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阿洙洙【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6:58

  虽说苏辙兄弟二人对张方平是又敬又佩,但在赴宴之前还是极有默契吃了不少肉脯和糕点,毕竟以张方平那节俭的性子,说不准又要请他们吃面糊糊。
  当日苏辙买了不少食材,但张方平并没吃,用他的话来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等着苏辙他们离开后,他怕是再也吃不惯面糊糊了。
  当时苏辙听到这话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这等大人物的想法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啊!
  苏辙父子三人吃的半饱才出门。
  他们万万没想到刚进屋,看到桌上的吃食却是吓了一大跳。
  有大耐糕、葱泼兔、豆腐羹……还有几只垫着紫苏叶蒸的螃蟹,一只只足有苏辙手掌般大小,看的苏辙是一愣愣的。
  他下意识觉得今日张方平是不是吃错药了。
  张方平已坐在席间,看着他们:“怎么不坐?今日可是腊八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一转眼一年又过完了,可真快啊!”
  苏辙已落座。
  他看着这肥硕的螃蟹,想着近来天气严寒,今日又是过节,如此肥硕的螃蟹定不便宜,也不知道张方平听蒲叔说起螃蟹的价钱时,会不会心痛。
  他下意识看了蒲叔一眼,果然见蒲叔一脸愁容。
  苏辙率先拿起一只螃蟹,慢条斯理用了起来:“……寻常人喜欢中秋后的螃蟹,我却觉得冬天的螃蟹更好些,蟹黄微凝,围着炉子煮黄酒喝,外头落着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惬意。”
  苏洵与苏轼见他如此,也跟着坐了下来。
  若非他们了解张方平的为人,只怕就要以为今日这宴是鸿门宴!
  蒲叔是心痛不已,一开口就道:“这等日子谁不喜欢?可八郎啊,这样大的螃蟹要六百文一只了,还是人家知晓我是大人身边伺候的,算便宜了不少……”
  他这话还没说完,张方平就一眼扫了过去,淡淡道:“大过节的,您说这些做什么?”
  蒲叔这才察觉自己的话很有些扫兴,是讪讪一笑。
  纵然苏辙没用蟹八件,但拆螃蟹的动作依旧优雅,可见是常吃的,不多时就拆出一碟子蟹肉加蟹黄出来。
  他将这碟子蟹肉蟹黄放在张方平跟前,缓缓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朝何代都是如此,不是靠一人省吃俭用,老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唯有朝廷从上至下人人这般想,北宋才能海晏河清,一派昌盛。”
  他自诩他没有张方平的境界,要他省吃俭用一两个月勉强还行,长年累月如此,简直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张方平吃着鲜美的蟹肉,淡淡一笑,道:“有些话我原打算等着吃完饭再说也不迟,可你既提起,我就开门见山。”
  “以我的学问再想要指点你们,不说吃力,却多少有些勉强。”
  “更何况你们既是游学,就该四处游历,益州也是四川境内,我这几年一直四处为官,对汴京之事知道的也并不清楚,依我看来,你们不妨去汴京。”
  苏辙父子三人皆十分吃惊。
  敢情这是一顿饯行宴?
  张方平亦知这般天气动身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但他却是深思熟虑后才有了这般主意:“……从益州去汴京路途遥远,少则十几天,多则月余,明年会试在即,留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我要给你们介绍的乃是当朝翰林学士欧阳修,你们拿着我的信笺去找他指点一二。”
  苏辙又是微微一愣。
  他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会步入汴京,与史书上出现的那些大人物会面,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苏洵已是激动起来,他也是进京参加过三次会试之人,对欧阳修的大名是如雷贯耳,这人出身贫寒,初入仕途就得官家看重,后因替被贬的范仲淹申辩被贬夷陵,可其才学难挡,很快入朝复职,屡次升官,却又因替范仲淹说话外放,又被召回朝,如今已官至翰林学士,极得官家信任,众人都说以他之才学,定是前途无量。
  可苏洵最是钦佩的却是欧阳修颇有文人风骨,才学出众,曾提携过朝中重臣曾巩,王安石等人,若两个儿子能得他提点几句,定是受益匪浅。
  一想到这里,他便连忙起身道:“多谢张大人。”
  可顿了顿,他又道:“张大人何时与欧阳大人有所来往?”
