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许安安预设中来得快了许多。
毕竟许安安虽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出并不足够将赫连鸿手底下的人一举歼灭,但至少应当是小半,且吓唬这一番,他们的反应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如此四人至少能到后门,到时候只需留着精神与门前的守卫好生厮打一番就是,不必浪费体力在面对越来越多的人上,却不想自己还是小看了赫连鸿。
“人怎么还是那么多,方才那一炮仗没用的吗。”许安安咬牙,极清楚地看见那些人举着火把离他们越来越近,攥紧了飞镖已经做好了面对面近战的准备。
“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们,所以早已准备后手,自不会只有我们能见到的那么点儿人。”笪礼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还以为不用打了,没成想还是逃不过这一遭,那方才那一出岂不白白浪费了,我就那么点儿炮仗,用了大半上去。”许安安忍不住有些失望地咕哝。
“不会,至少让他们阵脚大乱,不敢冒进,吓退了不少人。”笪礼看了许安安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但也有些惊讶于赫连鸿的准备,约莫知道四人这般的现状,根本还没跑到后门就会被抓住,到时候能打的只有自己和许安安,不一定能敌得过。
许安安哪怕此时很是紧张,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小人,并且将自己方才三个计划的失败全数归责于赫连鸿太过阴险的缘故,并非自己愚蠢抑或经验不足。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司徒褚虽背着个人,但面不红心不跳,比起笪礼和许安安看起来还要平静许多,只等着三人给命令,自己拔腿冲。
笪礼想了想看向赫连融说道:“他们人数众多,我们若闷头一股劲儿地跑,怕是赶不到后门就会被他们抓住,到时候反倒成了瓮中之鳖进退不得。为今之计不能硬闯,不如先躲起来再想办法吧。”
“嗯,那就先上假山。”赫连融未经细想,很是及时地指向右侧的方向。
四人当即掉转方向,顺着石阶上了假山,刚刚躲好的功夫,便听见赫连鸿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贼人胆大包天,将太子殿下掳走,你们几个去给本王守住府内各个角门,谁能抓住贼人救下太子殿下,本王重重有赏!”
“呸,不要脸的狗东西,什么把太子殿下掳走,他也说得出口。我看把他掳走得了,十八层地狱都给他下一回。”许安安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忍不住从山上往下看,很能够将赫连鸿火光中印得愈发张牙舞爪的模样儿看得清晰,忍不住低低啐了一声。
许安安说完,耳边静默方才又觉得不对劲儿,转而对上笪礼显然一副想要说教的表情,抿了抿嘴角刚想要解释,一旁司徒褚也跟着呸了一声。
笪礼面色愈发难看了一些。
这会儿四人都躲在假山里头,笪礼和许安安在一侧,司徒褚背着赫连融在另一侧,隔着假山中间用石子儿铺着的走道,虽是晚间,也能够清晰看清对方的表情。
许安安见状,一脸无辜的模样儿冲着笪礼,背后给司徒褚竖了个大拇指。
三人的动作赫连融看在眼里,即便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也忍不住笑了,没来由地觉得放松了一些。
好在太子府很大,加之这假山弯弯绕绕的是极好的掩藏,方才许安安在赫连融囚禁的那处闹腾了一番也算有些效用,此时各个兵士在赫连鸿的指挥之下分散开来寻找,但以他们对太子府的了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四人。
许安安屏住呼吸只听着声音似乎渐渐远了一些,着实有些等不住,压低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咱们方才大好的形势,现下怎么好像憋憋屈屈的?”
“二殿下知道我们如果想出去就一定会经过大门,这会儿把守上就会很严,要出去没那么简单,还是冷静为上,莫要冒进。”笪礼亦看着远处一字一顿。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就你一直提醒我冷静冷静的,魔音绕耳叫我也有那么点儿担心。早知道一不做二不休,刚刚我那飞镖直接往他脑袋上扔,那个距离我指定能扔准,扔他个半身不遂一命呜呼,先叫他闭了嘴再说。”许安安气极,经过方才的一番对峙,已然确定赫连鸿不是什么好东西,因而这会儿已经不是在心里头暗骂,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说出来。
第132章 您莫要不识好人心,叫我死丫头做什么
笪礼瞥了许安安一眼:“我们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更何况如果西境二殿下真的因为你的缘故出了什么问题,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明儿满大街应该都是通缉我们的画像。”
许安安冷哼:“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能有多不一样?就因为我无足轻重,他身宽体大?”
笪礼知晓许安安此时正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因而便也没搭话。
一时除了司徒褚满心只想着怎么保护许安安交代的人,另外三人各怀心思,都没言语。
“不能行,都这种时候了,这样等着不是事儿,他们人多,早晚会找到这边,到时候一齐围过来,咱们可就当真只能任人拿捏了,那方才做的那么多事情有什么作用,还不如安安稳稳伸着脖子等他杀,免得我跑得累得不行。”许安安被笪礼瞪了一眼安稳了一阵子,还是有些忍不住。她心下明白笪礼所说也有道理,但是自觉一直等着也不是回事儿,此时心下盘算了一番,侧首看了过去,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去引开,让他们先走。”
“但是这样会很危险。”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总归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等在这儿不是更危险?”
