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凶猛——蘅芜月白【完结】
时间:2024-05-24 23:08:34

  她这样想着,徐青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落在一旁拿着剑时刻提防着他的双喜身上。
  双喜原只是个守城的小兵,本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再加上第一次应对这样紧急的场面,举着剑的手都有些不稳,只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高坐马上的徐青,一副时刻准备上去拼命的模样。
  没什么本事,却徒有一腔刚烈,这在徐青眼中便如个笑话一般。
  徐青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望向他颤颤巍巍握着剑的那只手,便了然似的轻蔑一笑:“没怎么拿过剑吧,小兄弟?”
  原本便对自己的身份和出身很是在意,徐青这句嘲讽便是直直地刺进了他心里。那埋在心底的自尊心便如同被重物拖着似的猛地被扯了一下,可也就一下,双喜面色一抖又恢复了之前的凛然,手中的剑只攥得更紧。
  他望着徐青冷笑道:“我再不济,也强过你这叛国的贼子,你若敢伤姑娘一根毫毛,我还是要同你拼命!”
  林若雪听他话里这样尖利,心中便生出些不安,是以安抚地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腕上,唯恐言语刺激下徐青再对他动手。
  徐青将她的动作收于眼底,颇觉有趣地一笑:“一个小卒子也要这么护着?”
  “啧,你,小屁孩――”
  徐青朝双喜杨扬下巴,“别要打要杀的了,回去给你们少将军送信去,跟他说他心尖儿尖儿上的人――”
  他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若雪一眼。
  “现在可在我手上呢。”
  *
  双喜最终是在他的威逼下推去给江淮送信。
  但其实林若雪觉得,就算没人去通知,到时候她久久未归的消息从京都传来,谁也都能猜得出是谁掳走了她。
  再怎么品,也只能品出些戏谑挑衅的意图来。
  她坐在去往都督府的马车上,瞧着那个坐在对面,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人,十分嫌弃地白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向窗外随车身缓缓移动的流景。
  人长得这样草率,弯弯肠子却七拐八拐花里胡哨的,实在惹人厌烦!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
  江淮还活着,并且还有来营救她出去的能力。
  不知是为了时刻盯着防她逃跑还是怎的,徐青一个大男人有马不骑,非要和林若雪这样面对面坐着。察觉到对面少女嫌弃撇开目光的动作,他挑眉笑道:“就这样见不得我?”
  林若雪实在懒得搭理他,只兀自盯着窗外一排排向后退去的树木,心里直翻了好几个白眼。
  她看不见他,可那不讨喜的音色还在对面响着:“林姑娘也莫要怪我,我原本也不愿这样对你,可奈何你们两口子行为实在不光彩,滑得跟泥鳅似的各个想从我眼皮子底下逃了,这才不得已为之,还请姑娘见谅。”
  呵呵。林若雪在心中嗤笑两声,本不愿理他,只是实在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人都抓了还要在这里废话。
  便也没客气,转过头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徐都督说别人不光彩,自己叛国就很光彩么?”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求功求名,本该不拘一格。”
  不知是不是被人骂惯了脸皮实在厚了,徐青并没有被这句话刺得恼怒,只笑着回林若雪,林若雪冷冷看他一眼便也移开眼去。
  林若雪自然不知,这些话这么多年他早听得耳根子都生茧了,那些当初这样骂他的,也都被自己想方设法送进牢狱,重刑家身,皮鞭,铁棍,竹签钻手指,最后各个都改了口。也有硬骨头像江淮那样的侥幸在他手下逃脱,现在不也沦落得像丧家之犬一般――
  想到那个曾经威风凛凛的少年在自己手下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便更加来了兴致,目光久久地胶凝在对面少女露出领口的一段雪颈之上。
  他不动声色地笑笑,说出的话却一如既往地厚颜无耻:“原先江淮那小子天生贵胄,你跟着他便还有几分可能。但如今他生死都难料,而我却在这里如鱼得水――”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下,刻意拉长了尾音,缓缓地道:“林姑娘便不如,跟了我罢。”
  想也懒得去想这些屁话,林若雪直截了当:“不行。”
  徐青“哦?”了声,似是真的疑惑似的,开口问道:“为何?”
  对面的少女不耐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淡淡地转过目光,望着他认真道:
  “你太丑了。”
第72章 你自己比比呢?
  “…….”
  饶是脸皮再厚, 徐青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半僵在脸上,牙关深处甚至隐隐响起搓磨声。
  要说不在意是假的,他徐青能走到今天这步, 正是因为对别人的看法说辞过于在意, 在师门时便事事要争第一, 不是第一将第一干掉自己也就成了第一。再后来被逐出师门, 哪怕叛国为人所不齿, 也要高握住权柄,封住所有人的嘴, 绝不屈居于人下。
  这样的人,哪怕每日的穿衣打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即使都是一水的青色衣衫,每日袖口上的云纹样式也都是不同的,更别说他今日专门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领口…..
