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她心腹之人,这宫中,最有嫌疑就是萧令光!
因此,今晚这寝殿,她是一定要搜的。
见萧令光并未让步,窦妙瑛收起笑脸,换上冷肃的表情逼问:“便是哀家的椒房殿,也可以让羽林卫去搜,阿儇为何阻拦?难道刺客与你有关?”
赵玉雉微眯了眼眸,正欲说话,却让萧令光拦住,轻轻摇头。
她看一眼院里黑压压的羽林卫,心知若不让他们进去搜,今晚窦妙瑛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太后的椒房殿也搜了,那我这寝殿,各位请便吧。”
韩琳起身挥手,很快便有几个羽林卫冲进萧令光的寝殿。
“不过,殿中有很多器物,是父皇留给本宫的,你们可仔细些,若是损坏,本宫决不轻饶。”
“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搜,小心角落,别把大长公主的东西弄坏了。”
窦妙瑛轻哼,眼中冷意森森,盯着萧令光平静的脸庞,故意加重了语气命令道。
萧令光面色如常,静静等着。
没多久,韩琳避过众人目光,朝窦妙瑛微一摇头。
能找到才怪。
萧令光眼尾轻轻向上挑,握了握衣袖里的药单和药渣,幸亏方才心中不安,把这些收起来随身携带,不然真让他搜出什么来,岂不是白白落人把柄?
“都搜仔细了吗?”窦妙瑛见里头一无所获,咬着后槽牙,紧了紧拳头淡声问。
韩琳紧皱眉头,他亲自把每个角落仔仔细细都搜过,确实没有。只得躬身道:“搜仔细了,刺客没来过这儿。”
萧令光气定神闲,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中郎将这下可信了?”
“是卑职失职,还请大长公主恕罪。”韩琳嘴角横肉跳了跳,最终还是过来躬身赔罪。
萧令光冷哼声:“下次若这般莽撞,惊扰本宫,本宫决不轻饶。”
窦妙瑛眯起眼眸凝着冷光,难掩心中疑窦重重。
明明有宫人见到和萧令光一般身段的人朝长春宫来,接到消息后她就命令韩琳立刻赶来,却什么都搜不到。
难道是看错了?
还是她早有准备?
窦妙瑛没想出个头绪来,就见心腹宫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也不知宫人说了什么,她脸色骤变,纤细的手让她握得青筋凸起,强忍着怒火道:“既然刺客没来长春宫,那母后和阿儇便好好歇着。”
扔了这句话,便带着宫人急匆匆赶回椒房殿。
“母后,这宫中已经不安全,母后便答应儿臣,先去行宫修养一段时间吧?”
等人都走了,萧令光留下赵玉雉,劝她去行宫修养。
“哀家在宫中,你还能时常回宫,若哀家去行宫,你行事多有不便。你不要担心母后,谅她一时还不敢动哀家。”
赵玉雉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去行宫,拉着萧令光道:“倒是你,这宫中危机四伏,你且出宫去,紫二会留下来继续打探解药和你皇兄的事。一有消息,母后就让紫二给你送去。”
萧令光确实需要出宫一趟。她要尽快找人辨认黄公公留下的药渣和药方。
至于解药,黄公公那屋里她都翻遍了,还是没寻到。只能让紫二找机会潜进椒房殿找一找。
寅时刚过,宫门就开了。
赵玉雉拒绝萧令光送她去行宫的提议,派心腹带着她的令牌护送萧令光出宫。
宫门外,两辆马车静悄悄等在宫墙边,看到萧令光出来,岳山等人忙迎上去。
“恭迎大长公主回府。”
萧令光诧异,“你们这是......”
好好的,怎么全部都来宫门迎她?
岳山道:“宫里没消息传出来,属下不放心,赵先生便建议属下来宫门边等大长公主。”
赵玄意?
他们何时这般听赵玄意的话?
萧令光朝马车那边看去。
晨光熹微,朝露日升,赵玄意一身素净白衣站在青灰色宫墙下,长身挺立,朝她微微一笑。
当真有一种不落凡尘的超然气质。
她怔了一下,静静欣赏,耳边就传来宋嶂的声音;“大长公主,昨晚多亏了赵先生,我们才成功救下谢大人。谢大人说,窦廉一事,今日就有分晓。”
宋嶂的话就像一阵风,吹起漫天沙尘,眼前美景跌落尘世,还是打打杀杀的日子。
她为自己突然生了这般想法感到好笑,掩唇遮去唇角微扬起的浅弧。
再看时,她眼中已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昨晚窦妙瑛气急败坏离开,只有窦廉的事才会让她急成那样。
如果她猜得没错,窦妙瑛的人想杀谢绍荣,让岳山他们救了。
想必今天早朝,定会有大事发生,她只要耐心等待便可。
她心情大好,来到赵玄意面前,笑着问:“赵先生可愿意与我同乘?”
