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人回来还能找不到地方住么?”蒋莞笑笑:“已经订好一周的酒店了。”
对此苏兮还特别不满,喋喋不休的说她能给自己安排住处来着。
只是蒋莞是那种跟你再怎么关系好,都不愿意麻烦人的性格。
她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所以早早就定好了住处。
眼下刻意说了‘一周’这个关键词,也是告诉蒋葵,她不会逗留太久。
“就一周?”蒋葵听了,果然不满:“这么短的时间么?”
“这还短么?”蒋莞笑:“我又不是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就这一周都是在黑心老板手底下串出来的。”
一边戏谑的说着,她一边从酒店后门走出去到旁边的超市。
这里到处都是罗森全家711之类的快捷超市,蒋莞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进去挑些日用品。
讲个电话而已嘛,还用不着全神贯注什么的。
尤其是蒋葵十句里面八句都在迂回的劝她回家一趟,她基本左耳进右耳出。
蒋莞推了个小车慢悠悠的走,看到货架上有什么顺眼的就装在里面。
同时她漫不经心的‘嗯嗯’着,回应电话里面的人。
“我说,”蒋葵无语了:“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
“听着呐。”蒋莞立刻回答,有些无辜:“姐,我这边信号不太好,是不是传过去的声音不太清楚啊?”
蒋葵:“……”
“下次再说吧。”蒋莞找了个借口就快刀斩乱麻:“等我回去给你回电话哦。”
挂断电话后,她有些狡黠的扬了扬唇角。
然而下一秒钟,蒋莞抬起头,唇边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撞了什么邪,在哪儿都能碰见贺闻朝。
就在十米开外的货架前,贺闻朝像是在挑什么东西,专心致志,并没有看向她这边。
男人侧身单薄修长,单手插着兜,站着的姿态很放松,在地砖上拉长影子的一双腿长破天际。
超市不大,基本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程度,蒋莞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避一下。
理智告诉她应该躲一躲,但情感上……她却是不想。
仿佛某种较劲一样的心态――他不是都已经忘掉她,无视她了么?那她自我感动似的躲个什么劲儿啊。
更何况贺闻朝这次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个姑娘。
而偏巧这姑娘蒋莞也很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唐明绮,一个从八年前就喜欢贺闻朝并且狂热追过他的姑娘。
就因为这个,唐明绮那时候对自己可是相当不待见,几乎可以说是事事针对了……现在这是怎么样?追到手了?
唐明绮和自己关系差,和苏兮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因此苏兮结婚当然不可能特意请她过来。
所以如果不是她在班级群里看到消息不请自来,那就是跟着贺闻朝来的咯?
蒋莞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的想着,都没注意到自己冷笑了下。
半晌后她平静心绪,也不打算较这个劲了,准备直接去收银台结账。
可就在这时唐明绮眼尖的看到了她,立刻叫出声:“蒋莞?”
蒋莞脚步一顿,不自觉却看了眼贺闻朝――这货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装逼。
她心里默默的吐槽了句,然后才看向唐明绮,礼貌微笑:“好久不见。”
“是啊,高中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唐明绮走了过来,轻轻撩拨一下自己风情万种的大波浪,似笑非笑:“不过你刚刚在台上穿着伴娘服,很漂亮哦。”
“谢谢。”蒋莞依旧保持着机械的微笑,对方礼貌,她当然也不会甩脸子。
只是她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我去结账……”
“也就是这种机会了,老同学们才能聚一聚。”唐明绮打断她,装模作样的唏嘘着,很快就把重点引到了身后的贺闻朝身上。
她细眉微挑,笑着问:“蒋莞,你和朝哥高中时关系还好的吧?怎么这次也没叙叙旧啊?”
说着,她仿佛还特别‘贴心’的侧了侧身,给他们让出一个沟通的位置。
蒋莞眼皮一跳,扫了眼贺闻朝面无表情的侧脸,干笑:“也没多好……”
话音未落,贺闻朝就已经选好了东西的转身离开。
从头至尾,他都没看她们一眼。
唐明绮和蒋莞站在原地,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唐明绮就回过神,唇边还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哎呀,朝哥就是这样的啦,那我也先过去了,晚上聚餐见。”
她这仿佛很了解贺闻朝脾气的‘内人’模样让蒋莞配合的呵呵两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她刚刚是不是说了自己也要去前台结账了?
如果现在故意拖着时间不去,就好像自己怕了他们似的。
蒋莞当然不会展示自己心虚的一面,当即也推着推车走向前台。
她见到唐明绮对她招了招手,便从善如流的站在她身后的位置。
排队的人有几个,等待的过程中自然又是少不了一阵无聊的攀谈,蒋莞心不在焉的敷衍周旋。
轮到贺闻朝结账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他买了什么东西。
一盒烟,一盒避孕套。
……
这人还要不要脸了?就参加婚礼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要买避孕套?用得着这么如胶似漆么?
