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强求,只是轻轻拍了拍郑夫人的手,随后便走到了乾坤宫门口,本想让皇兄的贴身太监前去通报一声,但太监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便面露谄媚。
“长公主殿下您请进吧,皇上已经吩咐过了,等公主殿下您醒了以后直接进去寻圣上便好。”
我倒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原以为皇兄还会跟往日一般在书桌前批阅奏折,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皇兄竟然就站在正对后院那边的窗户前眺望远方。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须臾后,才听到皇兄传来了一声叹息。
“稚月如何看?”
我有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只有一棵郁郁葱葱的银杏树。
而我向来实诚而又直接,便直接答了出来。
“一棵银杏树啊,当年父皇不是还同皇兄和稚月讲过吗?这棵银杏树是父皇的父皇在他幼时栽种的,如今也约莫着有百余年了吧?”
几乎是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听到皇兄笑了起来。
我有些不解,朝他望去,恰巧与他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有时候朕当真不知道,稚月到底是天真率性还是……藏拙。”
最后两个字,被皇兄咬得极重。
我有些不满,眉头猛地就蹙了起来,气鼓鼓地用拳头锤了他的胳膊一下。
“皇兄这是何意?我是稚月,是你的嫡亲妹妹,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嫡亲妹妹,如今你竟然对我说出来这番话,你是当真不怕寒了我的心?”
平日里虽说皇兄对我宠爱有加,但我还是很守规矩的。
可如今皇兄竟然对我有所怀疑,这让我如何不气?
我深知他身居高位,肯定是会有所戒备,处处小心行事。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这戒备用在我的身上。
他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稚月这一下……倒是让皇兄清醒了。”
瞧着他脸上难得露出来的几分笑意,我只感觉莫名其妙至极。
这人。
怎么还会有人上赶着想被别人揍的啊?
颇为无语地翻了他一个白眼,转身我便走到小榻之上坐下。
哪里还有往日里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样子了?
皇兄也不恼,跟着我走到一旁坐下。
“皇兄听闻了那时郑柯宇说的话,不知……稚月如何看待他所说的这番话呢?”
霎时间,原本嚣张的气焰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我转头看向皇兄,同他对视在了一起。
从他的目光中,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如今也学会了不再让情绪外露出来。
倒是让我一时间想不明白他问这句话是因为什么了。
“皇兄又如何看待呢?”
第17章 你走吧,本公主现在不想看到你
在皇宫之中混了这么多年,我深知一件事情。
那就是当别人抛给你一个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要学会如何将问题抛回去。
果不其然便看到皇兄愣了片刻,随后便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呀。”
我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颇为随意地耸了耸肩。
“这种事情皇兄问我作何?这都是朝堂之上的事情,我是不能插手过问的,更何况……若当真是因为沈家树大招风所以阿砚才会死,那皇兄早就想办法阻拦了,不是吗?”
我明显看到在我的这番话落下后,皇兄整个人僵硬了一瞬间。
随即就看到他像是整个人释怀了一般,轻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
只一刹那,我便感觉自己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在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不过有一点我确实是比较好奇,皇兄你说为什么傅家败了以后,京城之中就流传出我要前往邻国和亲的流言蜚语啊,百姓们又不是不知晓我有多么得宠。”
“更何况,皇兄,你我同阿砚一起长大,甚至于说皇兄与阿砚相识比我与阿砚时间更长,皇兄应当更为了解阿砚才是,他素来冷静,为何那时会乘胜追击呢?他明知道穷寇莫追……”
“稚月这样,是在质问朕吗?”
未等我将我的疑惑说完,皇兄便冷声打断了我的话。
看着他脸上浮现的冷意,我颇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便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谈何质问,只是感觉当初的这些事情确实是发生的过于蹊跷,如今再和郑小将军说的这番话联系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多想吧?”
“更何况皇兄这般生气作甚?即便是当真因为沈家树大招风才会导致阿砚出事,那也是父皇的问题啊,跟皇兄有什么关系……”
“够了!”
