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刚才有提到结婚的事?好吧,我太过悲伤了,只顾喝酒,什么都没注意。
黛丝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吗,国王下令,要骑士团捣毁哥布林的巢穴,这会是一次漫长的出征,最快一个月,慢则半年,我想先解决这件事,再去规划我们的婚礼。”
黎默十分不解,语气甚至急促起来:“可我们是一起出征啊,无论战斗还是生活都在一起,跟结婚有什么冲突吗?”
“黎默,我现在不想分心。”黛丝的语气开始变得强势,“尊重我的意愿,好吗?”
“你别生气,我当然尊重你。”黎默妥协了,他再一次将黛丝拥入怀抱,“我只是太爱你了,想早点和你拥有一个家。”
黛丝见我哥开始撒娇,于是态度也软和了下来,她靠在黎默的胸膛上,温柔道:“我也爱你,我们一定会结婚的,我保证。”
互表心迹后,他们的动作开始越界,起初是试探般地暧昧,最后变成了互相索吻,说着令人害臊的情话,难舍难分地相互依偎,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他们在银河旁互诉衷肠,我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忽然感觉肠胃翻涌,我不得不捂着肚子,将身子蜷缩成虾仁的形状。
有股暖流流淌在我的脸上,一抹,发现是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失恋了。
如果是旁人与黛丝相爱,我还能期盼他们早早分手,但这人偏偏是我哥,我希望我哥幸福,更希望黛丝幸福,我一边悲痛,一边祈祷他们要相伴一生。
我肯定是喝高了,痛苦到肠胃痉挛都不肯离开,非要自虐地偷看他们谈情说爱,酒精的后劲也在此刻发作,让我的头脑发热、神志不清。
我看到黎默将黛丝摁在梧桐树上,用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征服她,眼看就要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喀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破坏了旖旎的氛围,黎默当即停下了动作,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大吼道:“谁?!”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黛丝拍拍黎默的脸蛋,说他只是喝醉了,听错了声音。
很可惜,黎默并没有听错,是我刚才胃痛,不小心踩到了树枝。
但下一秒,我就躲进了旁边的围墙后面,靠着墙壁,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地上。
这下,我看不见了,但能听到他们继续探索的动作与声音。
我痛苦地捂住脸,但却不争气地没捂耳朵——都这样了,我还想偷窥。
我不敢哭出声,只能沉默地颤抖着身躯,任由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落,祭奠我失去的爱情。
下一秒,更让我痛苦的事出现了。
听着他们调情的声音,我的鼻子竟流出一道暖流,我用沾满泪水的手去擦,却擦了一手的血。
再向□□低头一看,我彻底崩溃了。
我偷窥着哥哥和黛丝的爱情,居然还流了鼻血,起了生/理/反/应!
我已经变态这种地步了吗?!
我落荒而逃,一路飞奔回自己的小卧室,躲在被子里放声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我听到卧室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母亲心疼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父亲真是粗心眼,看不出小儿子的难过,但我知道你的悲痛,黎赫,别难过了。”
“妈……”我轻轻掀开被子,用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她,“爱情总是这样令人悲伤吗?”
母亲用手绢为我擦去眼泪:“爱情是把双刃剑,你能从中获取快乐,也会获得哀伤。”
我一听,又哇哇大哭:“我再也见不到比她更好的女孩了!”
“哈哈哈,我18岁时也这么想,但很快就释然了。”母亲被我的模样逗乐了,“绝大部分人的初恋都是失败的,咱们一生还会遇到很多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哭泣的声音变小了,我知道母亲说的对,但是我再也遇不到第二个黛丝了。
这晚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每天像机器一般没有灵魂地做着祷告、诵诗,也不再向骑士团送可笑的慰问品。
黛丝有我哥哥陪着,我的礼物只会是一种打扰。
大家知道这件事后,也纷纷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是,谁会去嘲笑一个刚失恋的男人呢。
安东尼倒是很开心,因为我终于决定放弃黛丝了,为此他甚至提出要请我吃饭:“放手祝福才是最明智的!你终于长大了,今晚我请客!”
我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是的,我长大了,但代价却是承担心如刀割般的痛苦。
很快,一周过去了,国王正式下令,让黛丝和哥哥分别带领两队骑士,出征讨伐哥布林巢穴。
骑士团出征的那一天,所有村民暂停工作,纷纷拿出家里的水果、鲜花以及各种医疗药品,自发地捐给了骑士团,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保卫家乡是骑士团的职责。”黛丝笑着婉拒了大家的赠礼,“我们一定会将哥布林清扫干净,大家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黛丝可靠的模样深受村民的信任,在万众瞩目之下,她和哥哥踏上了讨伐哥布林的漫长征途。
庆幸的是,长征比预想中要顺利,仅仅七天,前线便传来喜讯,哥布林的第一巢穴被彻底剿灭!
