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池总误会……只是……只是……”她赶紧想了个法子,“只是祝鸢今天暂时走不开,项目组没有人员增减,祝鸢还是我们的预算员……池总误会了……”
池景行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并不回答杜春华的话,反倒是看向了一旁的梁齐。
梁齐被他的眼神刺得浑身一个激灵。
池景行幽幽地看着他:“还有,梁代表——是吧?”
梁齐立马站起来,和杜春华保持了一点距离,讪笑道:“池总客气,叫我小齐就行。”
池景行挑眉:“我看梁代表倒是挺不客气的。”
梁齐一怔。
池景行将手中的资料直接甩了出去,散落的纸质文件悉数甩在了梁齐的面前。
他冷冷地看着梁齐。
“这些设备的价格,比英国那边的原价高了整整一倍,不知道梁代表换算的汇率是哪国的?还是说,梁代表觉得我不识字?”
梁齐的脸色僵了僵。
这个设备很稀缺,是英国一家小型研究所里开发出来的,就连在国外也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
他也是靠着英国那边的一个亲戚才知道了这个渠道,原本他以为,没有人会知道设备的真实报价……
没想到,被池景行查出来了。
他的脸白了白,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景行的气场过于强大,梁齐为自己找好的说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偌大的会议室里,气氛变得格外经常,其他参会人员大气也不敢出。
杜春华的心里有些紧张,下一秒,她的内心咯噔一下。
池景行淡淡地叫了她的名字。
“杜总监,这件事情,你知不知情?”
第92章 :背锅
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
杜春华要是知情,就是知情不报,默认高价,有私吞回扣的嫌疑。
她要是说不知情,那就是渎职,身为财务总监竟然连产品的实际成本价格都没有搞清楚便开始合作,是能力问题。
无论怎么回答,池景行都不会满意。
池景行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手中的钢笔点了点桌子,说:“把祝鸢叫上来。”
杜春华连忙点头,巴不得赶紧来个人转移池景行的怒火。
祝鸢到了会议室,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梁齐,有些不解地看向池景行。
池景行也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
“预算表一直都是你在做,”他看着祝鸢说,“要不要继续和他合作这个设备,重新做一遍预算,你说了算。”
闻言,梁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马不停蹄地跪在地上把刚才池景行甩在他面前的文件全部捡起来,蹲在祝鸢的脚边,仰头讨好地看着她。
“祝小姐,不好意思,这次是我的失误,是我不小心把报价弄错了,对不起,给您的工作带来了不便,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在今天之内把新的报价弄出来,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祝鸢垂头看着梁齐蹲着身子一直求她的样子。
昨天梁齐对着她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还浮现在眼前。
不得不说……
有点爽啊。
她看着他,扬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梁齐也连忙笑着回应她,心里呼出一口气。
可下一秒,祝鸢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池景行。
“池总,个人认为梁代表在工作中很容易带入个人情绪,实在不适合合作,再加上虚报报价的问题,可大可小,出于安全起见,我建议公司不要和这样没有信誉的人合作。”
-
祝鸢好整以暇地看着梁齐被保安部的人拖走,心里那股子气纾解开来,莫名觉得很爽。
池景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了,才转移视线。
而杜春华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池景行故意纵容祝鸢惩罚梁齐出气,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怎么也是混迹职场多年的人,她好像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思忖间,池景行叫住她。
“杜总监,你也是集团的老人了。”
杜春华连忙垂下头说“是”。
“这次的报价,确实也是梁齐隐藏得很好,也不怪你,只是下次选择合作对象,还希望杜总监擦亮眼睛,不要引狼入室。”
杜春华红着脸,连忙应下。
池景行不再看她,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这件事说来也巧,陈明恩今天去解决苏梨的签证,得知了池焰的经济官司刚好就是和开发那个设备的研究室,一问之下,才问出了真实的报价。
否则,就连他都会被蒙在鼓里。
……
回到办公室后,杜春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排除工作经验,就以一个女人的猜测来看,池景行看向祝鸢的眼神,属实有些……
不清白。
她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响了两声才接起,杜春华站起身道:“阿屿,这次的医院项目,我们暂时不要插手了,报价这边出了问题,池总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连累到我。”
一想到今天会议室的氛围,杜春华还是觉得背后发凉。
她说:“我总觉得我们部门新来的那个祝鸢和池总的关系有些不简单,也有可能是池总派祝鸢来查些什么……阿屿,你一定要保证你那边的名目不要出现任何纰漏,否则金额巨大,我俩都跑不掉,知道了吗?”
