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的肩膀一颤。
轻轻咬唇，她强忍着不回头。
没一会儿，右侧栏杆上多了一个人。
徐欣别过头，视线缓缓上移。
从对方修长的手臂到肩膀，再到脖子，再……到那个人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冷的侧颜。
鼻梁与下巴的线条，五官的精致绝伦，徐欣一瞬间业已找不出可以形容这人更多的词汇了。
纵使之前学的文学堆砌的辞藻，也描绘不了眼前人身上气质的一分一毫。
更别提现在徐欣满脑子随时都能脱口而出的医学专业名词了。
理科医学和浪漫文学的冲击，此刻再多的火花也只能偃旗息鼓。
“快过年了。”肃清和又重复了一遍。
“嗯。”徐欣点头。
肃清和转身，忽的伸手。
徐欣猝不及防，感受到额前抚过一只温暖的手，那人的手心，滚烫炙热，亦如他此刻的眼神。
“徐小姐，过年回家，缺个男朋友吗？”
呼吸一窒。
徐欣此刻耳边仿佛响起了鸣钟。
嗡嗡嗡——
耳边冗长的声音让她只能感受到胸腔肺腑有个器官正在不由自主地加速工作。
“啊？你说什么？”徐欣在把自己憋死的前一刻喘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愣愣的。
肃清和收回了手，眼睫微垂，唇角往下撇了撇，他重新睁开眼，恢复如常的清冷表情时，也不过是两秒间的事情，“我在问，你的伤口，还疼吗？”
徐欣不由自主抿唇，齿尖轻轻与唇相接，一时间也察觉到了有些疼，便慌忙启唇，摇头，“不，没事了。”
注意到她别过头避开自己的目光，肃清和把手搭在了栏杆上，一时间面上有些怅然。
想来，这世间浪漫春光，他许久不曾见过。仔细回顾，不过是自己愚拙，竟将记忆中在自己面前神情自在的她，丢了多年。
她再也不似从前那般，自己亦如是。
往事已矣，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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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
徐欣深觉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作势便要回去拿包坐车走人。
却在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她便感受到自己的腰间倏地一紧。
“对不起，我实在不想等了。”他实在也等不起了。
今天那个叫白扬的家伙的出现，已经足够让他方寸大乱了。
“放开我。”
“徐欣，我……”
“过年回家，我不缺男朋友，过去不缺，现在依旧。”
徐欣掰开缠在腰间的手臂，转身，脸上尽是一片漠然。
肃清和望着她加快速度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过去……
那些年错过的，误会的，纠结的，落寞的，放弃的，能不能一笔勾销？
想来是不能的。
肃清和踟蹰不前，他想重新收拾好自己，然后再次站在她面前。
可是，现在，好像被他的一时冲动，打乱了原本所有的节奏。
此时此刻，一股强烈的，快要撕破心房的力量要从他心口的裂缝中冲出，这感受属实有些灼烧肺腑。
思来想去，肃清和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大步追上去。
哪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徐欣挽着徐教授正站在包厢门口，背对着自己和里头的教授们道别。
“老白，下次见啊，记得叫上小白啊。”
“得嘞，下次见。”
肃清和看着转过身来的徐父，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愉悦。
显然，是对那个叫白扬的家伙很满意。
修长的指尖不由得攥紧了拳，肃清和内心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挣扎 。
徐欣挽着徐父，冷冷地瞥了门口的他一眼，随后一言未发地拉着徐父走向电梯。
“徐教授。”
肃清和顾不上太多，径直追赶上去。
徐父闻声，看了眼徐欣，又看了眼肃清和，脸立马板了下来，“我说，清和，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肃清和原本捏紧拳的右手复又松开，眼中晃动着星点的光，一脸希冀开口。
“叮咚！”电梯门却在这时煞风景的开了。
徐欣催促：“爸爸，该走了。妈妈是不是还在宾馆等我们？”
徐父闻言，点头，随后头也不回走进电梯，末了，只给他留了一句：“清和，既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以后再见吧。”
肃清和浑身绷紧，再次僵在原地。
“肃哥，肃哥，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和她聊上没有？”
江一兴冲冲的跑出来，一脸期待。
肃清和僵硬地转过身，一张脸严肃得仿佛最后一版设计方案被否决了一样。
江一这时已然哑口无言。
——作孽啊作孽。这俩货要是当初早在一起，也不至于现在那么火葬场吧。
到了宾馆，和爸妈聊了没一会儿就被赶着回到医院的宿舍，洗漱完瘫在床上的徐欣望着天花板，神情呆滞，内心却是有些怅然。
揪紧床单的手缓缓松开，复又收紧。
如果刚刚，答应了他……
徐欣被脑子里晃过的这一茬想法震得忙闭上眼。
