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昨晚沈妤声的吻和泪，原来是一首诀别诗。
此时沈妤声将这血淋淋的真相揭开，痛的不比陆时霖少，她觉得脖子和耳根都在发热，又烧起来了。
“你病了。”陆时霖看出她的虚弱来，上前几步想要扶住她，“我指的不仅是身体。”
却被沈妤声下意识的推开，“你也一直在调查我不是吗？”
“怎么样？调查出结果来了吗？知道给我做心脏移植的人是谁了吗？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吗？”
她一步一步逼近他。
“因为你的三心二意，因为你在恋爱期间对其他女人的放纵，因为你所谓的不懂爱，我的姐姐，我唯一的亲人，沈棠晚，她死了，她自杀的那个雨夜你在做什么？”
“你在领奖，陆时霖，你身边站着穿着华丽的苏吟吟，你享受着荣光和掌声，你有一点点内疚吗？你有想过一无所有走向绝路的她吗？”
陆时霖深呼吸一口气，神色痛苦，“对不起，对不起，声声。”
在说这些话时，沈妤声的视线无意识的扫过江芝意的脸，她脸色极差，左手落在身侧握成拳，微微发抖。
“所以，我要让所有欺负过我姐姐的人，付出代价。”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江芝意那儿。
“你疯了吧沈妤声，你姐姐她是自杀，和谁都没关系，和时霖有什么关系？”
江芝意避开她的眼睛，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以掩饰自己此时心里的紧张。
“我还没说什么，就让你自己对号入座了吗？江小姐。”沈妤声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微眯着眼睛看她，“和谁都没关系的话，你为什么要紧张？”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紧张，我是气愤。”
“不要急，躲不掉的，当年的真相我会一点一点全部挖出来，每一个有关的人，都躲不掉。”
说罢，她舒一口气，坐到沙发上。
冷漠的看着这栋别墅里的所有人。
“闹完了？够了吗？可以走了吗？”
慕容雅惠捂住胸口，愤怒道，“这是我儿子的房子，该离开的不应该是你吗？”
“哦？是吗？”沈妤声若有所思道，“你儿子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陆时霖！”慕容雅惠用拳头捶在他的胸膛。
“母亲，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好吗？”
陆时霖耐下性子劝道。
陆时卿也帮忙拉开慕容雅惠，“我陪你回去休息吧，相信哥可以处理好的。”
于是这场闹剧结束，陆时霖让徐远送三人回去，回来时沈妤声已经不在客厅。
他上到二楼，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的是站在落地窗前吸烟的沈妤声，薄荷味道的女士香烟，清冽，辛辣。
“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陆时霖皱眉，夺走她手中的香烟，按灭在一旁的大理石桌面上。
“反正也是要打掉的。”
“沈妤声，我有些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是你了？”
一声叹息后，陆时霖这样说道。
她回身，抱着臂，看他。
“你以为我和她一样吗？可以爱你到又生又死。”
“你看着我的时候，吻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她？”
沈妤声打开落地窗上的玻璃门，让风灌进来。
带来茉莉的清香。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她。”
他的手抚上她的左脸，细细摩挲着她眼尾的痣，那里已经淡了，总是需要她用眼线笔一遍遍的描画，在陆时霖的揉搓下，上面的颜色褪下来。
“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
“不要再碰我，陆时霖。”她躲开他的手，“也不要再妄想我会原谅你。”
“你在说谎。”
陆时霖眸色深沉，“沈妤声，你在说谎。”
“昨晚的吻里，我感受到你的爱了。”
微怔，风吹凉陆时霖的指尖。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陆时霖看到地面上越来越多的暗红色血液，沈妤声的脸色愈发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你！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她无力的滑落在他怀里。
“我吃了药。两小时前。”
妈的！
这是陆时霖最大的一次情绪波动，他低声咒骂着，将她抱起来。眼前的人几乎在肉眼可见的流失着生命力，恐慌，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徐远！”
“徐远！”
他抱她下楼，大声喊着。
走过的地面上留下血的痕迹，所有佣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发出“嘶”的惊讶声。
“你知道是谁把她们带来的吗？”
沈妤声气若游丝，“是李罗，我让他这样做的。”