杜春华和贺屿是远方亲戚,前几年都在国外,回国之后才在贺屿的利诱之下帮他做事,这些年帮着贺屿利用各种项目“偷”池氏集团的钱,但她并不知道贺屿的过往,也不知道祝鸢和贺屿之间的事情。
听见祝鸢的名字,贺屿的眉心跳了跳。
他沉沉地应了一声。
“不会的,”他说,“我不会让自己坐牢的。”
因为他已经牺牲过他最爱的女人。
顿了顿,他说,“这件事你拿主意吧,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不等杜春华的回复,贺屿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此刻,他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神情似乎有几分落寞。
现在的他,已经站得很高很高了。
繁华地段的写字楼,俯瞰的海市的各个角落。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父亲被追债的人打死,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得过明天的小男孩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走的每一步路,上的每一层楼,都是祝鸢为他搭上的阶梯。
人最怕的,除了对自己来说的上位者,便是知晓自己一切狼狈的“债主”。
他忽然有些恼怒,一拳砸在墙上,痛感让他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即便真的让池景行察觉到什么,他也不能引火烧身。
他身边养着的人,都不是光吃饭,不做事的。
贺屿冷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面色阴郁,但说出来的话却温柔至极,缱绻万分。
“小清,你在做什么?”
赵清甜蜜地笑着,温柔回应他:“我在美容院做脸呢,今天有个新项目,怎么了?今晚要过来吗?”
贺屿“嗯”了一声:“我晚上过来吃饭,你乖乖回家等我。”
赵清羞涩地笑了笑:“好呀,我洗干净等你。”
贺屿的唇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却依然寒冷。
说实话,其实他挺喜欢赵清的。
她很听话,很懂事,安分守己,从来不找他要什么她不该要的,见面的时候柔情似水,让他很舒服。
尹漫总是有点端着,豪门家的大小姐,放不开。
相比之下,赵清就刚刚好。
贺屿曾经甚至想过,等他和尹漫结婚后,也会继续养着赵清,给她买个房子安顿下来,自己偶尔去住。
但现在——
只能怪赵清自己运气不好了。
他是男人,为了自己的事业,放弃儿女情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沉默地挂断了赵清的电话,沉吟片刻,又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把子公司左右的项目负责人全部转到赵清的名下,凡是超过一百万金额的交易记录全部转账给赵清,”贺屿冷静吩咐,“就跟财务说是我的意思,财务有任何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法务那边顿了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应允了。
贺屿这才抬起眼,看向不远处的高楼。
池氏集团的大厦高耸入云,即便隔着这么远,依然能看见它矗立在海市正中心的最高处。
贺屿眯了眯眼,握紧双拳。
总有一天,他会站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他会把他被迫牺牲的一切,都重新夺回自己的身边。
一定。
第93章 :佣人
这天下班,祝鸢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整个人都轻飘飘地,原本平时有些社恐,不怎么会主动和同事打招呼的她,在下班的时候也会跟她们说一声“我先走了,明天见”。
一直到坐在医院里陪林兰聊天的时候,她一想到梁齐蹲在她身边求着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林兰看着她的模样也笑了,递给她一个苹果。
“什么事情这样开心?妈妈都好久没看见你笑得这么开怀了,你看看,眼角眉梢都是笑,”林兰说,“我们鸢鸢啊,笑起来最好看了。”
祝鸢怔了怔。
她拿起手机,看着自己在手机屏幕里倒影的笑容。
眼睛弯弯的,眼角被挤出一些小皱纹。
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听见林兰的话,祝鸢不由得想起。
她上一次这样眉眼俱笑,是什么时候?
