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王爷若有什么事,尽可到周府找我。谢某必当全力以赴。”
“等等。”
沈继忽然一伸手就拉住了裴棠兮的另一只手,所有人都呆住了,棠兮和柳瑛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小王爷这是要干嘛?
谢印雪神色凛然,若说他方才是冷若冰霜,那么此刻就是掩盖不住的怒意了。
“小王爷这是做什么,小妹一路奔波至此。”
沈继此刻同样满脸不耐,
“阿兮姓裴,我记得她长兄裴文照此时尚在上京,谢大公子又是以什么身份带走她?”
棠兮从未想到夹在这两人之间会这么难受,她还没回到上京呢,还没回裴府弄清她那门倒霉亲事是怎么回事,就先在这青州受夹磨。她身形一动,轻松挣脱了两人的挟制,谢印雪神色微惊。
“两位,我一句话没说,没得罪二位吧?”
裴棠兮后退了一步,站在明暗交界之处,漂亮的眼眸在灯影绰约间忽明忽暗,唇角微抿,已然有几分恼然。
她是生气了,沈继有些后悔。
“我选择老老实实回上京,可没决定就会老老实实待在上京,上京那些人决定不了我的归处,今日你们也同样决定不了。”
说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头稍稍一扬,明荇赶紧拿起包袱站在她身后。
“今日走得累了,我就在这儿住一晚,明日一早我会去周府拜访姨母。几位爱怎么争就怎么争,与我何干。”
转身就带着明荇利落的上楼去了,谢印雪看向她离开的方向,一直未动。周荥偷偷拉了拉他,
“大表哥?棠表姐向来主意正,还是让她自己选择吧。”
“她在雾州也是这样?”
之前在雾州匆匆一面,还当她老实了,虽扮成男子,但乡间走动也方便许多,他没做多想。这性子竟然比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太不像话。
“啊?差不多吧。”
遇见两个各有性格的表哥表姐,周荥此刻被衬托得十分老实,说话都和软了许多。
谢印雪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吩咐小二准备一间上房,看向沈继,
“她想待在这里,我亦不勉强她,今晚我也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带她回去。你先回府将她找到的消息告知姨母。”
啊?周荥今晚连续被震惊了不知多少回,为什么他要回去?他也想在这里凑热闹行不行?
谢印雪也上了楼,沈继挑眉,想的却是,一路十几天相处起来的一点情分,估计就要败在今晚的这一拉一扯间了,要怎样才能哄回来呢?
棠兮回到房间把东西一扔,气得躺在床上,不发火这些人就当她是死物吗,随意的呼来喝去。就与上京那些人一样,想要自己在眼前之时,转眼间就定了她一桩莫名其妙的亲事,不想要她时,一句话不说,将她扔在乡下三年。
她是不是命中就和上京这地方犯冲?她倒也不是生气,而是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今夜趁着机会还能逃走试试?”
明荇觉得自己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她苦着一张脸,
“小姐……”
棠兮一挥手,敷衍道,
“知道了,我也就随便想想,一切都会等到了上京再说。”
明荇捧着一颗急速跳动的心脏关上门,到隔壁睡觉去了。棠兮还坐在床上,看着烛光发呆。窗户映着一个黑影,轻轻的敲击声像是在试探,又像是笃定。
这人,怎么总喜欢敲别人窗户。
窗户一打开,沈继就趴在窗户上带着些怯意问她,
“真生气了?”
棠兮没好气地坐在一旁,
“嗯。”
不过看着他装出来的可怜样子,棠兮又有些想笑,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不禁都悄悄笑出声。裴棠兮手肘撑在窗台上看着他,
“你不觉得刚刚你跟个孩童一般吗?”
美人带着三分慵懒,两分嗔怒,五分柔静,沈继看得有些发痴,忍不住探身上前,在她脸上印下轻轻一吻。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夜色
棠兮心下一跳,却没有避开,沈继的气息靠得很近,流连着似是在挣扎要不要往下一些,两人鼻息交缠,月色正浓,终是轻轻印了上去。柔软馥郁的香气不断刺激着沈继的感官,这一刻他不想放开,唇齿过界,气息乱了,心也乱了,温香软玉当真是这世上最醉人的迷药。
棠兮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就快要感到呼吸不畅的时候,那人终于放开了她。沈继抵着她的额头,唇与唇还在摩梭,他仍旧有几分委屈,
“为什么要对我生气?”
棠兮气息不稳,
“我…又不是物品,你们谁想揣上就揣上。”
果然就是气这个,沈继委屈地厮磨,
“那我变成物品好了,你想怎么揣上就怎么揣上,我一定不生气。”
棠兮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思路?
