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周鸢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跟着父母见这么多人,外人看到她,脸上闪过几分丰富的色彩,却也不敢多看,更不敢妄加猜测。
今天算是一场私人聚餐,三个家庭都是拖家带口。
周郴予跟平常无异,他很自在地在一旁玩了会儿游戏,一个小妹妹跟他搭话,他分不出心去应付,但是碍于父亲的身份又不能不应付。
别人说五句,他回一句。
而周鸢心里却多少有点紧张,以往她回了家,都会进厨房帮忙,但今天没过去。
厨房除了冯盈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阿姨也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更不想成为话题的中心。
坐在院子里,周鸢玩手机看视频。
突然走过来一个姑娘,打扮的挺时髦的,周鸢都没见过这种打扮,形容不来,每一件单品都看着很古怪,古怪到极致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刚才,她母亲训斥她,周鸢听她一口一个我在国外怎么样,就知道她在国外读书。
“你是周叔叔的女儿?”她问的很直接。
周鸢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都是靠一个清冷的微笑蒙混过关。
“刚才,我听周叔叔跟我爸这么说的。”她说。
周鸢不答反问:“你这个是什么发型?”
“水母头啊。”她大大咧咧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周鸢没话找话:“你们留学生都这么穿吗?”
“怎么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搭:“请不要恶意评价别人的穿着,OK?”
周鸢微微睁大眼睛,脱口解释:“没有,我只是想说,很时髦。”
饭好了,长辈们叫吃饭。
“水母头”姑娘盯着她头上的发夹,嘴角带着莫名的笑说:“你的发夹很漂亮。”
周鸢没有在意,只是说了声:“谢谢。”
农家院有一个单独吃饭的房间,很大的一张圆桌,刚好可以坐下所有人。
周文成坐在主位,他特意让周鸢挨着自己。
等所有人落了座以后,周文成站起来举了酒杯,“今天就是我们自己人的家庭聚会,我就不说你们不爱听的那些话了。”
他说话慢慢悠悠,语调抑扬顿挫,可能是领导特色吧,周鸢想起来每年开学典礼上校长坐在台上也是这个腔调讲一箩筐官方话。
周文成此刻跟平时在家的威严形象不同t,现在的他看着要亲近许多。
周鸢也是第一次这样看她的父亲。
领导话落,大家都很给面子的笑了笑。
周文成又很朴素的说了几句新年祝福语,然后侧过身对着周鸢,他宽厚的手掌落在周鸢肩膀上:“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周鸢。”
周鸢不知道该呈现一个怎样的表情,笑不是笑哭不是哭,最后成了一个僵硬的苦笑。
“我结婚晚,跟孩子妈订了婚有了这个女儿后我刚好考到了外地,说起来那几年日子不好过。孩子妈生下孩子后就跟着我去了外地,孩子一直跟着我妹妹,后来意外有了老二。”
他摇摇头说:“那时候风头紧,所以也就一直没把她接回来。”
周鸢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指甲下意识地掐着掌心,心尖一阵阵的发颤。
除了惊讶,还有点无法压制的委屈。
那顿饭,周鸢也成了半个主角,周文成一向很满意这个女儿,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切的关怀。
回到家,周鸢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她直接躺在了床上,疲倦地用胳膊挡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逼近,房门被人轻叩了两下。
周鸢从床上坐了起来。
冯盈推门进来,给她拿了盘水果问:“这么早就困了?”
周鸢接过水果说:“有一点。”
冯盈显然有话要说,拖过椅子坐下,带着和蔼的笑问:“今天的事,你没有不高兴吧?”
其实,不光周鸢跟他们说话小心翼翼,他们跟她说话也小心翼翼,就怕哪句话说错,产生误解。
周鸢懂事地说:“没有。”
周文成说的前半句话是假的,其实他和冯盈订了婚没多久就结婚了,周鸢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不过,纠结这个细节也没什么意思,因为后边的话都是真的。
生下周鸢,奶奶嫌弃她是个女孩,加上当时冯盈要跟着周文成去外地了,于是便顺理成章地把她过继给了姑姑。
直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
“爸爸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吗?”
