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祝鸢抿着嘴不说话,池景行当机立断拿起手机,打算报警。
祝鸢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一样,伸出手盖住他的手机,说道:“算了,是我先动的手。”
那一巴掌,确实是祝鸢先打的,不说这样的酒店里面肯定有监控,就算这些在场的同学,也不会全都站在她这边。
报警又如何,最后的结果不也是被定为互殴。
池景行看了她一眼,眼神转向了一旁有些颤颤巍巍的林晨。
此刻的林晨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股借着酒劲发疯的架势,泛红的脸也变成了惨白惨白的颜色,有些惶恐地看着池景行,干巴巴地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池景行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就是林总啊。”
好像是有点儿印象,但没怎么说过话,难怪刚才想不起来。
林晨立马点头哈腰地赔笑道:“池总您太客气了,我怎么能担得起您叫我一声林总……不过就是有幸跟着您的几个项目,喝点汤罢了。”
池景行想起方才在洗手间里听到那几个女生的对话。
他知道,以他对祝鸢的了解,要不是林晨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断然不会先动手打人的。
他挑了挑眉,将祝鸢一把扯进了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她。
在林晨惊讶的目光和惨白的脸色下,池景行淡淡开口。
“以后池氏集团的任何项目,都和林总没关系了,祝林总以后一切顺利。”
说罢,池景行搂着祝鸢,转身便作势要离开。
祝鸢的步子却忽然顿下,池景行回头看去,才发现林晨冲了上来,抓住了祝鸢的手腕。
池景行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扫过,林晨立马松了手,强忍着惧意,身子有些发抖,看了看池景行,又看了看祝鸢,哆哆嗦嗦开口:“池总……今日的事只是一个误会……池总,求您了,别断了我的路……”
事已至此,大家算是明白了。
林晨的公司全靠池景行。
而林晨刚刚嘲讽殴打的祝鸢,和池景行的关系,非同一般。
事情忽然变得可笑起来,方才还发疯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微微弯着腰,身体微颤地站在祝鸢的面前,丝毫不顾自己在同学们眼中的形象,卑微的祈求。
“祝鸢,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祝鸢和他对视的目光中,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的林晨,也是这样卑微地祈求着她,给他一次机会。
祝鸢没有想到,自己存留的善意,却因为成为了他人的羞耻过往而变成了滔滔不绝的恶意。
祝鸢忽然轻笑一声,道:
“好啊,那你要不要和大学时候一样,多扇自己几个耳光,兴许我就原谅你了呢?”
第88章 :兔子
祝鸢的话音刚落,林晨的脸色就白了。
当年,他因为被警察查出传播造谣而面临牢狱之灾,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获得祝鸢的原谅。
为了自己的前程,林晨在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女生面前,痛哭着扇自己的耳光,那一刻,他的自尊心也碎裂了一地。
对祝鸢这么多年的感情,复杂得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到底是爱更多,还是不甘心更多,还是恨更多。
他这么多年追问着祝鸢的下落,到底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证明,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哭着扇自己巴掌的少年了。
他只是想在她的面前捡起当初那份掉落的自尊心。
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祝鸢冷笑了一声,看着他抽搐的嘴脸,缓缓出声嘲讽道:“怎么,不会是当了几年的林总,就忘了自己当初做过什么事了吧?”
林晨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
周围的同学许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始为林晨说话。
“好了,祝鸢,得理不饶人,大家都是老同学一场,何必把场面弄得这样不好看。”
“祝鸢,林晨也是无心的,以前他追了你那么久,对你多好啊,就算今天哪里做得不对,大家说说笑笑的,也就算了,没人会放在心上的。”
“他就是喝多了而已,酒醉误人,算了吧。”
祝鸢比方才更大声地冷笑了一声,环视着四周。
这群她曾经的同学,在林晨羞辱她的时候选择了沉默和看热闹,却在她反击的时候要求她大度。
从前在学校里,祝鸢自认,即便自己性格不喜与人深交,但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然而人对人的恶意总是来得那么铺天盖地却又莫名其妙,即便过了多年,仍然只增不减。
祝鸢笑得格外漂亮妩媚,眼神却冷淡至极。
“老同学一场?方才那些下流无耻的话,不是他这个老同学先挑起的吗?”
“没人会放在心上?你们不是当事人,针不扎在你们身上,还真是云淡风轻宽容大度啊,还要来假惺惺地要求我不要放在心上,你们哪里来的资格?”