实则方才笪礼脑中有过这么一刹那的念头,但毕竟这件事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方才将许安安拉了进来,她已经做得足够多,笪礼自认并不敢再叫她豁出性命,似乎对她很不公平,但现下对上许安安眼中的笃定,心知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否则四人再这么等下去,最后可能当真一个都跑不掉。
笪礼犹豫了一番,缓缓点了点头。
“这就好办了。”许安安一手一个飞镖显然早已准备妥当,笑着举起来晃了晃,转身冲着司徒褚略一颔首,极镇静地轻声嘱咐道:“司徒褚,这是西境的太子殿下,身份贵重,不是你们村儿里的隔壁大爷大妈,可得千万保护好了,回去我给你请功,大功,知道了?”
赫连融一直在观察外头的形势,闻言没来由地心下一紧,当即收回眼神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好,我知道了。”司徒褚终于被安排上事情,兴奋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背着赫连融又往上紧了紧:“安姑娘放心,我一定能保护好太子殿下,我出事儿也不会让太子殿下出事儿。”
“呸呸呸,敲木头,不吉利。”许安安当即皱了眉头:“你若出了事儿,大功我给谁请去?太子殿下得没事儿,你也得没事儿,嗯?”
司徒褚紧紧闭上嘴,又赶紧点头。
赫连融看二人都不理自己,因着腿上有伤的缘故,再加之如今自己的腿脚显然只听许安安的,此时只能看着他们,能做的只有动嘴阻止道:“你们莫要冲动,现下的情况虽紧急,但是你们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他们找到了我们,再不济只将本王交出去就是。你们原就是为了救本王方才闹到这步境地,到时候本王也能为你们拖些时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去继续待着,至多看守的人再有几个,二弟并不会把本王怎么样。但你们很不必为此豁出性命,不值当。”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有趣儿,未免忒小看我们了些。更何况方才您也听见二殿下的话了,我们可是将您掳走的贼人。如今这偌大的名头都给我们冠上了,半途而废怎么能行,没得丢人,传出去叫人笑话。”许安安此时站在高处是极得利的,四下观察了一下地形,心里头有了个大概,回头冲着赫连融炸了眨眼:“更何况方才不是说了要大闹一场吗?刚刚那点儿动静怎么能够,很不是我们的风格,总得要叫他们天翻地覆鸡飞狗跳才行。所以太子殿下尽管先安心跟着司徒褚去,不然你们在这儿跟着反倒妨碍,到时候我们还得顾着你们,很不好叫我们大展拳脚不是。”
赫连融心下清楚自己劝不了许安安,只得再看向笪礼。
笪礼见状亦点了点头,难得与许安安站在一边,跟着看了过去:“放心吧,我们只是去引开他们,让你们能够顺利离开,毕竟司徒褚背着您不大方便。只要你们能坐上马车,我们这边想脱身也就容易了。”
赫连鸿循着再次响起的爆炸声随众人冲到河边时,只见夜色下仅许安安和笪礼二人立在亭子里头,就着边上的石头凳子一坐一站,仿佛已然等待许久,且极是闲暇,完全不像是被这一府里的人忙着到处寻找追杀的对象。
“等等,都别过去。”赫连鸿原本见到二人就已经做好了叫众人冲上去的准备,但就是因为他们此时看起来很是平静的样子,反倒忍不住添了几分谨慎。下意识对任何人怀疑的本能让他猛然在众人围上前去时停了下来,显然也是对于方才许安安的那一番作为有些后怕,不好冒进:“怎么就你们两个?太子殿下呢?”
“哟,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了些,你猜得准,算你赢了,回去欠你一顿红烧大鹅。”许安安瞥了一眼笪礼,颇为赞赏的口气,再看向已然停在自己约莫十步之外没上前来的人,心下咕哝了句没用,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随即侧首冲着一旁的笪礼问道:“不过他是狗吗,听着声儿就能找过来,真厉害。”
许安安话是对笪礼说的,只是这声音大的却是叫赫连鸿身后站在最末尾的那个兵士都能听见,且清清楚楚。
赫连鸿闻言当即目露凶光:“死丫头,你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没什么,原是夸二殿下您呢,只不过我这一紧张就不大会说话,您别介意,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您捡好听的听,不好听的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毕竟我这也没怎么见过世面,难得见到您这样的大人物,心下紧张不是。”许安安应声看向赫连鸿,笑得一脸谄媚:“况且我方才是夸您孔武有力,以一当十,从未见过您这样有勇有谋的男子,心下叹服,您莫要不识好人心,叫我死丫头做什么。”
第133章 你当真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地当个平头百姓?
