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是舔狗呢。”陈撰轻声叹气,“这家伙送完了回来就找我们喝酒了,哭了一宿。结果我今天 9 点起来就去看房了,好死不死,房子还被截胡了。”
雨势小了一些,北京的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轰轰隆隆一阵,就能雨过天晴。这会儿的温度不算热,陈撰关了音乐,听雨声。
盛以晴还沉浸在八卦氛围里,“你这哥们也太可怜了。”
“是么?”陈撰往椅背上靠了靠,暗自观察她,只见这家伙有了八卦做佐料,总算不像之前那般颓丧,又起了逗她的心思,换上一脸黯然:“可我觉得,我更可怜一点呢。”
“怎么了?”盛以晴皮笑肉不笑,“你也要离婚了?”
“嗯,说到我伤心事了。”他摇头叹气,语带惆怅:“被一个女孩骗了吻就算了,关键是,第二天还不回我微信,这么断联了一个多月,再见到她的时候,好像连我做什么工作都忘了。”
盛以晴心虚起来,上一条微信是她没回,那一阵太忙,实在顾不上其他。而至于他的工作,她确实忘了,只隐约记得是个拍广告的。
嘴角动动,斗胆试探:“……要不你给我一张名片?”
“别了。《妈妈世界》杂志视频创意部。”这么说完,陈撰凉凉瞥了一眼副驾驶座储物箱与她手里拽着的擦脸巾:“我们客户产品,还行吧?”
“……”巨大的心虚让盛以晴下意识又扯了一张擦脸巾,这才意识到头发早就干了,莫名的笑意从心底不由自主涌了上来,但嘴比心硬,“我、我当时,忙着和胡总吵架……确实忘记回复你微信了。但你后来不也没继续找我……”
倒打一耙。
“我也忙。我后来就开始找房子了,每天下班和周末都在外面……”话题总算又落在了彼此身上,陈撰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看她:“怎么?后来牧场那事有后续么?”
陈撰将北河奶牛场的视频发给盛以晴的当天晚上,她便第一时间给胡总打了电话。彼时的胡总正在和客户觥筹交错,盛以晴两个视频发过去,异常严肃:“胡总,这个项目有问题。很有可能这次数的牛总数是错误的,客户涉嫌重大欺诈,这个项目……”
胡总那边停了几秒,只说:“事实上的问题你去找客户核实清楚。这两个视频先这样,项目照旧进行,我来处理。”
陈撰见过的客户不少,听了这话,一下子嗅出问题,“客户都想好要瞒着你了,还能和你说实话不成?归根结底还是那胡总不想处理对吧?”
“嗯。投行拿的是项目奖金,项目成的越多,收入越多。胡总这几年手里项目太少,狗急跳墙,连命都不要了。”
却没想到陈撰幽幽应了一句:“反正这项目的负责人是你。”
这些弯弯绕绕是盛以晴后来才想通的。接着项目照旧,她继续卖命,然而直到牧场项目申报,盛以晴成了即将签字的保荐代表人,项目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盛以晴这才慌了,再次追问胡总。这厢依然不紧不慢说道:“问题不大,我问过客户了,客户说是误会。牛的数量没问题。继续吧。”
盛以晴瞪大眼睛:“这个理由你也信?我是这个项目的保荐代表人,我必须要在所有文件上签字的,一旦出了问题,坐牢的是我。”
“但文件已经报上去了。依照规定,改不了保荐代表人,项目也停不下来了。以晴,这个市场就这样,你不做,多的人去做,很多时候一些差错,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去坐牢……”
盛以晴打断了他的话语:“不是没有办法换保荐代表人。明明还有一种情况——”
“离职?”陈撰猜到。
“嗯。在原保荐代表人离职的情况下,是可以换人的。这班人这样做事,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盛以晴扯了扯嘴角,“所以啊,这一个月的变化就是,我失业了。”
“挺惨。”陈撰苦笑,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半斤八两。”
“那么,今天遇见了你,运气会变好吗?”她忽然抬了头看他。
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雨滴在车玻璃上,将窗外世界模糊成了背景。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潮湿。
陈撰没搭腔,可眸光停留在她唇上的时间越来越久。
话题又引到了运气上。
又不是第一次了——
盛以晴懒得再废话。干脆扯过了他的领子,吻了上去。
第12章 我先买套房,你再忍一会儿
这次的吻比另外两次都深。掺了一些思念与欲望,以及久别重逢的报复。
她感受到他的唇舌,温暖的,柔软的,被压抑的急切。
他的手搂上了她的腰,呼吸轻喘,盛以晴下意识要去解他领口的扣子,两个人的动作太大,不知道谁抵到了方向盘,喇叭键摁下,车子猛的发出一声尖叫。
吻被打断。
盛以晴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胸前起伏,他的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牵了她的头发,轻声问,“是去酒店,还是……我现在回自己家?“
她的脸从他胸前抬起,眼睛雾蒙蒙的,嘴也发肿:“其实还有一个选项……“
去她家。
雨停了。
心怀叵测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的正经。雨后的天气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云层被刺破了水,这会儿被松松软软安置在天边,就等在太阳将它们晒透。
跟着她进了单元门,楼道里暗黢黢的,一个人也没有,心都在狂跳,嘴角依然残留着对方的温度,方才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到渍渍水声以及微微喘息。回忆泛着灼灼热气,她试图转移话题,说:“最近声控灯坏了。”可才开了口,灯便亮了起来。
“……“盛以晴哑然:“这么快修好了啊?”
