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啊。可能太累了吧,大晚上的光线也不好,一不留神车好像就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
“那他人没什么事吧?”
“应该没什么,昨晚听说做了个小手术,不过没什么性命危险,但肯定是有伤到手手脚脚了,不然他那工作狂肯定会回来不是吗?”
我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把手中签好的文件递了回去。
“那也好,辛苦了这么久,总算有个理由让他歇息一下了。”
助理闻言,本要把文件放回包里的手停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儿,笑着朝我说:“是啊,所以方总您辛苦了这么久,这回呀也趁好有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别人都常说小病是福。公司还有我们替您分担,所以别太操劳了。”
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可莫名地就让我警惕起来。
“刚刚医生过来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
助理手中的文件突然一下掉在了地上。
“有话就直说,我最烦别人磨磨唧唧的。”我的语气有些不耐,想了下,缓了缓才又说:“我应该不止是因为发高烧才昏过去吧?”
助理纠结了一下,委婉地问:“方总,您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胸痛之类的情况?”
我脸色一沉,顿觉事情有些不妙,“为什么这么问?”
“刚刚医生有提了一下,如果您的烧持续不退的话,而且又有胸痛这种情况,还是建议您抽时间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体检。”助理顿了顿,又像是安慰我那样说:“我想,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毕竟刚给您量过体温,已经正常许多了。而且医生在家里这样的条件,其实也检查不出个什么东西来,所以您也别太担心。”
助理说话的时候,眼神几乎和我没有任何交流。
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一个情况,对于生死向来也是都看得很淡,而且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在我听来也没什么作用,它既不能缓解我心情也不能治愈我的病。我也无意再为难她,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那你帮我安排下时间,抽一天出来去检查检查吧。”
“好。”
助理很是欣喜地回应,我见她收了收东西,好像准备要走,又把她叫住:“对了,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跟阿姨说话,但是又不太听得懂,感觉你跟阿姨好像也还挺能聊?”
助理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还行吧,刚刚确实聊了几句,我听着阿姨的口音有点像家乡的方言,一问果然是,还挺讶异的,所以就多唠嗑了几句。”
“家乡的方言?”
说来,我好像还不知道家里的阿姨是哪里人,之前听她提过几句,只是我一直也没放在心上。
“是啊,阿姨和我都是顺承人。”
“顺承人?”我喃喃自语,明明不认识这个地名,可又觉得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
“嗯,方总您可能不太认识这个地方,毕竟早几十年这地方就没了。”
我不解,“没了?这是什么意思?”
“顺承本来是一个岛,只不过几十年前一次海啸,岛上的人为了逃命都搬了出来,加上那原本就是一个岛,交通物料什么都不方便,就算是没有海啸,里头的人都会慢慢迁移的,所以现在那个岛基本就是成了一个荒岛。如果不是在家里听我爸妈聊起,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顺承人。”
“那你们搬出来之后,又去了哪里?”
“怀宁啊,顺承岛上的人基本上都搬去了怀宁,所以有时候我们也会说自己是怀宁人。”
“顺承,怀宁人……”
我的头突然像被重物袭击了那般,疼痛得我直接闭上了眼睛。
“方总,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揉了揉青筋直冒的太阳穴,“所以,阿姨也是怀宁人?”
“是的,不过我跟阿姨又不是一条村的,所以有些字的发音又不太一样,不过交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她是怀宁哪里的?”
“好像是怀宁德庆?”
我的身体突然僵住,倒抽了一口气,“顺承,怀宁德庆……”
助理瞧着我嘀嘀咕咕的样子,忍不住疑惑地问:“方总,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立马抓住她手臂,“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您说。”
“帮我查一下阿姨的信息,如果可以,最好连她的财务状况都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比较奇怪的汇款信息。”
助理一脸迷茫,可还是没有拒绝我的意思。
“记得,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谁都不可以讲,如果有透露出半点风声,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明白。”
阿姨原来是怀宁德庆人,可是我记得王鹏当时给我的那份资料里头,祖籍那一栏的信息不是写着“怀宁德庆”。
第二十五章 方言(下)
怀宁德庆。
这四个字真的太熟悉了……
我打开手机的浏览器,搜索了下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虽然地图显示离这里也不算特别远,驾车过去大概就两小时,但位置实在是偏僻,而且面积又小,加上也没有什么旅游景点。如果不是特意去搜,除了本地的人之外,或许也没有几个人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地方,更别提有人会特意过去游玩之类的。
我又将网上所有有关这个地方的图片都刷了一遍,没有任何亲身去过的印象。我很肯定,自己并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既然如此,为何会有这种莫名熟悉感?