于此同时,还有更加令大众雀跃的消息——
黛丝和黎默终于定下了结婚的日子,准备一个月后直接在前线举办婚礼!
当天,每家每户都挂上了五彩缤纷的旗帜,报童举着新鲜出炉的晨报,走街串巷地吆喝。即使这对新人并不在家乡结婚,所有小镇的居民还是由衷地为他们送上祝福。
在经历过好几夜的以泪洗面后,我终于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这个消息,坦然接受黛丝属于我哥的现实。
大家见我逐渐好转,终于开始朝我打趣:“嘿!黛丝可不会喜欢一个圣父小哭包,赶紧练练男子气概吧,不然她就要彻底跟你哥跑了!”
老天爷,他们怎么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我的脸红得像烂番茄,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只能慌张地做着“嘘”的手势,这幅羞涩的模样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以为我放下了,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释然了。
可当夜幕降临,所有人全部离开后,我望着空荡荡的教堂,忽然觉得无比寂寞且遗憾。
最终,情绪反扑将我击倒,铺天盖地的悲伤朝我涌来,我再一次胃痛到蜷缩,哭得泣不成声。
我爆发了比失恋时还要激烈的悲伤,泪腺的水龙头关不上,我只能涕泗交流地翻箱倒柜,找到了很多白色蕾丝、纱网还有绸缎,以及一盒针线。
我一边抽泣,一边从头纱开始缝起——
作为黎默的弟弟,我应当献上贺礼,但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发挥自己那“娘炮”的裁缝天赋,给黛丝亲手缝一件婚纱。
当晚,我通宵未眠,完成了头纱。
第二晚,我缝好了雪白的衣身,做好收腰。
第三晚,我用最柔软的绸缎缝好了衣身夹里,并往胸口的里层塞了一个护身符……
我坚持了23个夜晚,照着印象中黛丝的尺寸,纯手工缝制了一件优雅的拖尾婚纱。
我无法给黛丝幸福,也无颜与她接触,那至少让她穿上我做的婚纱吧,这是我最后的奢望了。
我揉了揉熬红的眼睛,将婚纱叠好,精心塞进防刮软包,将包裹送去了骑士团,希望他们能帮我转交到前线去。
然而后勤部的组长看着我,忽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抱歉……婚纱恐怕已经不需要了。”
我心中一阵失落:“她已经有婚纱了吗?就算有也寄过去吧,让她多一个选择。”
后勤组长连忙摇头,犹豫半晌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黛丝队长应该不会结婚了。”
我没听懂,什么叫不结婚了?难道他们改了婚礼时间?亦或是分手了?
“其实我们刚接到消息,正准备通知黎默的家属,正好你来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
后勤组长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一个木质的小盒子,打开后,只见里面堆满了英雄勋章,以及一封泛黄的遗书。
我心中一阵紧张:“这是……”
“黎默队长的遗书,在出征前就写好了。”
后勤组长将木盒关好,推到我身前:“就在三分钟前,我们收到了前线传来的讣闻,黎默队长在与哥布林魔王的战斗中不幸身亡。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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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亲吻
黎默殉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喜讯接哀报让村民们的心情大起大落,之前挂上的五彩旗帜也被取下,转而在窗前摆上一朵白菊花。
整个村庄沉浸在悲痛之中,就在这全员哀伤的时期,黛丝回乡了。
村民们自发地前往恭迎,道路两旁都站满了人,但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去看热闹的,想知道没了黎默的骑士队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冲到人群的最外围,看到骑士队缓缓从村外回归。
出征时骑士队有多风光,现在他们就有多落魄:每个人都一身污尘,身上或多或少都缠了纱布,严重的需要被担架抬着,更有甚者直接缺胳膊少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黛丝作为队长,依旧是走在最前面,但她已经丢失了白马,靠双腿缓慢地前进。
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因为此刻的黛丝双眼无光,如丧家之犬般垂头前进,僵硬的步伐好似一具干尸,她的盔甲早已残缺不堪,却始终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抱在怀里。
走到人群中央时,黛丝忽然停了下来,如梦初醒般抬起她沾满灰尘的脸蛋,而看到迎接她的村民们时,她忽然流下两行热泪,随后缓缓下跪,在道路中央给所有人磕了一个头。
“对不起!”黛丝抱着骨灰盒,瘦小的身躯紧紧俯地,好像要跟地面融为一体,“骑士团没能消灭哥布林!我们死了一半的同胞,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随后,她抱着黎默的骨灰盒,趴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不少人都去通知警卫和骑士团,想告诉他们女骑士疯掉了,快来把她送去医院。
我扒开人潮,冲到黛丝的身旁,用手垫在她的额头下,阻止她用额头撞击地面。
“黛丝,是我!黎默的弟弟!”我想扶她起来,但我的力气没她大,所以只能呼唤她的名字,希望能让她清醒过来,“你认识我的,你还来我家吃过饭呢!”
