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君子——唐棠眠【完结】
时间:2024-05-25 23:11:24

  祁珩盯着禁闭双眸的的沈婳。
  有时候他也有点佩服沈婳, 多苦多难还能撑到现在,很像疾风下面的劲草,怎么吹都吹不倒。本以为沈婳志向高远、心比天高, 等到了永安见的人多了,也会渐渐屈服于权贵或者心死回山。
  但是沈婳没有, 谁杀她她便会杀谁,感觉她自愈能力要超出常人,她身旁除了映竹并无他人,在四面漏风的环境当中生存至今。
  一开始在长亭山就开始下棋, 一步一步跟着大军到永安。
  沈婳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现在祁珩有点怀疑李贤妃刺杀顾珪, 中间有沈婳的推波助澜, 但是他没有证据。
  林邈随口问:“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心虚?是你打的?你在想什么,该不会在想借口吧。”
  祁珩踢了他一脚,说:“话怎么那么多,快救人。”
  林邈不是吃瘪的主儿,他也踢了回去,然后赶紧离得祁珩远远的,坐下,摁着纸写了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给了泫然欲泣的映竹。
  他收拾好自己的医箱,往外走还不忘挖苦祁珩,“一说就急,难怪人家不喜欢你。”
  祁珩:“……”
  翌日下午,沈婳悠悠转醒,她现在不觉得额头的包疼,也不觉得耳垂疼,就是后脖颈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折磨着沈婳的神经。
  沈婳一想起祁珩捏她后脖颈就愈发地恼火,祁珩恰在这时进了屋,端了碗药。沈婳接过药碗,指了自己的后脖颈,动着苍白的嘴唇,“拜你所赐。”
  祁珩耸了耸肩,“又不是我敲的你,怎么要全怪我?”
  “要不是王爷那无情一捏,我也不会痛至昏迷。”
  祁珩不跟病人讲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占理。沈婳见他不吭声,她白了祁珩一眼,皱着眉将药一口给闷掉。
  那药哭得舌头发麻,沈婳还没回过神来,祁珩往她嘴里塞了个甜滋滋的东西。沈婳尝到丝丝甜意,她嚼了嚼,表情和缓了些,“挺甜啊,什么东西?”
  祁珩拿了药碗,放在桌上,“你那小跟班儿为了给你赔罪,把新学的手艺给你露了一手。”
  沈婳回味刚刚的甜意,心想难道那就是映竹说的她从客栈厨子那里学的新枣花酥?
  确实不错。
  沈婳想着心情好了许多,祁珩见她有了几分精神劲儿,说:“不出意外今晚便能到昌州,顾行知今早已经先行一步。”
  沈婳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从狱牢山下来的,“群英寨你们给剿了?”
  祁珩打哑谜,“你猜啊。”
  猜来猜去,到最后她也猜不到,沈婳觉得跟祁珩讲话就是浪费时间,“你除了让人猜还会说什么?问你一句什么东西都是打哑谜,跟你合作不得把牛都累死啊。”
  祁珩奇了怪,“咱俩又没合作,你还是宣王那边的人,我为何要事事都告知于你?”
  沈婳想来也是,闭了嘴不再说话。
  等了好半天,祁珩慢悠悠开口,“这次我捏你的事情,就跟我救你出山的人情扯平了。”
  沈婳醒了之后不敢再耽搁,收拾好东西赶紧奔赴昌州。
  昌州知州魏尔早早就在城门口迎接,见祁珩下来了,赶忙上前作揖,“王爷别来无恙。”
  祁珩看了他一眼,“嗯,知州这般的珠圆玉润,丝毫不像是粮食短缺啊。”
  魏尔冷不丁被噎了一句,他尬笑几声想敷衍过去,“这不是朝廷分发下来的赈灾粮嘛,也是能保证几日不挨饿的。”
  沈婳从两人后面出来,“不挨饿?那本官怎么听说,知州递上去的折子里不是这般说的?饿殍遍地又是为何?”
