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了大漠之中,死在了前世的大火之中。
“晚晚,对不起……”
“初少爷,打扰你太久了,我先回去了,还有,请初少爷对我的身份保密,你就当我只是初家军的一个旧人。”
“晚晚,你要走吗?好不容易回家,就别走了,阿兄其实很想你……”
初轩亦不痴傻时,眼神瞧谁都是淡漠,凉薄,果然阿爹的感觉没有错。
他现在就是顶着这样一双薄情的眼,与我说着深情的话。
还真是,比李衍还不如。
“初少爷,你要我以什么身份留在初府呢?是你的三妹?初府的大小姐,还是一个东躲西藏的陌生人?”
初轩亦被我问住了,他低着头甚至不敢看我。
真是现实的紧。
我自嘲般笑了笑。
“好歹认识一场,我最后再给初少爷一个提醒,你那个四妹的身份可不简单,她给大夫人下的毒是江湖邪毒,我建议你去查一个人,叫早游散人。”
早游散人是江湖传说的人物之一,名气很大,但鲜少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自然,除了我。
我在三岁时见过他,那时他便以杀人取乐。
有一次他把主意打到了阿娘身上,若不是遇到了顾行之,阿娘怕已是生死难料。
也就是那次以后,顾行之成为了初家军的军医。
早游散人其实已经死了,是被阿爹一箭射死的。
我不打算告诉初轩亦这件事,有些东西,总要他自己去查。
横竖,我对初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离开初府后,我拿着那三万,去扬州舫喝了一夜的花酒。
直喝到天明破晓,才从花魁的床上醒来。
而那可怜的花魁娘子在桌子旁趴着睡了一夜。
我瞧她可怜,给她留了一万两钱,还送了她两瓶药。
一瓶毒药,一瓶解药。
回到安王府时,就看见李衍在亭子里坐着。
他真是悠闲,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喝茶。
我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去和他打招呼了。
“阿若这是要去哪儿?”
李衍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揉了揉头,快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拿起一杯茶喝了下去。
凉茶入口,方才清醒了不少。
“阿若这是喝了一晚上花酒?”
“嗯。”
“是因为瞧清了初轩亦的真面目?”
“嗯。”
“所以郁闷地去青楼喝酒,然后还给那花魁娘子赎身了?”
“嗯。”
“阿若还真是怜香惜玉……”
“殿下有话直说吧,我头疼的很,懒得猜了。”
许是我说话太直接了,李衍那边许久都没了声音。
直到我昏昏沉沉快睡着之时,才听见他又说道:
“阿若把我安王府御用乐姬弄走了,以后谁给本王弹《塞外》?”
塞外?什么塞外?该不会是?
我只觉得瞬间就醒了,晕乎乎的脑袋里勾勒出了那花魁娘子的样子。
遭了,我吃饱了撑的把李衍的女人又赶走了……
等等,为什么是又?
“阿若不打算解释一下?”李衍又问我了,真是让人头疼。
“殿下,我昨日喝糊涂了,没看清那雪儿姑娘是那日谈曲的小娘子……但这人都赎了,雪儿姑娘已经是自由身了。”
“那好办,本王请她来王府做乐师即可。”
“不可!”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拒绝,等反应过来时,李衍正用一种堪称奇怪的表情,死死地望着我。
他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反驳本王?是不是本王所有的想法,你都觉得是错的?”
我好像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逆着李衍的意思行事……
不由得解释了起来:
“您这曲也不是非听不可,但人家雪儿姑娘好不容易获得自由……”
“那好办。”
“啊?”我诧异了足有半刻钟。
“殿下打算怎么办?”
李衍忽然看着我,眼底是不怀好意的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他又要给我下套。
我听见他说:“那阿若唱给我听就行。”
唱你个大头鬼!我忍不住吐槽。
“我拒绝。”
“好。”
“好?”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居然从李衍嘴里听到“好”字。
这,有点不太对劲。
“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话音刚落,我便觉得自个儿管的有点多了,顿觉有些后悔。
看来酒还没醒透。
“那个,殿下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一觉,有什么事儿等我睡醒了再细聊。”
我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起了身,准备跑路。
可却没想到才刚站起来,就听见李衍冷淡的声音传来。
他问我:“本王的心事,阿若不知?”
