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答应了?”她高兴地握住他的手。
“你不也同意让我追求你了吗?”他反握住她的手,“我是一个讲求公平的人。”
闻言,她低下头:“可我不一定答应和你交往,假如我拒绝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其实听到黑墨说要追求她时,她很惊讶。
因为自从离婚后,她一直都没有再谈恋爱,也没有人追求她。突然被人当着面如此直接地问,她有点儿无所适从。
“黑律师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说吗?”
在地下停车场里,她问过他。
“还是黑律师你想听我拒绝你,然后你再拒绝我?”
“我不会追求我不喜欢的女人。”他看着她说。
“可今天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她不觉得他像是会对女人一见钟情的类型,更别说他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
“印象是可以改变的。”
他这样告诉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好吧,但我不保证我会答应你的追求。”
“你给我这个机会就够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同意他追求她。
“我不会觉得你利用我。”黑墨的声音拽回沈月的思绪,“相反我觉得你很真诚。”
“是吗?”
“假如你真想利用我,你就不会和我说你可能会拒绝我,你只会用模棱两可的态度钓着我。”
他似乎对一些情场上的套路很熟悉。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谈感情了……”
她不认为自己能回应他的感情。
“没关系。”
“你知道我离过婚。”
“我不在乎。”
“这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我的前夫是楚烨。”那位在莲城人人皆知的楚总。
无论她愿不愿意,只要她的感情生活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和楚烨还有她的新对象都会成为八卦杂志的主角。
之前俞龙故意假扮她新欢时,她就连上了好几天莲城头条。
那些八卦记者拿俞龙和楚烨相比较,恨不得将她塑造成游走在豪门贵公子之间的落魄千金。
落魄千金?她自嘲地勾了勾唇,在沈氏陷入危机、沈亦君跳海以后,她感触最深的就是那些曾经与沈亦君来往密切的商界朋友,一个个都消失无影了。
甚至连像柯正英这样与她父亲合作多年的好叔叔也翻脸不认人,还想趁机吃掉沈氏。她只想到一个词,那就是“世态炎凉”。
当然她现在已经习惯了。
回到正题,不是她在意自己离过婚,也不是她不想重新谈一段感情,而是……
“假如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之间不可能避开楚烨。”她必须诚实地告诉他,“而且现在沈氏不得不和楚氏合作。”
很少有人会喜欢自己的爱人和前任牵扯不清。
“你还爱你的前夫吗?”他问她。
“我……”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她。
她想说她不爱他了,可这话就像堵在她嗓子眼一般,她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他的私人图书馆里,她的身体比她心更主动地回应了他。
虽然丽姐开解她,身心可以分开,但她清楚自己并不是能将这种事分清的人,而她也从来没有分清楚这些的机会。
在遇见楚烨之前,除了沈家男人,没有其他男人接近过她,不,准确地讲是没有男人敢接近她。
楚烨是唯一一个接近她并成功从沈亦君的囚笼里带走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假如当时换成其他男人,是不是也能像楚烨一样俘获她的心。现实没有假设,那时的她也没有遇到其他男人。
只有楚烨,只有他。
“即使你还爱着他,也不影响我追求你。”似乎是看出她心中的纠结,他慢慢地说。
“那样对你不公平。”
他笑了笑:“连法律都没有绝对公平。”
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会所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月小姐!”
她寻声望去,就见阿佑走进会所大门,急急忙忙地奔向她。
“阿佑你怎么来了?”她困惑地望着跑进来的阿佑,“我不是让你在医院陪着阿花和她女儿吗?”
“对,但阿花…阿花她……”阿佑喘着粗气,半天吐不出下一句。
“阿花她怎么了?”她皱着眉追问。
缓过气来的阿佑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发现她和她女儿都不在病房里了!”
“什么?!”
