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可以。”
她回。
佣人点点头,“那就还是清淡些吧。”
山上别墅气氛安静,她窝在卧室落地窗前的沙发里看书,窗外天空已经泛起红霞,霞光投射进来,照在书页,照在她的发丝。
楼下的争执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她下楼去看,没有等来陆时霖,却等来了江芝意和慕容雅惠。
佣人很为难,因为陆时霖走时叮嘱过,不允许任何人进别墅,但慕容雅惠是陆时霖的母亲,她们又不敢强拦,只能不断劝说。
但慕容雅惠根本不听劝,她甚至扇了一个拦她的佣人一巴掌,那个女孩是所有佣人里年纪最小的,此时遇到这种事情,低着头,身体一耸一耸的,眼中含泪,却不敢哭出来。
沈妤声从旋转楼梯缓缓走下来,声音不高不低,“慕容夫人好像很喜欢扇人。可是力是相互的,夫人的手不觉得疼吗?”
她穿黑色丝绸吊带长裙,银色细高跟鞋,嘴唇红艳,黑发瀑布般倾洒在背后,一改之前的清冷风格,微微歪头看着面前的人,气质逼人。而且,她眼尾的痣没有了。
江芝意眉头紧皱,看着她,不可思议道,“你?”
她差点脱口而出“你是谁?”
如果说以往的沈妤声是幽谷中清冷的茉莉,那么现在的她更像是暗夜里的蔷薇花,变化太大,她甚至觉得眼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不是沈妤声了。
那会是谁?
“觉得惊讶吗?”沈妤声轻声笑,犹如午夜精灵的轻语,“这才是真的我,这才是沈妤声,以往的样子你不觉得熟悉吗?”
江芝意眼睛徒然睁大,震惊道,“沈,沈棠晚?你过去一直在模仿沈棠晚?”
“江小姐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沈妤声看着她眼睛,“又或者说,是因为我的演技太好了。”
“精神病,疯子!”江芝意被她的视线逼退,慕容雅惠年龄摆在那儿,阅历也深,比江芝意镇定不少,她轻轻握了握江芝意的手腕。
这一个动作令她平静下来。
对啊,慕容雅惠在这,她是站在她这边的,沈妤声能对她怎么样呢?
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找回一些信心,腰背重新挺直,眼神又傲慢起来。
慕容雅惠的气场在有意增强,她静静注视着沈妤声,妄图压制她的气势,“沈小姐是个聪明人,据我所知你和你的姐姐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两人感情深厚,但她的去世和时霖确实没有直接关系,如果有的话法律也不会饶恕他。姐姐一定是希望你可以过的更好的,所以,我给你一笔钱,算是补偿,也算是资助。”
“资助?”
“对,我资助你去国外读大学,你想读研究生或者博士,我都会继续资助你。”
慕容雅惠此时笑容得体,她认为像沈妤声这种人,做这些无非是想要一笔补偿款。据她调查,沈妤声现在住的那个房子是个特别老旧的小区,因此她可以断定,能让穷人放弃目标的东西,就是钱。
沈妤声与她眼神对峙着,几秒后,她笑起来,似乎觉得这件事很荒唐。
“钱的数目你来定。”
慕容雅惠微微皱眉,她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未免太贪心了。
江芝意戏谑的看着她,“这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战利品了不是吗?我很早就说过,你不配站在陆时霖身边,而现在的你,更加不能站在他身边。我不会允许,所以……”
她话未说完,沈妤声轻声叹一口气,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脸,又看向她的肚子,她被看的莫名其妙,后背发凉。
“我从始至终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代替神来审判你们。”
沈妤声眼神渐渐冷下来,看得江芝意瑟缩一下,她声音如鬼魅,在空旷的别墅里,甚至还能听到回音。
“江芝意,你如果觉得我不配,那么你更加不配。”
“你什么意思?”
江芝意声音都有些发颤。
沈妤声突然勾起唇角,冷笑道,“你觉得自己很纯洁吗?那里,也死过一个孩子不是吗?”
她伸出手,指向江芝意的肚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流产,受打击疯了吗?觉得别人都流产。”
江芝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语气激烈。
“慕容阿姨,她真的疯了,我们走吧,和一个疯子是说不清楚的。”
江芝意抓住慕容雅惠的胳膊道。
“而且那个孩子,是迟佥的,我说的不对吗?”
