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阿洙洙【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6:58

  任乳娘只含糊说不知道。
  苏辙想着待会儿去问问程氏,如今他跟着程氏启蒙,家中不宽裕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他正病着,对上炙羊肉这道大菜没什么胃口,目光被豆豉吸引了去。
  豆豉佐粥极好,用大豆、小麦粒、生姜、茄子、紫苏、川椒做成的,一口下去,鲜香爽口,麻麻辣辣,让人食欲大开。
  苏辙就着这碟子豆豉多用了一碗粥。
  他到底病了,吃饱喝了药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似听到了程氏说话的声音。
  程氏方才已盯着大厨房将羊肉酱,豆豉做好,刚忙完的她就匆匆过来看望苏辙,任乳娘轻声道:“……大夫说了,只要八少爷能吃能喝就没什么事儿,方才他吃了两碗粥,一个炊饼了。”
  程氏看着那碟子几乎动都没动的炙羊肉,不免有点心疼。
  她统共买回来了五斤羊肉,正院与长房处各送了一斤,苏洵与苏辙这里加起来一斤,剩下两斤全做成羊肉酱送去了天庆观,一罐送给苏轼,一罐送给了张易简。
  她自己是一块羊肉都没舍得吃。
  任乳娘在苏家多年,多少也有几分了解程氏的性子,只道:“您可吃了?若是没吃,叫大厨房将这碟子羊肉热一热,方才八少爷是一筷子都没动,只说没胃口。”
  顿了顿,她又道:“方才八少爷还问奴婢为何会有羊肉了!”
  “叫奴婢说,这羊肉与猪肉都是差不多的,您又何必当了自己的嫁妆去买羊肉?”
  程氏微微叹了口气:“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却是什么都懂!”
  “六郎小小年纪离家,实在是可怜,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羊肉,我嫁妆的簪子多的很,少一支也不算什么。”
  苏辙隐隐约约听到这话,很是心疼程氏,再也睡不着。
  他一直等程氏与任乳娘等人分食完这碟炙羊肉后,这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程氏虽为严母,但对孩子们的爱却是半点不掺假的,笑着问他今日可好些了没,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最后更是道:“……八娘一直吵着要来看你,我好说歹说这才劝住,喏,这是她带给你的绿豆水。”
  苏辙喝着爽口的绿豆水,忍不住道:“娘,您替我谢谢八姐姐。”
  “对了,厨房做给六哥的羊肉酱和豆豉真好吃,您差人将东西送去天庆观了吗?若是没有,我想拿了压岁钱给六哥买点糖霜玉蜂儿。”
  “六哥最爱吃糖霜玉蜂儿了,他一个人在天庆观,太可怜了。”
  “不过您得再我给六哥的信上再添上一句,要他吃完糖记得刷牙,不然牙齿会坏掉的。”
  程氏笑着答应下来。
  因炙羊肉一事,苏辙认真打量一二,这才察觉苏家的银钱是越来越紧张。
  程氏原先每年都会给自己做上两件新衣裳,毕竟她管着家,人情往来都是要她出面的。
  但今年春日夏日,她却是一件新衣裳都没做。
  去年时候,他两三个月就能吃上一次羊肉,可今年却是大半年才吃上一次羊肉,还是沾了苏轼的光……
  一想到这里,苏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他看着程氏,认真道:“娘,我有悄悄话要和您说。”
  程氏哑然,叫常嬷嬷等人下去后这才道:“八郎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苏辙正色道:“娘,方才您与乳娘说的话,我都听到啦……”
  与后世所有家长一样,程氏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这些琐事你不必操心,只需要好好念书就行了。”
  这等话,苏辙难以苟同。
  他握着程氏的手,认真道:“娘,您这话说的不对,我是家中的一份子,家中日子过的艰难,我哪里能安心念书?”
  “娘,从前六哥教过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您变卖嫁妆并非长久之计,这嫁妆总有卖完的一日,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二伯如今虽升官了,但他初到阆州,花银子的地方多的很,每年手中余钱也没多少,送回家的银子也不会太多。”
  “马上大哥,二哥他们要参加科举了,六哥进了天庆观念书,五姐姐与八姐姐也越来越大……咱们节流的同时,为何不想着开源?”
  程氏知道这孩子向来鬼主意多,只笑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谈何简单?”
  虽说宋朝民风开放,做生意的小娘子不计其数,但像苏家这等大家族却鲜有女子做生意的。
  再说了,做生意需要本钱,更是有风险,以苏家如今境况,若是亏损,无异于雪上加霜。
  苏辙提醒程氏道:“不是有二舅母送给我的那个金钳镯吗?”
