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转身跨步、关门,一气呵成。
沈婳倒是没在意冷然打的马虎眼,她暗自思付,祁珩将自己带来王府作甚?她是宣王幕僚,现在也任了官职。
祁珩同宣王本就是水火不容,祁珩那边的人闻此会怎么想?会不会同祁珩生出异心?
自己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放自己入府便是埋下了隐患,他不怕自己给宣王通风报信?
“小姐!”
沈婳接下来的思路全被这一声小姐给惊没了。沈婳回头,就见映竹眼睛红红的,提着个盒子跑了进来。
映竹把盒子放在桌上,自己人飞来了沈婳床边,映竹握住沈婳的手,“小……小姐。”
映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跟不要钱一样往下落,好像就是不要钱。
沈婳怔了一会,回捏了捏映竹的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映竹抽噎着说不成话,她脸转到一边,用手狠狠拍了拍胸口,然后深吸一口气说:“宫里的事情早就传出来了,宣王殿下担心姑娘在外无人照料,便派我跟着映雪姑姑来寻小姐。”
沈婳惊诧,“映雪?”
映雪也跟了过来?
门外的映雪听到动静,她缓步进来,“奴婢映雪,见过小姐。”
沈婳眼神惊疑,“无事,先下去吧。”
映雪复又退出去。
映竹不懂沈婳心中所想,见沈婳表情凝重,哑着声音问:“小姐,不想让映雪姑姑来么?”
沈婳收回思绪,打岔道:“你拿了什么过来?”
映竹擦了泪,起身去拿盒子,“这是映竹做的枣花酥,昨日做的,可小姐没回来。”
映竹刚打开盒子,沈婳就闻到了枣花酥的油味,她眉头微蹙,“映竹,我现在吃不下。”
随后她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好,见映竹端着盒子要出去,便出声拦住背影落寞的映竹,“放在这里吧,我晚些时间再吃。”
映竹脸上炸出笑容,阴云都挥散了,她放了盒子,跑过来跪在床边。
双手托着腮,用一双微红的杏眼,眨巴眨巴地盯着沈婳,“听说小姐做官啦?”
沈婳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尽量让自己不再动弹,她语气慵懒,“很惊讶吗?”
映竹眼神混杂着不可置信,疯狂点头,“很震惊啊,小姐是第一个任官的女子呢!”
“不对,”沈婳捏着枕头,“我不是第一个做官的女子。”
映竹不假思索说:“不可能啊,映竹没听说过还有哪位女子在任官啊。”
映竹说完就一直盯着沈婳,想让她告诉自己答案。
沈婳闭上眼睛,神色放松,只留了一句,“自己猜。”
冷然两步就溜到了祁珩的书房。
“主上,沈姑娘好像不知道我们不去汝川了,方才还在问属下。”
书案上的祁珩挥笔在写着什么,他闻言头也未抬,“她早晚会知道。”
祁珩抬眼看向冷然,“你告诉她了?”冷然低着头没讲话,祁珩又继续写自己的,“你那不是上赶着挨骂吗?”
冷然心想,他也不知道祁珩没告诉沈婳啊,要不然他怎么会选择去撞枪口。
祁珩见冷然眼神放空,问:“还有事?”
冷然回神,哦了一声,“宣王把沈姑娘原先的两位婢女送过来了。”
祁珩放下笔,靠在靠背上,翘起了腿,“宣王这是有多不放心啊,这么大一个王府还缺婢女不成?”
可确实是缺啊!冷然自己抱怨,偌大的定南王府却没有几个婢女,连侍卫都没几个。
因为祁珩喜欢清静,就把各方人送来的舞姬啊、侍卫啊什么的都回绝掉了。
现在宣王见缝插针,答应沈姑娘暂住定南王府,可又送来两个侍女,那不明摆着往定南王府安眼线吗?
祁珩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这样也好,那个小低个头的沈栗不在,能有近身人陪着,也挺好。”
冷然搞不懂祁珩,他只觉得他家主上为了沈婳过得好,啥危险都不顾了。
冷然灵光一闪!脑中的筋突然就搭对了。他眼神意味深长,但是脸确是板着的,祁珩看着他,活像一个面瘫之人做了舞姬。
祁珩忍不住笑了起来,边摇头边感叹,“水汀也不知道看上你什么。”
冷然想跟他家主上传递眼神,示意他自己已经知道了祁珩的计划,可祁珩提了谁?那个水?什么婷?水汀吗?
想起上次她举着棍子追着自己打,冷然后背发凉,打了个激灵。
祁珩终于将手下的信件写完,他拿了个竹筒,将纸塞了进去了,“继续传。”
冷然冷回脸,方才的事就像没发生一般,他接过来,转身想出去,可祁珩又喊住了他。
“外祖母不是说要过来吗?想来也快到时间了,这件事推一会儿,你随我去接外祖母。”
冷然没动,回:“霍府传消息说,霍老夫人的马车不知为何轮子坏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要来时,会再来传信。”
祁珩眼神瞬间凌厉,整理衣服的手僵住,“外祖母没事吧?”