“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但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声音悲怆，犹如盛夏的闷雷大雨。
沈妤声被送去医院，进行了手术，然后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陆时霖在她床边坐了一天一夜。
白色的床单上，她瀑布般黑色的发丝散开。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流产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损伤，而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心中郁结时又大出血，所以恢复的很慢。
她醒来后的三个小时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手上打着点滴，是各种营养液。她好像没有意识，也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和人。
徐远进来时，看到的正是一副很奇妙的画面。
窗外的阳光射在病床上的沈妤声身上，而没有被阳光照到的地方，陆时霖浑身浸浴在阴影处。
“霖哥，吃点东西吧。”
徐远忍不住开口劝。
陆时霖却摇摇头，他眼袋沉，下巴上有新冒出来的胡茬。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周俞年，他刚下一场手术，得知陆时霖在这个医院的消息。
“到她醒。”
陆时霖没回头，也没看他，他的眼神一刻不停的黏在病床上的人的脸上。
“她已经醒了。”周俞年走到床边为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只是没有力气说话。”
“是吗？”
陆时霖喃喃道，“是没有力气说，还是不想对我说。”
窗外风吹动枝叶，已经是春天了。
第93章 两面
沈妤声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她能感觉到，但同时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已经碎的四分五裂，再难恢复了。
她终于将视线投向陆时霖时，对方眼里闪过一阵欣喜，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仅仅几天的功夫，眼底乌青和下巴上青色胡茬将他这几天的煎熬展示的一览无余。
“饿。”
她轻轻发出声音。
“好，”陆时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你想吃什么，我让徐远去买。”
但她又不说话了，陆时霖打给徐远的电话没人接，于是他只好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
陆时霖走后，沈妤声看着敞开的病房门，抬高音量说，“进来吧。还要再藏多久？”
然后一个男人走进来，是那天接她从珑裔港苑下山的男人，他打量着她虚弱的脸色，沉声道，“你住院的事情皇甫先生已经知道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沈妤声没太大情绪起伏，她想去拿床头桌上的温水，胳膊却没有力气够到，还险些栽下床，好在男人伸手扶住她，又递给她水杯。
“谢谢。”她小口喝着温水，终于嗓子不再那么难受，声音也清亮不少，“爸爸知道原因了吗？”
“还不知道。”男人低声道，“但是他很生气，还说要来国内带你走。”
“文叔，”她抬头看他，“你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你看得到，我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现在回去，我不甘心。”
她语气很平静，眼神却近乎乞求，令人心里一颤。
男人迟疑了一下，他当然是全都知道的，正是因为看到了沈妤声为了那个执念苦苦坚持了这么久，他才会在皇甫诚问起的时候刻意隐藏了一些事。
“那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挪威？”
他叹一声气，选择了退步。
“我会回去的，但是现在不行。”
“那小子已经知道了真相，我怕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男人担忧道。
沈妤声苦笑一声，“不会。”
这一声回应声如细蚊。
很快，走廊传来焦急的脚步声，男人很警觉，立刻离开了。
陆时霖进来，手里提着很多东西，他带着黑色帽子和口罩，进到病房后摘掉那些，露出来的脸上全是汗。
他快速洗完手，将病床升上来，摆在床面上一张小餐桌，将刚刚买的鸡汤、水果、小菜和糖醋肉摆上去，又拿一张湿巾帮沈妤声仔细擦拭双手，最后才给自己倒一杯水喝下去。
男人看见他此时的样子，刚刚心中的忧虑被一扫而空。
这样一个已经将沈妤声视若珍宝的男人，已经完全沦陷进爱情里的男人，怎么会做伤害她的事情呢？
她什么都是只能吃下几口，胃里便又不舒服起来，等徐远再来时，陆时霖已经趴在她手边睡着了。
她的手微动，他的头发近在咫尺。
即将抚上去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她的手指停在距离发丝几毫米的地方，然后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她的手也随之缩回。
