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年前，四年前怎么这么多事情？看来朝廷发生大的动荡，还会波及到有情儿女之间的姻缘。
“好吧，既如此，这云湛之亦是不错的郎婿，我二姐为何不肯？”
谢印雪淡淡看着她，那眼神中似乎还带了一丝狐疑，
“你若是回去不会真的就想嫁过去吧？”
棠兮跟见鬼了似的盯着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现在有意中人。”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看着谢印雪有些阴晴不定的神色，棠兮尴尬地笑了笑，
“在雾州乡下，女儿家都可以勇敢的表达自己心意，大表哥你入乡随俗一下。”
好一个入乡随俗，压下心中的不快，谢印雪继续同她说道，
“云湛之虽未娶了长公主，可一月中有大半月的时间，长公主都在青松问月坊。如今在上京人尽皆知，与其说问月公子是长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婿，倒不如说是她的……”
面首，谢印雪未把那二字说出口，但棠兮已经明白了。难怪二姐怎样也不肯嫁过去，且不说这云湛之与公主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八卦消息都足够让人烦恼了，更别提，他们二人若是真的，长公主那善妒霸道的性格，谁要真的靠近了云湛之，指不定哪天一杯毒酒就送过来了，谁成个亲也不想将命交代出去了。
“这门亲事，就没办法退了吗？”
无论这门亲事落在她头上还是落在她二姐头上，都是裴棠兮不希望看到的，裴府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了。
谢印雪叹了口气，
“怕是不成，是陛下亲自赐的婚。”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周府
当今圣上定下这门亲事，也是为了让长公主断了与云湛之之间的来往，他特地自朝中这些门第间选中了裴氏清流，也算对得住云湛之素来文雅的名声。长公主也无话可说，无论如何，这门亲事都是必结不可。
“这许多年来，长公主行事做派越来越出格，性格也越发乖戾，陛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两人既然未成，想来也有些内情在其间。”
棠兮叹了口气，不过还未等她惆怅多久，一行人就到了周府，她甫一下车，就迎面扑过来一个哭天抢地的老妇，那老妇的手死死将她捏住，明荇见状不对，赶紧上前使劲掰开那人的手。
“我可怜的小姐啊，可担心死老奴了，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奴也唯有一死以谢罪啊。”
这哭得真情实感的人不是刘婶又是谁？棠兮忍住想将她踹开的冲动，随即梨花带雨，低声委屈的同她诉苦，那模样连一旁站着的谢印雪观之都心生怜惜。
“让刘婶担心了，我与明荇这一路上也害怕得紧，恰巧遇到劫匪，险些就掉落山崖了。好在老天怜我，还能真正捡回一条命。”
刘婶本来对她生了满心的怨怼，此时被她这么一哭，倒是愣住了，那些不满愤怒好像是在瞬间找不到出口，只得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堵得那叫一个难受。
明荇扶着棠兮进屋去了，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那老婆子，要想怨她家小姐的不是，那也得先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弃主在先。
青州周家主母容氏是棠兮母亲的表妹，谢印雪的母亲与棠兮的母亲则是亲姐妹，是以与周氏，棠兮曾经走动得并不多，这位姨母也就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
周荥生的似他的母亲，秀美的眉眼，看上去便是一位常在内宅的温和妇人，不似母亲那般强势，一见面，棠兮就很喜欢这位表姨母。
“……你母亲他们当年也是不得已将你留在雾州，这许多年，你一人在那边也是受苦了，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舍得流落在那样的地方呢？哎，真是造化弄人。”
周容氏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将要落下泪珠来。棠兮和周荥忙得上前安慰，若说她这位表姨母有何不好的地方，那便是太多愁善感了些，弄得棠兮倒是十分愧疚了起来。
“好了，我这性子便是这样，不妨事，棠兮，多在青州住些日子，让阿萦多陪你在这里逛逛……”
“不成的，老爷夫人还指望小姐早日回去呢。”
刘婶突兀的出声打断，好无礼的妇人，在厅堂中的所有人都皱眉看向这个小眼睛的老妇。刘婶立马自知方才行事出格，默默的缩了回去，谁知周容氏虽看着柔弱，却是个不怕事直来直去的性子，她神色厌弃道，
“三姑娘一路上受了诸多惊吓，身子不适，你自行先回去同姐姐姐夫禀报，等她身子养好些，我会挑一队合适的人，护送三小姐回去。”
那老婆子还想说什么，抬头对上周容氏冰冷的审视，却也只敢低头称是，棠兮简直太喜欢她这位表姨母了。周荥在一旁也咧着嘴傻笑，看向棠兮是毫不掩饰的高兴，周容氏将一切都收在眼底，却只能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青州周氏周振钰是先帝亲封的镇中大将军，多年来都驻守在青州，一来青州地势险要，是上京之外一道重要的关隘，同时，也是为上京城中那些护卫队历练人才的地方。