这一次的皇兄,不再是冷声打断我了。
而是带上了气愤,带上了斥责。
我乖巧地坐在了一旁,嘴角勾起弧度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果不其然就看到皇兄变了脸色,不再看我。
没有等到我想要听到的话,我眼眸微垂几分,一狠心我便抛出来了一句狠话。
“本公主不过就是问了几个问题罢了,皇上为何这般生气,莫不成是因为本公主猜对了?”
我看到他回头望向我,眼眸中充斥着让我心碎的震惊和失望神色,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长公主身体抱恙,竟开始了胡言乱语,传朕旨意,让稚月公主在公主府好生静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得到了我想要的话,我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生怕晚一秒就会被他的目光灼伤。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顿了片刻。
“皇兄应当知晓的,这件事情跟郑家人没有任何关系,还望皇兄做个明君,莫要迁怒旁人。”
话音落下瞬间,我便落荒而逃。
果不其然就听到在我逃离后的下一刻,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回头望去,茶杯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方才我站着的地方。
“滚!”
皇兄显然是被我气到了,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朝着身旁的春花看了一眼,便看到她的脸上隐隐带上了几分担忧神色。
顿时间,我便收敛了全部笑意。
差点忘了身边还有这个“小间谍”呢!
到达公主府以后,就看到不知从何冒出来了一队侍卫将我的公主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我挑了挑眉,为首的那个侍卫长便朝着我走了过来。
对着我恭敬跪下行了一礼后,明明用的是最为恭敬的语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气愤不已。
“皇上吩咐属下,在长公主殿下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公主府,臣等会在此保护好长公主殿下的安全,还请长公主殿下莫要为难属下。”
我不由得咬了咬牙,着实是没有想到皇兄为了看管住我竟然都动用了皇宫之中的侍卫。
“那是自然,正好……本公主也乐得清闲!”
言罢,我便转身进到了公主府中,春花跟在我的斜后方不急不慢地跟着,我知道她想跟我说些什么。
但我现在并不想听她说。
我知道她不是坏人,春花是母后亲自安排在我的身边的,所以她要么是母后的人,要么就是皇兄的人。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接受她对我有所隐瞒。
况且,沈砚尘一事我大约已经有了猜测。
他应当是没有死的。
并且很有可能是有皇兄在其中周旋。
他应该是出了一些事情,否则他怎么可能舍得不回来见我呢?
我抿了抿唇,第六感告知我,在江南肯定是能够寻到他的。
只是江南那般大,我对那里一丁点都不熟悉。
眼眸微微低垂几分,轻叹口气后我便走进正殿之中坐下。
春花这才走到我的身侧,充斥着担忧对我开口。
“殿下此举又是何意?当初殿下不是答应奴婢好好的,要自己撑起来一片天,要为皇上分忧,要……”
“够了!”
我直接冷声打断了春花的话,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让我自己都心惊的冷漠。
“在你跟本公主说这些话之前,倒不如你自己先想一想,你有什么事情欺瞒着本公主吧,本公主……从来不会留对本公主不忠心的人!”
一番话落,我便看到春花的脸色变了一个彻底。
“公主……”
“你先下去吧,这段时间本公主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便不要出现在本公主眼前了……”
只听闻“扑通”一声,抬眸就看到春花猛地朝着我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那声音,我听着都感觉生疼。
心中有一块似是被人生生撕扯下来般的生疼。
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此次机会。
如果我不把握,不珍惜好的话,可能这样伤他们心的事情,我还要再做一次。
我是不愿意的。
“你做出来此番姿态又是何意?莫不成是想要让明日的京城之中盛传本公主不得宠也就罢了,还苛待自己的下人?”