“咱俩在一起的时候啥时候不顺?”他勾嘴角。又贴近她站着。两个人都道貌岸然,电梯门缓缓关上,陈撰伸手便揽着她的腰,盛以晴火速转过了身,干柴烈火恨不得接着烧。可这回,四瓣唇还没贴在一起,就有一只手冷不丁探入,庄严肃穆的“叮”一声想起,本该要接触的两扇电梯门如同二人的唇瓣一般弹开。
电梯里热热闹闹进了两个人——西装革履的男士和一位脚踩高跟的女士。
先开口的是男人:“女士,这个小区你也是真来对了,您看看这个地理位置:朝阳公园、三里屯与亮马桥这仨地画个圆,圆心就是咱这里。还有这绿化,你刚楼下看到了吧?树木那叫一个郁郁葱葱。您今天是没赶上好时候,要是早几个月来,桃花、樱花梨花全开了,一簇簇的。到了秋天又不一样了,银杏啊枫叶啊,落英缤纷。“
高跟鞋女士慢条斯理嗯了一声。
陈撰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人是房产中介。听到这里,他有些懊恼:是了,最近看了那么多房子,竟然没想到这块。住这块方便,各大商圈都有,加上没有学区房,算是东边五环内最宜居住的地方之一。只不过盛以晴的小区属于中高档,均价至少十多万元一平米起,多少有点超出预算了。
听到这里,他也忍不住搭腔:“哥们,这一块儿的小区你都负责吗?要不我们加个微信?”
“哟。先生您这是租还是买啊?”
“买。这个月看了几十套了,没有满意的。”
盛以晴曾经和人解释过自己的工作——说白了就是中介,金融中介和房产中介没有本质不同,无非是将买家和卖家串联在一起,促成交易。而从项目的周期与佣金来看,在北京上海这样动辄一套房上千万的城市,金融中介未必挣得比房产中介多,毕竟一单 IPO 至少一年半载,卖套房可能就一上午的事。
中介小哥听说陈撰要买房,眼睛都亮了,两人在电梯里火速交换了微信,中介一口一个哥:“哥,我姓李,哥,我先带这位女士看完最后几套房子,一会儿找您,您有啥需求一会儿先发给我,我立刻给您安排!”
随着两人说话,盛以晴家所在楼层到了。
这单元一溜儿全是一居室,楼道一梯两户,盛以晴租的房子在最靠里的地方,楼道里窗户的光透不进来,到显出几分幽深,门口放置了一张原木色的鞋架和黑色皮革换鞋凳。门推开,震惊的是陈撰——
这是一出“长了毛”的,被狠狠塞满的房子,从窗帘到地毯到挂件到桌布到一屋子的玩偶,无一不是毛绒绒的。举目望去,连墙都被贴满。房间窗户紧紧关着,整个屋子闷了一天,散发着浓浓牛奶与玫瑰的香气,陈撰这才注意到,就在靠近玄关的位置,她摆了一墙的杯子与香薰蜡烛。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又撞到门后面挂着的厚厚的一串包。
盛以晴踢了鞋,又从角落里抽出两双毛绒绒的拖鞋往地上一摆。换完鞋,也没顾得上他,拖着脚就走到冰箱跟前,门一拉开,是一溜儿的啤酒。陈撰倒抽一口凉气,说:“你这路数确实有点野。”
“没办法,我们这一行,压力太大,特需要治愈。”
“你家里不收拾的?”他谨慎询问。
“啊?!我这昨晚刚收拾了啊…你看着满地大大小小摆的多整齐…”盛以晴一脸无辜。见陈撰将目光放在她满桌的盲盒手办还有一地毛绒玩偶上,她耸耸肩:“这叫极繁主义你知道吧,要把空间都塞满,才能有安全感。我家好看吧?”
“挺好看的。”陈撰点点头,补充,“有种不顾其他人死活的好看。”
“那可不?”盛以晴拉开冰啤酒猛灌一口:“我这房子和你即将要买的那套一样,都是来留给自己孤独终老的。”
这么说着,她转过身,将手撑着椅背看向一米开外的陈撰:“接着亲么?还是你一会儿要去看房?”
“ ……“他怔怔摸了摸耳根,不等他回答,手机先响了。
中介小哥的电话比想象中快了一点。他的声音里带着熟练的热情,语调十分喜庆,他说:“陈哥!你发的要求我看了,两居室,价格 700 左右的,朝南,采光好,户型也好,绝对满五唯一,不要求学区——巧不巧!我今儿手上就来了这一套,734 万总价,您来看看,合适的话,咱一起让房主打个折!”
