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时依依不舍又略带委屈的目光,连青婵都心疼了,她夹了一块肉放进白素问碗中,打趣儿道:“你是不是瞎,没看到人家中意你吗?”
白素问不紧不慢的咽下那块肉,眯着眼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个人家,你,还是她?”
青婵突然就不吭声了,嘟着嘴嚼完一口菜,才小声道:“知道我中意你还不快乖乖就范,净知道消遣我。”
“好了,冷大小姐,她们走了,我伺候你用膳好不好?”
他说完果然认真的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地拣去鱼刺,才放到青婵碗里,“呐,还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青婵像个孩子似的乱点一通,干脆放下筷子,歪着头观赏白素问为她拣鱼刺挑骨头,夜越发深了,先前并不显眼的走马灯此时才展现出它的价值,昏黄的灯火映着剪影似的画面匆匆闪过,打在白素问的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这大概是她迄今以来吃过的最美妙的一餐了。
酒足饭饱之后,就该谈正事了,这时间点,三楼那帮老狐狸应当聚齐了。
她施了个隐身咒,带着白素问大摇大摆地去了三楼雅间儿,好家伙,这里的雅间儿比二楼大了不止两倍,里间陈设更是豪华奢侈,舞女成群,有在台上欢歌起舞的,也有在老爷怀里的。
沧州知府自然是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围绕在他旁边的,有官吏也有商人。
他挺着肥酒肚,怀中抱着美人道:“刘掌事,今天有多少粮食出仓啊?”
被喊到名字的人笑道:“禀知府大人,今天一共出仓两千零一百三十五石大米,其中的一百三十五石是卖不出去的次货,已经拿去赈灾点散给灾民了。”
知府掐着手指仔细算起账来,“一石米卖九百九十九文,算起来今天赚了……”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算能力,嘟囔了半天都没有算出结果,刘掌事连忙替他解围道:“一共一千八百两银子。”
知府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打着官腔道:“这才是个开始,等各家的存粮都消耗完了,买我们粮食的人会更多,我们可以再适当涨价,到时候别说是日入千两,日入万两都是可能的。”
刘掌事拍马屁道:“都是大人深谋远虑,我们运气好沾了大人的光,才有这么好的生意做。”
粮商们也都趁机拍起了知府的马屁,只求今后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站在角落里的白素问对着青婵悄声道:“油盐俱贵的京都,每石米也不过卖四百文,他们竟然还嚷嚷着涨价,真是不要脸。”
“没事,老娘这就叫他们好看。”青婵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划着复杂的手势,再睁眼时,瞳孔深处好似藏着两朵莲花瓣,一道火红色的漩涡门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青婵坏笑着摇了摇扇子,沧州知府顿时像泄了气的球飞上天空,消失在漩涡门中了。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剩下的官吏和粮商更是心虚起来,莫非他们做的事已经触了天怒,这是上天来惩罚他们了?
刘掌事是最先跪在地上磕头的,他打着哆嗦道:“不怪我不怪我,都是知府大人见钱眼开,小的劝也劝不住啊。”
半空中传来一声冷笑,青婵用了千里传音术,声音像幽灵一样充满了整个房间,“做错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你们再怎么开脱都没用,识相的,就把赈灾粮食都交出来,分派给灾民,我就饶了你们。”
富商们磕头磕得砰砰响,连声道:“神仙奶奶饶命,我们回去后一定把粮食交出来。”
青婵冷哼一声,“只是粮食?没别的了?”
底下人闻言浑身都冒出了冷汗,不敢吱声。
青婵一字一顿道:“我要你们散尽家财,全力赈灾,若有私藏,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窃窃私语道:“这怎么能行呢,那可是我打拼了一辈子才挣来的家产,怎可说散就散?”
青婵当即把他也送入了漩涡门,众人面面相觑,继而齐刷刷的磕头求饶道:“我们定当听从神仙奶奶的教诲,散尽家财,全力赈灾,只求您大恩大德放过我们。”
“这还差不多,乖孙儿们都回去吧,记牢今晚的话,出去以后重新做人。”
众人得了准许,都灰溜溜忙不迭的往外跑,像是躲瘟疫似的赶着逃命,在门口处还差点发生了踩踏事件。
白素问指了指漩涡门道:“里面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青婵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石头,神神秘秘道:“待会儿就知道了,跟我来。”
他们俩一同进了漩涡门,进去之后,俨然是另一方天地,这里是一片烧焦的丛林,黑漆漆的没有日月星辰,唯一的光明是高空之上的闪电,每当有闪电飘过,地上必定会燃起熊熊大火。
若是没有结界护着,很容易被雷电击中,白素问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婵摊手道:“我哪儿知道?”
白素问终于不再淡定,惊呼道:“不知道你还进来?”
“别怕,夫君,”青婵揉着他的肩道,“这扇门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在这里,时间几乎是静止的,而且它的区域很小,走着走着就到边界了,说白了就是一处变相的牢狱。”
“倒是有趣,”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黑影往这边跑,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青婵拽到一旁了。
原来是沧州知府,显然,他已经被雷劈了不止一次了,身上遍布血痕,衣服也烧得破破烂烂的,头发烧掉了一半,只留下烧焦的头发渣黏在头皮上,看着甚是恶心。
青婵将风月石往天上一抛,风月石发出荧蓝色的光,她笑盈盈道:“你是沧州知府?”