  他并未听苏涣说起过。
  张方平淡淡一笑:“我与欧阳大人并无什么来往,只是这人向来喜好奖掖后进,我的举荐信只是敲门砖而已,你们父子三人能不能入得了欧阳大人的眼,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苏辙父子三人又是连声道谢。
  蒲叔乍然听说苏辙即将启程,很是不舍,直道:“这样冷的天,我看再缓几日出发也不迟,要是遇上风雪,说不准还要在路上过年……”
  张方平听他絮絮叨叨,并未接话。
  其实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以他对苏辙两兄弟的了解,通过会试对他们兄弟两人来说是易如反掌,可会试之后还有最为重要的一关――殿试。
  殿试是官家亲自处置对会试的复试,所以不光才学重要,官家对考生印象如何也十分重要。
  他虽远在益州,却也是听到些风声,直说欧阳修这两年极得官家看重,这几年大概会擢升为参知政事,这可是副宰相啊!
  众所周知,官家仁善,对身边大臣的意见会斟酌一二,若欧阳修能在官家跟前替苏辙美言一二,来日殿试对苏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苏辙父子三人见张方平并未接话,也知道张方平的意思。
  一顿饯行饭吃完,他们拿着张方平所写的介绍信就回去了。
  一路上,父子三人是讨论来讨论去都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最后苏辙只笑道:“……既然张大人这样安排,想必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即刻动身就是了!”
  “就算路上遇上冰天雪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有钱,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
  他有说这话的底气。
  如今明面上苏家是眉州首富,但如今杏花楼在北宋各地已开了不下百余家分店,赚的是盆满钵满,但陈掌柜向来信奉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并未对外宣扬。
  所以如今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豪。
  苏洵与苏轼颇为赞许点点头。
  很快,苏辙父子三人就辞别张方平与蒲叔。
  临行之前,苏辙还专程谢过张方平为他买的螃蟹。
  坐在前往汴京的马车上,苏辙已有几分心潮澎湃。
  他知历史上的北宋富庶,如今即将前往北宋,又怎会不激动?
  倒是苏轼撩开帘子,看着益州巍峨的城门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却是有些念念不舍:“……我们这一走,偌大的府衙又只剩下张大人与蒲叔了,今年过年就只有他们主仆两个人,冷冷清清,还是怪可怜的。”
  苏辙道:“张大人心里装着北宋和北宋的百姓,是有宏图大志之人,身在何处都不可怜的。”
  毕竟有梦想的人才最了不起嘛!
  若叫寻常百姓像张方平这样整日吃面糊糊,他们可受不了,可张方平整日多的是事去思去想,吃什么穿什么对他来说并无多大意义。
  苏轼想了想,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
  苏轼是个坐不住的性子,闲来无事的他要苏洵将那封介绍信拿出来瞧瞧。
  苏洵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六郎,你就算胡闹也得有个度才是,张大人写给欧阳大人的信也是你能随便看的?若是弄脏了怎么办?”
  苏轼老早就知道他爹爹很是崇拜欧阳修,便对这封信是愈发好奇:“爹爹,您别忘了,那封信可是有张大人的泥戳儿的,我哪里看得到里头写的是什么内容?”
  “我就是想看看这封信厚不厚,看看张大人有没有好好夸奖我们!”
  苏洵:……
  苏辙:……
  苏轼看了眼无语的爹爹和弟弟,也觉得自己颇为委屈:“可您倒好,连信封都舍不得给我瞧瞧,实在太小气了些。”
  他是越说越好奇,看向苏辙道:“八郎,你说张大人到底会在信里写些什么?”
  “当日二伯写给张大人的信只用浆糊糊住了,可张大人倒好,封口处还盖上泥戳儿,生怕我们偷看似的!”
  苏辙道:“张大人说他与欧阳大人平素并无多少来往,想必信里头写了什么不想叫我们知道的事情吧。”
  说着,他打趣道:“六哥,你该不会是怕张大人将你好吃一事也写进去吧?我看那封信好像还挺厚的,说不准该写的不该写的,张大人都写了……”
  苏轼神色一变:“不会吧?八郎,你可别吓我!”
  他们父子三人原以为年前就能到汴京,可事实证明他们却低估了严寒的天气。
  原计划大半个月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毕竟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
  他们一路走来,历经风霜,冻雨,雨雪等天气,等着父子三人看到汴京城门时,皆感动的要落下泪来。
  他们终于到了汴京!
  马车刚行至汴京城内,即便正值寒冬,但城内却是一派热闹,不知比益州要热闹多少。
  苏辙仔细留意着,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杏花楼,再看到杏花楼生意极好,觉得颇为骄傲。
  苏轼却宛如土包子进城似的,指着一门店道:“饮子铺?汴京居然还有只卖茶饮的铺子?这里头定有许多好喝的饮子!”
  他一会又看着簪花的男子道:“汴京居然流行男子戴花?看起来娘里娘气的,也不怕人笑话嘛?”
  ……
  苏辙朝他扫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苏轼就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汴京不比眉州益州,多的是达官显贵,我可不能乱说话!”
  "你放心,我如今都是成了亲的大人了,有分寸的!"
