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阿洙洙【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6:58

  苏轼一封封信宛如裹脚布,是又臭又长,信中全是些废话。
  信中说起他与程之才的坏话,他也就认了,还说起凤翔府的天气,美食,说起自己这几日心情不甚美丽,甚至连刚出生的苏迈一天拉几次屎尿都提起。
  苏轼这是吃饱了没事干?
  接下来的每一天,章衡觉得自己是度日如年。
  他好不容易发现了其中信中说起官家,却是苏轼问苏辙进宫,官家可有赏赐什么好吃的给苏辙,更说宫中佳肴味道应该比杏花楼更甚,叮嘱苏辙若官家留他在宫中吃饭,要苏辙多吃点。
  章衡:……
  好家伙。
  寻常人书信来往,说的都是些朝中大事。
  但苏轼提起最多的都是美食,没一件要紧的。
  章衡等人不眠不休看了大半个月,才将所有的信都看完,但凡涉及到官家的信全部择了出来,更是将其中内容誊抄出来。
  当这些证据送到官家跟前时,官家刚看几页,就忍不住道:“难不成这凤翔府真一点好吃的都没有?惹得苏轼怨念竟这样深?”
  他又看了几页,却笑道:“没想到朕在苏轼心中,竟是个长相俊朗之人。”
  “原先朕只觉得与苏辙相处下来很是舒服,看过这些信中,大概也能看出苏轼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苏轼几次在信中提起官家仁善,好人定有好报之类的话。
  至于有些不该说的,他是一点没提。
  可见苏辙对他的循循善诱,叮嘱他慎言慎行,他也不是一点没听进去。
  下首的梁适的面色很是难看。
  一是他担心老妻,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
  二来是这件事好像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欧阳修更是上前道:“启禀官家,臣已经收到派去凤翔府的人的回信,他们已审过苏轼的妻子王氏。”
  “当年苏轼入狱后,凤翔府知州曾要捉拿有孕的王氏入狱,更因此要挟苏轼。”
  “正是因此,所以苏轼才会认罪的。”
  这话说的官家微微皱眉:“竟还有这等事?”
  “苏轼罪名尚定,竟还有人要捉拿他的妻子入狱?若王氏腹中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待的起?”
  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几分难得的怒气。
  无人敢接话。
  官家的眼神落于梁适面上:“不知梁大人觉得这案子还有彻查下去的必要?”
  从所有证据以及苏轼来汴京后的供词来看,这件事已是真相大白,若真的要查,却是要查到底是谁在其中捣鬼。
  梁适是负责这案子的主审官,他若觉得这案子还有再审的必要,自也是要审的。
  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但苏轼免不得要多吃点苦头。
  梁适想到一直未曾归家的老妻,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以为此案已是真相大白,再无查下去的必要。”
  他能够身居高位,见风使舵的本事很是厉害,忙道:“定是有人污蔑苏轼,臣奏请皇上,想要带人彻查此事,看看到底谁竟如此大胆!”
  官家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必了。”
  “先前苏辙已进宫,与朕说若他兄长是污蔑的,他想要彻查此事,朕已答应他了。”
  梁适心中大惊:“还请皇上三思。”
  “苏轼乃秘书省官员,与此案是风马牛不相及……”
  饶是官家好脾气,见他本事没有,却还咄咄逼人,心中隐隐也是有几分怒气的:“这又如何?只要能将案子查清楚就好了,先前王安石遇刺案与今日的苏轼污蔑案,皆没查出真相,朕还敢将这案子交给你们吗?”
  “这案子先叫苏辙试一试吧,若没查出真相,你们再接手也不迟。”
  梁适只能应是。
  ***
  一日之后。
  苏辙就孤身前往牢狱外等候苏轼,打算接苏轼回家。
  今日程氏等人原本也想要一起来的,但却被苏辙劝下了。
  他知道苏轼在牢中受了不少苦,若程氏见到苏轼,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苏辙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见着苏轼慢悠悠走了出来。
  他以手挡眼,似是一时不习惯这样强烈的光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下一刻,就有披风披在他身上。
  他扭头一看,这人不是苏辙还能是谁?
  “六哥,走,咱们回家!”说话间,苏辙已为他系好披风,他知道苏轼定不愿叫人看到他这般落魄的样子,如今瞧见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苏轼已瘦了一圈,脸色很是难看:“你放心,你受污蔑陷害一事,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不久的将来,你受到的委屈,我会要那些人百倍千倍奉还的。”
  他自己受了委屈倒不要紧。
  他却不会任由旁人践踏他的亲眷。
  苏轼握住他的手,却是笑了起来:“八郎,我就知道你会救我出来的。”
  “所以我一直都不怕。”
  “你看,你这不是来了吗?”
