这样……你们明明都那么好,为什么一个个养出来的都是歪苗子?我只是发表我自己的感想,您要是觉得不妥,就当做没听到。”
她一直都觉得舒仪和靳辞是一类人,为什么偏偏养出来的女儿,一个有一个的歪法。
舒仪苦笑一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有时候,爱是原罪。”
爱是原罪,在过度的爱中长大的孩子,自信却偏激。
而很遗憾,许辞就是他们的对照组,怯懦又谨慎。
有时候连搏一搏的勇气也没有。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手指。
傅云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诲莫若深。
舒仪倏然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如果你母亲还在世的话,也会像我一样,拼了命地救你吧……我有一次接触过你母亲,她很为你自豪的,常常夸我,所以,我一直对你印象不错,母亲爱孩子,是世间常理。”
许辞眉眼不可置信地颤动了一下。
隔了一会儿,舒仪和许辞一起去了调解室,在警方出具的不追究法律责任文书上签具了自己的名字。
林博那边交完取保费用,就和律师去接人了。
“因为她的两句话,你就放过了?你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傅云深低头,目光里揉着不解,这实在是不像许辞的性子。
他以为,她会揪着不放。
傅云深提醒她,“许辞,你这样很圣母。”
“我知道。”许辞深一下浅一下地呼吸,“不管真假,她说了我想听的,人偶尔得犯点傻,留的人一步,将来万一我出名了,这件事情扒出来还能有个好名声。”
傅云深不赞同她的观点,但也没反驳。
“反正我也要回上京了,也不太可能回来,她爱咋咋,也动不到我头上来了,难不成,她还能在你的地盘上动土吗?”
她俏皮朝傅云深弯起眉毛。
傅云深被她弄笑了,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就这么相信我?”
“怎么?你连一个小姑娘都没信心保护啊?”
第231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
许辞说的时候,故意加了一点挑衅,傅云深顺势拉住她的胳膊,拢入怀里时,徐晟正好背着包进来。
许辞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从傅云深身上起来。
徐晟本来就是替徐敬柏来芜城看许辞的情况的,这会事情解决,也要走了。
鼓鼓囊囊的背包,看着就重。
“林家这边给了赔偿方案,我爸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