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郭夫子不愿意成亲生子,还是挺愿意无痛当爹啊!
事实证明,有两个这样乖巧懂事,聪明过人的孩子,谁不喜欢?
想当初苏轼与苏辙刚出生时,苏家的日子并不宽裕,苏洵勤学苦读的同时,也得帮着带娃,回想起那段时光,他只觉得苦不堪言。
他更觉得郭夫子当真如他二哥苏涣所言,看着不着调,实则是有大智慧的。
一来二去的,苏家上下便没谁再将郭夫子当外人,逢年过节时更是邀了郭夫子前来苏家住上几日,更是专程为郭夫子准备了一个上等的院子。
可谓相亲相爱一家人。
苏辙一行人回到白马书院,很快就吃上了厨房送来的八宝饭。
郭夫子吃的是满嘴流油,更是连连点头:“味道不错!”
苏轼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在,称赞道:“师傅,岂止是味道不错?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有这样的美食,就算要我去天上当神仙我都不干!”
一行人是其乐融融。
时间过的极快。
一转眼,苏辙就到了十岁。
他不仅长高了,面上更是褪去了婴儿肥,已有几分俊朗的模子,言行举止更是进退有度,但凡与他熟识之人提起他来都是赞不绝口。
这一年,苏轼十三岁,他不光展现出过人的才智与天分,更是展现出好吃的一面来,闲暇时就与郭太白一起研究好吃的,故而即便苏辙抽条了,但他却还是长着一张易嗔易喜的包子脸。
他们兄弟两人站在一起,苏轼比苏辙高上小半个头,但却是一团稚气。
时常有人看到他们兄弟两个会发问。
谁是哥哥?
谁又是弟弟?
每每苏轼听到这等话,都会气闷好久。
可就算如此,一点不耽误他们兄弟两人的感情。
在朝夕相处中,苏辙与苏轼的感情是愈发深刻,比双生子还要好。
几年的时间里,能发生很多细碎的小事。
比如,苏家大郎苏位在苏涣的撮合下,娶了苏涣妻子杨氏的外甥女彭氏为妻,自成亲以来,夫妻两人琴瑟和鸣,就算苏位前年会试落第,可彭氏却始终鼓励苏位,为苏位打气。
比如,苏家二郎苏修如今也订了亲,定的是石二姑母夫家的侄女,定于明年春日成亲。
比如,苏老太爷的身子一日日好转起来,用舟山县神医的话来说,就他这身子骨,再活十年八年也不是问题。
……
当然,转瞬即逝的时光里也并非全是好事,也有坏事。
比如,程家的程老太君因日子过的不顺心,身子亏空的厉害,只怕没几年活头,就算她行事糊涂,程氏与她断绝了关系,可到底却是生了程氏一场,程氏听说这件事时多少有些伤感的,可伤感归伤感,却一次都没去程家看过程老太君,因她知道,程老太君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儿子,她一去,程老太君定又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比如,苏五娘如今年纪也不小,亲事却不算顺利,王氏看得上的人家,旁人看不上苏五娘,上门提亲的人家,王氏又看不上。
又比如,当年在眉州赫赫有名的神童程之才在中了案首之后,又被程家花了大价钱去汴京念书,可惜,乡试落榜了。
许多眉州老百姓提起这件事来都颇为惋惜。
一个个人原以为程之才会成为第二个苏涣,没想到程之才却是连乡试都没考过。
这等消息传入到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耳朵中来,可不是坏消息,却是好消息,不光是好消息,更是好戏。
程浚向来好面子,只对外说因乡试之前程之才身子不适,所以才会导致落榜。
这话一出,大家信了,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明年乡试的程之元身上。
当史无奈听说这件事后,马不停蹄跑来将这“好消息”告诉了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
几年的时间过去,他长高了,也长壮了,但学问却并无太大长进,也就去年才中了秀才,今年年初才来白马书院念书的。
史彦辅原想着将史无奈送入眉州风头最盛的青城书院,可惜史无奈说什么都不肯去,用他的话来说,他之所以还想继续念书,就是一个人在北极院太过于无聊,所以想找苏辙与苏轼一块玩。
虽说青城书院的风评远比白马书院强,虽说以史无奈之资,想要拜师于郭夫子,是远远不够格的,但史无奈就是闹着要去白马书院。
史彦辅无奈,只能答应他。
所以,他们三人很快又过上了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日子。
一开始,郭夫子也曾想过将史无奈收于自己麾下,可后来发现史无奈天资平平,再加上这孩子比苏轼还胡闹,也就熄了这份心。
史无奈一点都不介意这些,每每放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苏辙与苏轼玩。
这不,他刚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就匆匆赶来告诉苏辙兄弟两人:“……呵,我原先就知道程家不要脸,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呸,他们还指望着程之元能够通过乡试?如今程之元被众人吹的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只怕我考中了举人,他都考不过!”