第77章
  苏辙只觉眼中酸涩, 扶着苏轼上了马车。
  上马车后,他这才低声道:“六哥,我来了, 没事了, 咱们马上回家。”
  “在牢狱中定没有在家舒服,更不必说你在牢中吃不好睡不好的,躺在我肩上靠一靠吧, 很快就回去了。”
  “昨夜我就飞鸽传书给了六嫂, 要她不必担心你,还有爹娘,他们知晓你无事的消息,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如今已在家中为你备好了符水,为你去去晦气……”
  苏轼坐在马车上。
  马车驶入闹市,他听见车窗外传来喧嚣, 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好一会,他才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真的没事了, 直道:“八郎,我不累, 一点都不累。”
  “我虽在狱中,却也听那些人说起过的,这桩案子官家十分上心, 别说他们不敢对我滥用私刑,对我也是好吃好喝招呼着, 就是我一个人在狱中很是无聊, 还有几分害怕,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说着, 他苦笑一声:“我虽知道你肯定不会对我不管,不会不救我,但我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这案子真的已盖棺定论,再无回旋的余地,我希望你不要再白费功夫,可我更知道,你虽聪明沉稳,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肯定会撞个头破血流,那样该怎么办啊!”
  “我甚至想,若有机会,肯定要偷偷与你送封信的,要你别管我……”
  他这话说的是东一句西一句,毫无章法,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苏辙却是听的认真极了。
  他觉得,若真到了最坏那一步,他大概会如苏轼所说那样,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苏家门口。
  苏辙刚扶着苏轼下马车,就看到程氏等人那焦急关切的眼神。
  苏轼竭力露出笑容来:“爹,娘,你们都等在这里做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表现得越轻松,可程氏等人瞧见是愈发难受。
  入狱一个多月的时间,苏轼像变了个人似的。
  眼中毫无神采。
  面容憔悴。
  哪里有平日里来意气风发的影子?
  她开口道:“六郎……”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就连苏洵都跟着红了眼眶。
  苏辙见状忙道:“爹,娘,咱们进去吧。”
  “门口风大,六哥如今身子虚弱,当心吹了风染上了风寒。”
  “如今六哥已无事了,你们就别担心。”
  程氏这才回过神来,忙扶着苏轼走了进去。
  程氏向来有些相信鬼神之说,连汴京之后时常流连于道观与寺庙,但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却是不大相信这些的。
  今日程氏更是病急乱投医,请了位老道来为苏轼驱邪。
  一时间,这老道又是做法,又是熬符水的。
  苏轼是哭笑不得,正欲说话时,却瞧见苏辙冲他使了个眼色。
  苏轼这才会过意来。
  这些日子他在狱中虽不安,但比起程氏等人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如今程氏等人瘦的比他还要厉害。
  他想,若是能叫爹娘安心些,索性就由那老道折腾好了。
  苏轼这才乖乖闭嘴,宛如提线木偶似的任由那道法高深的老道折腾。
  苏辙则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等着老道做法完毕后,则与苏轼一起回屋用了些吃食。
  桌上的饭菜已准备好。
  苏轼一见,却皱起眉头来:“八郎,这是做什么?我在狱中整日吃的是粗茶淡饭,做梦都想着回来后饱餐一顿,可你倒好,竟要厨房准备这些?”
  桌上摆的干贝青菜粥,芙蓉鱼片,蒸鹿肉,白灼菜心……都是些清淡的菜色,像他喜欢的炙羊肉,绣春鹅等等菜,那是一道都没有。
  “六哥你刚回来,自然要吃些清淡的饭菜。”苏辙说话间已为他盛了一碗青菜粥,递给了他:“若是吃得太过油腻,人会不舒服的。”
  “你先好好将养两日,等着脾胃养好之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绝不拦你。”
  苏轼是满脸不痛快,可到底却没说什么。
  虽说这些饭菜清淡,却比起狱中饭菜仍是天差地别,很快就大快朵颐起来。
  苏轼在狱中是心神紧绷,如今一回家用过饭洗过澡就松懈下来,整个人一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苏辙一直等他睡沉,这才离开。
  苏洵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苏辙见状,道:“爹,您放心,真的没事了!”
  苏洵皱眉道:“这件事可是濮安懿王在背后捣鬼?”