  “您将镯子拿去当了,当本钱!”
  程氏觉得他童言童语很有意思,笑着问道:“好,这下本钱有了,可做什么生意了?”
  苏辙缓缓道:“您绣工极好,画的花样子也好看,为什么不开一间纱e行?”
  程氏嘴角的笑容顿时滞住了。
  程家当年就是以丝绸,纱布制品发家,如今更是眉州乃至四川赫赫有名的丝织品大户。
  遥想当年程老太爷在世时,最疼爱的就是幺女程氏,时常将她驮在肩上去纱e行转悠,耳濡目染之下,纱e行种种,程氏比两位兄长更为清楚。
  苏辙看向程氏,道:“娘,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您肯定在想若是咱们苏家开了纱e行,肯定会影响程家纱e行的生意。”
  “可咱们一没偷二没抢,光明正大做生意,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哪家的布好自然去哪家买。”
  程氏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只轻声道:“咱们八郎真是聪明。”
  “不过赁铺子做生意一事非同小可,得从长计议。”
  等着陪儿子说了会话,她这才回去。
  一路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苏辙方才的话,若真的开纱e行,她觉得是稳赚不赔之事。
  只是,这纱e行一开,以后与程家是再无重修旧好的可能。
  程氏心里乱极了。
  就算两个哥哥对她不好,但程家还是有她的母亲在的,程老太君对她远比不上程浚与程F,但到底也是她的亲娘!
  程氏是满腹心思回去。
  她刚回去就见到苏洵坐在桌边等着她,只不解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书房看书吗?怎么回来了?”
  苏洵指了指桌上一筷子都未动的炙羊肉,含笑道:“我自然是有要紧事才回来的。”
  他与程氏夫妻十几年,对程氏的性子清楚的很,想必程氏是舍不得吃羊肉。
  既是如此,他又怎会吃独食?
  苏洵见程氏愣神,忙招呼她道:“这羊肉还热着,快坐下来吃吧!”
  程氏这才坐了下来。
  方才她已在苏辙房里吃了个半饱,如今心里有事惦记,哪里吃得下去?
  她便观察起苏洵来。
  苏洵说的是将炙羊肉端回来与她一起吃,可苏洵的筷子根本不往羊肉夹,时不时将羊肉夹到她碗里,嘴里更是说她这些日子辛苦了,多吃些!
  程氏心里软成一片。
  她不由又想到方才的苏辙,这孩子哪里是病了没胃口?分明是知道她不舍得浪费羊肉,定会将一碟子羊肉吃的干干净净。
  一边是替她着想的夫君和孩子,一边是无情无义,将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娘家人,程氏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第二天早上,程氏起床后难得没有来看苏辙。
  来的是常嬷嬷,常嬷嬷一开口就道:“……夫人说了,这几日要忙赁铺子的事儿,怕是没时间过来看你,你要乖乖的才是。”
  “等着铺子生意好了,定要咱们八少爷顿顿吃羊肉!”
  苏辙眼里是亮晶晶的,连声道好。
  程氏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就当了金钳镯,赁了铺子,更在牙行找了待诏、手货打算将铺子装潢一二。
  当程氏忙完这些事时,苏辙的病还没有好全了。
  她得空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苏辙,更是与苏辙道:“……咱们八郎聪明,那日我听了你的话是醍醐灌顶,这纱e行装潢后散散味儿,大概秋日,最迟冬天就能开门了。”
  “这主意是你出的,等着纱e行赚钱了,我给你封了大封红!”
  苏辙瞧着她不出几日又瘦了些,更将这些事料理的井井有条,由衷道:“娘,您可真厉害!”
  一旁的常嬷嬷却是心疼道:“夫人不是厉害,是想着赶在八少爷病好之前将这些事情办妥。”
  “夫人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做学问也是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会学有所成?”
  “夫人想着八少爷你生病已耽搁这些日子,等着你痊愈后就能开始给你启蒙了!”
  苏辙偷懒的想法再次落空。
  他并非情绪外放之人,如今却忍不住握住程氏的手,正色道:“娘,等着我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还有八姐姐和六哥,他们也会好好孝顺您的。”
  “要是他们不孝顺您,以后我就再不和他们来往了!”
  程氏虽累,但如今听闻苏辙这番话,只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觉得儿子对自己这样孝顺,定要好生教养他才是,一开口就是道:“我看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明日就继续给你启蒙吧。”
  苏辙:……
  他忍不住道:“娘,大夫说了,我年纪太小,得多休养几日……”
  他看着程氏严肃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就道:“好吧,明日我们就继续启蒙吧!”
