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如夏也笑:“对。”
“赶紧坐下,这次吃什么呀?”
“还是番茄鸡蛋拌面。”
“好嘞,”中年女人在本上记完,问她,“小姑娘是来上化学竞赛辅导班的?”
“是的。”梁如夏乖乖地回。
女人像是知道什么,说:“陈肆川那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比较忙, 下课有一堆人问他问题。”
“这样啊,”中年女人了然, 又说, “那你待会儿吃完能不能帮阿姨带一份面给他, 不然这小子忙得又忘吃午饭。”
梁如夏点头答应:“可以的。”
中年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好,阿姨这就去给你做面去。”
等她走了,梁如夏把钱放到柜台上, 然后扫一眼店里,最后在一处无人的小方桌处坐下。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筷子盒和辣椒壶, 开启了她的神游时间。
“诶同学, 你旁边有人吗?”
一个男生忽然问。
梁如夏闻声抬头, 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两个男生。
说话的这个体型偏胖, 站在他身边的要瘦很多,高很多, 长得也更好看些。
细看还有点眼熟。
梁如夏一下就明白他们的意思。
明明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一起同桌吃饭,却还是因为不擅拒绝和不会说谎回他们:“没有人。”
“好嘞,那我们就在这桌吃了,”微胖男生把自己脱下来的运动外套随手放在一个位置上,同时说,“周理,你吃什么,我去点去。”
个子偏高的男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炸酱面吧。”
察觉到对面坐了人,梁如夏变得不自在起来。
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让面快点被端上来,吃完赶快离开。
不料,越希望什么越等不到什么。
那个叫周理的人低着头玩手机,并没有说什么话。
直到去点菜的那个微胖男生回来,这桌安安静静的氛围彻底被打破。
“周理,你觉得陈肆川讲得怎么样?”
周理关上手机扔到桌上,向后靠,说:“一般。”
“啊?一般吗?”微胖男生怀疑起自己,“我怎么觉得他讲得挺好,一些知识点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比咱们高一那化学老师好多了,一节课一个知识点都讲得迷迷糊糊,还差点把自己绕进去,问我们这题怎么做。”
“这有可比性吗?就王川那水平,是个化学九十分以上的学生都比他讲得好。”
“你说得也是,你应该也能讲,”微胖男生点点头,像是赞同他的说法,“他是不是也参加竞赛了?”
“嗯。”
“那你觉得你和他谁成绩会更好一些?”
周理睨他一眼,双臂环抱在胸口:“这还用说,当然是我。”
“他也就一花瓶,没什么太大的能力。考试成绩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做出来的。”
微胖男生哈哈大笑:“我宣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周理自信。”
周理踹他,冷声道:“不打趣我你会死?闭上你的嘴吧。”
见他真有要生气的样子,微胖男生讪讪地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但他似乎是一个极其喜欢说话的人。
于是,五分钟后,他把目光转向了这张桌子的另一个人。
“诶同学,你也在那刘老师开的补习班上课吗?”
花了几秒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梁如夏如实应了一声:“对。”
“我还挺牛来,随便一猜就猜对了。”
梁如夏尴尬一笑。
“那你坐在哪个位置?我怎么对你没什么印象。”
“第二排靠墙的那边。”
“第二排靠墙?”微胖男生重复一遍,声音忽然大了起来,“那不就是我们前边?!”
他一说,梁如夏也有了印象。
熟悉的外貌,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对话内容。
不就上午坐在她和孙艺溪后面侃侃而谈的两个人吗?
“哎呦喂,这可太巧了,”微胖男生立马正经起来,自我介绍说,“我叫张逸。”
又伸手指了指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他叫周理,我俩是同桌。”
说完,他满脸期待,等待着梁如夏介绍她自己。
无奈之下,梁如夏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叫梁如夏。”
“我们这样也算认识了,”张逸咳嗽两声,郑重又热情地说,“剩下的几天希望能好好相处。”
梁如夏干笑着,碰了碰自己的鼻尖。
“对了,我旁边这个,化学大神,九月中旬刚参加完化学竞赛,毫无悬念的金奖得手,你以后上课听不懂的话,转头问他就行了。”
梁如夏本来打算说一句谢谢应付过去。
可不知一瞬间想到什么,她试探性地问:“真的吗?”
