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还挺,成熟的。”
“我一直觉得我身体里住着一个特别苍老的灵魂,所以并非是我故意跟同龄人格格不入。”
“我没有说你格格不入,我是觉得这样的思维,还挺酷的。”林昭苏真诚地说道。
“是吗?哦,我想起来了,我倒也有位爱到心底的歌手。”心澄淡淡一笑,好像并不甚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谁?”
“周董啊,我们这代人有谁不爱他吗?”
“这不是巧了吗?刚好我耳机里现在就是他的音乐,你愿意听听吗?”林昭苏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心澄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林昭苏俯下身来,暧昧吓得她本能得向后一躲,林昭苏嘴角勾了勾,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将耳机的另一边戴到她的耳朵上。
是那首很温暖的《稻香》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
乡间的歌谣永远地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这歌词……似乎就是他对眼下的她的劝慰。
她向来讨厌男人夸夸其谈,而他,倒是挺对她的脾气。
心澄和林昭苏都不说话,一人戴着耳机的一边向前走,这样的画面美好的不真实。
路边的蒲公英鹅黄色的小花娇嫩地盛放着,窝棚里的农人敲着食盆,那些隐藏在稻田里的小鸭子突然冒了出来,向声源处围拢过去,毛茸茸的一群小脑袋萌的人心都要化了。
“我爱这里,也爱我的家人,爱美珠和易冬。”
“我知道。”
他们就是她最初的美好。
“其实周董的另一首歌我更爱。”心澄换了话题,她不想再分享她的心事。
“哪首?”
“七里香。”
“好,换那一首。”
当他们返回院子里的时候,易冬和美珠正坐在餐桌的两端,面色郁郁,互不理睬。
院子里的秋海棠树在复古白的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心澄洗了手坐在桌子的另一组对边儿上,撕了一块秋华嫂子独家秘制的草帽饼,又喝了一大口现磨豆浆,终于又恢复了生的元气。
“你又惹她了?”心澄看着丧眉搭眼的易冬问道。
“她跟她男朋友吵架关我什么事啊。”
“又吵架了啊?”
心澄话音一落,美珠立刻就给她来了段哭戏。
“瞧你那点出息,为了一个男的哭成这样,至于吗?”心澄嘴上数落着,手却利落地抽出纸巾细心的帮她擦干眼泪。
“也不知道最近我们怎么了,一说话就是吵架。”美珠继续委屈地抹眼泪。
“别问我,问我就一字儿,赶紧给我分。”
心澄正在这气不打一处来,眼角余光却发现林昭苏在对面翘起了嘴角,她立刻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你笑什么?”
“我是说,【赶紧给我分】这好像是五个字儿。”
“我跟你说朴美珠,我早跟你说我非常不喜欢你那个男朋友了,但是我没告诉你为什么,今天我就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看不到他眼睛里有你。”
“他有时候对我也挺好的。”美珠小声地嘟囔。
“他那是在异国他乡寂寞,想找安慰呢。他对你有我对你好吗?你怎么不爱我啊,好了别哭了,我也要吃你亲手包的饼卷烤肉。”心澄满脸的嫌弃,但还是在尽可能地让她开心起来。
“我也要吃。”易冬接话道。
“你残废了吗,想吃自己弄。”
心澄把他伸出来的手打了回去,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她也没惹你,你又摆个苦瓜脸给谁看呢?你也和女朋友吵架了啊?”
“没错,我失恋了!”易冬气呼呼地抓过来一块饼,大口嚼了起来。
“你能在我身边活到今天真是亏得你长得好看。”
心澄斜睨了易冬一眼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享用起这充满乡村情调的早餐来。
林昭苏在对面将她三人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他记忆中坐在长椅上无助哭泣的小女孩,竟已经开始用自己也并不坚实的臂膀保护别人,充当姐姐的角色。
昨天午夜,她无助地躲在自己怀里的温度还未散尽,而一转眼,她就又将自己柔软的一面隐藏起来,她到底这样过了多少年?
