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官员面色凝重,有胆子小的,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放肆!你们身为羽林卫,不护大殿安危,甘愿任这妖女驱使,该当何罪?”
窦妙瑛气急败坏,环视着冲进来的羽林卫,以太后的身份,怒声呵斥。
可这些羽林卫忠于景帝,忠于先帝,如今自然也是忠于萧令光。
大家面无表情毫不退让,手中长矛一致对外,表明了不听窦妙瑛号令。
萧令光冷冷一笑,长身玉立,昂首,凌厉目光逼视着上首的窦妙瑛,一字一句,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回响,所说的话,足以震慑殿中众臣。
“窦氏谋杀先帝,放任窦氏一族欺压百姓,扰乱朝堂,我看想造反的是你们。”
窦妙瑛不知萧令光何时收买人心,竟让这些羽林卫甘愿听命与她。
她气得身子颤抖,心也一直往下沉,难道今日当真要让萧令光得逞?
她不甘心,眼下她还是太后,她的儿子是皇帝,朝中还是她说了算!她稳了稳心神,试图说服殿中众臣:“先帝作为一国之君,不愿让众位爱卿看到他病中的模样,这才让众位爱卿在外侍疾,谁知竟让有心之人以此污蔑哀家,众爱卿说说,天理何在?”
她说起先帝时,一脸哀戚,眼眶发红,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对于窦妙瑛突然的转变,大家都有点难以适应。
武力无法压制,就想动之以情?
可惜她的算计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令光没给她表演的机会,漠然轻笑:“果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抬手沉声命令:“来人,带证人!”
窦妙瑛拭泪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慌张,目光看向下首憋得脸色涨红的窦谦,想让他想办法。
窦谦微一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
萧令光的人已经把大殿团团围住,他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殿中众臣翘首以盼,纷纷往殿外看去。
便见许拥陈海两位太医,和当初煎药的宫人在羽林卫的押送下,进了大殿。
和他们一起被押送进来的,还有带着镣铐,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韩琳。
众臣见到许拥和陈海,脸色皆是惊变。
当初在先帝床前侍疾的,便是许、陈、高三位太医。
高太医不久前离世,而陈太医此时应该告老还乡,却和不久离奇失踪的许拥一起出现在大殿,
聪明的心中已然明白,大长公主所说之事,怕是没跑了。
窦妙瑛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差点就支撑不住跌坐回凤椅。
第050章 不能赐死陛下生母?
谋杀先帝和皇嗣,可是灭门的死罪。若此事属实,窦家肯定会受到牵连。
若此时站窦家,日后定讨不到好。
人人心中都有杆秤,窦家一派的官员方才还和窦谦一起声讨萧令光,如今见到许拥和陈海两位太医现身,都暗道不妙。
至此只恨方才话太多,纷纷闭嘴,再不敢为窦家出头。
萧顿和杜元致等一众老臣也是面色凝重。
萧顿上前一步,犀利的目光紧盯着许拥和陈海,质问:“许拥,陈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拥无声轻叹,垂头道:“先帝突发痢疾,窦氏以太医院院判利诱,又以家人安危要挟,逼罪臣几人开了和症状相反的药,致使先帝病情加重,药石无医。”
陈海也低着头证实:“许拥所言非虚,当时窦氏以家人安危相逼,罪臣一时糊涂便答应了。”
他一脸懊悔,跪伏在地:“过后窦氏过河拆桥,一路追杀,若不是大长公主出手相救,罪臣一家只怕命丧黄泉。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其他,只愿能揭露真相,惩治凶手,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好大的胆子!
大殿中传来一阵抽气声,众臣震惊。
皇兄,你在天有灵,听到了吗?
萧令光紧握手指,极力忍下眼中泛起的湿意。
“奴婢是凤鸣殿负责洒扫的宫女,先帝病重期间,被派去给先帝煎药。奇的是奴婢所煎的药和交给医案局备案的是不同的药。”
那宫人说着拿出一份药渣,呈给羽林卫。
羽林卫接过,呈给萧顿。
“包藏祸心,胆大包天!”
萧顿震惊的同时,眼中愤怒,怪不得当初不让他们这些老臣去先帝床前侍疾,原来早就在密谋杀害。
他把手中药渣交给谢绍荣,这是重要的证据。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众臣面色凝重,没人敢说话。
萧令光掩去眼中泪意,抬眸冷视:“窦妙瑛,你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哈.....”
窦妙瑛眼见败局已定,此时也不装了,仰头狂笑,笑声响彻大殿。
众臣见她如此癫狂,纷纷摇头。
萧令光垂手而立,漠然看着她。
笑声停止,窦妙瑛微眯起猩红的眼眸,勾起唇角一脸高深莫测,似在挑衅,似在警告。
“萧令光,成王败寇,今日让你占了先机,哀家无话可说。可你也别得意太早,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世上没有不晴的天,没有不缺的月。总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死无葬身之地。”
萧令光岂能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威胁?