她的笑容犹如这初升的朝阳,穿透层层云岚发出暖色微光,令赵玄意看了就难以移开目光。
没等到他回应,萧令光歪头打量:“赵先生可是不愿?”
身份的悬殊令赵玄意每次面对她时,自然就带了距离。
何时见过这般俏皮的她?不是不愿意,是他心神早乱了。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他面上一热,微敛眸,轻咳掩饰尴尬,轻声道:“大长公主,请。”
两人上车坐定,青禹便充当车夫,赶车往公主府去。
萧令光打量着有点儿拘谨的赵玄意,弯唇问道:“赵先生如何断定,是我想要窦廉死?又如何敢肯定,谢绍荣遇到危险?”
进宫之前,他曾提醒她小心。
重来一回,除了母后,她并未向其他人透露过复仇计划。
便是身边几个护卫和侍女,也只是听命办事并未过问缘由,且他们上辈子就忠心耿耿,断不会把这些事透露给没有几面之缘的赵玄意。
只有一种可能,是赵玄意猜到了她的意图。
赵玄意收起心中旖旎心思,注视着她,眼神坦荡:“那天在东市街,张太医家起火,大长公主一人出现在小巷,在下便已怀疑。后来遇上杀手,显然是奔着大长公主来的,在下便更加确定。”
萧令光秀眉轻皱,显然不太满意他的答案。
赵玄意心中莫名生了一丝无奈,当中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看起来明媚爽朗,却是个多疑谨慎的性子。
堂堂金枝玉叶,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他倒是忘了拘谨,挺直的身子也放松下来,转过头来,如墨的眼中倒映着她的不满。
他唇角微勾出抹浅弧,旋即正色道:“如果在下没猜错,大长公主那天突然晕倒,是因为中毒。您是金枝玉叶,敢给您下毒的,这世上怕是没几人。”
他用一种近乎怜惜的目光定定望她,随后无声轻叹。
短短半年,萧氏皇族失去两位皇帝,一位刚及幼学之年的皇子。
而如今坐在那帝位之上的,是个两岁幼童,朝中一切决策,由窦太后和众臣决议。
实际,所有大权都掌握在窦太后手中。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窦太后扶持娘家势力为自己所用,窦氏一族因此权倾朝野。
她是圣武皇帝唯一仅存的成年子女。
因此最想让她死的人,除了窦太后一派,他想不出还有谁。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堂堂大长公主,金尊玉贵,养尊处优,做起事来却干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头一天窦廉的人杀了张太医,派人暗杀她,第二天御史台就参了窦廉一本,速度属实快。
若说不是有备而来,他都难以相信。
只是她刚成婚不满四个月,不久前一直在京郊生活,并未听说她干涉朝堂之事。
如今回京不满三天,却迅速拿出窦廉罪证,逼得窦妙瑛松口下令大理寺彻查窦廉一事,且主审官还是和窦廉有仇的谢绍荣。
若不是早有准备,她怎能做到如此之神速?总不会是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吧?
“你猜得没错,这世上,敢对我下毒的,没几人。”
萧令光唇角扯出抹苍凉的弧度,方才还带着笑意的明媚眼眸,如今好似千年寒潭,那当中,包裹着无法言说的孤寂。
而那看似平静湖面下,是暗流涌动,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和杀气。
她自醒来后,只有和母后说起过,对家人以外的人,还是第一次。
并不是她完全相信赵玄意,是知道以他的聪明,即便她不说,他也能猜到。
而且她也感觉到,赵玄意没有恶意。
他好像无所求,这样的人,要么除掉,要么让他成为自己人,为她所用。
第021章 太后亲临刑场
“我所做之事,是为了还我和家人公道。这样一来,势必会阻碍一些人的利益,但,我非做不可。”
萧令光眼神坚毅,已收起方才的亲和,一双清亮的眸子染了丝冷意,平静注视着赵玄意:“我所做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赵先生既然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要我如何相信你会为我保守秘密?”
她眼中的,是杀意。
赵玄意微微一愣,旋即苦笑。
他有得选吗?