蒋莞大受震惊,一时间都忘了控制表情,直到收银员让扫码付款的时候她才堪堪回神。
随后她立刻装作没看见。
只是眼睛无意间扫过唐明绮时,蒋莞意外的发现她眼睛里也是震惊中带着一丝愤怒的模样。
啊?这东西不是他俩用的?
蒋莞愣了下,随后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如果唐明绮是贺闻朝的女朋友,见到他在自己面前买避孕套只会得意,顺便炫耀一下。
现在她也这么愤怒,大概是发现贺闻朝买这东西是有女朋友的,只是不是她而已。
蒋莞心里明白唐明绮只是装模作样,可能缠在贺闻朝身后还想要追求他,装腔作势。
但显然没什么机会了……
她想通了这点,没有像唐明绮刚刚那样阴阳怪气回去。
蒋莞有点好奇贺闻朝现在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但也没有那么好奇。
毕竟无论如何,他现在买的避孕套,也用不到她身上。
贺闻朝结完账,一刻不停地直接离开,唐明绮连忙追了出去,满面委屈。
蒋莞怔怔地看着,还是被收银员的声音唤回了神:“小姐,结账吗?”
“哦……结的。”她忙说,把东西都拿到台面上。
拎着东西走出去,蒋莞脑子里还是闪过贺闻朝那修长干净的手指拿着避孕套小盒子的场景。
甚至,和过去种种不可言说的画面有所重叠。
不知道他会把那东西用在谁身上,毕竟那家伙少年时期虽然敏感,冷漠,又不善言辞……但在床上一向挺会玩儿。
第3章 铃铛响
同学聚会,向来是破冰的场合。
说的更通俗一些,时常有人能在里面找到crush,过一段荒唐又风流的日子。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半只脚跨进三十大关,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生活都处于一个被‘压制’的高压力状态中的青年人。
蒋莞趁着下午休息的时间去商场shopping了一阵,把大包小包放在了酒店楼上的房间里,然后才打扮了一番,坐电梯下楼。
这是苏兮办婚礼的酒店,她订了一周的房间,如今同学聚会也在楼下的餐厅,去哪儿都方便得很。
走到热闹纷繁的包厢外面,蒋莞正微微侧头戴耳环。
出来玩她习惯把光鲜靓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而非狼狈,向来是从头精致到脚。
紧致贴身的一字肩连衣裙,缎面布料,让她纤瘦的身材像是条光泽十足的美人鱼,链条凉鞋缠在细细的脚踝上,骨感诱人。
推门进去,就有大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蒋莞早就是被看惯了的,波澜不惊,踩着高跟鞋走到了苏兮身边,坐下。
“咱班的小野猫来了啊。”有人立刻忍不住的侃着:“苏兮,不是我说话难听,今天虽然你是主角,但蒋莞还是更漂亮。”
成年人,说话圆滑的同时也带着阿谀奉承,此刻想对谁示好,一目了然。
“切,那当然。”但苏兮并不介意,反而很开心的搂着蒋莞的肩膀,戏谑着:“我姐妹儿还说什么了。”
“一直都漂亮,从小漂亮到老。”
“高群,收收口水,瞧你那吃不到葡萄还流哈喇子的样儿……”
人与人之间生来就是不一样的,譬如蒋莞这样的女人和其他人。
这里在座的每一个老同学都知道她高中时是个没有家人管的野孩子,也就叫她野猫。
有点贬低性质的昵称,但没人在乎,因为蒋莞没钱没势,什么都没有。
但她偏生了一副好皮囊,精致的脸狐媚子一样的勾人,身材曼妙,骨肉匀亭,桃花眼下一颗红痣,还添了点清纯。
所以哪怕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蒋莞什么背景人脉都没有,就比一桌婚宴八万八的苏兮要吸睛。
这种是没办法的事。
有的美人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蒋莞不一样,她孤零零的坐在这里,就能勾的在场大半男人失了魂。
苏兮有钱,有人缘,是什么都不缺的天之骄女。
骨子里被娇纵出来的任性让她在高中时看蒋莞很不顺眼,找了许久的麻烦,但后来两个人成了最亲近的朋友。
甚至蒋莞没背景,容易被欺负,她总甘愿当那个第一时间冲出来的女骑士。
不过眼前的人倒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都是老同学罢了。
于是蒋莞刚做了美甲的手拍了拍苏兮,示意她不用操心,自己能应付。
“怎么杵这儿还不走啊?”她撇了高群一眼:“是等着给我点烟么?”