她就差喊出来,她是陛下生母,谁敢杀她?
皇兄只有萧凌一个仅存的血脉,这帝位,最终只会落在萧凌身上。
若她杀了皇帝的生母,萧凌日后必不会放过她。
这才是窦妙瑛敢挑衅她的底气。
她倒是打的好算盘。
可惜,她还是得意太早了。
萧令光沉眉漠然,一语击碎窦妙瑛妄想:“你谋杀先帝和皇嗣,便是五马分尸也难抵罪孽。心狠手辣心术不正,如此品行,如何教养年幼的陛下?”
“陛下是先帝唯一血脉,确实不能交给窦氏这样心术不正之人教养。”萧顿等一众老臣深以为然,如此品行,如何还能教养陛下?
那又如何,她的儿子是皇帝,谁敢杀皇帝生母?
“哈哈哈.....我朝还没有斩杀皇帝生母的先例,众位爱卿是想让陛下背上一个弑母不孝的罪名,让天下人耻笑吗?”
窦妙瑛笑意不减,张狂又嚣张。
萧令光清冷眉眼不知何时凝了一股迫人的威压,冷冷注视着癫狂发笑的窦妙瑛,勾唇露出轻蔑:“有这样心术不正心狠手辣弑君的千古罪人,才是他的耻辱。”
何况,萧凌也不是皇嗣。
她目光如利刃,直刺得窦妙瑛笑声戛然而止,面色紫胀。
唇角意味深长的冷意,令窦妙瑛心间一沉,后脊背发凉。
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孟冉义考虑到陛下还小,确实不宜这时候赐死窦妙瑛,叹息一声,选择站出来:“虽说窦氏弑君是死罪,但陛下年幼,若就此背上弑母的罪名,恐要担千古骂名。”
刑部侍郎高绍宗皱眉,不同意:“弑君是灭族的死罪,若让她活着,如何对得起先帝和大皇子在天之灵?”
话虽如此,可这千古骂名谁又担得起?
中书令黄绸轻叹,他和孟冉义一样的想法:“高大人,话虽如此,可若是赐死窦氏,日后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史书上该如何写这一笔?”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高绍宗不认同,据理力争:“二位大人是三朝老臣,下官不敢质疑二位大人的忠心,但窦氏犯下如此罪行,若不赐死,何以告慰先帝和大皇子在天之灵,二位又有何面目面对太皇太后?”
他一句话说得萧令光心口一痛,呼吸难畅。
窦妙瑛杀了皇兄和大皇子,众臣不愿让萧凌留下弑母不孝的千古骂名,可有谁想过,母后的痛呢?
母后失去皇兄,失去孙子,凭什么要她承受骨肉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她朝高绍宗微一颔首,感激他此刻能为母后着想。
孟冉义和黄绸忠于陛下,有自己的坚持。
可惜为了皇兄身后名,她不能把萧凌的身份公之于众。
但窦妙瑛,她是绝对不会让她活着的。
“窦氏犯下如此恶行,活罪难逃。既然众位大人各执一词,不如先把她关去冷宫,日后再定夺。”
黄绸和孟冉义等几位大臣觉得这个办法是眼下最好的,点头答应:“便听大长公主的安排。”
“薛副统领,把窦氏拉下去严加看管。”
萧令光看向薛茂,只有把窦妙交给薛茂,她才放心。
“是!”
薛茂领命,看殿中羽林卫还没放下武器,喝道:“还不退出去?”
窦妙瑛手下的那些羽林卫眼见她和韩琳都被抓,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便都扔下武器投降,再不敢抵抗。
“还有你。”
萧令光看向从方才起就默不作声的窦谦,道:“窦氏一族狼狈为奸,结党营私买官卖官,就交给大理寺审理,众位大人觉得如何?”
窦妙瑛弑君证据确凿,她可以不死,但作为外戚的窦家,绝不可能逃过责罚。
窦家注定是没救了,谁还愿意为他说话?
众官员顺水推舟,齐声附和:“一切由大长公主定夺。”
萧令光吩咐薛茂和谢绍荣把两人押下去。
窦妙瑛不宜再教养陛下,可陛下只有两岁,不能亲政,必然要选出辅国大臣辅佐陛下,稳定人心。
可要选谁来担此重任?
萧顿道:“窦氏已不能教养陛下,眼下自该推举出监国大臣,辅佐陛下。”
顾硕方才还是窦谦阵营,眼见窦谦已倒,自然要为自己寻个靠山,首当其冲站出来奉承道:“下官认为,靖安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顿是三朝元老,又是萧氏宗族,在朝中声望也高,由他来辅佐陛下,想必朝中没人有异议。
“下官也认为靖安王堪当此任。”
原先和萧顿交好的众官员乐见其成,纷纷附和。
杜元致微一皱眉,他今日在大殿之上最安静,极少发表意见,此时却站出来道:“下官认为,大长公主堪当此任。”
哦?
