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就这样跪在李蕴面前磕头，李蕴被吓了一跳，一旁的圣人眯着眼瞧她，连驸马也有些惊讶。
只听苏荷颤抖道：“公主饶命……求您别逼儿了。”李蕴想让她起来，偏偏苏荷就是不起来，李蕴想到含樱，暗恨她为何没看好苏荷。
“一派胡言，谁指使你来污蔑本宫。”李蕴到底还是有些公主的架子。苏荷满脸泪痕的抬头疑惑道：“不是公主您让我去诱惑那崔三郎么？”
李蕴大怒，抬手欲要打她，却被驸马制止。“你可有什么证据不曾？”李蕴只好为自己辩白，毕竟圣人还在一旁看着。
苏荷又道：“公主说崔家要与裴家结亲，您看不惯您那妹妹长宁公主，欲让儿去挑逗那崔三郎，又说要给儿安排一桩极好的婚事，坏了这桩崔家与裴家的婚事。”
一旁的圣人似是有几分兴致道：“哦？是嘛？”李蕴有些发急，便道：“圣人您别信这丫头的一面之词，我怎么会想着破坏这桩婚事呢？”
苏荷来这一出，四周已聚集了不少的人，且花萼相辉楼下来的官员也被堵在那边下不来，是以众人都抱着些瞧热闹的心思。
苏荷便大声道：“若是不信，圣人您将公主身边的含樱带过来问话便是。”圣人依旧是不辨喜怒的神色，李蕴却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这个疯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李蕴朝着苏荷脸上扇了一巴掌，驸马这次没拦住，只是这样在众人眼中更坐实了苏荷的说法，恐怕李蕴是心虚了。
李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这个女儿并不是他和孝仁皇后的孩子，于是他也不是特别关心，只是苏荷提及到了李棠，那他便不能不谨慎了。
其实崔裴两家联姻倒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崔家若是傍上裴家，自然也就是上了太子的船，虽说太子如今闹得有些难看，李瞬相信他总有回心转意那天。
于是李瞬让人将苏荷带下去，又命人去将李蕴身边的侍女含樱提来问话。只是这问话也不能在外边，李瞬想了想还是对身边伺候的人道：“将人押去京兆尹罢。”
李蕴闻言失魂落魄，驸马将她扶起来，二人就这样离开了人群。
李瞬是不太在乎的，他在乎的只有两个孩子，都是他与孝仁皇后的孩子。
裴瑟瑟见着一场闹剧已经收尾，便对崔三郎道：“走吧。”崔折此刻也有些回过味来了，苏荷恐怕是故意的，明明二人什么也没有发生，却突然指认李蕴，恐怕是早有预谋了。
崔折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你干的？”裴瑟瑟噗嗤一笑，“我哪有那个本事，是这位苏小娘子亲自找了我阿嫂，说是能整治一番兰陵公主。”
崔折不太清楚他们的争斗，不过他到底是明白一件事情的，这个苏小娘子的心计实在是不简单，先是取信兰陵公主，之后又突然背叛刺她一刀。
崔折摇了摇头，还是道：“要去观灯否？”裴瑟瑟眼睛亮晶晶道：“要！”
崔折觉得这个小娘子很有趣，不像一般的小娘子那般娴静，如此明媚肆意，明明初见时两个人都放不开，如今越发熟稔了，他本来心底是有些抗拒崔夫人的话的，如今却甘愿陪在她身边。
“那个，三娘一直说想要有一位阿嫂。”崔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懵了，说些胡话，只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裴瑟瑟闻言看看他，“所以？”
崔折咳了一声，“崔某愿与裴家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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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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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荷没被到底没被押去大理寺, 因为李棠得知花萼相辉楼下的那场戏，便赶忙将人带走了。
苏荷白皙的面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痕印，李棠一猜便知道是她那位阿姊干得。于是李棠将苏荷安置在裴府的马车上, 至于裴钰, 李棠让他骑马回去。
裴钰虽没什么表情, 李棠却觉出他有点不高兴，便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把人安抚好了这才上马车去。一旁随行的荔枝与樱桃装作没看见这一幕，心中却很高兴。
见李棠上了马车, 苏荷觉得自己的脸上依旧火辣辣一片, 李棠便从袖中拿出膏药亲自替她抹匀涂在脸上。
“能劳动公主这金枝玉叶, 是阿荷的福气。”苏荷笑道。
李棠抹好了药，将药盒一收，皱了皱眉道：“你不害怕兰陵公主报复？”她虽是答应了苏荷, 却没想到她如此决绝, 此举无异于与兰陵公主玉石俱焚。
苏荷出神一阵才回道：“儿幼时便知道一个道理, 若是不对自己狠决, 如何对他人狠决？”然后又笑了一声，“公主不必觉得有什么, 其实这高门生活我也过不惯, 不若给儿祖宅汝州的几亩地与房产。”
李棠一口应下，毕竟替她做事的柳云烟如今已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又有她庇护, 没什么官商为难。
苏荷替她解决了兰陵公主, 却只要些田地与房产, 李棠有意想多给些, 便道：“要不要再多些钱财？”