“喝多了不小心?李白喝多了会吟诗作对流传千古,岳飞喝多了会征战沙场奋勇杀敌,而现在好好一个大男人,喝多了就只会为难羞辱女人?怎么?羞辱我的时候就是喝多了,怎么没见到他喝多了羞辱他的老板呢?不就是恃强凌弱?我又凭什么要受他的欺负?!”
一番话下来,在场所有人统统哑口无言,鸦雀无声。
没有人想到,昔日受了那么大委屈都一声不吭的祝鸢,竟然如此口齿伶俐,逻辑清楚,怼得他们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众人都安静如斯的时候,祝鸢的视线再次回到了林晨的身上。
“林晨,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这次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再帮你,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一些代价,你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是你的监护人,没有义务一而再、再而三地谅解你。好自为之吧,林总。”
-
跟着池景行走出帝豪酒店,把心中恶气一吐为快的祝鸢此刻神清气爽,就连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上车之后,池景行侧眼看了祝鸢一眼,忽然嗤笑了一声。
“没想到一向温顺可人的祝小姐,竟然这么能说会道。”
祝鸢忽然就有些别样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的脸颊泛起一丝不太明显的红晕,嘟囔着说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池景行又笑了笑,点了一支烟:“是么,没见你在我面前急过,待在我这,是不是委屈你了?”
不知为何,从前面对这类问题,祝鸢的内心是没什么起伏的。
可今天或许有些不一样。
祝鸢不答反问:“池少怎么来了?”
“恰好有个应酬罢了。”
说罢,池景行发动引擎,踩了一脚油门。
祝鸢并没有多问什么,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看着沿途的风景一闪而过,身旁的呼吸一如既往的平静,车内的氛围和从前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祝鸢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和外界无关。
是她的内心。
……
接下来的几天,祝鸢一直都在忙父亲的事。
虽然池景行会帮她的忙,但估计也只是帮忙对付贺屿,父亲的事情,还需要她自己努力争取。
临床试验的名额她一定要拿到,所以她寻了个由头,以工作沟通的名义,去了合作的医药公司找梁齐。
自从梁齐那个医药代表被祝鸢拒绝过之后,就一直对祝鸢没什么好脸色,开会的时候也总是阴阳怪气她,每次合作都故意找些茬。
杜春华私底下甚至提醒过祝鸢,让她和医药公司的人打好关系,这样才比较好谈价格。
祝鸢心里的想法是,我只是一个会计,应酬的事轮不到我。
但明面上,她依然听话地应下:“好的杜姐,我去联系。”
到了医药公司,祝鸢先是给梁齐打了个电话。
意料之中,他挂断了。
祝鸢也不恼,一边按下电梯,一边继续打。
打了三四个之后,梁齐终于接电话了。
一开口声音就很不耐烦。
“我在开会,干什么啊一直打?”
祝鸢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杜姐让我来找你沟通一下合作的事……”
“有进度我会联系你的,催什么催,”梁齐很没好气,“你要实在着急,就来我公司面谈,别一直打电话。”
祝鸢看着电梯里缓缓上升的数字。
“嗯,我现在就在你公司里,你在第几楼?”
梁齐明显顿了顿,随后语气敷衍。
“我现在没功夫应付你,我还在开会,你在我办公室等着吧。”
说罢,不等祝鸢说话,梁齐便挂断了电话。
祝鸢独自在五楼坐着等梁齐,大概半个小时后,梁齐从电梯里出来,看了祝鸢一眼,将手里的资料递给身旁的人。
“去复印两份送到十楼去,礼貌点儿啊,是贵客。”
那人应着便走开了。
随后,祝鸢看着梁齐走到饮水机旁边倒水,她也跟着走上去,正要说话,便听见梁齐吊儿郎当地开口。
“祝小姐不会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给我吧?”梁齐瞥了她一眼,“生产队的驴也得歇歇啊。”
祝鸢了然,站在一旁等他喝完。
一个小小的水杯,梁齐喝了差不多得有三分钟。
祝鸢冷着眼睛看着他,心里觉得有些可笑,这人莫不是以为自己在喝82年的马菲?