“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么克制不住的要对他心软？”
她抬手，捂眼，眼睫扇动，唇止不住颤抖，自言自语地鄙弃不争气的自己。
……记忆不争气地又回到从前。
慈理大学东校区操场。
“心心念念的小哥哥，从外地回来了。”
“怎么，你啥时候心动的？”
“动了两年了。”徐欣摊手道。
“啊？”
“从大一暑假到大三上半年的寒假……”望着夜晚天空的星星，徐欣不禁感慨。
“那还不赶紧找机会啊！”
“可是，我要等他表白。”徐欣回到寝室，搬出日记本，在本子里一笔一划写下：
——我承认，一直在心动，我记得他引起我注意的时候。以至于后面精确到留心看他的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
他注意到旁人没注意到的，关于自己的细节……那是怎样温柔又细心的一个人？
——他的眼里，是不是真的有我的存在？
——可是我对喜欢的人，只会故意假装很冷淡。
——我承认，我害怕受伤，害怕被拒绝，害怕丢尽了颜面，又丢尽了尊严。
——我爱他的温柔内敛，却又恨极了他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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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冰凉的，干冷的气息，朦胧的云纱罩在连绵的山峦间，如同蒙在鼻尖的围巾一样，让人只觉得呼吸困难。
“叮叮当当……”
“滴滴哒……”
“嗡嗡嗡——”
音乐学院的教学楼传来不少乐器互相碰撞的声响，小提琴和长笛似乎也在合力与大号的嗡鸣抗争，“嘶拉嘶拉”间的声响直扯得人心碎。
考完最后一门试，就可以回家了，大学期末考试周，艺术和文科类专业的学生都走得早，抬手拽了拽脖颈间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的一角，身为医学生的徐欣，忍不住叹了口气，抱着书继续往前走。
走向图书馆复习的脚步刻意放慢了步子，徐欣忽的在不远处看到了正拖着行李箱，让她一眼就认出来的，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徐欣不由得停住脚步，安静的等着对方慢慢朝自己走来。
“欣欣……”来人朝她笑得无辜。
徐欣重新将下巴以上的半张脸埋进围巾，只留下一双带着薄怒的眼睛，脑子里不断晃过前不久食堂楼梯口的那一幕。
徐欣不得不承认，那段千穗荷仰着头一路缠着肃清和的画面，久久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千穗荷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转为试图够着她的胳膊，却被徐欣下意识躲开了。
“徐欣……”千穗荷眼眸眸光有些许波动，“我说，你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我们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吗？”
徐欣抿唇，摇头，抱着书绕开她，只冷冷的留下一句，“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他而已……”千穗荷转身，看着徐欣背对着自己加快的脚步，忍不住扬声：“我承认，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想让自己和你一样，被众人关注，被人称赞，可是那又怎样？”——最后被其他人看到的，永远是你，不管是舞台，还是他的眼里……
千穗荷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徐欣便早就消失在转角处。
不远处是生态学院的种植园，里面不少的绿植还不忘从温室探出脑袋，肆意窥伺着外界的万象。
此时此刻，估计也在看着这一出闺蜜关系破裂的好戏。
有风声掠过发梢，千穗荷捏紧了衣角，抬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时，眼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笑意盈盈的光。
她转身，重新拉起行李箱，往校门口走去。
“小姐，先生和其他合作商已经在酒店等你了。”司机拉开车门，毕恭毕敬弯腰道。
千穗荷看了眼车后座上摆放着的一件叠好的银白色亮片礼服，眼眸一黯，指尖抚挲着包包搭扣的边沿，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校门，便被司机催促着上了车。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便越来越无法和常人一样，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和被拒绝的可能。
然而，肃清和，却使她生命中不可能出现的那个可能，发生了。
“哔哔哔！”车鸣声忽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千总，实在不好意思，前面堵车了。”
驾驶座上的是对接方派来的司机，眼下寒冬腊月的天，倒是在暖气不是很好的车里急得满头大汗。