苏荷却笑了, 发自真心，“不，公主可知道财不外露？”李棠点了点头，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从小贫困长大的苏荷却明白。
苏荷如今无事一身轻，左右没有宵禁，“公主可是要回裴府？”李棠道：“自然，若是将你带回苏家，恐怕大理寺又要前来拿人。”
“好罢。”苏荷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便不曾说话了，马车行至裴府门前停下，李棠与苏荷下了车。
闹过这一夜，李棠也有些倦怠，对樱桃吩咐道：“带苏小娘子去客房安置。”荔枝与她回了陶然居。
裴钰回来时，李棠正欲阖眼睡上一会，听得荔枝禀报，便又在里间候着他。
听见响动，李棠便知晓裴钰应当是解下大氅放在一旁。“阿梨。”裴钰唤了一声，抱着李棠将头轻轻放在她肩膀之上。
李棠倒也纵着他，毕竟上元节二人本就腻在一起，若没有苏荷这事情，恐怕二人独处的时间还要长些。
李棠欲开口问裴瑟瑟，裴钰的食指抵上她唇边，“今夜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李棠觉得他指腹有些粗糙，抵上唇边时有些痒。
“好。”毕竟终南山上二人不也是如此？不过半个时辰后李棠便有些后悔，裴钰总喜欢一声一声唤她，李棠却有些吃不消。
待到第二日，李棠对镜自照看着脖颈上的红痕，又羞又恼。唤来荔枝帮她打扮，荔枝有些奇怪道：“娘子怎么穿这件交领的上衣了？”
李棠镇定道：“不过是换一件而已。”荔枝若有所悟，帮她梳妆打扮一番，李棠便去见了苏荷。
苏荷起的早些，此刻正在客房的院子里用朝食。见李棠来了便道：“公主要不要也用些？”
李棠点了点头，倒也不讲究什么便入了坐，桌上的清粥小菜看着十分开胃。
用过了朝食，二人才说正事。“汝州那边我会替你安排，苏家你也不必担心。”苏荷笑了笑，“自然是不必担心的，苏家的诚意公主想必也知道了。”
谈完了事情，李棠对她道：“这几日你就住在裴府，汝州那边打点妥当我便会派人送你上路。”苏荷调笑道：“好啊，能在贵府住上几日，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见完苏荷，李棠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命人备好马车去了一趟兰陵公主府上。
她与兰陵公主并不交好，上一次还是兰陵公主大婚才来过一趟公主府。门房见了她的马车欲前去禀报，被李棠制止了。
李蕴的房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含樱被押去大理寺，她如今又被禁了足，自然十分不满。
见李棠来了，李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上元节那日，苏荷戳破李蕴的谋划，驸马知晓后待她不如往昔，她又失了圣人的信任，如今她便只能自顾自发疯。
李棠想起许贵妃，李蕴如今的模样与许贵妃如出一辙。她叹了一口气，“阿姊，何必如此执迷。”
李蕴闻言冷笑了一声，“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而我不过是林昭仪生下的不受宠的大公主，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却又让我不要执迷！”
此人比许贵妃还无可救药，李棠在心中想着。她也冷下眉眼道：“你说我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可我幼年便失去了母家与阿娘，你至少还有林昭仪在身侧，我路过梧桐殿从外面花窗看见你与林昭仪说话，我不曾羡慕？”
不过李棠很快平复了情绪，“人总归是贪心不足的，我也曾羡慕你的姻缘，可我不会困顿在过去，更不会如你一样自怨自艾、顾影自怜。”说罢这一席话，李棠不欲再与李蕴纠缠，反正李蕴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中。
望着李棠远去的背影，李蕴的眼中不似往昔含着怨毒，更多的是迷惘，李棠也曾羡慕过自己？自己不在乎甚至怨恨地位卑微的生母，也能被她所羡慕吗？
她想起出嫁前，林昭仪特意找她单独嘱咐一番，那时她却不耐烦，只觉母妃十分啰嗦。自出嫁后，自己也未曾去探望过林昭仪，李蕴始终怨恨着那时她的管束，与她的话语。
原来是自己太过执迷，李蕴想。她看着满房间的碎片，将脚边的碎片拾起收好，一旁的侍女听见她未曾再发脾气，连忙进来，看见李蕴的手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吓得魂飞魄散，李蕴却只是呆立在这满地狼藉中，无声落泪。
苏荷十分无聊，便问樱桃道：“公主去哪了？”樱桃望着苏荷，想起李棠对自己说好生侍奉的话，十分恭敬回她：“公主去了崇仁坊。”
苏荷撇了撇嘴，心说八成找她那姐姐去了，要她说，李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若是她便将让那兰陵公主彻底失去依仗。
今日天气尚好，苏荷便让樱桃搬来圈椅，自己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又问樱桃，“有没有糕点牛乳啥的？”樱桃回她，“自然是有的，婢子去给苏小娘子端来。”
苏荷十分满意，苏夫人虽溺爱她，却也管教十分严格，只觉裴府比苏府好了许多，毕竟长安寸土寸金，她也不求什么了，汝州的宅子有裴府一半就好了。
樱桃端来牛乳与糕点，那牛乳被热好了，上面还浮了些泡沫。苏荷喝了一口，眯起眼睛只觉再没有这样好的日子，挨李蕴那巴掌挨得值。