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又或者见过?
难道是身边有认识这个地方的人?
可是我向来也没什么朋友,想了一圈那些至今仍旧记得人名的,始终都匹配不上信息,根本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
如今知道的也就助理和阿姨两个人。
还会有谁?
我站在窗前眼睛盯着外头,百思不得其解。
许是我想得实在入迷,就连阿姨在身后叫了我好几声,我也浑然没有听到。
“梁太太?”阿姨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啊,什么事?”我猛然回过神来,倒是又把阿姨吓到了。
她赶紧护住手中的那杯水,“哎呦,幸好没打翻……梁太太,到时间吃药了。”
“噢,好。”
“这楼下吵得闹哄哄的,我刚在厨房都听见了,究竟是发生了啥事呀?吵了那么久还没吵完,吵得都让你您挪不开眼睛来了。”说话间,阿姨凑着头过来探个究竟。
我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望去,这才发现有人在楼下吵架。
看到阿姨托盘上的药丸,我拿了起来仔细地看了看。
“这都是家庭医生开的,包装袋还在那儿咧,我是按着那上边写的份量挑了出来的,应该没有错。”阿姨回过头来,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几对我说。
“嗯,我知道。”
确定是一般的消炎和退烧药还有几片维生素之后,我才安心地吞服下去。
“我知道梁太太您向来对药这些东西很是紧张,所以我可是一点也不敢马虎的。”
“你怎么知道我对药这些很紧张?”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阿姨的一举一动。
可她却神色自然地回我的话:“噢,之前我看您感冒了,托王律师买药都是指定要哪个牌子,如果没有那个牌子的,就会嘱咐不要什么成分的感冒药。”
我眉头的结稍稍松了一些,抿了口水,淡淡地说:“那你还真挺细心的。”
“是啊,什么事情都可以粗心,但是药这点东西谨慎点总归是好的,吃多了吃少了,或者吃错了,那可就麻烦大了。早几年,我老家那里有个同行就是这样去的。”
“什么意思?”
阿姨瞧着我感兴趣,干脆跟我多说了几句:“那是早几年的事了,就有个同乡一直在大户人家里当管家的,平日回到乡里N瑟得很,说那家人待她如何的好,包吃住不说,就连儿子都替她养了。只是忽然间有天听说她死了,而且死的前一天还回老家显摆了一通,谁知道没两天有人从城里回来就说她死了,说是什么脑栓血去的。”
我不太能理解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可是想了想,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还是镇定地问:“这脑栓血跟吃药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就听人说,是她乱吃一些什么维他命 ABC 吃出来的。要我说啊,像她那种身体那么硬朗的人,吵架那嗓门眼大得像打雷那样,而且一连串话下来都可以不喘气的,用得着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嘛。那会儿回来还特摆谱儿说什么是高级货,我们这种低级的人见都见不着。现在啊,也不知道是谁见不到咯。”
我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姨口中那个人的形象莫名地冲击着我,又是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杯,思绪逐渐飘散至千里,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你那个老乡的同行是吃了那些维生素片,引发脑栓血死的?”
“是的吧。我也不清楚,反正也就是听别人都这么说。所以吃药啥的,还是要小心些才好,而且没什么,那些啥保健品也要少吃些,毕竟是药都有三分毒。”
阿姨心有余悸地嘀嘀咕咕着,我拿着水杯的手却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僵住,忽然间就觉得口干舌燥,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G,对了。梁太太,您以前是不是读医的呀?”