是以，周氏的地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上京那些文官还重要得多。既然周容氏说了要留棠兮，裴氏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责问。她若是想多留在这里玩一段时日，倒也是无伤大雅。
周容氏亲自吩咐了下人，将西厢的院子收拾出来，带她前去，青州院落的风格就比着雾州要精致上许多，无论是花草植栽，亦或是回廊窗景，都处处经人精心打理。
这时迎面走来三人，其中一位衣着简朴的温婉姑娘身上背着药箱，像是为大夫，这么年轻的女大夫，倒是少见。棠兮不免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她莫名有些眼熟。
周容氏看见来人，却快步上前，低声询问道，
“宋大夫，今日母亲如何？”
那位大夫垂眸柔顺的答道，
“老夫人身子弱，此病来的急，尚需多调理一段时日，放才能看到效果。”
眼见周容氏又有些泫然欲泣，周荥忙上前扶住母亲，
“母亲，一会儿我们就去陪陪祖母，这样祖母也好的快些。”
棠兮方才知晓，周老夫人病了。一行人继续朝西厢走去，不过气氛没了之前的柔和，周容氏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棠兮一路上悄悄问了周荥，得知周老夫人缠绵病榻已经一个月有余了，最开始请了好些大夫，都诊不出老夫人究竟得了什么病，急得一家人都以为要准备后事了，这时候不知道谁从哪里找来了宋大夫，几幅药下去，老夫人似是有了些好转。
于是这位宋大夫就成了周府的常客，专程为着调理老妇人的病情。
棠兮本想跟着他们一起去瞧瞧周老夫人，却被周容氏生生堵在了屋中。
“你才刚到家，路上又颠簸辛苦，就在屋子里好生休养几天，到时候再去瞧老夫人也不迟，反正她老人家如今也昏昏沉沉的，谁都不认识……”
棠兮怕她说着说着又要哭，慌忙乖巧的点头答应了。不过临走之前，周容氏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棠兮，你这段时日一路辛苦，要不我也找宋大夫给你瞧瞧，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补，看你瘦的模样，回去定然叫姐姐心疼。”
棠兮苦笑，她母亲才不会心疼她呢。但表姨母亦是一番好意，她柔弱的点头应道，
“棠兮谢过姨母。”
这般漂泊无依的柔软美人，若是自己的女儿，定然舍不得丢下三年，周荥在一旁看着发痴，周容氏又红了眼眶，觉得不对，忙拉着儿子出去，还是再去看看老夫人再哭！
明荇收拾东西，不解的看着裴棠兮，
“小姐，你身子不舒服吗？”
棠兮摇摇头，她脑中不断地闪过方才宋大夫的模样，难不成真的这样巧，一来青州就遇见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关系
当棠兮想尽办法找到方法与宋大夫独处之时，这位宋大夫只是觉得这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裴小姐似是有些怪异？
不过作为大夫，她向来不会去打探病人的私事，在这些豪门贵胄当中，有特殊癖好的人本就不少。
“请问裴小姐是什么地方不太舒服？”
棠兮随便说了个头疼脑热的，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如此近看她眉目中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倦怠，眉眼的感觉确实与宋岚有几分相似。
“宋大夫，请问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从一进门棠兮打量的眼光就让她有些防备，此刻开口问的话更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裴小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平日最好少一些忧思忧虑，睡眠也能更好些。”
棠兮点点头，面上却带着些疑惑。
“没有吗？那宋大夫现在住在青州城中哪条巷子呢？”
宋大夫神色淡淡地回答，
“城西吴茵巷。裴小姐若无其它事情，在下就先告辞了。”
棠兮似有些淡淡的失望，坐在桌前有些百无聊赖地垂下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下一枚玉玦放在桌上。
宋大夫的眼神几乎在瞬刻定住，眼中的冷淡的光晕随着在潮涌般的血色一同褪去，她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棠兮便已经肯定眼前这位宋大夫确实就是她要找的人。
“这……”
棠兮这才起身，拿起那块玉佩递给她，
“那日在园子里遇见你，我就觉得有些眼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总算是没有辜负宋岚的嘱托。”
在她提到宋岚两个字是，宋宛儿颤抖着双唇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泪涌上眼睫翻涌而下，那是多年以来的死灰在诧然间复燃，叫人全然不可置信。
直到那些痛楚不断向外翻出之后的声嘶力竭，仿佛又将曾经经受的一切重新来过一遍。
宋宛儿死死握住手中的玉玦，断断续续地问着，
“裴……裴小姐，他……他……在哪里？”
明荇在一旁看着小姐和这位宋大夫聊了半日，直到落日不再眷恋地离开，暗夜吞噬着的伤怀流转久久不能离去。
宋大夫依旧泪流不止，明荇也跟着抹泪，连外间等候的下人好奇的过来询问