***
老旧的公寓楼天台上,几个胳膊上纹着刺青的男人围着抱住自己女儿的女人,他们看不见瑟瑟发抖的女人和小女孩,他们只看得见钱,可偏偏这样东西,女人和小女孩都没有。
站在男人身后的他,戴着那张丑陋的面具,不过比起他现在所做的事,他脸上的面具更像是一块儿遮羞布。
他不愿意干催债的活,可这由不得他。
因为马鸿飞一定要他来。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孩子。”马鸿飞拄着拐杖,站在窗前背对着他道,“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
他不能拒绝马鸿飞,至少现在他还不能。
所以他点了点头:“是,父亲大人。”
“对了。”马鸿飞转过身,看向他的脸,“把你的脸遮一遮,别让人看见。”
在他回答前,马鸿飞已经走到他面前,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别用和她相似的脸做这种事。”
马鸿飞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轻轻地说。
宛如蛇信般的指尖扫过他面颊,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他闭上眼,微微攥紧拳头,直到脸上的触感消失。
“我会遮住脸。”他睁开眼说。
“嗯。”马鸿飞满意地收回手,用眼神示意他“去吧”。
所以他戴上了那张丑陋的疤痕面具,站在了这个可以吹冷风的天台。
他不认识这对母女,只知道这个女人因为赌钱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而这地下钱庄刚好是马鸿飞的产业之一。
不过马鸿飞通常不会让他介入这些“业务”,更何况催债这种小事。
他搞不懂今晚马鸿飞为何会如此反常,难道他有别的目的?
正当他疑惑之际,身旁的壮汉询问他道:“少主,这女的说她没钱,我们要拿她怎么办?”
他们其实不用问他,催债明明都有固定流程。
“你们按你们原来的做吧,不用管我。”他对催债没有任何兴趣,而此情此景甚至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吧!她和这件事没关系!”
女人的声音令他看向她怀里的小女孩,记忆中那张流着泪的小脸与小女孩面无表情的脸相重叠——…
“求求你别带走小月儿,不要带走她!”
“这是马爷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楚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小月儿她真的不能去马鸿飞那里!我求求你放过小月儿,我跪下来求你了……”
男人望着跪下的女人,一向冷漠的他头一回犹豫了。
“你当真要保你的女儿?”男人问女人。
“嗯……”女人点点头。
“哪怕牺牲你另一个孩子?”
闻言,女人愣了愣,然后将视线转向了那名天真的小男孩。
“对不起……我的……”
女人哭着乞求他的原谅。
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的真名。
他代替小月儿成为了“祭品”,献给马鸿飞的“祭品”。
他…并不恨女人也不恨想出这招“狸猫换太子”的男人,因为他也想保护他的小月儿。
可他没有想到马鸿飞是那么残忍又可怕的恶魔,或许那个男人也没有料到,马鸿飞会留下他,还将他当作小月儿的替代品肆意妄为。
在那个男人离开马帮前,曾来找过被关起来的他。
“等你长大就来找我吧。”
男人隔着门板和他说。
“我会想办法带你走。”
“……”
“你要怨就怨我一个人,不要怨她。”
“小月儿她不会有事的,对吗?”那时的他撑着虚弱的身子,问着门外的男人。
“她现在成了沈家的女儿,马鸿飞找不到她了。”
“是吗。”他露出一丝微笑,“那就好。”
他只希望她,只希望她不要受伤。
他已别无所求。
但为什么连你的儿子也要去招惹她?
他好想问问那个已经逃去国外的男人,为什么他的儿子要伤害她?
为什么?
当他看见楚烨挽着他的小月儿走入饭店包厢时,他那一颗被冰封的心出现了裂纹。
曾经被压抑住的怨、恨在那一瞬间从他心底的枯井里化作黑水涌现了出来。
他没有任何抵抗,任由黑水吞没自己,就像马鸿飞走进他房间时一样。
他听到了崩坏的声音。
“你想要我们放过你女儿?”
回到当下的他,从天台的边缘走向被壮汉围住的女人,而那些壮汉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是……”女人战战兢兢地仰视着走到跟前的他。
“那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他俯视妆花了的女人,问得很轻很冷。
“什么?”女人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保护一个人的代价可是很沉重的。”
他弯腰靠近女人血色全无的脸。
“你准备好为她牺牲了吗?”