她如此努力地保护别人的梦,那么她自己的梦呢,又交给谁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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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修
“心澄,你们几个快点吃,哥带你们漂流去。”凤喜哥在不远的洛湖景区打工。
“谢谢哥,咱这就走起?”易冬一听便来了兴致,胡乱擦了擦手便要往外冲。
“不要了吧哥,你忙你的,去的话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心澄摆手道。
“没事儿,我这假都请好了。”凤喜哥笑得淳朴。
心澄还是执意把他推出门去工作,她太体谅成年人世界的不容易,农民都是靠力气讨生活,风吹日晒地在外奔波,赚的就是这季节性的钱。
“哎,我发现林昭苏好像迷上你了。”
为了避免沾水尴尬,心澄特地换了件军绿色的连身裤,此刻她正打开防晒的瓶子,听到美珠这句话,立刻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防晒往她的脸上糊,免得她多嘴多舌。
“你轻点,我鼻梁本来就塌,都快被你弄折了,你不是慌了吧童心澄。”美珠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弯着眼睛笑得狡黠又喜庆。
心澄语气淡淡的:“你胡说什么。”
“你没看他看你那眼神儿吗,都快把我晃瞎了。”
“他看俊扬养那小狗也是那眼神儿。”心澄说完立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美珠哈哈大笑,逃了。
洛溪如玉带一般曲水回环,两岸古木参天,雾绕群峰,水草丰美,确实是消暑的好地方。
码头上色彩斑斓的皮筏子下饺子一般向下冲去。
凤喜哥贴心地给他们拿来了崭新的救生衣,总算解救了因为洁癖而皱着眉的心澄和美珠,他同时带来的还有四支大号水枪。
“嘿,哥你太懂了。”美珠笑嘻嘻地将水枪抽满了水,在心澄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抢先一步淋了她一脸的水。
“朴美珠!”
心澄顾不得扣上救生服的扣子就急着去反击,而那边美珠已经拉着易冬上了皮艇出发了。
“我们坐这个。”林昭苏拉过来一个皮艇,对心澄作出邀请。
心澄本来预期的是和美珠同行,眼下的情形让她有些犹豫。
“你再不上来,他们可飘远了啊。”
林昭苏的眼睛里闪着光,向她伸出了手,心澄心里暗骂了一句美珠,到底还是跳了上去。
林昭苏见她直接忽视了自己的手,倒也不觉尴尬,皮艇顺着水流而下,他尽量控制着船桨,以防偏离航线。
“你抽什么风呢。”易冬看着刻意制造林昭苏和心澄独处机会的美珠淡淡地说道。
“我跟你说童心澄这棵千年铁树可能是要开花了。”
美珠看着心澄和林昭苏相对而坐,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欣慰。
“你怎么知道她之前没有开过花呢?”
“你什么意思?她跟谁开过花?”美珠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至极。
“应该说是开花未遂。”易冬戴上墨镜,懒洋洋地拨弄他那快遮了眼的长刘海。
“凭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美珠嘟起了嘴。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都知道而你却不知道。”
“你把你那水枪也给我灌满水,我今天跟她们拼了。”
心澄这正因为和林昭苏近距离对着坐浑身的不自在,一晃神的功夫迎面又被呲了一脸的水,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变成了一只落汤羊。
“朴美珠,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她拿起水枪就反击,可是仍嫌太慢,一口气堵在胸腔出不来。
“要不你用这个?”林昭苏因为受牵连头发也湿的耷拉了下来,他却混不在意,献宝似的举着个塑料盆。
“你从哪弄的?”
“顺水飘来的。”
“这个好,你再快点,我们得贴他们近点。”心澄一下子来了精神儿整个人发起光来。
“童心澄,你说,我和他你更爱谁?”美珠指着易冬张牙舞爪。
“我啊,当然是更爱你了。”
“那你为什么有话跟他讲,却不跟我讲?”