冯盈今天的脸色也不好看,可能是因为旧事重提内心多少有些愧疚。
看女儿这么贴心,脸上更是心疼不已:“不会,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你高叔叔和张叔叔都是自己人,跟着你爸也工作好几年了。”
周鸢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
周鸢听到母亲的话再次抬头。
冯盈盯着她头上那两个发夹说:“什么时候买的发夹?挺好看的。”
周鸢头皮发麻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她的手已经伸到了头上,想拿下来,最后一刻理智回归放下了手。
“你高叔叔的女儿说,这两个发夹正品要六位数才能买到。”
周鸢虽然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个数额吓到了。
她解释:“是我跟室友在夜市上逛街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
冯盈的表情也没有怀疑什么:“以后不要戴了,免得被人误会。”
周鸢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
母亲关门出去后,她走到卫生间,把头上的发夹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装进了盒子里。
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界面,现在她回了家裴邺不会再动不动打扰她了,反倒她闲下来了总忍不住要给他发条信息。
就像现在。
【周鸢:你在干什么?】
【大魔王:在应付一帮亲戚。】
手机只要在他手边,没什么事的时候他看到了都会立刻回复。
【大魔王: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鸢:可能要十五以后了。】
【大魔王:宝宝,早点回来。】
【周鸢:回去干嘛?】
【大魔王:你不想我?我想你想的手都酸了。】
【周鸢:......】
【周鸢:[便便][便便][便便]】
发了三个表情包后,周鸢转移话题。
【周鸢:你要不要喝茶,给你带点茶。】
南城的茶很有名,周鸢打算给他家里也带一盒,毕竟上次她还收了人家的大红枣和梨罐头。
【大魔王:嗯。】
【大魔王:你早点回来,一块儿过个情人节。】
周鸢翻了翻日历,回了“好。”
过了一会儿,她手机就收到一笔转账,备注:挑好的买,我送人。
周鸢切回到微信又送了他三坨便便。
第92章 乖乖女
周鸢回北京的时候确实没少带东西,冯盈知道她要给朋友带特产后,又找出一个行李箱给她塞满了。
她给裴邺买的茶,已经提前发快递寄走了。
箱子里的东西,是零食和日常喝的茶,她要带回宿舍给室友。
二零一七年的情人节,对周鸢来说有些难忘。
她跟裴邺一起出去吃饭,那天她穿了一条不符合她风格的长裙子,那条裙子挂在裴邺的衣帽间里有段时间了。
跟以往周鸢学生式的穿搭不太一样,很知性又显清冷,外头套了件羊毛大衣,脚下踩得是一双高跟鞋。
那天吃的是法餐,吃完饭,裴邺接了个电话就带她去他经常玩的场子里去了。
他们的娱乐项目,无外乎喝酒唱歌一群人起哄。
只是他们到那还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周鸢见过那人,就是裴邺之前提过的那位睡了小妈的公子哥。
他叫孙学海。
孙学海和包新翰一块来的,俩人身边一边一个美女,刚开始周鸢以为是他们一人带了一个女孩,后来才知道是孙学海带了两个姑娘,两个姑娘长相清纯,有些相似。
他们跟裴邺打招呼,虽然裴邺只是抬抬下巴懒于应付,但还是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熟络。
孙学海在对面坐下,从桌子上抓起一盒烟倒了一根捻着抽,眼神不善问裴邺:“裴邺,蔚娜的事你还管?”
裴邺大剌剌地靠着沙发,一只手隐藏在周鸢的后背懒懒地动手动脚,不过分,只是摸一摸捏一捏。
他抬起眼皮看向对方,声音平静酥哑:“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也知道我这人从不管闲事,既然管了自然有我的原因。别的暂且不论,我投资影视项目,真金白银砸在了她身上,你现在找她麻烦不就是相当于在找我的麻烦,你说我管不管?”
孙学海歪过头邪笑几声,回过头接着说:“裴邺,你们家控股银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说你在乎项目投资款还不如说你就是故意要跟哥们儿作对。”
裴邺的手从周鸢后背抽出来,他往前坐了坐,拎起一瓶酒挨个往那些杯子里倒。
各倒了半杯,他拿起杯子示意对方,包新翰眼睛滴溜溜地转,急忙双手捧起杯子跟裴邺碰了一下:“邺哥,过年好。”
裴邺笑了声:“过年好。”
两个人都没喝,孙学海吸着最后一口烟,脸颊凹陷,下巴的小胡子看上去显得更加唬人。
他掐了烟头,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杯子跟裴邺碰了下。
裴邺仰脖把半杯酒都喝了,杯底清脆一声响落在玻璃桌面上,才开口:“本来为了这点小事,我犯不着得罪你这样的小人。主要,现在赚点钱不容易啊,你砸我场子,现在说我跟你作对?”