我心底一沉,脚下似有千斤重,竟似迈不动一步路。
余光瞧了瞧亭子外不远处持刀而立的木锋,顿觉自己是腹背受敌。
不得不灰溜溜地又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压压惊。
“现在可以利用初家了吗?”
李衍的语气较之前缓和了不少,可说出的话却是薄情绝然的紧。
这才是他的本性,昨日那番剖心的话,也只不过是为了提醒我。
我与他是一样的,除了阿爹阿娘,原来我根本没有亲人。
可是……
“不能。”
我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还是不能?”
他似有些不解。
“不能。”
我再一次重复道。
李衍微微挑眉,那双浅褐色的眼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因为他们始终是你家将军的亲人,所以不能?”
我揉了揉疼到发胀的脑袋,自荷包内掏出了一颗醒酒丸,吃了下去,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殿下昨日有句话说错了。”
李衍淡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问我:“哪里错了?”
第18章 我们确实是一样的
安王府扬州别院是李衍私宅,并非皇家御赐,而是自己购置。
若非朝廷硬要赐个安王府的牌匾,单从这素雅的装扮,实在看不出是个王府。
木锋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李衍亲自打造的。
至于天下之大,他为何会选择扬州,大抵是因为这里是君璃的故乡……
我瞧着那池子里的残荷出了神。
良久,才回他。
“我骨子里确也凉薄,他们都不把将军小姐放在心上,我又何必顾忌他们?”
“那你为何阻止本王?”
“殿下可听过得人心者得天下,要想成为天下之主,便不能只靠联姻来确保江山稳固。”
“噢?”李衍悠悠地看着我,久久才又问,“那阿若有何妙招?”
“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衍微蹙着眉,良久,终是说道:“请讲。”
这可是你让我讲的,我在心里盘算着计划,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与这个大离最年轻的王爷对视。
“殿下,我想要,他。”
“他?”
李衍顺着我的手望过去,剑眉微挑,瞧见得是一脸茫然的木锋。
“你要木锋做什么?”
“自然是,做我的夫君。”
“噗!”
他刚喝进去的茶差点吐了出来,不远处的木锋吓得手里的刀都掉了。
我皱了皱眉,问木锋:“有这么吓人吗?木大哥不想做我夫君?”
“不,不是,我,不是……”
木锋的样子实在有趣,脸红的像喝醉了一样。
“木大哥是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是说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的初小姐,我其实,其实,但是,……”
他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地给李衍使脸色。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瞧他做什么?与他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要他做我夫君,再说了,也是为了任务吗。”
“什么叫和本王没什么关系?”
李衍悠悠的声音带着冷意,我不禁一哆嗦,偏头看向了他,顿觉不妙。
真该死!心中暗自骂了自己几句。
这木锋是李衍的人,我怎么能说和他无关这种话?
得赶紧解释才行!
我忙殷勤地起身替他擦拭衣物。
“不是说和殿下无关,这事还得殿下同意不是?主要是为了帮殿下引出一个人。”
“什么人?”
他的语气怎么越发不对了?难道是我解释的不够具体?
算了,还是先回答他吧。
“韩梓绝。”
“韩梓绝?那个扬州城外的山贼?”
他看来是听过这个韩梓绝的名声,那我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
“韩梓绝可不是一般山贼,她可是个绝色美人……”
“韩梓绝是女的?”
木锋惊讶的语气传了过来,被李衍一个眼神瞪老实了。
他今天怎么对木锋这么凶?真是奇怪。
我还在思考他的性情突然变化是何原因,就听见了一句:“她是个绝色美人,然后呢?”
然后呀……
“她手下的山贼看上去不成章法,但其实足有万人,并且韩梓绝其实是韩忠的孙女。”
“韩忠?”