我被阿姨这句话问得喝口水斗被呛到,连忙否认:“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没啥,就是我看您平常好像都很熟这些药理的事情,想着您之前是不是干过医生啥的,所以就随口问问。”
我不经意地吁了一口气,“医生只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梦想而已,实际上我没读过医。只是平日里比较关注这方面的知识罢了。”
“这样子啊……”
我看到阿姨脸上闪过一丝可惜,于是试探着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悖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最近有个亲戚给我寄了一些保健品啥的,全是英文,我也看不懂,想起那个人之前又发生过那些事我又忍不住怕。可是吧,扔了又怪可惜的,别人说那玩意也不便宜。所以就……想着您能不能帮忙瞅瞅。”
听到这里,我总算长叹了一口气,“那没问题,你有空就带过来吧,我可以帮你看看。”
“真的啊,那……那我明天就带过来,哎呦,真的谢谢您,梁太太,您真的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
我真的是吗?
我忍不住自我质问。
看到阿姨现在欢喜的表情,我很是意外,以为我没想到自己一个举手之劳的事情,别人会如此感激。说到底,阿姨还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我的世界里能够早一些遇到这样的人,那该有多好?
只是刚刚那番话,让我还是记起了一些过往。我甚至控制不住地猜测阿姨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位。
“阿姨,我听小秦说,你好像是和她同乡的?”
大概是平时我几乎都很少问这样的家常话,所以阿姨好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笑着回到我的话:“对啊,说来也是巧。那小地方居然也能出到像秦小姐这样优秀的人,而且还偏偏让我遇到了。也不知道该说这世界是小还是大。”
“我听小秦讲,她是怀宁的,那就是说你们都是怀宁人?”
“是的呀,不过我和秦小姐又不是一条村的。”
这信息跟助理说得没有出入。
“所以你那个同行也是怀宁人?”
“嗯,对的呀。咋啦梁太太,你咋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对了,你那个同行是叫什么呀?”
“叫什么?我不太记得了,我跟她也不算熟,那人泼辣得很。说实在的,我们怀宁人可没这么不讲道理的,不过她也不算是真的怀宁人,只是她老公是,她是嫁进来的,好像还是二婚的。她老公好像是姓……姓许,对,没错就是姓许,所以平时里大家都是喊她许嫂。”
“许嫂?那她本人是姓什么?”
“本人姓什么?”阿姨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可还是摇摇头:“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了。不过,梁太太,您这么详细问,是有什么事嘛?”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以前老宅里的管家也是脑栓血去的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阿姨擦着茶几上的水迹,突然一个激灵,“G,那个,她之前给那家人打工好像也是姓梁的。说来,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啊?”
“哐当”一声,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被阿姨突然的反应吓到,还是被这句话刺激到,整个人的手像软了一样,一下没抓住杯子,直接掉在地上,碎了。
这一下打断了阿姨的思绪,她连忙让我起身去别的地候着,自己又去拿来扫把清理这个残局。
满地的玻璃渣子,细细碎碎地印着我逐渐苍白的脸,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后背发凉,浑身也提不起什么力气,双手不自觉地就开始颤抖起来。
”梁太太,您精神好像不大好,是不是又不舒服啦?“阿姨关切地问。“要我扶您回房里休息一会儿吗?”
我摆了摆手,拒绝了阿姨的好意,“还好,可能吃了药。人有些犯困而已。”
我拖着步伐往房间里走去,推开门的那一刻,屋里的所有装饰和老宅里梁宇的卧室一模一样。
梁宇坐在书桌前玩着拼图,笑着和家里的管家赵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只是,当我走近房间那一刻,赵姐立马又停了嘴,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知道,她一向都不喜欢我。同样的,我也是。
“你刚刚在聊什么那么开心?我好像听不太懂。”
梁宇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着说:“没聊什么,就是赵姐让我帮忙看看那些保健品的说明而已。她讲的是顺承话,你听不懂很正常。”
“顺承话?”
“嗯,不过现在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怀宁话才对。”
“可你好像也不是那里人,怎么会听会讲?”
“赵姐在我们家里干了这么多年,平时她跟她儿子说话都是讲方言,所以或多或少也就能说上几句。”
“看来这还是你们的加密语言。”
梁宇笑着摇了摇头,“哪是什么加密语言啊,如果你想学,我也不是不可以教你。”
“我才不要学呢。”我赌气地说。
过往的记忆像是如今桌上的拼图,开始一点点地拼凑起来……
第二十六章 浮现(上)
那个我明明最是憎恨的人,如今我却对她提起了极大的兴趣。
身体明明还没算完全康复,心里的疑虑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可我总觉得真相现在开始一点点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