第三回，若再不出去，估计周容氏就会亲自过来瞧瞧侄女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明荇这才半遮半掩的去将来人打发走，趁着夜色未曾叫人看出异样。
“多谢裴姑娘。”
“那宋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煜州？”
棠兮本以为宋宛儿在得知宋岚在世的消息之时，会迫不及待立马赶去煜州，不曾想她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道，
“这边尚有些事情未了，我会尽快赶去与小岚会合。”
她神色间一瞬的决然让棠兮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安，不过也未曾多想，分开了这许多年，宋宛儿成了为宋大夫，必然也经历了许多改变。
周容氏听得下人来报，关切的询问了句，
“她当真无事？”
“宋大夫走之前小人特地问过，就是说裴姑娘可能有些忧思郁结，开了几副药，多休息就好了。”
周容氏点头，转念脸上浮现出一些怜惜之色，
“那就好，那孩子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般变故，怎么会不多思多想，这次我听印雪说，她还私下问起了裴氏的那门亲事，本就被不管不顾的放任了三年，此刻心中怕是一直都惶惶不安，萦儿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成天只知道招猫逗狗。”
周容氏本就性情易变，前一刻还在叹息棠兮坎坷的命运，后一刻想起周荥又开始操心自己儿子那些事，她吩咐着，
“去把萦儿给我叫过来。”
周荥不知道这大晚上的母亲忽然找他做什么，他正在屋中挑着准备明日给棠兮送去的小玩意儿，又怕自己太过粗心，索性带上一起让母亲给意见，于是让人提上一堆东西跟着他到了周容氏这里。
周容氏惊讶的看着这些零零碎碎的精致东西，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受，周荥是个什么性子她做母亲的自然心中清楚，只这次恐怕得让他吃点苦头了。
“母亲，帮我挑挑，看什么送给棠表姐，她可能会喜欢？”
在以前，周荥送人东西，全然不会考虑对方的喜好，全凭自己心意，如今仿佛真的长大了，恐怕是这件事情中唯一的好事了。
“萦儿，自你从雾州回来日日都能听你提起棠兮，母亲从未见过你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但是萦儿，棠兮的身份以及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都不是我们青州周氏能够插得上手的，母亲还是希望你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
周容氏的态度在一开始就很明确，周荥自然也知道，他也没有想那么多，裴棠兮对他而言就是天上的月亮，让人不自主的想要去追逐，若是能追得上，他定然绝不放手，但是若是真的很遥远，他能看着月亮也是好的。
“母亲，我知道，我只是想对棠表姐好，只要她能开心，我就足够了。你也看到了，她很不容易，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开心一些，或许能够让她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让她知道即便是上京没那么容易，她只要一转身，我永远都在她看得到的地方。”
星星总是会围绕月亮而存在。
周容氏有些心酸，自己儿子从小打到大何曾遇到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若是棠兮不是裴氏那位不可言说的三小姐就好了，她就算拼了脸面，也会亲自去上京帮儿子周旋一二，两个孩子间也未必没有机会。
三年前，裴棠兮牵扯进的那件事情，别人或许不明就里，但她却是知道一二的，事关朝廷秘辛，如今裴氏弄出来的这门烫手的亲事，也未必与当初那件事情没有关系，涉及这一点，青州周氏便与上京裴氏是断然没有可能性了，如今周振羲在朝中的局面也微妙得很。
周容氏只得拍拍自己儿子的手，
“你清楚就好。”
第80章 第八十章 探病
“这是什么？”
棠兮新奇地看着手中那个精巧的鲁班锁，这东西小时候她是常玩的，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还能用作装饰。
周荥得意地拿过来挂在自己腰间做示范，
“现在这些东西做得可精巧的，我这挑的是上好羊脂玉，这东西最近在上京很流行，好多姑娘都挂在身上，还能装一些不想叫人发现的东西。”
说罢，周荥便看见了裴棠兮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并不是女儿家常用的。那是什么东西普通人看不出来，但他作为世家子弟，自然是能认出来的，只是这样轻轻一晃，看不出究竟是谁的。
掩下心中的微微的酸涩，周荥从外表看上来仍旧是那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棠表姐，今日想不想出门逛逛，青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棠兮也打算出门，她心思有些恍惚，不知道那位沈小王爷还在不在青州，若是回上京了，他怎么也应该想办法来和自己道个别。
她正这样想着，同周荥走到门口的就看见两道绝对华丽的人影。
不知是什么日子，谢印雪和沈继站在前院中，两人身上的锦衣都不分伯仲的华贵，就像是专为了要去参加重要的宴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