“我……”
就在女人迟疑的那一刻,另一个柔美却充满怒气的嗓音从天台的入口传来。
“住手!”
那抹令他动摇的倩影出现在了天台。
“你们要做什么……”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他想。
“阿阳?”
她认出了他,即使天台的光线暗得只能看清几米以外的轮廓。
可她还是认出了他,和他一样。
望着她盛满错愕的双瞳,他也明白了马鸿飞非要他来催债的意图。
这是惩罚。
他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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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少主
清冷的月透过被风吹散的云, 落下银色的光。
“你……”
沈月难以置信地望着站在阿花身前的阿阳。
如果不是那些壮汉恭恭敬敬地站在他两侧,她真的不想认为他和他们是一伙的。
“阿月小姐!”
见到她来了,阿花的脸上有了血色, 但她的恐惧没有消失。
“阿月小姐救救我!”
阿花抱着阿香想奔向她,但是却被壮汉们拦了下来。
“放开她。”
她没有看那些壮汉, 而是直视着月光下的他。
他也看着她, 深邃又复杂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
她在等他开口, 马帮的小弟们也在等他开口。
可他能说什么?
他的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放了她们。”
他命令那些小弟。
“少主,马爷会怪罪的。”
其中一名壮汉提醒他。
少主?马爷?听到壮汉对阿阳的称呼以及话中提及的马爷, 沈月的心凉了半截。
“放了她们。”
他又说了一遍。
“是……”
壮汉们放开了阿花。
“阿月小姐……”阿花惊魂未定地跑到沈月身边。
“带着阿香下去吧。”她转向跟着跑上天台的阿佑,“阿佑, 你先护送她们回医院。”
“阿月小姐你呢?”阿佑担忧地望着沈月, 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一起离开。
“我还有事。”
她说着望向那个沉默的男人,她想听他解释。
待天台上的其他人都离开或者回避以后, 沈月走向了阿阳。
“你和马鸿飞是什么关系?”
她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背过身,俯瞰着灯火阑珊的城市, 然后慢慢地说:“马鸿飞是我养父。”
“马鸿飞是你的养父……”她喃喃地重复他的话,“所以那天我被下药,你能来救我, 也是因为你……”
“对,因为我是马鸿飞的养子, 我可以随意进出马帮的地盘。”他接过她的话,替她说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即使听见他亲口承认,她仍难以接受这一点。
“就是这样。”他像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干脆又冷淡地说, “我不是什么好人, 那天我也没想救你, 只不过我和我父亲吵架了,我想气他,所以才从赛马场带走你。”
“你骗我。”她不信他是为了气马鸿飞才来救她。
“我为什么要骗你?”他往前走了一步,像打量货物般睨着她,“你有什么值得我骗你?”
“我……”
“你不会以为你对我而言很重要吧?”他讥诮地勾了勾唇,“还是你觉得我会像你的前夫或者像你的哥哥那样对你?”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她颤着声问。
“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他微微笑着,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假如你不是沈家千金,我压根就不会搭理你。”
残酷的话语从他唇边逸出,嘲笑她的天真。
“啊说起来,你叫我放了那个女人,是你要替她还钱的意思吧?”
没有什么话是他现在不能说的,他盯着她苍白的脸,看见她眼里流露出来的难过,心不自觉地痛了痛。
他又在伤害她了,多么讽刺,他明明不想这么做,可他必须这么做。
“她欠了你们多少钱?”她问。
“加上利息,十万。”他并不在乎这些钱要不要得回来,他只不过想让她更厌恶他,然后远离他,远离现在的他。
她不能再接近他了,他也不能再放任她靠近自己,在马鸿飞得到报应前,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和她保持距离。
否则像今晚这样的“不期而遇”,马鸿飞会给他制造更多。
他乐于见到他痛苦。因为——…
“你不该觊觎她,更不该妄想自己能保护她。”
马鸿飞曾用拐杖压住他的背。
“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吗?”
无法忽略背上传来的疼痛,更无法忽略飘入耳边的声音,他的弱小,让他只能听从马鸿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