黛丝听到黎默的名字,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到我的脸时,她像是看见了鬼一样露出惊恐的表情:“是你……神父大人?”
连围观群众都被吓到了,因为我跟哥哥是双胞胎,他们看到我还以为黎默死而复生了。
“对,我叫黎赫。”我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黛丝记得我的职称,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已经没事了,我送你去医院。”
“神父大人,救救黎默,他的灵魂还没有安息!”黛丝将骨灰盒塞进我的手里,满脸泪痕地哀嚎道,“他被哥布林扯断了双腿,尸体被扔下了悬崖,至今连骨骸都没找到!!”
“黎默是枉死的,他无法前往天国!!!”
下一秒,黛丝扑进我的怀里,在我的耳边哭泣,求我超度哥哥的亡魂。
这是我第一次与黛丝亲密接触,但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我碰到了她因消瘦而凸起的肋骨,知道她在前线吃不饱也穿不暖。
黛丝的症状太过明显了,我曾接手治疗过无数这样的勇者与法师。
她得了战争后遗症。
*
在我将黛丝送到医院后,这场闹剧才彻底结束。
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伤兵,医院顿时人满为患,伤势轻的只能躺在走廊里哀嚎,好在专业的护士为他们重新进行了包扎,这里不会有传染病的风险。
黛丝是骑士队长,医院为她留了一间单人病房,我守在她的床边,用热水打湿毛巾,替她擦拭苍白的脸蛋。
我看着因噩梦而紧皱眉头的黛丝,忽然非常难过。
黛丝应该在众人的欢呼下,带领骑兵们接受勋章仪式,而不是在大街上跪地痛哭,朝村民们道歉。他们是为国献身的骑士,怎么能朝接受保护的平民道歉。
很快,医生就拿着病历快步赶来:“神父,你的判断是对的,黛丝刚才的大哭就是战争后遗症的应激反应。”
医生将药品单塞进我手里:“前期阶段我建议使用药物治疗,但药品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真正的痊愈需要个体自身的努力。也就是说,除非黛丝队长自己走出来,否则她会一直像今天上午那样,无端地痛哭和大叫。”
我看了眼药单,将药物的服用次数默默记在心底:“谢谢医生,我会将她转移至教堂治疗,教堂里有唱诗班和音乐会,很适合疗愈内心。”
医生跟我关系不错,也知道我以前那段无果的暗恋,于是劝告我:“你要考虑好,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黛丝了,应激反应会让她性格大变,她将长期处于极度害怕的状态,甚至会毫无征兆地攻击你。”
我露出一个苦笑:“我都明白的医生,但这些与她所受的伤害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前半年,我因胆小懦弱而和黛丝擦肩而过,如今哥哥身亡,我才能与黛丝拉近距离,说没有私心是假的。
但我这份私心过于罪孽,所以我理应承担后果,承担起照顾黛丝的责任。
我在内心自嘲着,一边抚摸上自己的脸蛋,第一次庆幸我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黛丝会因为我这张脸,把我当成哥哥吗?如果可以,那真是太好了。
之后我拜托医院,等黛丝醒后将她转移,在正式照顾黛丝之前,我还需要回家一趟做准备,顺便去探望一眼我的父母。
在我将骨灰盒安放在灵位上后,母亲将我紧紧拥入怀抱,失声痛哭,父亲则在餐桌旁沉默地抽了一根又一根香烟。
我也被母亲的悲伤感染,失去血肉至亲对一位母亲来说是何等绝望。
母亲捧着我的脸,满眼泪花道:“我很庆幸,我第二个儿子没有参军,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无法被这句话安慰到,如果老天让我从我哥中选一个离世,我肯定会选自己,因为哥哥有头脑有力量,他才是对这个国家更有用的人。
“对不起妈妈,我不争气,我不像哥哥,做不出伟大的事业。”我抱紧母亲,替她擦去泪花,“但我以后会努力多赚钱补贴家用的。”
“不许有这种想法,我的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家里不缺钱。”
我真感激我有个好母亲,从小到大,母亲都没有因为哥哥更优秀而去偏心他,永远给予我们同等的爱。
我说:“哥哥在遗书中交代,黛丝无父无母,因此拜托我们好好照顾黛丝,所以我决定将黛丝接到教堂治疗。”
母亲又是心疼道:“真是委屈你了。”
我知道母亲在难过什么,她知道我喜欢黛丝,却还要因为哥哥的遗嘱,去照顾一个不可能属于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