  徐青的面色在林若雪淡然的目光中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林若雪看见他还要假装镇静地摸摸下巴,繁复云纹袖口下的拳头紧握着微微颤了颤,她心中好笑到都快压不住想要勾起的唇角――
  她其实已经很委婉了, 她都没明说, 再华丽的衣饰也挡不住原生面貌的不足,本就生得黑,还穿一身青跟个绿毛龟似的,这人的审美品味在她眼里简直是个屁。
  努力努力白努力, 林若雪在心中暗哂。
  “丑…….?”
  徐青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 声音里都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可那极力想维持住的笑多少显得有些勉强。
  “敢问林姑娘眼里, 在下就差你那小郎君那样多吗?”他皮笑肉不笑得过于勉强了,倒连眼底闪出的戾气都压去几分,只是指节敲膝一下快似一下的频率出卖了身体的主人并非是心无波澜。
  林若雪一直瞧着窗外,也就没留意到对方的神色,再转头看过来时的眼神只透了几分古怪。
  她有些莫名其妙:“你自己比比呢?”
  “…….”
  好好好。徐青咬着牙狠狠吸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那句云淡风轻的话炸开了他心中多少逆鳞。
  这么些年,他为何从京都第一沦落至此,不就是全因一个“比”字么!比不过别人,那就杀了别人,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逻辑。
  眼前的少女只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徐青微收敛下颌,慢慢眯起了眼,勉强遮掩住眼中的不善。
  而林若雪将他这副模样瞧进眼底,没作多留,就将目光淡淡瞥向窗外。
  她指尖又下意识搭在左腕那只莹白的玉镯上,微凉的触感透过指腹一层层蔓延开,却逐渐品出几分唏嘘来。
  徐青这样彻头彻尾的坏人,竟是对外人的目光和评价这样在意的,而江淮那样行正道的男儿郎,却时常行事无拘任人评说。
  可是既行的是坏事,又为何会在意?既然在意,又为何要行坏事?
  林若雪支起下巴,有些不解。又或许是,正因为他过于在意外界的毁誉,总想着事事登顶压人一头,最后才走向歧途贼船难下。
  徐青此人,若是行正道,明明也有大好的前途,可偏偏就是想不通啊….林若雪越想越觉得感慨,不禁摇了摇头,在心中叹了口气。
  别人的看法又算得了什么?凡事啊,还是要自求圆满才好。
  对面坐着的徐青则是自打她转过脸时便一直静静打量着她,最后目光落在林若雪那正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玉镯的指尖上,眼中瞬间便闪出几分嘲讽:
  “这镯子是江淮那小子送你的?”
  林若雪原本神游天外,猛得听见他阴阳怪气的一句,吓了一跳。
  转过头来望着他,见那人一副了然于心似笑非笑的模样,先是怔了怔,反应过来便立即用另只手将腕上的镯子遮住,警惕道:“是又如何?”
  徐青抬头重新望向她,见少女一副防鬼一般的提防模样,从鼻孔中轻嗤一声:“你就这么稀罕?”
  林若雪眼神透出几分古怪,一只手紧紧护着玉镯唯恐这人又起什么歹心,两只杏目更是胶凝在对方那一张黑脸上时刻留意着他的神情动作。徐青此人有多变态她是清楚的,若没了这只镯子,她晚上睡觉都要梦魇!
  徐青安静地盯了她半晌,未闻回应,最后便将目光收回到自己手旁的剑上,剑鞘点缀着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日光一照便泛出七彩的光辉,比那只破玉镯不知值钱多少。
  这才觉着心底稍许安定些,他冷冷地一扯嘴角,笑道:“慌什么?我又不是要抢这些他哄你玩儿的破玩意儿。”
  他轻柔摩挲着光滑精致的剑柄,眼底却冷光一闪:“我要的是他的命。”
  至于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蠢丫头……他余光望见那只紧紧搭在腕上的白生生的手,眯眼在心底冷笑一声。
  早晚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
  林若雪如今算是半个阶下囚,徐青给她安排的住处自然不会太好,只是似乎出于某种微妙的关照,似乎也算不上太差。
  徐青在两国交界的这一片混得如鱼得水,偌大一个都督府处处奇珍异宝花鸟雕饰竟比当初的安平侯府还要阔气。林若雪被一个丫鬟引着,踩着玉石铺就的地面一路走到自己的住处。
  下人帮她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装潢朴素的卧房,不算华丽却也算宽敞,房间里整洁明亮,窗台的花瓶里甚至还插着几只新剪的绿竹。
  林若雪大致朝房间扫了一眼,庆幸徐青偶尔还愿意做个人的同时,心中也幽幽地叹了声――
  天知道自己要在这个看似体面的牢笼里被锁多久!