  所以到了晚上,他就早早歇下,毕竟明日开始又是一场持久硬仗。
  七月的天儿,暑热依旧。
  苏辙房里无冰可用,便将房门与窗户都打开,这样有穿堂风吹进来,也能凉快些。
  他正睡得香甜,隐隐约约觉得床头似有人在哭。
  他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定是在做梦。
  也就苏轼喜欢做这等事,如今苏轼远在天庆观念书,怎会有人闹自己?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定是太过思念苏轼的缘故。
  还真别说,虽说他觉得苏轼在家时挺烦的,但这人真去了天庆观念书,他又觉得挺想念这个便宜哥哥的!
  谁知苏辙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时,只听见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八郎?”
  “八郎?”
  “你怎么又睡着了?”
  随着话音落下,他甚至能感受到有人拿胖乎乎的手指在戳自己脸。
  苏辙忍不住睁开眼,果然再次见到苏轼!
  他下意识叫出声来:“呀!”
  “闹鬼了!”
  苏轼吓得连忙伸手将他的嘴捂住,低声道:“八郎,别叫,是我!”
  “我是你六哥!”
  这小手依旧是胖乎乎,软绵绵,因天气太热,还带着几分潮气。
  苏辙下意识道:“六哥,真的是你?”
  待他瞧见苏轼重重点头后,皱眉道:“不过六哥,你怎么回来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天庆观念书吗?”
  天庆观规矩森严,每月只能休息一次,一次休息两日,如今才七月下旬,距离月底还有五六天。
  苏轼是欲言又止。
  苏辙忍不住低声道:“六哥,你不是逃学偷偷跑回来的吧?”
第26章
  苏轼虽顽皮, 却也是知道对错的,羞赧点了点头。
  苏辙惊呆了。
  他知道苏轼胆子大,却万万没想到苏轼胆子这样大。
  他忍不住道:“六哥, 那, 那……你回来之前可有与夫子说一声?”
  “夫子可答应了?”
  苏轼一副“你真傻”的表情:“八郎,若是我与夫子说了,他哪里会放我回来?”
  说着, 他更是振振有词道:“我是担心你才回来的。”
  “我收到你的信, 知道你病了,实在是担心!”
  “你从小身子就好,可我听说越是这样的人, 一旦生起病来就越是严重。”
  “八郎,你好些了吗?”
  “可还难受?”
  苏辙心里不可谓不感动,当日苏洵送苏轼去天庆观回来后曾说过,从苏家到天庆观路途并不近, 坐马车都要半个时辰,若是走路……大约得要两个时辰。
  他正色道:“六哥, 你是怎么回来的?”
  “难不成是走回来的?”
  苏轼再次点点头,可这一次面上满是骄傲之色, 说起了自己的逃学方案:“对啊,我们每日放学之后要回房休息一刻钟的时间再去用饭,等着大家去吃饭时, 我就说自己不饿,一个人偷偷躲在屋子里。”
  “然后我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从天庆观回家这么远, 我走到半夜才走回来。”
  “傍晚时倒还好,可到了夜里,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还是怪吓人的……”
  从他的话中,苏辙更是见识到了他过人的胆识与聪明才智。
  当日苏洵送他去天庆观的路上,他赌气不肯与苏洵说话,一路上撑着腮帮子看窗外,所以记下了路。
  到了最后,苏轼更是再次关切道:“八郎,你好些了没?”
  “现在可还难受?”
  苏辙看着他满脸焦急,道:“六哥,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
  “娘还说明日要给我启蒙,教我念书了!”
  说着,他只道:“六哥,你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脚。”
  苏轼却是犹犹豫豫,左顾言他。
  苏辙一个翻身下床,二话不说脱下苏轼的鞋袜。
  他只见苏轼胖乎乎的脚上满是水泡,有的地方甚至在流血。
  从前苏辙是想都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般“变态”之事,毕竟苏轼走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路,小胖脚那味道简直难以言说。
  可如今,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有心疼:“六哥,疼吗?”
  苏轼下意识点点头,可旋即却又摇了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一点都不疼。”
  “八郎,你不知道,我收到你的信后十分担心,生怕你有事儿……”
  他没好意思说,自他接到苏辙的回信后眼泪就掉个不停,今日回来的路上更是一边走一边哭,生怕再也见不到苏辙了。
  苏辙心里十分感动,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活了两辈子,就没人对他这样好过。
  可这一点都不耽误他扬声喊任乳娘起身。
  任乳娘起来看到苏轼后傻了,等着程氏与苏洵起来后看到苏轼更是傻了,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接下来再是震惊的表情。
  程氏最先反应过来,气的指着苏轼直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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