“看来你得忍一会儿了。“他笑笑,将手机揣回兜里,“你先陪我?等咱看完房回来了就如你所愿……”
她一个抱枕砸了过去。
盛以晴还是被陈撰连哄带骗着去陪他看房了。
理由也充分,说担心今天吻的时间太短,运气没有攒够,要是房子不好,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又说未来有可能做邻居,互帮互助从现在开始。最后意有所指说了一句:“按照今天这个发展趋势,盛以晴以后估计想常来他家,事先多熟悉熟悉,也不是坏事。”
中介小哥见了俩人,一边往隔壁小区引,一边扯闲天,说前面电梯里那对也是一小两口,但那对小夫妻还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他们这想着租房呢,一下午一口气看二十多套,两个人直接叫了俩中介,分头行动,这效率那叫一高。
陈撰凉凉应了一声说:“我本来也看好了一套房子,硬是被一对小夫妻给抢走了。这确实效率高。”
“哟,怎么说?”
“说好了今天签约,到了中介那里,却和我说房东在和别人聊呢,让我先等等。我好死不死等了一个小时,一伙人喜气洋洋出来告诉我,他们签约了。我问人家怎么回事,房东还特惊讶对我说:你是真要买啊?我看人家是夫妻,买的概率更大一点,就先见他们了……”
“哎。”中介小李安慰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说了,帅哥和美女又不是不能结婚?等你俩也结了……”
陈撰似笑非笑瞥了一眼盛以晴,对中介胡说八道:“我倒是想娶啊。可这美女不肯嫁,非说不婚不育保平安,你替我劝劝她。”
“哎呦这可是美女你的不对了!”中介小李眉头一挑,着急起来,苦口婆心输出,“这结婚啊,对于女性可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想想,女孩子一个人住多不安全?结了婚有人保护你,还有啊,结了婚,就是家庭了,不再需要单打独斗,而是有人同舟共济对不对……”
盛以晴瞪着陈撰那张帅脸,无声地骂了一声:“混蛋”,嘴上当然也没闲着,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不想嫁?但是我妈不同意,按照我们那边习俗,结婚要 3 万彩礼…可他却死活都拿不出手,非说 3 万彩礼是要了他的命…”
“3 万……啊……这就是哥你的不对了…虽然哥你是真的帅,但,但娶媳妇这样的诚意…”中介小哥看了一眼陈撰,恨铁不成钢。
中介带陈撰去看的那套房子紧靠着盛以晴的小区,然而两个小区大门的朝向不同,从一个小区到另一个小区,需要绕整整一圈。陈撰一边走一边四处瞧着,发现这地儿确实宜居,一路走来,咖啡厅、餐厅、水果店、进口超市皆有,这会儿临近傍晚,餐厅在玻璃窗外支了几张小桌椅,顶上是橄榄绿的篷布,棚的边缘缠了一串串萤火般的灯。几个客人坐在椅子上闲聊,神色放松。
中介介绍的那栋楼在小区最往里的地方,层高 18,出了电梯,陈撰忍不住哟了一声,指着楼道里的窗户示意盛以晴往外看:“这不是你家?”
这才发现两栋楼离得也近,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恰好能看见盛以晴家的客厅窗户:窗帘大剌剌开着,满地的毛绒玩偶,再仔细一点,还能看见盛以晴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
“这、看这么清楚啊?”她一怔。
他好笑瞥了她一眼:“你以后记得拉窗帘。”
中介小哥一边分了鞋套,一边介绍,说这房主人也好,甚是阔气,光在这附近就十几套房子,有的租有的卖,全凭心情。这几天人似乎在美国,这套房子是十多年前买的,房主本人最近忙着投资,就想着卖一套房玩玩。
门一扇扇推开,的确装修精细,甚至客厅的一套真皮沙发都打算一并赠送了。“这套就是还没挂出来,您今天遇到我也是赶了巧了,我跟你讲,但凡你到明天来问我,估计都悬。”
陈撰显然对这房子满意,听了这话,眸光从盛以晴身上划过,弯弯嘴角答:“运气好呗。”
“您这运气那可真太好了!”小哥接茬。
“所以如果这套房子我想定了,今晚可以签吗?”陈撰直白。
“哎哟!那可太行了。”中介小小的眼睛发亮,这么说着就要打电话,一边喜气洋洋往外走,可没等一会儿,又满脸愁云惨淡地进来了:“陈哥,我得和你说件事,咱这房子……”
陈撰升起不好预感,猜测:“不会被人截胡了?”
“没没没。但下午我同事也带了一对小夫妻来看过了,人对这套房子也特满意,现在也正联系房主呢。这房主不是人在美国么,这个点还没醒,大家得排队跟他视频,等聊好了,就等他后天回国了签合同。“
“所以谁能先和他视频电话是关键。”陈撰蹙眉。
“就是这个理!现在的情况是,我和我同事俩都有这个房主的微信,我们俩决定公平竞争,把你们双方买家的情况都微信上给房主给说一说,等这个房主醒了啊,看他对谁更感兴趣,就先和谁聊。至于这个报价啊,我看这个房东的态度,估摸着便宜十万是底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