  魏尔听见沈婳的声音,就往后看了她几眼,随后看向祁珩,“王爷和沈大人有所不知,这赈灾粮短缺,总不可能人人都能顾及的到。”
  沈婳不在意魏尔的忽视,她质问:“所以,知州是将粮食都留给了自己,而不顾黎民百姓?”
  魏尔神色一顿,他处事圆滑,朝城里摊手岔开话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我们进去细细商谈。”
  因着御史中丞顾行知,魏尔晚饭吃得极为潦草,都是一些个白粥素菜,他就没如此委屈过自己。
  席间只有他们四人,侍女都被挥退。
  沈婳放下木箸率先开口,“昌州连绵雪灾外加前几月的大旱,导致昌州粮食短缺,为何朝廷屡次下拨粮食,昌州依旧饿殍遍野?”
  魏尔看了看祁珩和顾行知,见两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面色凝重,哀叹一声,“这粮食确实是从朝廷里下分了,可坏就坏在昌州连绵的大雪,让这粮食坏了啊。”
  沈婳疑虑,“坏了?”
  沈婳和祁珩交换了眼神,显然不信。
  顾行知说:“既然知州说粮食坏了,可是否是真的坏了呢?不知能否让我们看一眼,再确定知州所言是否属实?”
  “这是自然的,只是……”
  祁珩见他支支吾吾就着急,“有什么问题?”
  魏尔脸色十分难看,像是极为苦恼,“这粮仓不能随便打开,但是这粮食确实是坏了。”他抬头,“诸位大人若是不信,自可询问城中百姓,下官自不敢妄言。”
  越是不让他们看才越是有问题,一场并不愉快的晚膳结束。沈婳在自己屋里来回踱步,映竹在一旁给沈婳整理床铺。
  沈婳心里怀疑不减,他们也没必要去问城里百姓。魏尔既然能让他们去问,那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是问不出让魏尔不满意的答案的。
  沈婳忧心忡忡,见外面刚停下的雪又开始飘。她打开门见外面的雪并不大,她披上了大氅,撑了自己的红伞。
  映竹喊住她,“小姐要去哪儿?映竹陪小姐。”
  沈婳回身将映竹推在床上坐下,“你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出去受风了,容易肚子痛。”
  映竹脸一红,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癸水来得晚,17岁才来,上次也是自己不懂问人也觉得羞耻,就想拉沈婳陪她一起去问医。可沈婳睡得雷打不动,她就自己找了干净的衣服撕开要偷偷去换,这才导致映竹被抓走。
  沈婳也是觉得在屋里太闷,就决定出去转转。她压下了映竹,就独自出了屋。
  沈婳身披白色缀银边的大氅,撑着一把红伞走在雪中,雪花不断飘落在伞面之上,沈婳的脚踩在积雪上,发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婳茫然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迷了路,沈婳微抬伞面,观察着周围,确实不认识了。
  沈婳开始乱转,经过一间不起眼的小屋时,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钻进沈婳的耳朵。沈婳被窃窃私语激起了好奇心,她放缓了呼吸,凝神去听。
  “粮仓绝对不能打开,若是新来的那几个人让你打开,一定要先拦下来,迅速告知于我。”
  是魏尔的声音!
  沈婳贴近了墙壁,细细去听,里面另一道声音传出,“属下遵命!”
  魏尔语气极为严肃,说:“尤其是那个御史中丞,一定要把他的行踪抓牢了,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懂了吗?”
  “属下遵命!”
  “好了,要说的就这些,下去吧。”
  待屋子里的人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了沈婳的踪迹。
  沈婳快步走开,撞上了出来寻她的映竹,“小姐怎么出来这么久。”
  沈婳语速稍快,“映竹你知道祁珩的住处吗?带我过去。”
  到了祁珩屋前,沈婳先让映竹回去,她敲了祁珩的房门。
  祁珩打开房门,见是沈婳,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冷风一吹他又缩回来,问:“深更半夜,沈姑娘孤身前来,可是有要事相谈?”