回到池家,祝鸢买了一大堆菜回来,她一边看着手机里的食谱,一边挨个将素菜和肉类分开洗净。
明明是很繁琐的工作,她却格外上心。
她不是不懂好歹的人,她知道池景行今天是有意帮她出了这口恶气。
因为心情好的缘故,祝鸢忽然想给池景行打个电话。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拨通的时候,她有些紧张,也许是心态变了,她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池景行的音色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什么事?”
祝鸢笑了笑,声音轻快。
“你一会儿回来吃饭吗?我买了很多……”
“不了,在外面吃。”
池景行很快打断她,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祝鸢顿了两秒,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回答的时候,池景行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说不上有多么失望,但的确是在这一瞬间,她满腔的欢欣和期待消散不见,内心空荡荡的,像是刮过一阵风。
她拿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慢将手放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转身进了厨房。
没关系。
即便他不回来,她还是要吃饭的。
-
“有人叫你回家吃饭吗?”副驾驶的女人轻笑两声,“不会是之前那个祝小姐吧?”
池景行随意地勾了勾嘴角:“家里的佣人。”
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烦躁。
沈玥如“哦”了一声,撩了撩头发,笑道:“我天天来烦你,你不会觉得烦吧?”
池景行耸耸肩:“反正也无聊。”
沈玥如看了他一会儿,才道:“还不是上次你送我回家,连饭都不留下来吃,我爸妈才嘱咐我,今天务必带你回去吃个饭,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顺便——”沈玥如顿了顿,说,“我爸爸说有个合作想和你谈谈。”
池景行了然地挑眉。
“好啊。”
……
沈家的氛围比池家好很多,沈夫人和沈老爷很随和,至少对池景行很客气。
沈老爷早些年肺上出了些毛病,很多年不抽烟了,在和池景行相处的过程中,池景行也一直没有拿烟来抽。
沈老爷笑道:“我记得你是要抽烟的,想抽就抽,不用顾忌我这个老头子。”
池景行笑了笑:“就当是节约烟钱了,现在烟的市价上涨,不敢像以前那么抽了。”
沈老爷被他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看着池景行,越看越满意。
几个人聊天的过程中,玄关处传来动静,随后进来了一个人。
沈老爷的脸色登时便垮了下来,严肃道:“都告诉了你今天有客人,叫你早点回来,怎么又这么晚?”
池景行看向那个男人,比他年轻一些,看上去很温和,笑容真挚。
应该就是沈家的小儿子,沈玥如的亲生弟弟,沈星爵。
“老爸我错啦,临时有个应酬,我推了好久才紧赶慢赶赶过来的,”沈星爵笑着看向池景行,小鹿一般的眼睛划过一丝精明,很快消失不见,笑着说道,“这位就是景行哥吧?你好你好,我是沈星爵,有点事儿耽搁了,您别往心里去。”
沈老爷又怒道:“什么哥不哥的,没礼貌!叫池总!”
沈星爵还是嬉皮笑脸的:“哎呀,反正景行哥和咱们也不是外人,指不定再过段时间,我就要改口叫姐夫了呢。”
他照样是笑着,只是看着池景行的眼神里,分明多了一味试探。
沈老爷正要呵斥,池景行便摆摆手,随意地笑了笑。
“玩笑话而已,沈总别计较,”池景行说,“星爵有句话说得对,以后大家的走动难免会多,不必这样见外。”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这个“走动”,可以是联姻,也可以是生意上的往来。
说话留一线,一直都是这个圈子默认的准则。
更何况,池景行能感觉到,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沈家小儿子,其实说的每句话都是试探。
他在试探沈玥如是不是真的找到池景行联姻,对他争夺家产会不会产生威胁。
池景行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这些家庭,无论表面上看上去是多么和谐,私底下都是一团糟,不过用一匹遮羞布,勉强盖住而已。
他忽然就想起了刚才祝鸢打来的那通电话。
听上去,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他寻了个工作上的由头,去阳台打了个电话。
祝鸢很快接起来,乖乖巧巧的:“池少。”
只是语气里,没有了刚才那份轻快。
池景行眯了眯眼:“在吃饭?”
“嗯,”祝鸢说,“做了点家常菜,随便吃吃。”
池景行顿了顿,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