“无事,霍老夫人当时还未上马车。”
祁珩松了口气,复坐了回去,“外祖母要来没什么急事吧?”
“这……属下不知。”
“算了,去传信吧。”
冷然领了命就去办事。
长春宫内。
太后浇着花,“祁珩无召,私闯宫闱,霍府怎么说?”
“霍府没动静,”彩春犹豫后继续说,“宣王殿下说是自己召的定南王入宫。”
太后语气淡淡,“赵弘渊自己入后宫都要皇帝准许,他还传召祁珩进去?”太后摸着花瓣,“不过是蛇鼠暂时一窝罢了。”
太后揪下一片花瓣,“沈婳那边有递消息吗?”
“目前没有。”
意料之中,太后扔掉了手中花瓣,从容不迫道:“若是用不了,那便处理了吧。”
处理掉,从太后嘴里轻飘飘地出来,对于此等事情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另一个宫女缓步过来,“太后娘娘,顾贵妃传信来了。”
太后眼神陡然转冷,诘问:“她能传出来个什么好消息,左右不过是让哀家放她出来。”
彩春跟着太后从顾嫔开始,对于主子的想法摸了个大概,她开口,“太后娘娘,年宴要到了,到那时再提此事也不算晚。”
太后抖了抖袖子,瞥了一眼彩春,“那便这样吧。”
晚间。映竹走出房门,要给沈婳弄些安神汤,在她经过小厨房时骤然止住脚步。
往常这时间无人的小厨房,偏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映竹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唾沫,将目光逐渐移向暗黑无灯的厨房。借着月光,依稀能辨认出个人影,黑黢黢地投射在窗纸上,拉得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暴露
映竹随手捡了一个扫把, 悄咪咪往小厨房这里挪着步子。
厨房门离映竹越来越近,眼见房门近在咫尺,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颤着探出手。
早晚都是要进去,早进去晚进去都是一样的。映竹不管了, 直接壮着胆子破门而入!
“谁!半夜攻占小厨房!”
映竹手里高高举着扫把, 嘴里也喊得振振有词, 可她没睁着眼啊!
……
“诶?”屋里没人响应,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了, 映竹试探着睁开一只眼探查。
“人呢?”映竹来回扫视着厨房,并没有人, 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绝对是有, 绝对不是她幻听,映竹对自己的耳朵异常地自信。
可屋子里, 确实只有一个煮地嗡嗡响的药坛,看着里面冒出白烟, “谁会在半夜煮东西?”
待映竹走近,她发现药坛旁边有一个纸条,映竹将它拿起来。
等映竹看完, 转头就往沈婳屋子里赶。
沈婳刚躺下就被喊了起来,待她看完信上所说之后, 不禁疑惑起来。
她师兄怎么会留下纸条呢?这不像他的作风。难不成几年不见,他竟如此狂傲,不怕暴露了?他那字迹,这世上没几个能模仿得了, 所以师兄真的来了。
沈婳以防万一, 还是问:“映竹, 你真的没看见那人的样子吗?”
映竹仔细回想,“好像有看到……虽然映竹一推开门就闭上了眼,可是隐约间有看到一个黑影……”她神色警惕起来,“小姐,不会是贼子吧?”
沈婳将信件折了收起来,“无事,是我友人给我送的汤药。”
“还有,那小厨房能出什么贼子?偷饭吗?”
映竹想来也是,她原本紧张的身子放松下来,“那就好,既是小姐的友人,自然不会害小姐!映竹这就去把那药端过来。”
一连近一旬,到了每日晚间,小厨房内都会出现一坛子熬好的药。
沈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背上的伤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现在已经可以进行基本的动作。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见外面日光如炬,就知道自己又睡晚了。
师兄这次熬的药怎的如此劲道大,她喊了映竹。
映竹推门进来,扶沈婳下床,她面容灿烂,“小姐这几日睡的愈发得多了,看来小姐的身子正在快速恢复呢。”
沈婳擦脸时,无意间问了句,“我最近都睡多长时间?”
映竹给沈婳开窗通风,像是在调笑,“小姐一日里有半日是在睡着,比隔壁的怀孕阿姊都要睡得香呢!”
沈婳擦脸的手一顿。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日里她竟有半日都在睡着?
“定南王最近都不在府中吗?”
映竹也疑惑起来,“王爷最近都不在府,应当是手上的事情太多了吧。”
祁珩不在府,虽然师兄来无影去无踪,可据她了解,这一来二去的祁珩总会发现点蛛丝马迹。
沈婳坐在桌边凳上,现下祁珩不在府,那师兄没被发现也在情理之中。
沈婳刚说服自己,脑中却惊觉不对!