“你…不要耍赖,快回去。”
现在让他离开,他不舍得,只想这夜色这一刻再长一些。
“你身边太多人了。”
“嗯?”
沈继皱眉一个一个数着,
“周荥、宋岚、之前抵戎族那个混账、现在又多了个谢印雪,到了上京,你说还有谁?”
棠兮哭笑不得,这样子的沈继怎么真的跟个孩童一般。她眼中闪过笑意,促狭地说道,
“你靠得我这样近,还和我说其它人,扫不扫兴?”
近看,她带着笑意的眸子更美了,沈继还是忍不住,翻身进来,随手将窗户一关,抵着她深深咬了下去,这个吻比刚才来得更霸道,带着几分宣誓权威的惩戒。
不行,过火了,裴棠兮用力撑开他,两人都有些气喘。沈继嘶哑的声音沉沉传入她耳中,
“还扫兴吗?”
棠兮彻底脸红了,面颊的粉色染上了脖颈,眼中蒙上潮湿的水汽瞪着他。沈继只觉得自己心间滚烫,喉头微动,却只能忍住低头将她拥住。
得快些回到上京,娶了她就好了,别人再无法觊觎。他想。
“你快回去。”
棠兮手足无措,两个人现在同一个房间,甚是危险。
“我还有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回去。”
“什么?”
沈继这才放开她,认真盯着她,
“赫连尚瑀是不是给过你什么东西?”
他始终记得在雾州之时,她收在荷包中的东西,直觉告诉他,那个东西并不寻常,他一直忍住好奇,没问她在崖底发生的事情。但如今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如此,他不想猜测。
原来他一直记着这件事,当时她还有些担心他小王爷的身份,会计较她将人放走一事,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此时他们二人既然已经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便应当坦诚相待。
她将崖底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只是略去了赫连尚瑀说的那句喜欢她。过了这么久,他回到抵戎族,想来也会慢慢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至于赫连尚瑀送她的那枚扳指,她从荷包中拿了出来。
“当时想着也算是两族交好的承诺,他作为祏戎王想来应是一言九鼎,就留下了,日后若是在上京混不下去,要回到雾州,说不定还能拿着这枚扳指打通一条商路来着。”
沈继在看到那枚扳指的时候,原本委屈脆弱的神色一下沉了下去,不过也仅仅是一瞬,未叫棠兮看出来,听她说的日后还打算好了回雾州做生意,他又是哭笑不得,又是生气。
“你怎么可能会离开上京。”
沈继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棠兮却偏头沉思,
“我心悦你是不错,可是这世上总不是事事都如人所愿的,若是,我是说……”
沈继只想让她闭嘴,于是又堵住了她的唇。
“唔。”
好一会儿才又放开他,他声色沉闷暗哑,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誓言,
“我喜欢你,我要娶你,阿兮,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棠兮不敢再说什么多余的话,至少现在这人她惹不起。她只好老实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即便是日后嫁给你了,在上京若是过得不舒坦,那也是要和离的,回雾州是个不错的后路嘛。日子那么长,谁能说得准,总之,谁也不能阻碍她计划无数的后路。
手中的荷包一空,棠兮看着沈继将那枚扳指放进自己的腰间,然后他又伸手朝向自己,
“我给你的玉牌呢?”
棠兮从腰间掏了出来递给他,沈继本想将它装进荷包,但左看右看,最终竟将荷包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直接将那枚玉牌佩戴在裴棠兮的腰间。
如此一来,任谁都能看见,认识的人自然就认识。
棠兮瞪大着双眼,她倒不在意腰间那枚玉佩是佩戴还是收着,她指着沈继,不满质问道,
“干嘛拿走我的扳指?”
那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以后说不定还真能在她走头无路时帮她大忙。沈继却是捂着往后退了一步,那副委屈的样子又上来了,
“你为什么要带着别的男人送给你的东西,我会很伤心。”
棠兮简直拿他这个样子没办法,又不是什么定情信物,那她从小到大收了不少亲戚公子送的饰品,是不是都要拿出去?
沈继显然是决计不会将东西还给她,裴棠兮只得作罢,最后打了个商量,
“那我以后若是真需要用的时候,你要拿出来,当然用途我也会和你商量。”
那可以,沈继爽快的答应,时辰不早,她被他弄得有些头晕忙催促着他回去了,沈继临走之时,留下句自言自语,
“若是想做生意,用我给你的玉牌不必这破扳指在南启好用吗?”