  “嗯。”
  祁珩一盏茶水下了肚,“所以,你怀疑猫腻就在那粮仓里?”
  “不对吗?”
  祁珩想了片刻,“那你怎么就不想一想,为何你会听到魏尔同手下的谈话?”
  “自是他过于狂妄,在自家防备懈怠。而且粮仓一事,他半遮半掩,总归是要查清楚。”
  祁珩放下茶杯,“所以你想打开粮仓,一探究竟?”
  “没错。”
  祁珩又问:“你不怕这是魏尔给你下的套?”
  “那便私下查看粮仓,只是那般会费些力,魏尔必定对粮仓防守甚严。”
  “不对,并不会费力,”祁珩反驳,“假设魏尔是故意让你听见的,那他现在就是巴不得你去查看粮仓,所以你现在去开粮仓就是正中他的下怀。”
  “那万一他不是想让我听见的呢?”
  祁珩疑惑地看向她“你想赌?”
  “出路都是自己赌出来的。”
  祁珩抱臂看向沈婳,“那若是你中了魏尔圈套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鼠疫爆发
  沈婳拿了个茶杯, 给自己倒了杯,“折了一个我,不还有王爷和顾大人么?”
  沈婳走后, 冷然进了屋子。
  “主上,截到了兖州顾家同昌州魏尔的来往书信。”
  冷然从怀里掏出书信, 递了过去。
  祁珩面不改色地看完, “看来顾太后快要坐不住了。”祁珩将书信置于烛火之上, “灯州那边怎么样?”
  冷然脸上带上久违的笑意,“好消息, 礼部尚书同意合作,其妻殷家愿意提供粮草。”
  祁珩看着信纸燃烧殆尽, 眼里映着火光, “很好。”
  第二日清晨。
  沈婳和祁珩来到昌州粮仓,粮仓采用的是地窖储粮。
  积雪被扫开, 露出了发了青的木质板子,沈婳眉头微皱, 质问身旁一直拦着自己的人,“这木质隔板都发了青,一看便是要腐坏, 雪一化水便会渗透进去,粮食自然会坏!”
  看守粮仓的庾吏神色尴尬, “最近物资缺乏,就……”
  沈婳斥道:“物资缺乏再缺乏,总不可能连块好木板都没有吧!”
  祁珩上前蹲下,拿指节敲了敲木板, “打开。”
  庾吏见沈婳发了怒, 一时不敢再出声, 在祁珩要开粮仓的时候,他又要拦,跪在地上,哀求:“大人啊,是真的不能打开啊!”
  “来人,把他带下去!”
  冷然上前几步,抓着庾吏往旁边走,那庾吏还不死心,甚至声音都带了哭腔,“不成啊!不成啊!真的不能打开啊!”
  周围已经围了一些饿民,他们个个瘦得脱骨,端着自己的空饭碗,眼睛直直地盯着粮仓。
  祁珩盯着乌青的木板,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拉过沈婳,悄声说:“庾吏这般阻拦,难不成这粮仓真的不能轻易打开?”
  “王爷怕什么?能不能轻易打开,开了不就知道了?难不成粮仓一事就这么让魏尔糊弄过去了?”
  沈婳偏开头,对着祁珩身后的人说:“打开。”
  庾吏哭天抢地,不住地用手砸着地,“真的不能打开啊!”
  木板被三个人合力拉开,里面发出腐烂发臭味道。离得近的人都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更甚者直接吐了出来。
  周围的百姓都后退了几步,闻着那味道,魏尔没有骗他们,粮食确实是坏了。
  沈婳上前一步,她还没看到里面有什么。
  突然,叽叽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婳脑中的一根弦断掉,她瞬间头皮发麻,她立刻去抬板子,喊:“快关上!!!”