一双眼睛虽然看向的是张逸,余光中却在注意着周理的神情。
张逸豪迈一句:“当然是真的,他人很好的。”
梁如夏这才把视线完全移到周理身上。
意识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周理先是瞪了张逸一眼,之后才说:“问呗,这有什么可不行的。”
梁如夏弯起唇角,真诚道:“那先谢谢你了。”
-
梁如夏回到教室时,大部分人都还没到,眼下教室里只有三四个人。
陈肆川算其中一个。
他坐在后排,手里拿着黑笔和身边的男生说几句就在纸上写写。
黑笔用不着的时候,会将它放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随意转动几下。
梁如夏发现他真的很喜欢转笔。
上课转,下课也转。
不仅转的勤,转起来还挺好看,会很多转法。
梁如夏提着面走到他旁边,声音很小地说了句:“陈肆川,阿姨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男生闻声从题目中移开视线,看到是她,问:“去她那吃饭了?”
“对。”
“谢了,”陈肆川伸手接过,说,“上午讲的能听懂吗?”
“能。”
“听不懂的就说,别不好意思。”
“知道了。”
梁如夏总觉得陈肆川旁边那两个男生在看她,有点奇怪和不好意思,于是说一句回去做题就匆匆离开了。
等在位子上坐下后,梁如夏开始投入到学习当中。
笔记已经被整理得差不多,她合上笔记本抽出之前在书店买的化学练习册,准备找两个大题做做试试,看看掌握的到底怎么样。
半个小时下来,她发觉自己做得还挺顺利。
于是,高中两年,梁如夏头一次自信地对起了答案。
第一题全对,第二题的最后两问错了。
还算可以。
要知道,以往这种出现在试卷最后的大题,梁如夏不是看不懂题目、找不到思路,就是前面浪费太多时间,后面的题只能看两眼,根本来不及做。
而现在也能理清题目给的条件,做对一大半了。
梁如夏很想夸夸自己,却发现夸不太起来。
暑假上了一个月的辅导班,开学又上了一个月,如今又听了一上午的课。
花了这么多时间,现在却才会做。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
她的确有点笨,脑子转得慢,但辅导班只讲最基础的题,老师又急着赶课,很少能专门找到一个时间来讲一道压轴题。
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检讨后,梁如夏不得不再次感叹,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她同桌不仅做题做得好,讲课也讲得很好,吐字清晰,内容又有条理。
像看一场电影一样,慢慢地就被他带进去,一秒都不想错过。
以前觉得难熬的四十五分钟,竟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
他真的很厉害。
以前他也有给自己解过题,不过都是在草稿纸上手写步骤,很少讲。
大概是因为步骤写的详细,不需要怎么去讲。
现在,梁如夏觉得,如果是给她讲题,那么当时她会懂得更快。
不过单给她写步骤就已经很好了。
梁如夏你可真是贪婪、不知足。
即便如此,她还是决定以后多多帮他的忙,借机“贿赂”一下他,抱紧他的大腿。
思绪重新回来,梁如夏对着答案去看错题。
订正完,她翻着这本练习册,打算再做几个看看。
这本练习册中的每道题目前都会有“(xx市全市统考)”或者“(xx市高三一模)”这样类似的标识,同时也会有星级的标志。
一颗涂黑的星星代表难度最小,而五颗涂黑的星星则代表难度最大。
梁如夏看了几页,一下就看到了那显眼的五颗星星,以及星星后面的字眼“2012年全国高中生化学竞赛xx省真题”。
她来了兴趣,拿起黑笔就在草稿纸上写。
意料之中,半天只写出来两个基础题。
剩下的五问都不会。
果然,这种题不是她这样化学成绩一般的人能做的。
梁如夏适时止住,果断放弃。
“周理,问你道题,做半天了也没做出来。”
后桌的张逸在这时说。
两分钟后,他被扔给一张纸:“这么简单都不会,笨死你算了。”
“就是笨才要学嘛。”
张逸大大咧咧的,不在意周理嘲讽的语气,而是拿过那张纸好好看了起来。
梁如夏听着,心一横,向后转过去。
“周理,我也有一道题想问你,可以吗?”