  苏辙点头道:“大概是他们,您放心,虽说他们一时间不会放弃,但梁适的老妻被皇后娘娘留在宫中那么长时间,他就算真想要为虎作伥,却也得掂量一二。”
  “梁适之所以做这么多,无非是想为儿孙谋一个好前程,若得罪了皇后娘娘,来日就算巨鹿郡公真继承了大统,他们梁家也不一定有好日子过。”
  “毕竟日后谁登基,皇后娘娘都是太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顿了顿,他更是道:“更何况,经此一事,欧阳大人等人对濮安懿王是愈发不喜,觉得他为了皇位是无所不用,这样的人来日若得势,岂非愈发无法无天?”
  “您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的,知道该怎么做。”
  苏洵原本是要劝他几句,可见他条理清楚,话到了嘴边却是变了:“好,你小心些。”
  苏辙再次正色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他是去见赵允熙。
  两人仍约在杏花楼见面。
  一开始赵允熙虽知晓苏辙的名声,并不敢小瞧他,但并不像今日这样对他刮目相看:“……苏大人果然聪明过人,只怕濮安懿王也好,还是梁适也好,做梦都想不到苏大人竟会逆风翻盘。”
  “不过是侥幸罢了。”苏辙很是谦虚。
  并不是他自谦,而是他知道,若没有苏轼与他来往的那些信笺,只怕这件事真没这么容易。
  可在他看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这些日子我大概猜出濮安懿王的计划,以点及面,逐个击破,如今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从梁适下手,再对濮安懿王下手。”
  “范镇大人他们也是入朝为官多年的老人,现下知道凤翔府知州是梁适的人,只怕很快就会有人上书官家,说梁适身居高位却滥用私刑,短时间内,梁适是自身难保。”
  “梁适不足为惧,我们只要对付濮安懿王就好了。”
  赵允熙神色郑重:“不知苏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苏辙凝神道:“不过倒是有法子对濮安懿王重重一击罢了……”
  每个人都是有逆鳞的,他的家人是他的逆鳞。
  与他一样,灵寿县主与巨鹿郡公则是濮安懿王的逆鳞。
  好在苏辙聪明,知道濮安懿王不会轻易罢休,一直命人盯着灵寿县主。
  灵寿县主虽被送往庵堂,但她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刚去庵堂那几日倒是老实得很,没几日就原形毕露,整日在庵堂大吃大喝不说,更是将自己的满腔怒火都迁怒到了庵堂中的小尼姑身上。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的女使就已打死了几个小尼姑。
  可惜这事儿全被濮安懿王压了下来。
  对濮安懿王这些人来说,死几个人并非什么大事,重要的是不能叫自己宝贝女儿不高兴。
  赵允熙会意,就知道怎么做了。
  没过几日,赵允熙的妻子王氏就前去那庵堂小住了几日,“无意中”知道灵寿县主身边女使打死人一事,当即就以堂嫂的身份训斥了灵寿县主几句。
  可灵寿县主本就在气头上,哪里会将王氏放在眼里,当即就出言不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以长嫂的名头教训我?”
  “别以为自己是郡公之妻就能在我跟前拿乔,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从前王氏也不是没见过她这般骄纵,可看在濮安懿王与巨鹿郡公的份上也就忍了。
  当然。
  不想忍也没办法。
  谁叫濮安懿王身份尊贵?
  但如今王氏却不想忍了,更觉得灵寿县主待在尼姑庵呆傻了,毕竟朝中拥护她夫君的人也不在少数,当即就转身直奔皇宫而去,求见了曹皇后。
  曹皇后乃一国之母,听闻这事儿是怒不可遏,吩咐人将灵寿县主“请”进宫来。
  灵寿县主到了曹皇后跟前,顿时乖觉如鹌鹑。
  一开始,她还想矢口否认。
  可当时在场的尼姑不在少数,曹皇后派人彻查,很快就查个水落石出。
  曹皇后更是与官家道:“……臣妾早就听闻濮安懿王一家嚣张跋扈,却万万没想到连区区一个灵寿县主都能跋扈到这般地步,在尼姑庵几个月就能打死七个尼姑。”
  “寻常人知晓孩子做出这等事情来,定会严加管教,可濮安懿王却好,如此纵容女儿。”
  “旁人见了,不仅会说濮安懿王的不是,更会说官家包庇兄长。”
  官家一向仁善,听说这件事也是怒不可遏,狠狠责罚了濮安懿王一顿:“既然濮安懿王教女无方,那就请皇后辛苦些,将灵寿留在宫中管教些日子吧。”
  曹皇后轻声应是。
  官家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道:“皇后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乃是夫妻,还能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曹皇后听闻这话却是突然跪地,正色道:“臣妾觉得灵寿县主一事虽与濮安懿王有关,却也与巨鹿郡公脱不了干系。”
  “濮安懿王与灵寿县主之所以这样张狂,难道只因他们是皇亲国戚的缘故吗?大宋皇亲国戚不少,可却无人像他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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