萧顿微挑眉,犀利的目光看向萧令光。
第051章 被贬冷宫
“是大长公主隐忍蛰伏,揪出窦氏杀害先帝和大皇子的真相,此番胆识心计,绝非一般人能比,本王佩服。”
萧顿面带笑意,点头很是赞许。
转而又说:“先帝子嗣单薄,静嘉公主今年不过才五岁,大长公主作为圣武景帝唯一血脉,先帝一母同胞的皇妹,本王也认为只有大长公主最有资格教养陛下。”
萧凌的身份只有萧令光知道,她拉下窦妙瑛,接下来该是萧凌了。
只有坐稳了这监国之位,才能保证接下来要做的事能顺利进行。
只是她没想到萧顿竟婉拒出任辅国大臣。
他在朝中颇有威望,眼下这殿中也有很多人支持他。
他上位,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大长公主如此年轻,尚未自己生养子嗣,如何担得起教养的责任?她若教养陛下,只怕难以服众吧?依下官看,还是靖安王最适合。”
顾硕眼见萧顿拒绝,忙出声支持,顺道把萧令光贬了一通。
他先前是窦家阵营,和大长公主不对付,若是让她辅佐陛下,日后哪还有他的好日子?
一派窦氏旧臣都支持萧顿,殿中顿时分成三派。
一派支持萧顿,一派保持中立,一派支持大长公主。
年纪不大不代表没有能力。
杜元致作为尚书令,时常来往勤政殿议事。
萧令光幼时常在景帝的勤政殿玩耍,他也算看着她长大,见识过她聪明过人的才智,对她有信心。
景帝一生只得六名子女,萧令光是最小的,也是仅剩的一位,出于对景帝的忠诚,杜元致力荐萧令光。
见一时争论不下,他略一思索,便说:“如此,便封大长公主为大帝姬,由大长公主和靖安王共同辅佐陛下,众位大人觉得如何?”
“此方法最为稳妥。”
孟冉义和黄绸等人点头赞同。
“哀家觉得杜大人的建议很好。”
便在这时,赵玉雉在宫人簇拥下,缓步走进大殿。
众臣纷纷行礼:“参见太皇太后。”
杜元致似是松了口气。有太皇太后的支持,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靖安王和众位大人觉得如何?”
赵玉雉挥手让众臣平身,温和看向萧顿,问道。
萧顿没有异议,一脸谦逊,顺从道:“臣听从太皇太后的安排。”
赵玉雉看一眼在大殿上哭闹,宫人好不容易哄好的萧凌,冷淡吩咐:“送陛下回去歇息吧。”
“是。”
宫人答应,半哄半劝,把萧凌抱走。
就算贵为天子,也还是两岁的孩子,看到亲娘被羽林卫拖走,萧凌从方才就一直哭闹不止。
众臣叹息一声,如此稚儿,如何肩负起治理国家的重任?
因此众臣对赵玉雉的安排都没有异议。
散朝后,顾硕和常宽追上萧顿,一顿奉承:“有靖安王在,实乃我朝幸事,有您辅佐陛下,我等也放心。”
“是啊,如今陛下年幼,只有靖安王才能稳定人心,造福社稷。”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萧顿被夸得心花怒放,摆手笑道:“二位大人过奖了。明日府中有宴,二位大人若是有空,不妨过来浅酌两杯。”
顾硕和常宽相视一眼,露出喜色,一口答应下来:“能去靖安王府中赴宴,是我俩的荣幸,明日定准时赴会。”
这时有同僚过来贺喜,萧顿跟朝臣谈笑风生,在众臣的贺喜和奉承声中走远了。
方才殿中的变故,似乎已经被大家抛之脑后。
无人再提一句曾经手握大权的太后,和权倾朝野的窦国舅。
“啪!”
冷宫中,窦妙瑛一脸怒色,狠狠一巴掌把前来打扫冷宫的宫人打得左脸发红。
她眼神凶狠,紧咬着牙,下巴因为用力而变得扭曲,恶狠狠斥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叫萧令光来见哀家!”
冷宫因为长时间没人住,一派破败的景象,窦妙瑛住惯了奢华尊贵的椒房殿,如何看得上这里?
一通怒火全都发泄在前来打扫的宫人身上,沉声命令:“南杏,给我狠狠的打!”
“太后......”
南杏一脸为难,想劝她先忍过这一阵,再徐徐图之。
却不想窦妙瑛以为她不听吩咐,冰冷的眼神盯得南杏心头一颤:“怎么,连你也不听哀家的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