她声音轻轻的,如羽毛拂过一样,无法让人拒绝。
“行吧,拿来我看看。”
相较于刚才,他语气里趾高气扬的意味少了不少,倨傲的气势也减去了几分。
梁如夏道完谢把手里的练习册递过去。
收回手时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一道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
她抬眸,想验证些什么。
但没有一个人对上她的目光。
便没有在意。
周理接过练习册后只是靠着椅背看,直到眉头蹙得越来越紧,才直起上半身去拿笔。
梁如夏全程观察着他的表情。
那么自信,她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做对。
良久,周理把书带着草稿纸一块还给了梁如夏:“看看,不出意料肯定是正确答案。”
“好,谢谢了。”
该说不说,他确实挺认真的,也很有能力。
为什么填这种物质,为什么得出来这个数据。
他每道题都写出了详细的过程。
梁如夏一个一个地仔细对着参考答案,不放过他写的每一步。
一整题看了一遍,五小问错了最后两个。
她回头跟他说:“第四小问和第五小问错了。”
周理一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这道题确实难了些,刚开始让他费了不少时间。
但看透题目条件时,做起来简直尤其顺利。
“你把答案拿来我看看。”
梁如夏乖乖给他。
须臾,男生爆出一句粗口:“艹,用错数了,不然不可能做错。”
张逸听他这动静,凑过去看了一眼,安慰他:“就错了两问,又不是谁都能一直全对。”
周理根本不听他说的,拿过笔就在草稿纸上划了两道:“粗心错的,不算错。”
“反正这题我会,我能做对。”
“我做对了。”他强调一遍。
梁如夏只是抿唇一笑,并不语,默默地拿好自己的东西坐好。
能力确实很强,但支撑不起他更强的自尊心。
稍有差错,内心世界便轰然倒塌。
这不叫自信,叫不值一提的自负。
和陈肆川比差远了。
第18章
随着太阳的落下, 梁如夏在辅导班的第一天迎来了结束。
总的来说,她的体验还算不错。
课能听得懂,题也会做, 同学也很友善。
忽然就觉得剩下的六天不那么难过了。
到了时间, 班里的人一股脑都涌了出去, 和在学校里并无太大差别。
梁如夏倒是一如既往地不急。
毕竟这个时候回到家也只有她一个人。
还不如在这里多待一会,学习的效率还高。
“如夏, 你不走吗?”孙艺溪见她不动,好奇地问。
梁如夏抿唇一笑:“我还差一点就做完这题了,做完再走。”
“好哦,”孙艺溪背起自己的单肩包,走到过道,意味深长地和她说了一句, “我去追人啦。”
等梁如夏抬眸,女生早已转过身抬脚离开。
她看到, 她走向了站在门口处的陈肆川。
“陈肆川, 你是不是十月四号过生日?”
陈肆川耷拉着眼皮, 并不看她:“慢走不送。”
“今下午气性怎么这么大?”孙艺溪被怼也不变脸色,依然笑意盈盈。
“再不走江淮不久就能知道这件事。”
孙艺溪脸色一滞。
“你知道了?”
她声音里再无平时柔和之意,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地颤抖。
陈肆川没回她, 意思却不言而喻。
“耍我玩儿呢你?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
孙艺溪突然就想扔掉身上的乖乖女包袱,踹他一脚。
陈肆川不置可否。
孙艺溪现在后悔死了。
当初见他学习好、长得不错、家境也行, 以为是颗好棋子, 结果没想到不仅毫无用处, 还让她气急败坏。
“你不准告诉他!”
扔下这句话, 孙艺溪转头就走。
“有个条件,你也不能告诉她。”陈肆川语气淡淡, 光影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孙艺溪停住,转回来,冷哼一声:“告诉谁?”她以女人天生的直觉叫住了一个名字:“梁如夏?”
也不管陈肆川回不回应,她径自说下去:“不能告诉她什么?看上去阳光自信的天之骄子其实是被父母所讨厌的冷漠男?”
看到陈肆川冷下脸来,孙艺溪心口的气总算发泄出来一点。
她其实有调查过他,虽然他父母不喜欢他,但对她来说其实并不太重要。
反正又不会产生感情。
只要满足学习好、长相好、家境好就行了。
谁知道他心这么黑,竟然耍她,还威胁她。
孙艺溪忍不下去,扬长而去。
“这破辅导班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