春花磕头的动作一顿,却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你走吧,本公主现在不想看到你。”
第18章 莫不成是女子伪装的吧?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春花似是不相信这种话会是从我口中说出来一般,目光直直地盯了我许久。
我害怕自己心软,也生怕会让春花看出端倪来,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看我心意已决,也知道现在正是我气头上,不愿火上浇油,便起身离开了。
等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才睁开眼睛看向了方才她跪着的地方。
那里的地面湿润了一小片。
深吸一口气后,我没有给自己多愁善感的时间,起身便收拾起了金银细软。
这一路上我想的很是明白,江南地大物博,想要在那里寻找到沈砚尘,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既然决心隐姓埋名,既然不愿再见到我,那肯定会将自己藏得很好的。
将一切值钱且没有官印的东西都装进了一个包袱中后,我又为自己带了几身方便行动的衣衫。
也好在我幼时便是一个欢脱的性子,长大以后更是无所畏惧,所以衣柜之中总是常常备着一些男性的衣衫。
虽说我是一国长公主,但是我也深知外面的世界对女孩子有多么的不友善。
为了安全,还是扮成男子最为合适。
太阳落下西山,借着后院窗户观察了许久外面侍从们换班交替的时间,摸清楚规律以后我便决定深夜行动。
将春花训斥离开后她也曾偷偷摸摸看过我几次,见我只是坐着发呆,她也便放松了几分。
用过晚膳,我便声称自己身体不适,早早地便睡下了。
在外面守着我的也是我的一个贴身侍女,只是有春花在,我很少让别人陪着我。
随意找了一个口渴的借口将她指使了出去,几乎是刚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裤子,便听到门外传来了轻微响声。
我挑了挑眉,连忙收拾“赃物”。
因为慌忙动作快了几分,一个不小心就打到了自己的眼睛,泪水将我的视线模糊住。
我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躺平做出来了一副熟睡的样子。
下一瞬床帘便被人猛地拉开。
我强装镇定,实则被褥下面的手心早就已经遍布汗水。
那模糊了我视线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流了出来。
我不由得一惊,生怕会引起那人的怀疑。
虽说不知晓外面那人是谁,但约莫着都是来监督我的罢了。
可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轻轻地将我的眼泪拭去。
闻到熟悉的味道,我的鼻尖一酸,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了起来。
一声轻微的叹息落入我的耳中,我听到我的床帘被人关上,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等到屋内一丁点动静都没有以后,我才猛地睁开眼睛。
彼时眼眶早就已经赤红一片。
我的皇兄啊……
手上的动作却是快了几分,忙不迭地将衣服全部穿戴整齐。
等到煮好热水的侍女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我险些又要睡过去。
好在我的意志力足够坚定。
打发她去睡觉以后,我便开始了等到,等到隔壁呼吸声渐渐平稳以后,吹出了我早就准备好的迷魂烟。
走到后院的窗户前,恰巧就看到侍卫轮换,这时已经临近凌晨时分,但外面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
正是人最为懈怠的时候。
我纵身一跃,一个打滚便滚到了狗洞口。
顾不得两眼昏花,我知晓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钻出狗洞以后,我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或许是天色过暗,或许又是我的速度足够快,竟然没有惊动那些侍卫。
到达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地方,拿上假的通行玉牒,我一个翻身上马,等到京城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离开了这所京城。
我知晓此次一去会面临着什么,回来之后又会面临什么。
可一旦想到,可以同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见面,我便一切都顾不得了。
想要去到江南,就必须要坐船。
转手将那匹随便从马市购来的马卖掉,我便用卖马的钱购置了船票。
那些被我拿出来的钱财,能不用最好还是不要用。
免得早早被皇兄他们发现踪迹。
船夫的技术很好,一路上颇为平稳,往日里我坐这种船时总会有些晕,但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从怀中拿出找镖局买来的江南地图,我首先将目光放在了江南最偏僻的地方。
若是他有心躲我,那必然是要去到最偏僻的地方。
出发前我曾想过这一路上定然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甚至都做好了在船上遇到窃贼的准备。
晚上睡觉时包袱都是死死地抱在怀中的。
可让我惊讶的是,在船上飘荡的这两日,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眼睁睁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逐渐冷清,又从冷清恢复到热闹。
在江南的最北边下车,我便开始了寻夫之旅。
下船后首先到达的是一个稍显穷苦的小山村。
虽说穷苦,但我能够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民风很是淳朴。
在听到我是从京城赶来,千里寻兄长以后,他们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对我伸出了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