从救她那天起,就已经窥探到她的秘密。
偏他还自作主张,建议她的护卫前去营救谢绍荣,如此一来,更是让自己无路可退。
他轻叹,终究是自己把退路给堵死了。
敛起神色,他目光澄明诚恳:“在下本是闲云野鹤,对朝中之事并不了解,对大长公主也没有恶意,当初东市小巷,真的只是巧合,并不是有意为之。若我不救大长公主,你的护卫也很快会找到你。”
这一点萧令光还是信的,岳山查过,他在那处宅院也住了些日子,不存在故意等在那儿就为了救下她。
但他救了她,也是事实,因此她带他回公主府治伤,便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赵玄意知道这不是她想听的,唇边掠过苦笑,继续道:“当日在官道,赵玄亨想把九妹献给窦廉,若不是有大长公主相帮,她只怕不能顺利脱身,算起来,我赵玄意欠大长公主一个人情。”
因此那天,他明知道救她会惹来是非,还是毫不犹豫把她带回家。
萧令光轻蹙秀眉,脸上神情莫辨。
赵玄意又是无声一叹,无奈笑了笑,拱手道:“赵某不才,尚有几分眼力,若大长公主不嫌弃,赵某愿为大长公主分忧。”
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人也通透,这也是萧令光想要的。
不过看他此时的眼中无奈的神情,莫名让她有一种逼良为娼.......呸呸呸.....强迫了人家的感觉。
她唇边露出一抹得逞后的心虚,笑着点头:“好。”
很豪爽地伸出手,欲与他击掌为盟。
赵玄意怔住,随即想起她的做派好像都很利落干脆,兼有几分江湖气,与想象中高高在上的皇家人不同。
他伸出手,与她击掌。
“大长公主,谢大人把窦廉、陈见山拉到菜市口,当场判两人斩立决,午时问斩。”
“谢绍荣的动作倒是快。”
萧令光挑眉,谢绍荣是个胆大心细的,知道夜长梦多,一个斩立决只怕窦妙瑛都措手不及。
赵玄意沉思片刻,道:“只怕有人不会善罢甘休。”
不错,窦妙瑛拦不住朝中老臣,也拦不住谢绍荣,但以她对窦妙瑛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萧令光点头吩咐:“岳山、林枫,带上公主府府兵,去午门看点热闹。”
岳山、林枫听令,回去领人。
青禹、宋嶂护送萧令光打头转去午门。
而此时的窦家,窦廉的兄长,也就是现任窦家家主窦谦,急忙换衣服,想进宫去找窦妙瑛商量对策。
却见谋士赵玄朗朝他轻轻摇头。
窦秦察觉有异,挥退家人,这才问:“二弟手中握有羽林军,是我窦家能在京城保持地位的倚仗,先生摇头是何意?”
赵玄朗道:“放眼京城,窦家的地位已无人能及。”
窦谦皱眉:“是这样没错,可跟我去宫中找太后娘娘想办法救二弟有什么冲突?
赵玄朗道:“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只要窦将军在,太后娘娘只会更加倚仗他。而老爷您.....”
他话说一半,适可而止。
窦谦面色一变,怒道:“荒唐!我与二弟忠于陛下,忠于太后。如今新帝才刚登基,根基不稳,我窦家自然要为陛下和太后娘娘鞍前马后保驾护航,平时争执,也是我和二弟政见不合所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窦家人。如今谢绍荣动我窦家人,我作为窦家家主,岂可让他得逞?”
赵玄朗露出一抹很玄妙的笑,前面的话,多少有点违心,若当真这么想,就不会派他去监视徐斐。
不过后面的话,倒是真的。
面对窦谦涨红的脸色,他不慌不忙道:“窦将军手握羽林军固然重要,但只要有他在一天,太后娘娘就不会重视老爷。”
窦谦皱了皱眉头,倒并未阻止赵玄朗说下去。
“在下并非拦着不让老爷去救窦将军,只是老爷该明白,便是太后娘娘,朝堂之上都没办法保下他。老爷不过是为了全兄弟情谊走一趟罢了,并不会对结果有任何改变。”
窦谦目光犀利,紧盯赵玄郎问:“你想说什么?”
赵玄朗道:“对老爷来说未必是坏事,从此以后,太后娘娘能倚仗的,只有老爷。”
窦谦低头沉思不语。
赵玄朗也不着急,端起茶杯轻抿了几口茶。
就听窦谦问:“他毕竟是我窦家人,出了事,我若是什么都不做,难免引人非议,先生有什么良策?”
赵玄朗嘴角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早就料到他定会这么说。
他放下茶杯,“老爷不是要进宫找太后娘娘商量对策吗?再不去,午时就过了。”
“赵先生果然是老夫看中的人。”
窦谦哈哈大笑,起身招呼随从备车进宫求见太后。
午时眼看就要到了。
东市街菜市口人流涌动,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
窦廉和陈见山被士兵押着上了刑台。
窦廉即便已经到了刑台,仍是不服,额上青筋暴戾,恶狠狠骂道:“谢绍荣,你徇私枉法公报私仇,老子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死无丧身之地!”
当真狂妄至极!
谢绍荣既敢定他的罪,就不会害怕他这点威胁,冷笑道:“你这三年,奸杀凌虐致三百五十八名女子无辜丧命,人证物证俱在却仍无悔意。如此劣迹斑斑,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几百条人命?”
“对!杀了他!”
“杀了他!”
此话激起民愤,百姓们疾恶如仇,纷纷对窦廉发起声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