是这个道理,无论以后回雾州还是去其它地方,总归她是会在南启境内,用沈小王爷的名号岂不是处处都方便,不一定非要做跨族的生意。
棠兮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就睡下了,沈继回到房中,柳瑛刚好有事寻他,一进来就看见沈小王爷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吓了一跳,忙上前问道,
“小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
沈继从腰间拿出那枚扳指,细细摩挲着,那上面的镂空掐金丝凤凰映衬在温润的白玉上显得格外贵重,柳瑛倒吸了口气,
“这不是抵戎族皇后的信物?”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亲事
第二日一早,裴棠兮就坐在了马车中与谢印雪冷眼相对。
谢印雪皱眉上下打量着她,狭长的眼眸中尽是失望,
“上次见你,还以为在雾州磨了些脾气,懂得收敛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之前那副莽撞的模样。”
裴棠兮亦是毫不示弱地翻了个白眼回去,
“彼此彼此,谢表哥也一如当初的爱多管闲事。”
谢印雪忍了忍,这位从小就叫人头疼的三表妹一直都这个德行。他松弛地朝后靠在车壁上,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那沈继是什么好人,他沈家又是什么舒坦的地方。”
谢印雪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了裴棠兮一眼,
“你不是最烦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情,怎么如今又会选择他?”
裴棠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谁知道呢,也许就他长得好看吧。”
两人一同瘫坐在马车中,静静无话就这么待着,也不知是谁起头先笑出来,随即另一人也笑了起来。
谢印雪上挑的眼中尽是放松,
“上次在雾州见你,还以为变成个老实的乡下笨丫头,倒是装得挺像的。”
“你还不是在三叔面前,装得多么文雅内敛,雾州到处都在传第二位远山先生要出山了,若是叫人看见你这副狡诈凶险的模样,只怕叫他们大失所望。”
两人又笑了一会儿,裴棠兮这才缓过气来,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谢印雪垂下眼眸,神色微动,嘴角却是翘起好看的弧度,
“还好你回来了,小兮。”
就在这瞬间的熟稔间,上京留给她的那些不郁突然消散开去,换来的却是脑海中早就被尘封住的那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裴棠兮忽然想起一人,略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对了,谢沐洲那胖子怎么样了,好些年没见他,不会成了上京恶霸吧?”
谢印雪失笑道,
“沐洲在你印象中就那么坏?这孩子小时候虽说皮了些,但总体还是个敢作敢为的好男儿。”
裴棠兮有些嗤之以鼻,也就因为他是你弟弟,自己的兄弟怎么看都顺眼,他小时候犯过多少浑,她又不是失意了。
“那家里要帮我定的那门亲事呢?你也清楚吧?”
谢印雪神色一凝,棠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似是问的不过是今天中午吃什么。对于这门亲事,在上京谁也没有将它说破过。
“这件事情是刘婶同你说的?”
棠兮点点头,
“她一路上同明荇说的,倒是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
谢印雪冷哼了一声,
“算她识相。”
见裴棠兮不解,谢印雪柔和了声色,同她细说,
“这件事在上京也没有谁说是一定要你嫁过去,只是裴蕴一直闹着不嫁,寻死觅活的,叫姨母姨父犯了难,这才说将你接回去。这门亲事你只要咬死了不松口,就不会落在你脑袋上,倒是不用太担心。”
竟是这样,裴棠兮挑眉,按道理来说,裴家结亲,父亲怎么也会再三选过,怎么会选门亲事叫自己那二姐都到了寻死觅活的阶段。在她的记忆中,二姐裴蕴从小是最温顺听话的。
“哦,究竟是什么亲事?这么不好?”
谢印雪笑了笑,眉眼间多了些莫名的戏谑,
“说起来,男方那位可是上京一等一的公子,云湛之。”
云湛之?那是谁?裴棠兮离开上京已经多年,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年的变化。谢印雪没料到她这一脸茫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连云湛之都忘了?当年你同沐洲打架的时候,不经常拿问月公子出来堵他吗?”
裴棠兮有些无语,
“青松问月坊的问月公子就是云湛之?”
谢印雪嘲笑地看着她点点头,
“我看你当初将人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当你对人家了解得清楚透彻。”
棠兮讪讪的笑着,
“我那不是为了刺激小胖子,让他要有一个标准的榜样去学习吗?”
谢印雪一哂,棠兮也反应过来了,
“问月公子还没娶妻吗?”
四年前她还未离开上京的时候,就听说问月公子可是长公主殿下的准夫婿,四年过去难道中途可是生了什么变故?
谢印雪摇头,
“的确是还未成亲,当年大家都盛传云湛之与长公主之间的婚事,但圣旨一日未下,那便一直做不得准,再说四年前云湛之又大病了一场,一年多卧病在床,这婚事一耽搁,谁知便没了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