她的脸上扬起淡淡的嘲讽意味的笑意,安静地等着他。
梁齐看着祝鸢的表情,猜到她内心的想法,“咳”了一声,冷冷道:“继续在这等着吧,我还要接待贵客。”
第89章 :人渣
祝鸢心里有些冒火,但为了父亲,她忍了忍,好脾气地说:“不好意思梁代表,我只耽误你五分钟的时间……”
“你知道五分钟对于楼上的贵客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梁齐打断她,嘲讽一笑,“你的五分钟不值钱,别人的五分钟可是几百上千万地算着,你耽误得起?”
祝鸢差点忍不住爆粗口反问他,那你刚才喝水都喝了三分钟,耽误了几千万了?
她知道,和梁齐这样的小人,来不了硬的,就只能由着他的性子。
毕竟医药代表和医院的关系匪浅,梁齐手里肯定有一两个名额可以给出来。
祝鸢忍了,整个下午,她一直在梁齐的公司里等着,五楼不大,到处都是散乱的资料,祝鸢不好坐在中间打扰别人的工作,便寻了个角落的位置站着等。
等梁齐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过了。
梁齐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全身的行当只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
应该就是梁齐口中的贵客。
女人下电梯的时候,眼神扫过祝鸢,有短暂的停留,随后,便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梁齐在女人身边的模样和对祝鸢的态度完全不同,毕恭毕敬。
“沈总放心好了,您叔叔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解决这件事,替您和沈大董事分忧。”
被叫做“沈总”的女人,正是沈玥如。
她浅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又往祝鸢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玥如眯了眯眼,表情有些嘲讽。
梁齐并不知道祝鸢和沈玥如之间的过节,继续道:“麻烦沈总稍等一下,我们这边准备了一些小礼品,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说罢,经过祝鸢身边,梁齐皱了皱眉。
“不是听说池氏集团从来不养闲人吗?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没你自己的事做吗?”
不等祝鸢说话,身后的沈玥如却先一步开口。
“池氏集团?”她的视线落在祝鸢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秒,“你在池氏上班?”
祝鸢看了她一眼:“嗯,对。”
沈玥如有些妩媚地笑了笑,“祝小姐真是好手段,从那种地方出来,竟然还能进池氏。”
祝鸢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沈玥如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到底是出身世家的大小姐,她没打算在外人面前故意找祝鸢的茬,免得让自己也难堪。
她撩了撩头发,转过身去按电梯。
“礼品就不用了,”沈玥如对梁齐说,“把事情办漂亮一点就行了。”
梁齐连忙称是。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沈玥如接了一通电话,在合上电梯门之前,祝鸢很清晰地听见沈玥如的讲电话的声音。
“景行,你在门口了吗?我马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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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发什么呆呢?”梁齐伸出手来在祝鸢眼前挥了挥,皱眉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他原本只是想故意晾祝鸢一下,没想到她还真的等了这么久。
祝鸢的眼神陡然有些冷,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内心那股没来由的烦躁再次席卷而来。
她呼出一口气,平静思绪,看着梁齐,说:“医院的临床试验名额,医药公司应该有两个,可不可以给我一个?”
梁齐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
“原来你不是来谈工作,”梁齐笑得有些小人得志,“是来求人的啊?”
祝鸢抿了抿唇,看着他说:“条件你可以提,我可以筹钱。”
“别别别,”梁齐摆摆手,将手中的文件甩到一旁,“公然行贿这种事,祝小姐还是省省吧,你敢给,我可不敢收。”
说罢,他佯装正经地公事公办。
“试验名额都是公平公正地选择的,我们有推荐名额,但是都不确定,这件事儿啊,难办。”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难办,就等于可以办。
但需要一点儿代价。
果不其然,梁齐忽然斜着眼睛看着祝鸢。
“不过你求人办事,就这态度啊?不说别的,请吃个饭,应该不过分吧?
祝鸢没有立马答复。
她当然知道梁齐这种人,一旦小人得志,想要的,绝对不仅仅是吃个饭那么简单。
梁齐也不急,他忽然来了兴致,对祝鸢的态度也好了起来,慢悠悠地说:“不急,你回去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说罢,他走向过道,给祝鸢按了电梯。
祝鸢进去后,梁齐也一起走了进去,贴心地为她按好了车库的楼层,宛如一个礼貌的绅士,和方才那个不拿正眼看她一眼的人截然不同。
到了车库,祝鸢礼貌和他道别,可梁齐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祝鸢脸色一变,抬眼看着他:“梁代表,你要干什么?”
车库的光线很昏暗,他的表情明明暗暗,让祝鸢有些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