  她刚在窗边的案前坐下,两名穿着下人服饰的少女便走进来,一个手中提着壶,另一个双手奉着茶碗,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似是再度确认门窗都已关好,才缓缓走到林若雪近前。
  “见过林姑娘,奴婢采星、采月奉都督之命来伺候姑娘,问林姑娘安。”
  两个黄衫少女言辞很是客气,先是规规矩矩地朝她行了礼,尔后才起身到她身边为她添茶送水,这架势,倒仿佛对待的并不是被软禁在此的人质,而是一位真正的客人那样。
  林若雪望着两人熟稔的动作,几分警惕地蹙紧了眉。
  呵呵。她瞧着两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不禁冷笑:说得好听,奉你们都督之命来伺候是假,在这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才是真吧!
  她暗自打量着,采星却已经双手捧着茶奉到了她的面前,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模样,笑起来时脸上的婴儿肥还跟着颤了颤:“都督说了,姑娘是贵客,让我们好生伺候着呢!”
  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少女应是采月,五官秀挺,身量瘦高,竟比旁的采星看着高一大截儿,看着也稳重些,见林若雪犹自盯着那盏茶不动,便知她仍心中警惕,当下便笑着接过那盏茶,笑道:“林姑娘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里呢,舟车劳顿一天也该累了,咱们便先出去,别在这杵着给姑娘添乱了。”
  她向采星使了个眼色,将茶碗和各种用品帮林若雪在房中安置好,出门前向林若雪行了一礼,拉过采星便出去了。
  雕花的木门在林若雪身后“吱呀”一声闭拢。
  林若雪在门合上的瞬间回过头,再次确定两人已经走远门前寂静无声后,不满地哼了一声,从座位上弹射而起,飞快地跑到床边踢掉两只底儿都快要磨穿的绣花鞋,身体卯足劲儿,向后一倒――
  林若雪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床上。
  喵的,这一路可累死老娘了!
  她娘的,谁说京都人美物博来着?!她好好的在江南水乡安逸呆着不好么,来京都三年半,竟没遇到一个正常男的!
  江淮,冷酷无情的利剑,天性霸道,能动手的事儿绝不多说一句;王洛,为人仗义,为兄弟两肋插刀,最后却莫名其妙地想撬兄弟墙角;万麒,被家里养废的偏执狂、嫉妒狂;徐青,狼子野心不必多说,变态中的变态。
  林若雪长长地舒了口气,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你们京都还真是不养闲人哈。
  不过如今人被囚于敌手,她作为用来威胁江淮的人质,不到危机时刻,徐青应该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双喜已赶往江家军处报信,所以她如今做的除了吃好喝好之外,便是假装乖顺,让徐青放下戒心,再找机会递出消息,通知江淮他们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
  嗯,吃好喝好睡好。林若雪暂时认同了自己的逻辑,又舒适地伸了个懒腰,身体向右一翻打了个滚儿。
  谁知,手刚触到脑下的枕头旁,就觉手腕处的皮肤像咯到什么似的陡地一凉!
  林若雪正欲打哈欠的神情一顿。
  她动了动手腕,再次确定了自己手肘的的确确是彭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床的硬东西时,她猛地抬起手,将那东西从枕下抽出,举在头顶端详――
  白色的玉牌底纹竟是大乾军队特有的兽云图腾,翻过来一看,背面竟是刻着陡大明显的一个“江”字!
  是江家军的令牌!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徐青给她准备的卧房中?!
  难道这都督府中还安插有江家军的人?
  林若雪呼吸一滞,捂着嘴以防自己发出惊叫声,她环顾一周,匆忙就要将令牌揣进自己身侧,可还不待她解开外衫,原本紧闭的木门却无声地被人打开…..
  眼见来不及,林若雪手一挥便将令牌扔到床下,可那令牌触地的”咚”一声闷响,在这寂静的屋内实在难以忽略。门已经彻底大开,林若雪抿紧唇,做好了风雨欲来的准备――
  江家军的人在徐青府中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她都不敢想。
  端着热水的采月却已经走了进来。
  林若雪紧紧盯着她,将身子坐直,极力控制着身体的抖,要将身后落在地上的令牌挡个完全。
  今日不管是谁,她只知道,这东西绝不能落在徐青手上。
  采月似乎并没有感觉出她的古怪,只神色一如往常地放下铜盆,将两边的窗棂合上,防着再往屋里灌风。
  她淡淡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正死死盯着她的林若雪,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站在林若雪对面,忽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在林若雪逐渐惊异的目光中,黄色的侍女服从身上滑落,露出了贴身的黑色劲装。
  林若雪望着她行云流水一套动作,逐渐不解,犹豫开口道:“你…..”
  采月却已将披散的头发都堆了上去,挽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在林若雪惊疑的神色中,她俯身蹲下,手掌按在了林若雪颤抖的手腕上:
  “您受惊了,少夫人。”
  “你究竟是……?”
  “我是丁木,刘军师派我来接应您。”
第73章 女装侍卫?
  丁…….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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