裴邺摇摇头,哂笑一声。
孙学海倒没有因为裴邺骂他一句“小人”而生气,他们这样的人,脸皮一个比一个厚,互相都了解对方是什么人,骂他句小人,他倒还就应下了。
而且,裴邺这个态度,也不算拱火。
“对,我听说了,听说你们家老爷子把人接回来了。”
孙学海恍然调侃:“江姨气的不轻吧?老公被抢,儿子地位不保。不是我说,我要是你就回家哄哄老爷子,比你在外头打拼辛辛苦苦挣那三瓜俩枣强多了吧?”
裴邺笑了声:“你消息来得倒是挺快。”
孙学海也跟着邪笑了一声,他看了眼裴邺身边的女孩,挺乖的,也不胆怯,就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看人的目光坚定温柔。
孙学海翘着二郎腿顺手搂过一个姑娘:“咱俩十多年的老交情,一块打过架,泡过妞。我三年不在北京,一回来就听说了你不少新鲜事。哥们儿,恭喜啊。”
孙学海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手放在那女孩胸口上,揉了下。
那女孩多少有些害羞,缩着肩膀微微一颤,耳朵染上一片红。
孙学海像是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慢慢回味:“原来,你就好这口啊?啧......确实不错,让一个乖乖女疯狂,可比让一个荡妇从良有意思的多。”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周鸢身上,戏谑的语气。
周鸢听不下去了,直接扭头就走了。
那门是有回音的,“嘭”地一声发出巨响,关上了。
一屋子人闹得正欢,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就看见两个人先后出去了。
后边那个人是裴邺。
周鸢还没跑出走廊,就被裴邺追上了。
羞愤,怨怼,委屈,自作自受。
她像被人当众狠狠扇了几巴掌一样,裴邺紧紧搂着她不让她跑,周鸢气的不行,失t去理智地挣脱。
刚才他们待过的那个房间门被人再次推开,估计是出来看状况的。
裴邺没给人这个机会,直接抱着人进了电梯。
他在酒店开了一间套房,折腾回房间的时候,周鸢已经筋疲力尽,伏在床上。
裴邺坐在一旁,脸色不好看:“你跑什么?”
周鸢回头,眼眶红红的对着裴邺:“如果不是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会被你那些朋友一遍遍的羞辱?”
“你怎么就觉得他是在骂你?”
“他哪句话不是在骂我?”周鸢冷冷地说:“他说得那些话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你裴邺会玩吗?你恶心死了!”
裴邺走到床边,托着她肩膀让她对着他,清雅的面孔因为生气而变得凶狠:“周鸢,你没完了是吧?我跟你解释过多少次?我做过的哪件事儿没跟你认。杀人不过头点地,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跟我翻,还过不过了。”
“是我跟你翻吗?”
周鸢气的微微颤抖,脸色通红:“是你们这样的人渣,哪怕唇枪舌战也要拉着我们女人下水。裴邺,你可以装作听不懂,但是我不能。”
裴邺喊着:“听不下去就给我抽他,谁让你跑出来的!我在,还怕给你做不了主?”
周鸢看着他只觉得好笑。
裴邺说完这句话,冷静冷静放开她,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他跟周鸢绕不开的一个事儿,无非就是他当初动了点手段把人弄到手了,这事儿别人提一次,周鸢炸一次,像一个不定时炸弹。
其实,说起来,今天的事也不怪周鸢。
周鸢这个人挺聪明的,什么话拐个山路十八弯她也能听懂,可她向来顾忌的多,比他顾忌的多得多。
他跟孙学海十几岁就认识了,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还一块混过几年。
孙学海什么人,他最清楚,跟这样的人,能和解犯不着舞刀弄枪大动干戈。
估计,周鸢也是因为看他今天一直在熄火,所以受了气也只能忍着。
裴邺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她,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谁没点腌臜事,被人拿出来说。
这时候,他倒是宁可周鸢脸皮厚点,天天给他惹祸,也别忍着不发。
他不需要她太善解人意。
第93章 婚礼
好端端个情人节,最后没过成。
不过,他俩都不是喜欢大吵大闹的人,冷静的结束了争吵后,那段时间,俩人烈火烹油的感情明显被浇了一盆冷水,冷却了挺长时间。
她承认裴邺对她很好,好到她有点舍不得放开的那种好。
所以,她头一次反省了自己。
反省......以后不能再这么敏感,也不能动不动发脾气。
小时候,姑姑跟姑父吵架,姑姑总骂姑父窝里横。
周鸢觉得她现在也是窝里横,裴邺对她的好,明明是在助长她的骨气,可她却把这种骨气只用在了他身上。
明知道他是个坏男人,她还跟他纠缠不清,还舍不得断掉。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