沈妤声轻蔑的看着她,继续反问道。
慕容雅惠也被震惊到,她看向江芝意,不知道该相信谁。
与此同时,一个疲惫的男声响起,“声声,别说了。”
是陆时霖。
江芝意此时已经蹲在地上,长发盖住五官,她的手捂住脸,抽噎起来。
第95章 纹身
他衣服未换,妆造也还保留着,一看就是刚结束工作匆匆赶回来。
沈妤声看他,陆时霖听到了多少刚刚的对话她不清楚,但可以明确一点,他听到了江芝意曾流产过一个迟佥的孩子这件事,但他脸上没有一点神情变化,所以,他是知道这件事的。
陆时霖这样骄傲的人,却能容忍江芝意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该说是因为不爱才不在乎还是对她有过真情呢?
沈妤声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陆时霖没躲避她的目光。
江芝意这时踉跄着站起身来,像是溺水之人抓浮木一样抓住陆时霖的胳膊,“你看到了吗?时霖,她疯了,她完全疯了。”
陆时霖皱眉,他视线落在自己胳膊上紧紧扣住的那只手上,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将手附在那只手上,然后将面前人缓缓拉近,旁人只看到他近乎暧昧的姿势,却听不见他嘴唇张合在说些什么。
“江芝意,那件事情,你以为能瞒我多久。看在我们儿时的情谊上,我希望给你留一份体面,但其他的你就不要再妄想了。”
话落,江芝意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手指一点一点泄力,直至完全松开。
她求助似的看向慕容雅惠,但对方已经从陆时霖的表现中分辨出谁真谁假,她别开视线,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别墅。
今天来这儿,是因为江芝意总是在她耳边说些暗示性的话,她一时按耐不住,才选择了来这与沈妤声正面对峙。原本以为一个不过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城府,却没想到自己反被打了脸。
她精挑细选的儿媳,自以为千好万好,却没想到她曾做出过这样出格的事,还是和迟佥,她和陆时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人。
江芝意看着慕容雅惠决绝的背影,脸上表情变得无喜无悲,她自嘲般低语着,“迟佥骗了我,是他骗了我,我是爱你的,时霖,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陆时霖叫徐远来,让他送江芝意回去。
却被沈妤声拦住去路。
“沈小姐?”
徐远迟疑的看着她。
沈妤声没看他,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江芝意。
在她即将开口的一瞬,陆时霖抓住她的手腕,他看着她,然后缓缓摇头。
江芝意跟徐远走了,沈妤声稍用力甩开他的手,然后挑眉看着他,嗤笑道,“怎么?心疼了?这么护着她。”
“声声,你知道我并不是想护着她,我只是不想让你变得这么残忍。”
“残忍?”沈妤声舒一口气,“她当初设计沈棠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残忍这个词?”她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当面对与姐姐有关的事时,她总会难以控制自己。
“李罗死了。”
陆时霖突然沉声说道。
沈妤声眼底的火气散下去,她眸色颤动几下,喃喃重复,“李罗死了……”
“她背叛了母亲两次,也背叛了我,母亲怎么会放过他,他自己是知道这一点的。”
陆时霖将脱下的西装随手扔到沙发,只余下一件白色T恤。
“江芝意的事,是他告诉你的吧。”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连她都没意识到的事实。
关于江芝意曾怀过迟佥的孩子这件事情,连慕容雅惠都不知道,只靠她的探子,又怎么能打探到这样秘密的事。所以今天上午收到的那个匿名短信,其实是李罗发的。
所以,沈妤声心跳快起来,李罗是为她而死。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清晰之后,她觉得胸口发闷,几乎要窒息似的,仿若有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
“他,怎么死的?”