李衍眼底的惊诧再也掩饰不住,想来韩忠二字的影响力确实巨大。
“就是昔日威武大将军,世人皆以为韩将军没有后代,但其实韩家军心腹都知道韩梓绝是韩家血脉。八年前韩家军因为西南之战惨遭牵连,韩将军战死,韩家军分崩离析,有百人跟随当时仅十三岁的韩梓绝辗转来到扬州城外,占山为王,很快就扩大成了万人。此外,还有散布在江南各个山头的近十万韩家军,皆听令于韩梓绝。”
韩家军与初家军,一个镇守北关,一个护卫西南,瞧上去少有交集,但阿爹与韩将军偶尔会有书信往来,我也从阿爹那里知道一些韩家军之事。
至于这个韩梓绝在扬州做山贼,倒真是前世意外所知。
我那时虽说窝在柳府不怎么出门,但偶尔会跟随柳盈盈去城外祈福上香。
那日我照常在山下等柳盈盈,碰巧瞧见一支迎亲队伍被韩梓绝带人劫持,看见了她身上佩剑,才知道了她的身份。
后来方听说她是扬州一带谈之色变的山贼,专门劫持新婚花轿,将新人掳了去,想来是抢来做自己的压寨夫君。
如果能把她手下的人收为己用,那对李衍夺权,将如虎添翼。
况且,韩家军虽说打了一次败仗,但在西南一带颇具威望,即使十年过去,依旧是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英雄。
“你想让本王收编韩家军,顺势收拢西南人心?”
李衍果然是个聪明人,所思所想与我分毫不差。
“确实如此!所以我才要借木大哥一用……主要是这韩梓绝向来神秘,从不轻易露面,只有劫持别人夫君这一项广为人知的爱好……眼下扬州城又没有要嫁娶的新人,所以只能委屈木大哥……”
“为什么一定是木锋?”
“啊?”
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鉴于如今有求于他,只能解释道:“因为其他人不是不可靠就是长得不行,总不能让王爷亲自上吧?这多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
“什么?”
我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没什么不合适的是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真的要,亲自上阵吧?
“那个殿下,这事吧过于危险,所以……”
“你还有别的目的吧?”
我愣了一下,对上李衍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心虚。
他还是太敏锐了,敏锐的不太好算计。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安王殿下,其实我是想借机和柳公子划清界限……”
顺便给自己加一份保障,省的你日后卸磨杀驴,杀了我。
毕竟,他与木锋看似主仆实则更像兄弟。兄弟的妻子,他总不能杀了吧,即使这个妻子是个假的。
我心中如是想着,嘴上却并未说出来。
“只是划清界限?你就要与木锋成亲?你喜欢他吗?”
他怎么问这么多?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
“感情这种事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再说了木大哥温柔善良,武功又好,又帅气,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
我瞧了眼木锋,他的脸愈发红了。
“所以你也心动了?”
耳边又传来李衍的声音。
“当然……”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可却在下一秒,听到了让人汗毛直立的话。
只听得李衍说道:“你不就是怕本王卸磨杀驴杀了你,所以要嫁给木锋。本王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既然你想要免死金牌,那你就嫁给本王做妾,本王从不杀自己的女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冷血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我不由得手脚冰凉,脊背发凉……
老天爷啊!李衍是神吧?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19章 差点动手
早秋的江南已显露一丝萧条,城外绵延的山林冷意刺骨。
我却只穿着单薄的嫁衣,坐在不算宽敞的花轿里头。
简直比蹲天牢还要拘束!
外面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听得人愈发后悔。
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日前,胳膊拗不过大腿的我,最终还是屈服了“嫁”给李衍这件事。
还好我与他约法三章,此次绝对只是计策,算不得数,并从他那里要了一个保命的承诺。
原本我还想问他要点周则庸的隐秘,结果他差点跟我翻脸。
还说我是想空手套白狼。
好吧,他说的也对,横竖这个计策也是为了对付太子,其实是双赢,我也不好提太多条件。
只是可惜了我那完美的假夫君人选……此刻正在外头驾着马车的木锋大哥。
“木大哥,其实我不想嫁给你家王爷。”
我与他轻声说着话,话音虽小,但足够马车外头的木锋听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初小姐不想嫁给王爷,但我家王爷是真心想娶初小姐的,所以请初小姐不要再说什么心悦属下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