她弹了根烟咬在嘴里,有些似笑非笑的嘲弄样扰乱的后者心神荡漾,理智全无,巴巴的就要掏自己兜里的火机。
没出息极了。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有人说了句:“贺闻朝,你这个一向守时的怎么迟到了?太不给咱新娘子面子了。”
蒋莞手一抖,烟灰差点掉在裙子上。
“抱歉。”男人的声音清澈又低沉:“刚有点事,路上堵车了。”
“说什么呢你,咱班的钢琴王子能来就已经是给我面子了。”苏兮瞪了眼刚刚起哄的同学,对着贺闻朝笑笑:“大才子,谢谢你今天来捧场啊。”
贺闻朝抬了下唇角:“客气。”
和苏兮打完招呼,他竟然直接在蒋莞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懒得再找位置的随意举动,但却顷刻让旁边的女人脊背僵直了一瞬。
“贺闻朝,你现在出名的都不行了。”圆桌某处传来女人花痴兮兮的声音:“演奏会门票抢都抢不到,还得去黄牛那儿买,价格高的吓死人。”
“冯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抢过?”
“那当然,现在海内外最瞩目的钢琴家是咱学校校草,甚至是同班同学哎,能不好奇么?”
“哈哈哈说的也是,贺闻朝,能不能给咱们老同学走个门路啊?”
……
一片笑声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全是谄媚。
“没问题。”贺闻朝开了口,声音平静到有些冷淡:“下个月在申城有场演奏会,可以送门票给你们。”
其实一开始提出想走门路拿票的姑娘也就是找话题,随口说,哪料到贺闻朝真的这么大方?
霎时间有种天降彩票的感觉,她矜持不住,夸张的‘啊啊啊’了起来。
毕竟他们的奉承里有些话也没错,贺闻朝如今在圈内,真的是烈火烹油似的红。
蒋莞在旁边听了几句,心里却是别的情绪。
她真的没想到,贺闻朝有朝一日也能学会寒暄这个技能。
揪过苏兮,蒋莞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质问着:“你怎么把他也请来了?”
“都是来参加婚礼的老同学,我组织聚餐还能故意把谁漏了么?”
话说的一点没错,但蒋莞心里还是有点堵。
她刻意不去看身边坐着的人,余光只能瞄到他放在桌上的修长手指,干净漂亮――那是一双属于钢琴家的,精心保养的双手,每一处都挑不出来半分瑕疵。
如果必然要有,那一定都是人为制造的。
就像以前从来不愿意应酬聚会的他,现在竟然会主动出席这样的活动了,这算不算纯白的纸被世俗泼上了墨点?
蒋莞心里一刺,闭了闭眼。
频繁见到贺闻朝,让她不愿意回忆的那些过往被从脑子里剜了出来,一件一件往外冒,逼迫她去回想。
她不知道男人如今的转变是因为他成熟了,愿意和这个社会妥协了,还是纯粹的双标。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青春期既荒唐又压抑。
有股子不断鼓噪的空洞在年轻人身体里喧嚣,总迫使着他们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
譬如周末,总有乱七八糟的人组织聚会,弄一堆人凑在一起玩儿。
蒋莞喜欢热闹,碰到邀约大多数都会答应,总想着玩。
而贺闻朝恰恰相反,他最烦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聚会,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待在一起,二百五一样的净做些没意义的事。
他对蒋莞是有很强的控制欲在的,为了不让她也去那些无聊的聚会,使过很多手段,两个人也因为这个吵过很多次。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听不懂你弹的莫扎特,肖邦。”蒋莞心里的火气被他冰凉的眼神都激了出来,口不择言:“我就想趁着周末和狐朋狗友出去胡混,求你了,让我做个庸俗的人吧行不行?”
“去吧。”贺闻朝冷笑,墨黑的眼睛里满是讥讽:“或许能在你那帮狐朋狗友里找到情投意合的。”
蒋莞皱眉:“你在说什么?”
“我姑父四十五岁之前一直是单位里的优秀干部,和姑妈结婚二十多年,有两个孩子,家庭幸福美满。”贺闻朝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而且并不打算停下来:“然后他去参加同学聚会,遇到了个老同学――女性,出轨了。”
“他和姑妈离婚,净身出户,车子房子抚养权都拿不到,单位职称也评不上,第三者抽身很快,我姑父却等于自己毁了自己努力的前半生,活该。”
“……这和我要出去玩儿有什么关系?”蒋莞被他突然刻薄描述的‘悲惨’故事弄得迷糊了。
“如果人生没有那么多无聊的聚会和非必要的群体社交,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贺闻朝掀起眼皮,冷淡到近乎凉薄:“基本上所有类似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聚会,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