说着,他更是朝外偷偷看了眼,这才低声道:“还有,我听说程之元偷偷在外养了个女子!”
苏轼:!!!
他神色一变,惊讶道:“这话当真?”
苏辙向来对这些八卦消息不是特别感兴趣,虽说史无奈知晓的八卦多,来源广,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寻常八卦消息已勾不起他的好奇心。
可如今,他面上神色也没比苏轼强上多少,只道:“无奈哥哥,这消息到底是真的假的?”
“可别到了最后又是假的!”
史无奈正色道:“自是真的,我敢以我祖先史大奈的名义对天起势了!”
听他娓娓道来,苏辙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几年程之元在眉州是风头无二,谁人都想着与他套套近乎,有送古玩的,有送古籍的,有送字画的……还有送女人的。
程大舅母对程之元寄予厚望,也担心旁的学子欺负嫉妒程之元,所以在白马书院为他买了一间小院子,方便他读书做学问。
这就给了程之元可乘之机。
他并不敢堂而皇之将那女子养在自己院子里,毕竟程大舅母向来厉害,这等事若叫程大舅母知道可了不得,所以他又偷偷赁了个小院子,将那个女子养了起来。
那女子据说样貌出众,对付男人很有一套。
有了这女子,本就无心读书的程之元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到了最后,史无奈更是道:“……程之元自诩风流,有一次还带着那女子前去赴宴,却没想过如今他才十四岁!”
“啧,我娘可是与我说过,男子太过接触这等事会泄了精气,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娘还说我读书不好归不好,若叫她发现我偷偷在外头拈花惹草,就剥了我的皮!”
苏辙听到最后,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要知道程之元如今才十四岁,他的哥哥程之才都还没娶妻了!
小小年纪就沉溺于男女之事,别说程之元是假神童,就算是真神童,只怕想要说到一门好亲事都不是什么易事。
苏辙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专心念书起来。
纸包不住火,很快程之元偷偷养外室的事就爆了出来,毕竟众人一提起眉州神童,众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有些聪明的后生觉得不服,便肆意宣扬起此事来。
当这件事传到程大舅母耳朵里时,她气的直发抖。
几个孩子中,她对程之元付出的心血最多,万万没想到儿子竟做出这等事情来,当即就带人冲到那院子里去,当着程之元的面将人活生生打死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程之元伤心不已,几乎哭晕了过去,更是找到了程老太君,口口声声道:“……您替我评评理,读书人讲究红袖添香,有个红颜知己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儿,娘怎么能这样?”
“媚娘根本不像娘想的那样,她时常督促我上进,而且……而且媚娘肚子里都有了我的骨肉啊!”
程老太君病了好些日子,本就有些糊涂,被程之元这样一挑唆,再一想自己的重孙就这样没了,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
她老人家虽不知事,但知道大孙落榜,次孙成这个样子是不好的,便将这笔帐怪在了程大舅母头上,将程大舅母叫过来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若换成往日,程大舅母想着程老太君时日无多,忍忍也就算了。
但这一次,她被程之元气的心里也憋着气,当即就回呛了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程之元之所以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程浚这样一个当父亲的,程之元变成这样也很正常。
她更数落起程老太君来,直说程老太君教子无方,纵容孙辈……说来说去,仿佛程家的落败都是程老太君造成的。
她这几年心里都不痛快,如今一撒气心里倒是痛快了。
可程老太君却是怄的半宿没睡着,是越想越生气,当天夜里就一尺白绫挂在了房里。
翌日一早。
丫鬟进来喊程老太君起身时,只看到程老太君的尸身直挺挺挂在房梁上,顿时吓得是魂飞魄散。
一时间,程家乱成了一团。
程浚气的不行,不仅狠狠扇了程大舅母两巴掌,更闹着要休妻。
程大舅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四处求人帮着说情,可程浚不为所动。
程大舅母更是到了苏家的纱e行,堵着门口要见程氏。
程氏无法,只能露面。
见到与程家再无关系的小姑,程大舅母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就算你与娘之间有什么不对付,可死者为大,娘死了,你也该去磕几个头,烧两柱香的,去了更是劝劝你大哥。”
“我嫁进程家十几年,没有功劳也苦劳,元哥儿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定亲了,你大哥就算不为我想想,也得为元哥儿想想才是!”