他连忙点头,“是是是,这位女侠,求求您救我出去吧,我家里有钱又有权,您救我不会吃亏的。”
“救你个大头鬼!”青婵踹了他一脚,喝道,“跪下。”
知府当然不想跪,可是腿像坠了千斤坠,硬生生折断了他的膝盖骨。
“想出去就老老实实的回我的话,你要是敢说谎,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不好惹,知府只得磕头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倒卖赈灾粮食,哄抬粮价,私吞官粮是不是你干的事。”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是、是吧。”
“那你再说说,自从做官以来还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知府当然不想说,可是舌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把这些年贪污受贿、吞并良田还有强抢民女的经历统统说了出来。
“很好,”青婵收回了风月石,对着石头喊道,“皇帝老儿,你听到了没,回去好好查查你手下那帮当官的,该杀的杀该剐的剐,回头再让我碰到这种腌臜货,当心我心情不好灭了你的国!”
她拍了拍石头,对着石头喃喃自语,那石头竟凭空消失了。
白素问一脸懵,“你对着石头发什么疯呢?”
“我风月阁的看家宝贝,风月石,它能实时记录影像,明天早上,它就会躺在皇帝老儿的枕边,把方才的情景清晰还原,怎么样,还不错吧。”
白素问已经能想象到皇帝陛下看到影像暴跳如雷的画面了,只不过,让他气恼的并不是沧州知府,而是青婵的狂妄之言。
他是皇帝,也是凡人,总不能找青婵算账吧,白素问已经能想象到沧州知府的悲惨下场了。
他朝青婵竖了竖大拇指,由衷而感道:“冷少阁主,是个人才。”
--------------------
今天也是土味情话泛滥的一天。
第12章 第 12 章
=========================
次日清晨,人们在官衙前的老槐树底下发现了衣衫褴褛的沧州知府,他身上布满了被火烧过的痕迹,狼狈不堪,双眼呆滞无神,听到周围人骂他也只是痴痴的笑着。
他已经疯了。
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沧州几户出了名的奸商纷纷捐出了全部的家产,那些仗势欺人的狗官也热情的捧出官粮,分派给灾民。
众人啧啧称奇,一时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醉春楼的姑娘们给出了答案。
原来,是坏事做多遭天谴了。
没过多久,京都那边派来了钦差,将涉嫌贪污受贿的官吏都逮了起来,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给沧州的管事班子来了个大换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青婵也是很久之后才得到消息的。
她和白素问一大早就离开了沧州,赶去京都了。
再过九天就是七月初七了,青婵不敢多耽搁,不眠不休的飞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京都,她找了一家离皇宫最近的客栈,订了一间房。
她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眼神却一直黏在白素问身上,拍着床沿懒懒道:“素问哥哥,过来陪人家睡一觉嘛,我们晚点再进宫。”
白素问抬手将枕头砸在她胸脯上,抽着嘴角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在床边躺下,刻意与青婵拉开了距离,一夜没睡他确是困倦了,一沾枕头就睡了。
青婵见他疲倦也不忍心打扰他休息,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就没有再往他跟前儿凑,或许是被他有规律的呼吸声催眠了,她很快就睡着了,还做起白日梦来。
真是奇怪,明明是睡着的,脑袋瓜儿却很清醒,她知道,这梦境她来过,自己又被装进瓶子里了。
瓶子晃来晃去的,想来,拿瓶子的人跑得很着急,青婵腹诽道,“你都有能耐把老娘收进瓶子里了,还不会腾云?非得跑来跑去的颠得我脑壳儿疼。”
比起第一次入梦的好奇和不安,青婵显然淡定许多,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三、二、一——停。”
拿瓶子的年轻人果然停下了脚步,按照上一次的剧情,她会被托付给其他人。
青婵警觉起来,撸起袖子使劲儿擦干净了一块地方,上次做梦没能看到年轻人的脸,心里未免有些遗憾,这次她做足了准备,整个人都扒在瓶身上就是在等这一刻。
就在瓶子被交接的间隙,青婵瞅准了一处缝隙使劲儿往外瞄,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怎么会是白素问?!
青婵心头一震,忽然被惊醒了。
清醒后,她虫子似的挪到白素问身旁,伸手挠着他的鼻子小声道:“你这个坏家伙,不好好睡觉到我梦里作甚,害得我睡不着,我也不让你好睡。”
白素问睡意浅,被她这么一挠,鼻尖痒痒的自是睡不着了,他半睁着眼按下那只乱动的手,声音是没睡醒时的沙哑,“冷少阁主,您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说完又眯上了眼睛,像极了赖床不起的孩童。
青婵又起了捉弄的心思,一会儿碰一碰他的睫毛,一会儿闹一闹他的鼻子,视线再往下挪,看到了他喉咙间的凸起,她忍不住拨弄起来。
这一碰,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开关,只要她轻轻一按,白素问便触电似的一颤,迅速清醒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了起来。
他咳了几声,用力吞咽几下,捋着敏感的喉咙幽幽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这里不能乱碰。”
青婵当然是装不懂了,她在幻域里看过无数风月事,几乎没有男人能招架得住这一招。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眯眯道:“我这不是为了叫醒你嘛,你看看窗外,天都黑了,我们该办正事了。”
青婵带着他飞到了皇宫上空,盘旋许久都未曾降落,直到黑云遮月,她才拿出两张符箓,分别贴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