“沈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徐远问她。
“还好，”她停一停说，“今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徐远略迟顿，“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然后苦笑道，“霖哥已经在这儿熬了三天了，我怕他身体撑不住。”
沈妤声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声。
陆时霖再醒来是晚上九点，他胳膊麻了，腿也麻，颈椎一动就响，像是要断掉。
“醒了？”沈妤声倚在床头，正在夜灯的灯光下看书，她脸色仍苍白，嘴唇却不再干裂了，头发柔顺搭在双肩之前，她披着一件米白色毛线披肩，整个人在暖黄色灯光下显得柔美。
“今晚你回去吧，让徐远留下也可以。”
陆时霖微怔，这些天她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大概没觉得什么，现在完全恢复意识了，应该不想再见到他吧？
几秒的沉默后，他应下，“好。”
他这晚走后就没再来过，直到她出院那天，他亲自来接，将人接到珑裔港苑。
那里的茉莉花仍开得很好，天气转暖，她再站到那片花海中时，可以闻到阵阵的温香。
那天陆时霖告白的场景好像只是在昨天，他站在风口，用身体帮她挡住寒风侵袭，那时两人仍旧是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两败俱伤了。
她在花香中闭上眼睛，一站就是一个小时，身体终于撑不住，身后佣人扶住她，带她回房间休息。
第二期综艺她没去，陆时霖也一同退出在网上引起许多争论。邬寺誉给她发了很多消息询问，也打了很多电话，表达了他对她非常关心和担忧。
何戚戚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住院，所以邬寺誉派助理去何戚戚那打探的时候也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她在别墅这几天，一直联系的人只有王夷盛，他们对剧本进行了许多交流，准备等她休养好就筹备开拍。
其他时间她看书睡觉，活了二十年，没有过的轻松，甚至无所事事到让她焦虑。
陆时霖很早就开始工作了，他第一天早上要走时还很害怕沈妤声会突然离开这儿，徐远在楼下等他，打了好几遍电话催，他仍没有走的意思。
最后沈妤声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出声道，“我不会走，你还没有赎清你的罪。”
淡漠的一眼。
陆时霖苦笑，眼底的情绪是痛苦又幸福的。
“好，”他终于转身踏出房门，“只要你不离开就好。”
陆时霖今天要去给《吻刀》录制一首ost，沈妤声在家刷着微博，她没怎么关注过陆时霖相关的博主或者超话，但主页仍可以不停刷到有关他的消息。
比如他到录音棚时的路透图片和视频，画面中粉丝拥挤如潮，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他今天穿一身白色西装，内搭也是白色，头发比之前长了，做成发梢微卷的造型。
气质矜贵，身型完美。
他看上去笑容牵强，只礼貌性的挥了几下手回应粉丝，却引来更大的呼喊浪潮。
其中一个声音特别尖锐清晰，女声喊道，“哥哥，好伟大一张脸！”
沈妤声嗤笑一声，面无表情退出微博。
这个社会，好像男生拥有一张完美的脸就可以遮盖住所有他身上的罪恶。
那个隐忍的，不是真正的她，她清冷的外表下，一身叛逆的骨头。她缓缓起身，将长发拢于脑后，走到窗前，手机有新发来的短信。
她点开查看，然后右手指腹触碰窗壁，在玻璃上缓慢滑动，最终形成两个看不出来的字形。
——迟佥。
真相在缓缓浮现出水面，而她心中的记录本上，人名在不断增加。
第94章 絮语
佣人端进来燕窝粥时，正巧看见沈妤声手指刚刚收回，她迟疑一下，沈妤声怎么下床了，还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裙。
“沈小姐，你在写什么？需要纸笔吗？”她忙把粥放下，拿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沈妤声轻轻咳嗽过后，摇摇头，“没什么。”
“那就好，陆先生吩咐过的，下午要为您加一份燕窝粥，好补一补身体。”
佣人笑着说。
“好。”她坐在床尾，接过那碗粥，小口小口喝着，黑发柔顺，神色平静，看上去极乖巧的模样，佣人一时有些看愣住。
怎么会有人，哪怕是大病初愈，哪怕是未施粉黛，也好看成这个样子。
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沈妤声抬眸看向她，询问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从没见过像沈小姐一般好看成这个样子的人，怪不得陆先生会如此上心。”
她没回答这句夸赞，只是用淡淡的笑容回应。
笑容里藏着一丝苦味。
怎么会不好看？她的妈妈曾经是风靡一时的秀场模特，而亲生父亲是在日韩大火过的歌手明星，她这张脸，好像得到了神的眷顾，父母所有的优点集中一体，即使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就可以得到人们的善意。
佣人端过她喝完粥的碗转身离开，即将关门时询问一句，“沈小姐今晚想吃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