千穗荷收回打量的目光，随即低眸，指尖轻勾车门按钮，拎着今年品牌方预备年后上市的最新款包包，一身白色西服踩着高跟鞋慢条斯理的踱向不远处的酒店。
“叮咚。”电梯门自然打开。
原本在车上对大学一些事情不由自主的回忆也随着这声提醒多了几分警惕，千穗荷凝神，紧绷着脸，顺势踩着高跟鞋，将心里最后一丝愧疚，碾碎在高跟鞋的脚步声中。
帝都时间15：36 燕语厅
“我和你说，我们到时候婚礼的台子就搭在这里，而且还有我和符雾挑的礼物摆在下面的池子里，姐妹，你觉得好不好看？”
闻言，徐欣尽力脑补当时的场景，点了点头，顺便望了眼不远处的符雾身边站着的那个男子，随即又迅速扭过头去。
“咦，肃工，那么巧，在符雾符大教授的婚礼上还能见到你吗？”千穗荷梳着整齐的低马尾，一身白色西服加红色高跟鞋在整个会场显得利落又扎眼。
徐欣见状，忍不住磨牙，真的一个两个的什么情况。不想见到的人一块儿扎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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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
站在符雾身边的那个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对上千穗荷含笑的眼眸，抿唇不语，随即缓缓朝另一个方向望了过去。
目光带着几分寻味的探究。
符雾原本还在和他商量的时候被突然打断，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哦，原来是在看徐欣吗？
一旁的千穗荷一口气憋在喉间，随即缓缓扬唇，“符教授，恭喜恭喜了，婚礼是在一周后对吧？”
“嗯，是的。”符雾直接绕过肃清和，顺势隔在两人中间，冷淡回答。
“符教授能在我们千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办婚礼，实在荣幸之至。”千穗荷伸手，微笑。
符雾颔首，也不伸手，下一秒，另外一个女声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寒暄，“亲爱的，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看看吧……”
平日里端庄优雅的简医生现在画风突变一般，撒娇似的口吻让旁观者不由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被简稚柔拉过来撑场子又在下一秒被那一对即将成为新婚夫妇的狗男女抛弃在原地，徐欣默然不语，内心积极的表示这场戏看得倒是有点过瘾。
“欣欣，好久不见。”千穗荷没有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转而面向徐欣，想要维持该有的体面。
徐欣的面部表情不由得紧绷，同时被眼前最不想见到的两人盯着的感觉真不好受。
“欣姐，好巧啊，又碰见你了。”
听着后头突然响起的爽朗的男声，徐欣暗叫，妙啊，弟弟来得正是时候。
“白扬，你怎么也来了？”徐欣立马换了换严肃的表情，转而弯眉微笑，语气柔和。
注意到学姐突然缓和的态度，白扬不由得一怔，继而缓缓答道：“我和我爸一起来的。”
徐欣佯装找人，“这样啊，我刚好有事儿要找白主任，你带我去一下呗。”
白扬眼前一亮，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多了几分雀跃，“好啊。我带你去。”
走在快一米九的大高个身边，徐欣只觉得自己一米六五的身高像个小矮子。
走出会场门口，到了电梯口，白扬忽的停下脚步，低头，转向一旁的徐欣，语气也没有刚刚的轻松，“欣姐，你刚刚，是为了躲那个人吧？”
徐欣一愣，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样揭穿，忙点头，“对，对的，我不太想和千穗荷多聊……”
“我是说，那个男人。”白扬的眼眸里忽的多了几分沉静。
徐欣盯着他，一时间没有回答一个字。
白扬弯下腰，低声，“所以，当初在大学，你和他，不是空穴来风吗？”
徐欣有些讶异，但随即又反应过来，白扬也和自己在同一个学校。
关于她这届的八卦之风也能袭卷到下届吗？
就……不大行的样子……可能每届都这样把……
想通的徐欣不由得摇摇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信的好。”
“那好，这个周末姐姐没有值班对吧，可以约姐姐喝个咖啡吗？就当是感谢姐姐上次帮了我的亲姐了……”
白扬思来想去，决定乘胜追击。
徐欣垂下的手不由得捏紧了衣摆。
好不容易摆脱千穗荷的纠缠，肃清和一出门就看到白扬俯身和徐欣对视，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气氛相比自己之前的剑拔弩张，好得不知道要有多少倍。
咬紧了牙关，肃清和没有多想，径直大步走了过去。
刚好就听到了徐欣的回答，“好啊。”
“那好，姐姐，周末见喽。”说完，白扬还不忘直起身，挑衅似的冲着肃清和笑，“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徐欣其实早就注意到刚刚肃清和的到来，眼下看着对方脸上不悦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他湿淋淋地坐在台阶上，眼中的空洞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