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后,她声音沙哑道。
“车祸。”
陆时霖回她。
李罗有个弟弟,是先天性的智力障碍,慕容雅惠正是抓住他这个软肋,才让他帮她做事这么多年。
或许他早就想逃脱这种生活。
所以沈妤声开出比慕容雅惠的条件中多出一个“自由”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这样做了。
陆时霖在看着她。
他觉得面前的沈妤声太陌生了。
但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那种张扬的美,唤醒他记忆里的某一部分。
沈妤声也在看他,这种目光的碰撞,对他而言是一种引诱。
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而在下一秒,沈妤声纤细修长的手掐住了他的下颚,用力的掐住,她抬起天鹅般精致的颈,口红晕染在嘴角,形成一抹红痕。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胆怯吗?我已经在地狱了,所以,我甚至希望更多的人陪我一起。”
她的美,她眼中的狠,像是大天使路西法和魔鬼萨麦尔同时寄生在同一个个体中,她身上的光辉带着一丝邪性。
“陆时霖,你这张好伟大的脸上,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的眼尾泛着红,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在此刻彻底认清了,沈妤声和沈棠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们之间有着颠覆性的差别。
随着沈妤声手部的用力,他的下巴出现酥酥麻麻的痛感,她的手指指腹总是带着些凉意,指甲划过脖子时,他的心在颤栗。
他在笑,他的大脑莫名兴奋起来。
沈妤声在耗尽力气后,松开了手。
然后轻笑道,“这么伟大的一张脸,明天要带着红痕上镜了。”
说罢,她转身上楼,裙摆随着身体的行动在轻微摆动,她的背影窈窕,腰肢纤细,长发在光下泛起细碎光泽。
陆时霖勾起唇角,他的手抚摸过刚刚被掐住的地方,仿佛还留有沈妤声身上的香气。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已经病入膏肓,情深入髓,哪怕是被折磨,他也愿意永远绑她在自己身边,甘愿臣服,对一切痛苦都甘之如饴。
只因为他爱她。
在天边破晓之际,他撩开她海藻般乌黑的发,轻吻了她的后颈,然后意外的发现,那里有一处纹身。
一串花边体英文。
她还在睡,呼吸安稳。
而他的指尖轻划过那处纹身,每一个字母掠过指下,他的心跳都加重一下。
第96章 公开
半月后,沈妤声复出,她身体状态和身材经过锻炼和保养,都恢复的很好,整个人的状态甚至比之前还好。
她是用一本杂志的夏季新刊封面宣布复出的,这本时尚杂志的服装搭配是出了名的暴露,妆造很别具一格,甚至称得上古怪。
《吻刀》上映之后,她在观众心中的形象出现了一些变化,近些年走清纯风的女星层出不穷,她当时上热搜的几个照片让大家以为她也是清纯挂的,但电影后期她黑化之后的恶女形象塑造的非常深入人心。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收到了这本杂志的封面邀约,何戚戚开始有些顾忌,但以沈妤声现在的情况,没得挑。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杂志的新刊封面拍摄选在海边。
南方城市的夏日海湾,阳光明亮,天空蔚蓝。
被京市充满霾的天空笼罩太久,来到这之后沈妤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觉得身体轻松下来。她穿比基尼,浑身涂满了防晒霜,又在肩上披一条薄披肩,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走在海岸时引来无数目光。
摄影师的想法是等夕阳西下时再进行拍摄,所以白天的时间她躺在沙滩椅上抱着椰子看摄影组的少男少女们打沙滩排球,没人去邀请她,陈也说是因为她今天的口红涂的太冷艳,整个人气场特别强,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直到天色暗下来,天际慢慢浮现紫红色云霞,游客渐少,摄影组在荒海区围出一片区域,进行拍摄。
她今天要换的衣服有两套,都是品牌赞助的。
造型师为她修眉时感叹道,“圈内极少见您这种气质的女明星,从脸到气质都是又冷又清净。”
所以她刻意将她的眉型修理的柔和一些,倒使她增添了一些灵动的少女感。
沈妤声闭眼,仍由那些粉扑粉刷在自己脸上扫扫涂涂,再睁眼时,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犹如暗夜中的天使一般。
比基尼款式的黑色薄纱短上衣和长裙,衣服上有鸦羽作为装饰,整个妆面都充满着晦暗的气息,但眼影选择了亮色系,使她看上去又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
她对于平面拍摄没多少技巧,但好在人长得漂亮,气质又好,不摆出什么花哨的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看向镜头,长发逆风而扬,眸色清冽,与身后海岸线相融,就有大片的即视感。
摄影师是个处女座的完美主义者,拍摄期间他极度要求人与景的契合,甚至要等太阳落到什么程度,风吹来的方向,海鸥盘旋的位置都符合他心意时,才能按下快门。
再加上他见识到沈妤声的美和天然对镜头的展现力,他就更迫切的想要得到最完美的镜头。于是原本定好的结束时间一再被推迟,机票改签两次,最终结束拍摄后,没有换衣服的时间,她就穿着最后那条拍摄用的长裙去赶飞机。
她盖着飞机毯在阅读灯下翻看着书,何戚戚早已经阖眼休息,陈也在看着窗外发呆。
飞机降落在京市机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何戚戚告诉她公司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她疲惫的点点头。
本以为接下来会一帆风顺的路程,却在出航站楼时被大批的媒体记者堵住,然后接二连三的问题炮弹一般砸向她。
沈妤声墨镜未摘,遮挡住的是一双淡漠的眼睛。她在混杂的声音中分析出记者围堵她的原因。
因为前段时间曝光出来的她去药店买验孕棒的消息再加上她很久没有出席任何公开活动,于是她一复出就被盯上。
“沈小姐,请问您前段时间是去与京圈太子爷迟佥先生去国外结婚了吗?现在是否在养胎呢?为什么还要选择在这种时候出来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