赫连鸿看向许安安,怒极反笑:“原来是这样。刚好,本王自来也没见过你这般牙尖嘴利的女子,死到临头竟还这么镇定。原还以为你们齐国的女子都是柔柔弱弱的,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都不敢大声,见到男子都要低着头避开。但今日一见,当真与本王印象中很不一样。想是本王错了,齐国女子不是都那般无用。但很可惜,姑娘你胆子大归大,可脑袋不怎的聪明,不识时务。你说你一会儿死在本王剑下的时候,是不是也能这般嘴上不饶人?”
“二殿下孤陋寡闻的事儿,竟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得如此直白,当真是叫人敬服,不愧是二殿下您。”许安安手中飞镖一抬,眼中笑意略淡,不以为意道:“不过二殿下您这话问早了,民女这并非嘴上不饶人,只是话多,原是自小的毛病,难改。但死了是不是还是这般,那不得等到死了才知道。民女这身功夫虽然算不上好,但是到现在也没怎么死过,自然回答不了二殿下。”
“哟,姑娘还会功夫?”赫连鸿瞧着许安安的动作,嘴上轻松,眉头却蹙得更紧。
许安安不大好意思的样子:“一点点,一点点。”
“笪礼,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把太子殿下交出来,本王看在你我二人自小的情谊和已故姑母的面子上,可以开恩放你走,保准让你平平安安离开西境。”赫连鸿冷笑着看向笪礼,心下也有此时休战的意思,毕竟太子的事情现下还不是闹开的时候。只是一转头,又指了指一旁的许安安:“不过……这个女人你要给本王留下来,她很有趣儿,本王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日常做个玩意儿也是好的。”
笪礼闻言暗自沉了口气,下意识地挡在许安安的身前。
“有趣儿?还是第一回有人这么形容我,二殿下当真有眼光,过奖了。”许安安嗤笑,自是知道现下自己与笪礼争取的每一刻,都有可能送司徒褚和赫连融往外再走一步,故而此时自是时间拖得越长越好,人来得越多越好。于是侧首继续往下说道:“只是我这人不大好养活,吃的喝的都极挑剔,而且我不喜欢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我跟前儿晃来晃去,瞧着就心烦,一心烦就忍不住想要一刀过去。不知若是这样,二殿下还有没有这个本事将我留下。”
赫连鸿面色一暗,眼中杀意愈发清晰。
笪礼看得出许安安因着方才赫连鸿所说的齐国女子云云,顿时在说话间带了几分私人情绪,心下生怕她当真激怒了赫连鸿,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不敌,只得先一步开口接话道:“二殿下既然还记得我与二殿下您自小的情谊,今日愿意以此放我离开,不知道您是否也还记得太子殿下自小对您的关怀?”
赫连鸿神情微敛,说起话来面上竟不似方才那般张狂的样子,反倒仔细回答道:“自然记得。本王自小顽劣,闯了不少祸事,总要大哥帮着收场,父皇责罚也有大哥站出来一力替本王求情,故而本王虽犯了不少错,但因着大哥的缘故,少了许多打骂,甚至往常就连父皇和母后生辰时的礼物也都是大哥帮本王准备了一并送去,就别提往常更小的事情,哪怕课业未曾完成时,大哥也将自己写好的给本王,替本王去挨了师傅的板子。从做兄长的角度上来说,大哥做得极好,反倒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日常叫大哥操心了不少,很不妥当。”
笪礼只见赫连鸿如数家珍一般果真记得清晰,不禁失笑道:“那斗胆问二殿下一句,既然二殿下都记得,且样样都能说出来,那今日这番,究竟是为了什么?”
“笪礼,这话从任何人的口中问起,本王都不觉得惊讶,但若这是你说的,那本王便有些不理解,难道这些年在齐国的安逸日子,叫你忘了你原本的模样儿不成?还是说……你当真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地当个平头百姓?”赫连鸿负手,看起来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倒是对笪礼很是不满:“这是皇家,并非是普通官员百姓的宅邸,家中兄弟有恭父母健在便就极好,若是再各自娶上一个妻房,生上几个孩子,四世同堂那就是莫大的福气。再往后等到父母百年,兄弟之间分家均匀,不曾为此反目,两家也不必时常交往,如此也算是对得起父母生养的恩德。可本王和大哥不一样,我们二人身上的担子是西境许多个这般模样儿家庭,要为他们承受许多。大哥虽早已被立为太子,但他自来就喜欢那样闲云野鹤的日子,根本无意于朝堂,而本王这个做弟弟的,勉强愿意承担这千斤的重担,让大哥去过他想过的日子,亦一定会让他衣食无忧。大哥自小对本王关怀备至,如今长大了,本王亦对大哥如此,这是本王的心意,难不成你觉得本王错了吗?”
“不要脸。”许安安尽管被笪礼不断在身后用手势告诉她冷静,但听完这话,还是忍不住在他背后探了头出来,轻嗤了一声。
赫连鸿咬牙:“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次试试?!”
许安安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二殿下怕是耳朵不好,自己说什么他都得让自己重复一次,于是刚要开口,又被笪礼提溜着站了回去,面上愤愤不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