  祁珩也听出不妙,还没等他过去,还没等木板重新盖上,从粮仓里面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老鼠!
  它们像是被禁锢许久,现在终于恢复了自由,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围观的百姓见到这么多的老鼠都赶紧散开,老鼠乃污秽之物,谁都不想靠近它们。
  木板重新被盖上,里面没出来的老鼠都发出叽叽叽不断的声音,沈婳盯着脚前方的木板出神。
  沈婳骤然间明白了!
  她转身,看见有饥不择食的百姓在抓老鼠,“不要抓!”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娘亲!老鼠咬我!”
  妇人赶紧把自己的孩子抱起来,一脚踩死了那只老鼠,颠了颠孩子安慰,拿袖口给他擦了血。
  沈婳脚踝一痛,她抬眼望过去,是一只幼鼠,沈婳一脚将它踢开,“祁珩!快让他们散开,别碰这些鼠!”
  坊间皆传,巡按御史沈婳带人打开粮仓,导致粮仓内以馊粮为食的老鼠倾盆而出,鼠多而乱,民大惊,以足灭之。
  沈婳回了房中紧闭门窗,拿出纱布沾了药酒,盖在脚踝伤处。
  魏府正堂里面,魏尔在堂中来回踱步,“下官早就说过,那粮仓是真的开不得,沈大人偏偏不信,哎呀!你看看这事儿闹的。”
  顾行知问:“为何粮仓中会有老鼠?”
  “原是些老鼠打洞,放了几只猫进去,可后来那猫竟被老鼠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知道这些老鼠是有毒的,那粮食想必也已经被污染,下官便让庾吏封了粮仓。又排查其他粮仓,这才发现这将近三分之一的粮仓皆被老鼠侵占,”魏尔面色痛苦,“这才导致昌州粮食短缺。”
  祁珩:“那为何不如实上报?”
  “这是下官的失利,王爷在南方刚得捷报,下官怎么也没有胆子在这个关头去给陛下添堵,只好先赈灾,乞求将功抵过。”
  “你用哪门子功抵的哪门子过?”祁珩站起身,却被顾行知截了话,“你隐藏灾情原因却不如实上报,我们要开粮仓你却遮遮掩掩,若你早说粮仓内有毒鼠,沈大人绝不会妄自行动。”
  祁珩看着魏尔心虚的表情,“你心虚社什么?你不就是盼着沈婳打开那粮仓吗?”
  魏尔立刻摆手反驳,“王爷可不要冤枉下官!”
  祁珩走向魏尔,居高临下盯着他,“本王也很好奇,你搞坏了沈婳的名声对你又有什么利处?你不是爱民如子吗,这老鼠被放出来咬了人,你这父母官当得安心?”
  魏尔眼中惧意一闪而过,他连装都不想装了,语气苦恼但神色却是阴暗,道:“现在也不是说是谁罪责的时候,最主要的是赶紧将跑出来的毒鼠给解决掉,”魏尔语调放缓,“若是引发了疫情……”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小厮滑跪进来,拿布遮了半张脸,从他的眼神里迸发出恐惧、惊慌。
  魏尔一挥袖子,“舌头捋直了说!”
  小厮抬头眼神变得空洞,他声音颤抖:“鼠……鼠疫……”
  “什么?!”顾行知站起身,拉起小厮,“带我过去看看!”
  小厮半天没缓过神来,嘴里一直说着鼠疫,顾行知自己快步出去,留下了小厮、祁珩和魏尔。
  祁珩眼神扫过被吓傻的小厮,他回头抓住了魏尔眼中一瞬得喜色。他眉头微挑,片刻后说:“原来魏大人在这里摆了一道呢,”他脸色略惊,“英明啊。”
  魏尔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后退一步作揖回:“谬赞。”
  几乎是一瞬间,昌州鼠疫迅速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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