她的手攥成拳状,师兄来去不会留痕迹,更不用说被映竹发现踪迹。
“映竹,九日之前,在小厨房你当真看到一团黑影吗?”
映竹被问住,她又仔仔细细得在大脑中搜寻,晃住了片影,“对!就是有一个黑影,只是太黑了,映竹也没看太清。”
沈婳更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就那信件来看,他师兄确实每日都来送药。只是在这之后,必定有人还曾去过小厨房。
沈婳觉得自己太不小心了,自己最近除了嗜睡并无其他异常。可若是那人在药中下的不是这么的简单,她早就被装棺材了。
“映竹,药渣可还有?”
“有,有啊,小姐要药渣作甚?”
沈婳装了一把药渣,“你陪我出去一趟。”
映竹万次劝说沈婳再休息几天,可沈婳等不了,她现在死不了,可不知今晚之后,会不会死。
近午时,映竹扶着沈婳回府,沈婳脑子里还浮现出医官所说的话,“这药中确是滋补之药,只是里面的夜交藤多了点。”
老医官劝说道:“老夫看姑娘正年轻,这养身还是要慢慢来,适当的睡眠有助于身体恢复,可若是用力过猛,只怕会适得其反。”
夜交藤?师兄知道沈婳身体虚弱,绝不会放太多的夜交藤。那多出来的夜交藤,就必定是后来者加进去的了。
另一边,正在霍府的祁珩听了冷然的报信后,“她出门了?已经能跑出去了,那身体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祁珩手拿着一根草,逗着一只小猫儿玩,那小猫扑来扑去地追草,瞳孔放大,浑身也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沈姑娘出门去了永安医馆。”
祁珩纳了闷儿,手里的草一扔,那小猫迅速就扑了过去。
“她去医馆做什么?”
冷然猜测道:“莫不是那药出了问题?”
“不会,那人送来的药我让林叔都看过,没有问题。”
祁珩重新拿起草,逗着小猫,“沈婳最近如何?”
冷然如实禀报,“昨日主上才让属下回府探查,一切如常,只是之前的事……属下不知。”
“沈婳应当不会怀疑那药,能让她去医馆找寻常医师,肯定是她发现了什么。”
祁珩思来想去,沈婳总不可能质疑那药方的来源。那么能让沈婳起疑的,必定是药本身出了问题。
“你可听到那医官说什么?”
冷然摇了摇头。
沈婳屋里的映竹面色纠结,“那小姐今晚的药,我们还去拿吗?”
沈婳手指绕着那发带,随后将发带扔到一边,“拿啊,为什么不拿?”
沈婳又补了一句,“去给定南王传个信,就说他府里出了贼,找他借点人,”沈婳眼睛眯起来,“抓贼。”
“抓贼?”祁珩也疑心府里出了不安分的人,就让冷然回了府。
到了晚间,映竹沈婳就在屋内,冷然在小厨房上埋伏着。
沈婳在屋内觉得此景好笑,“这贼人要亲自来抓同伙了啊?”
映竹不解,也没多问。两人就在屋里静静等着。
不多时,小厨房那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砰的一声!
好,门坏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
好,锅碗瓢盆坏了。
小厨房那里打得激烈,映竹不安地往小厨房那边望,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听着那声音,也是打得如火如荼。
一炷香的功夫,小厨房那边打斗声渐渐停歇,冷然压着一个人往沈婳屋里来。
一进屋,冷然就将那人扔在地上,“沈姑娘,可认识此人?”
沈婳咬了口酥饼,她晃了一眼地上仍在不断挣扎的人。
她神色诧异,视线扫过门口,“大人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怎会认识?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大人吗?”
冷然揪起那人的领子,仔细看了他的脸,最终得出结论,“冷然不识。”
“够蠢的啊冷然,”祁珩从门外进来,拍了拍冷然的肩膀,“沈姑娘的意思是,这人是我们安排的啊。”
祁珩眼睛看着沈婳,却话是跟冷然说的,“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下午的时候,祁珩自从觉出不对劲后,他便让冷然偷拿了点药渣,拿给了林叔。
林叔回话过后,祁珩看着林叔写出来的药方,上面朱色圈起来的夜交藤,它的量足足多了一倍。
“又是夜交藤?宣王这是又不信沈婳了?”
冷然看着药方的量,说:“主上,有点不对劲。”祁珩示意他继续讲。
“宣王殿下上次让韩军医多放的夜交藤也不过半倍,这次竟直接多了一倍,这是想要让沈姑娘变得彻底痴傻。”
冷然自己把自己的想法推翻,“可这也不对,宣王殿下现在尚且还需要沈姑娘,不会轻易拿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