今日程氏之所以见程大舅母一面,是实属无奈。
等着她哭完了,程氏这才道:“你的话说完了吗?若说完了,我差人送你出去!”
程大舅母万万没想到程氏竟会狠心至此。
她却是没想过,程氏之所以变得如此,都是被他们程家人害的。
程氏见她没有接话,便要常嬷嬷将她“请”了出去。
这下,程大舅母就算是出去也得出去,不出去也得出去。
上了马车,程大舅母气的是脸都青了。
她身为眉州首富之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跟在她身边的嬷嬷也是看着程氏长大的,如今直觉得不对劲,低声道:“……夫人,这姑太太怎么这样镇定?好像这事儿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您说这件事是不是她在背后在捣鬼?毕竟咱们程家乱了套,得益最大的就是苏家的纱e行啊!”
这嬷嬷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程大舅母心思龌龊,便以为这世上人都和她一样。
再加上她派人去查了查,查到给程之元送女子的那人与史无奈也有几分交情,她便愈发笃定这件事是苏家在背后捣鬼。
程老太君发丧时,程之才身为长孙自然是要回来的。
瞧见自家娘亲那几欲疯魔的样子,程之才很是心疼,他足足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程浚这才松口,不过他只保留了程大舅母的名头而已,却要将人送到庄子上去养病。
程大舅母离开这一日,攥着长子程之才的手舍不得松开,更是哭的泪水涟涟:“……才哥儿,娘这一走只怕再也回不来,看不到你娶妻,看不到你生子!”
“娘这辈子命不好,摊上程家这摊子黑心肠的人,你爹爹如此,你姑姑也是如此,我就算是做鬼都不甘心啊!”
程之才握着程大舅母的手,正色道:“娘,您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这样算了的。”
程浚是他的父亲,他自不好有所动作。
可程氏却只是他的姑姑,一切皆因程氏而起,这笔帐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三日之后,程之才就到了苏家一趟。
常嬷嬷前来禀报时,苏辙正在程氏房中,今日杏花楼刚好又送来了十贯钱的封红,他要程氏帮他把这些钱存起来。
当听说程之才前来的消息,他们母子两人皆是一愣。
程氏更是不解道:“……才哥儿怎么会过来?如今娘刚下葬不久,他娘刚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他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我们苏家?”
可因程之才向来擅做表面功夫的缘故,她对这个侄儿印象一向不差,当即就站起身道:“我去见见他!”
近来程家的家务事可谓眉州所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苏辙也有所听闻,多少觉得有些不对,也跟着道:“娘,我跟您一起过去。”
待苏辙见到程之才时,是愈发觉得不对劲。
只见程之才面容一如从前,半点不见悲愤,反倒神色如常。
程之才如从前一样先寒暄一阵后,紧接着才直奔主题:“……姑姑,娘娘自缢之前曾留下过一封遗书,直说放心不下您,想要将八表妹许给我为妻!”
这话一出,可谓平地惊雷。
程氏惊呆了。
苏辙也惊呆了。
两人都觉得以程老太君的性子万万做不成这等事情来的,对程老太君来说,女儿那就是赔钱的货物,又算得了什么?
程之才像是没看到两人面上的惊愕一般,说起话来依旧是不急不缓,直道:“……当初您放话与娘娘断绝关系后,娘娘心里就一直不大舒服,病重的这一两年更时常提起就算如今苏家上下所有人对您不薄,可程家却是您的娘家,如今她老人家尚在,您与程家就没有来往,若她老人家去了,以后您与程家只会越行越远。”
“所以娘娘才会如此考量,八表妹也到了适龄婚嫁的年纪,如今并未许下人家,正好我也并未定亲,男未婚女未嫁,这门亲事既是娘娘的遗愿,不知姑姑觉得如何?”
这话说完,他更是恭恭敬敬递上了一封书信。
程氏接过一看,上面果然是程老太君的字迹。
她气的直发抖。
苏八娘今年年方十四,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因她与苏洵将她看的宝贝,所以才想将她多留两年,却万万没想到叫程之才钻了空子。
苏辙知晓历史上的苏八娘正是嫁给了程之才为妻,最后更是落得一个自缢身亡的下场。
他看着那封所谓程老太君留下的“遗书”,只淡淡一笑,道:“按理说老太君遗愿,于情于理我八姐姐都该嫁给你的。”
“可惜真是不巧,半个月之前,爹娘就已为八姐姐定下了一门亲事,老太君遗愿恕难从命了。”
这话,程之才是一点都不意外,只道:“噢,是吗?”
“八表妹已经定亲?不知道是哪家的儿郎?眉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道出名来,我大概也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