“我有什么话单独告诉他了?”心澄一脸疑惑。
“不就……”美珠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可她看了一眼正竖着耳朵的林昭苏,又生生憋了回去。
“哎,你靠近点,我还真有句贴心话,要单独跟你说。”心澄神神秘秘地说。
美珠心里犯嘀咕,但是头却下意识地偏了过来。
然后心澄哗的一盆水过去,旁边易冬的长刘海就海藻一般覆满了整张脸。
她这一举动完全出人意料,其他三个人全部目瞪口呆,尤其是易冬,墨镜都从鼻子上惊慌失措的滑了下去。
“哎,橙子,你干嘛泼我?”易冬手忙脚乱地整理仪态,他没办法接受如此滑稽可笑的自己。
“我泼的就是你,我让你在背后挑拨离间。”
心澄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啰嗦,只是拼了命的用水盆舀水往对方身上招呼,易冬和美珠也开始铆足了劲儿回击。
两只皮艇一前一后,顺流而下,一时间水云间水花四溅,笑声朗朗,一人高的芦苇也随着风跟着节奏摇摆,享受这正青春的感觉。
突然,心澄他们的小艇误入一个湍急的水璇儿,两个人惊慌之下松了手去扶船帮上的扶手,这个错误的行为让他们失去了最后可控制航线的船桨。
皮艇在水速最快的地方疯了似的一直转圈,最后竟然荒谬地一头扎进了芦苇荡里,缴械投降一般一动不动。
美珠和易冬越飘越远,其他的陌生船只也接二连三地从视线里划过。
心澄和林昭苏像是刚和衣在水中游过泳,浑身上下湿哒哒地滴着水,皮肤上残留的水珠折射着太阳的光,整个场景梦一般的不真实。
这是心澄第一次肆无忌惮地正面看他的样子,在不足五十公分的距离内。
他正用美珠说的那种明晃晃的眼神看着她,仍旧是眉舒目朗,意气风发,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微微引诱,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他像是神仙按照她的喜好塑造的形象,让她移不开视线。
心澄或许会选择勇敢,如果,他不是姓林的话。
他甚至还不如林昂更像是林家的孩子,可是很奇怪,在她心里,林柏杨不姓林,林昂不姓林,而他林昭苏却实实在在地姓林。
她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住在南边的老太太,想起她称自己为不详,想起她赏给自己的那一巴掌。
心澄冷冷地勾起嘴角一笑。
这个微妙的动作,没有逃过林昭苏的眼睛。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林,是个好姓。”
“那你在心里林昂姓林吗?”
心澄没有想到他像是窥破了她心所想一样,将这个扎心的问题抛给她。
“林昂当然姓喻。”
“幸好,我也从没想过做你的哥哥。”天上的云跟着风逃得飞快,而他的认真却始终如一。
心澄的心像是被什么猛烈地撞了一下。
她的心思一向通透,尽管他没有说破,可是她却明白,刚才那一句,是告白。
从在机场见到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她和他之间终将要有个了结。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们是以这样狼狈的姿势在一个暂时逃离世俗的光影中说这番话。
“你知道吗?童心澄,我喜欢了你四年了。”
心澄的思维仍在发散似的神游,他这句突兀的话却吓得她即刻慌张地站起了身!
小船因为她剧烈的动作失去了平衡,不停在水中荡漾。
“你胡说什么!我们俩超过十年没有见面了吧!”
“我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来过东原你还记得吗?”这是林昭苏人生中第一场告白,不过他还是用尽全力克制住了心底的紧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并没有留在家里和你见面。”心澄杀气十足地看着他,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他按在水里溺死。
“我来的那天,你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坐了小半天,哭了小半天,对吗?”
心澄努力回想,是的,她用了很多年才让自己不去回忆曾经在南边所受的委屈,可是林家来人了,就像是谁来残忍地揭她陈年的伤疤,再次让她遍体鳞伤,鲜血横流。
“给我递纸巾的人是你?”心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那天你能像今天这样好好看看我,也不至于把我忘记得这么彻底。”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心澄仍旧不相信他和她之间还有那么多过往。
“你在我记忆中的样子一直没有变过。”林昭苏掏出钱包展开给她看,照片里赫然是当年穿着白裙灿笑的她!
心澄突然开始揣测,那天在机场,他本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见她,结果却看到她满场飞找矮胖子。
“童心澄,我喜欢你,我想用我的余生好好爱你,保护你,你愿意吗?”林昭苏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着,等着她的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对于这个家意味着什么。”心澄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带有一丝感情。
“我会去和他们解释,恳求他们的理解和成全。”
“成全?成全什么?我已经没有家了,如果再和林家闹翻,我很可能连个住的地方的都没有了!况且,阿昭,难道你忘了吗?靠近我会给你带来不幸的。”心澄唇角讥诮。
“相信我,你姨夫和姨妈一直视你为己出,她们比谁都更希望你能幸福。”
“不要再说了,你带手机了吗?打电话求救吧。”心澄选择说一句和此刻的氛围完全无关的话。
“没有。”
“你带了钱包却没带手机?”心澄无语。
“不然你过来搜啊。”林昭苏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笑。
心澄没想到他还有两副面孔呢,果然不能把他当什么好人。
她慢慢坐下,也不再看他,可她又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安放,因为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的影子。她只好佯装欣赏这难得幽静的美景,可是却惊悚地发现他竟然开始脱衣服。
“喂,你干嘛!”
“衣服太湿了我拧拧水。”
“你这太不得体了吧!赶紧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