不过她正躺得舒服，却听见樱桃喊了一声，“公主来了。”苏荷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道：“公主。”大概是在李蕴面前演戏太累，苏荷如今懒懒散散的，让李棠想起李茵。
“你倒还有些闲情逸致。”李棠看着她道，苏荷笑起来，“比不得公主，儿这人便只能做一个闲人。”
“兰陵公主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若你想去汝州，三日后，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便趁着这个机会罢。”李棠道。
苏荷收敛了笑意看着她道：“公主果真一诺千金。”李棠并未再说什么，若无意外，苏荷与她也不过是过客，二人再无需多言些什么。
苏荷要了一辆马车回苏府，苏夫人如今自然是心急如焚，花萼相辉楼之上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毕竟那日那么多人在。
苏尚书看着垂泪的苏夫人，也叹气：“荷儿怎么这般想不开。”苏夫人还在抹眼泪，“恐怕是兰陵公主催逼太过的缘故。”
侍女禀报苏荷回苏府时，苏夫人急得不行，亲自出了院去迎。确认苏荷身上没什么伤这才放了心，苏荷脸上被兰陵公主扇的那印痕也消了，自然看不出来什么。
苏夫人心疼道：“我的儿。”苏荷自然不可能不动容，握住苏夫人的手道：“阿娘，我这不是回来了，长宁公主救了儿。”
苏夫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只听苏荷道：“长安我是待不下去了，公主说将我送回汝州老宅。”
苏夫人一愣，毕竟她也知道苏荷在花萼相辉楼那一出戏，虽对兰陵公主十分有效，恐怕也无人敢与苏家结亲了，苏荷若是想出嫁，回汝州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汝州到底不如长安，二人回去见到苏尚书，苏荷对苏尚书行礼：“阿耶，儿不孝让阿娘与阿耶操心了。”苏尚书没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声。
他与苏夫人只有这一女，且幼时走丢了，找回来自然是千般疼宠，只是如今这一遭。“阿耶，汝州说不定比长安更适合儿，左右我也呆不惯。”苏荷安慰道。
这是实话，苏荷被取笑、讥讽的次数恐怕比之在兰陵公主府上也不遑多让。若是去了汝州还要自由些，苏夫人被苏荷扶着回去。
转眼三日便过了，苏荷即将上路，苏夫人打点了许多，加上李棠给苏荷的足够她在汝州挥霍，汝州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娘子过得可能还没她好。
苏夫人将苏荷送至霸陵，霸陵的柳树如今还未开，李棠也来了，只是她并未见苏荷一面，她知道苏荷这个人恐怕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其实她也隐隐有些羡慕苏荷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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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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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年节, 日子要闲适一些，李棠想起赵旋覆送来的婚宴请帖在上巳节，便提前备了一份贺礼。
苏荷的事情尘埃落定, 李棠便多了许多闲暇时光, 如今天时乍暖还寒, 她又深居简出，李茵耐不住寂寞, 前来裴府见她。
谈及花萼相辉楼下那场闹剧，彼时李茵喝着李棠泡茶道：“这一闹, 李蕴恐怕不敢见人了罢。”
高门之间的圈子, 也就这么大, 李茵素来看不惯她，再联想不久前那场相看，苏荷这事背后恐怕是李棠的意思。
李茵这人八卦, 搜罗到的消息也多, 谈完李蕴, 又说到许贵妃。
“听说是安分了不少, 只是还不知道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只听李茵道。李棠朝茶盏内吹了一口气，才饮了一口道：“不管如何, 生下来好好教养着就是了。”
李茵一想是这个理, 也道：“是啊。”许贵妃日后的心思恐怕都在那个孩子身上了，毕竟已经失了圣宠, 这是宫中妃子的悲哀。
对于李茵来说, 与别人共享丈夫实在是一件痛苦之事, 她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她不能理解那些妃子, 本就已经不得自由又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去争, 最终又没有什么好下场。
喝完茶，“午食就留在这里用？”只听李棠问她道，李茵笑了一声道：“要。”裴府的厨子还不错，何况裴钰午时不回来，她自然要在裴府蹭一顿饭再说。
用过午食，有了些暖意，裴瑟瑟也前来找李棠。上元节那日她答应了与崔折的婚事，李棠亲自出面让两家定下婚约，定在明年如今她要抓紧学习这些打理事务。
从前对此不上心，好在她用心去学天赋也不错，李棠日日教她算账管家，如今已经能帮着李棠处理些事情。
如此裴瑟瑟午后便会来找李棠，自华严寺出行李茵也是多日未见裴瑟瑟，只觉她褪去了青涩，如今更加落落大方。
裴瑟瑟见李茵在，便先问了一声好，“郡主安好。”李茵也回了一礼。知晓裴家与崔家的婚事应当是定下了，李茵便打趣道：“之前见崔小娘子也未曾想过两家婚事如此顺利便定下了，到时二娘可一定要送帖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