  苏辙却是不大放心,皱眉道:“但愿如此吧!”
第55章
  因苏辙数年前就在汴京置办房产, 他们父子三人早在四川境内,就已经派了平安只身骑马前来汴京。
  平安一来,又是赁奴仆, 又是洒扫宅院, 很是繁忙。
  所以等着苏辙父子三人到了这方京城小院时,院中已有几分家的影子,院中的梅花开的正好, 桃花却已开了骨朵……因今日天气不错的缘故, 池塘中的一老龟还闲闲趴在石头上晒太阳。
  苏辙放下行李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回去。
  苏轼已坐在案前吃零嘴,瞧见苏辙回来, 也招呼他道:“八郎,快,来吃糕点,这汴京的糕点果然比眉州的糕点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味道真是好。”
  “还有我叫来福去方才我们经过的那饮子铺买了甜水,给你买了一碗马蹄水, 你来尝尝看。”
  他知道苏辙向来不算爱吃甜食,便捡了一碗稍清淡的甜水。
  至于他, 则买回一碗甘蔗糖水。
  他向来爱吃甜食,一碗甜水喝下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舒服起来:“八郎, 你瞧着怎么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可是这院子买的不好?”
  “自然不是。”苏辙摇摇头,这三进的宅院是苏涣朋友所买, 自不会有半点问题:“我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 不明白张大人为何会向欧阳大人举荐我们……”
  原先在益州时,他听张方平说自己和欧阳修关系平平, 可随着他们越靠近汴京,知晓的事情就越多。
  张方平与欧阳修的关系可不单单是平平这么简单,这两人并不对付。
  早些年欧阳修追随范仲淹推行新政,张方平与他们政见相悖,几次为难过欧阳修等人,甚至支持新政的青年才俊苏舜钦等人公款聚餐,身为御史的张方平还弹劾过他们。
  一直到今日,革新派众人提起张方平仍恨得是牙痒痒。
  而欧阳修却是革新派其中一员。
  苏轼自也是知道这些事的,是吃零嘴的心情都没有,微微叹了口气:“当年我们在天庆观念书时,就曾读过一首《庆历圣德颂》,知晓了欧阳大人……八郎,你说,明日我们前去拜会欧阳大人,会不会被他赶出来?若真是如此,不免太丢脸了些!”
  说着,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直道:“不光丢脸,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以后我们父子三人在汴京如何立足?”
  “更有甚者,这件事传到官家耳朵里,殿试上为难我们怎么办?”
  “应该不会,欧阳大人一向提携后生,就算真与张大人不合,也不至于为难我们。”苏辙却比苏轼乐观许多,不由想到那首《庆历圣德颂》,这是大名士石介的作品,名义上是歌颂官家的仁德,实际上却是突然出范仲淹,欧阳修四大名臣的功绩,所以他对这位欧阳大人是印象不错:“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明日拜见欧阳大人后就知道他会如何说了。”
  话虽如此,但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苏辙风餐露宿一个多月,晚上再躺在舒服的床榻上,竟有几分不习惯。
  他索性起身,披上披风,行至院中赏梅起来。
  他曾无数次回想自己这一生该如何走下去,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该如历史上的苏辙一样,并不能过于显露自己的才艺,每每想到历史上苏辙的功绩,不免觉得有几分憧憬。
  可真到了汴京,他这份憧憬与期待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因无他。
  明年会试一过,他大概就会与苏轼分道扬镳,没了自己在一旁盯着苏轼,他实在是不放心。
  想及此,苏辙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谁知他叹气声还没落下,一旁就传来了说话声:“八郎,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这又是在做什么?”
  苏辙扭头一看,这人不是正打着哈欠的苏轼还能是谁?
  苏轼指了指茅厕方向,示意自己是出来如厕的:“八郎,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娘呢?”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与爹爹苏洵都陪在苏辙身边,苏辙与史家小娘子也没多少情愫,能惦记的唯有程氏一人。
  苏辙摇摇头,自然不好说他担心的是苏轼:“没有的事儿。”
  苏轼想了想,道:“那可是担心明日欧阳大人不待见咱们?”
  说着,他更是笃定道:“八郎,你别怕,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就算明日欧阳大人真要为难我们,也是爹爹挡在我们跟前。”
  “再不济,还有我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快去睡吧,咱们辛苦了这么久,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苏辙被他逗的直笑,索性就进屋歇下了。
  躺在床上,他仍无多少睡意。
  思来想去之后,他只觉得豁然开朗。
  早些年他曾想要好好“改造”苏轼一番,却发现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下来,如今他却是想明白了,口无遮拦、随心而为才是苏轼啊,就算来日苏轼多次被贬,以苏轼的性子定不会被打倒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他在吗?
  彻底想通透之后,苏辙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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