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7:38

  几个孩子里尤以田中吉伤得最重,除了额头上破的那个大洞外,他右腿也有些跛了,因哭得太过,嗓子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只会伸着胖乎乎的小肉手,手指一会儿指向时归,一会儿又指向周兰湘,被周兰湘恶狠狠地瞪上一眼,又一副惊恐过度的样子,歪头倒向田大人那边,若是可以,他真恨不得被田大人裹起来。
  看了他这一番动作,田大人心中隐有猜测。
  他的面色惊疑不定,几次开口,却实在没有胆子质问涉事家长。
  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司礼监掌印。
  随便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啊!
  更别说相较于光明磊落的太子殿下,行事一贯不讲究的司礼监掌印,乃是他这辈子都不想打交道的对象,更别说结仇了。
  想到这,田大人再看向形容悲惨的幼子,心里竟生出几分埋怨来。
  见他闭嘴了,时序把时归放回地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遂淡淡开口:“田大人说的对,咱家也想知道,田公子是受了何等大的委屈。”
  他在最后两字上加了重音,说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田大人:“……”求您别笑。
  很快,众人的目光皆集中在太子身上。
  周璟承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等步履蹒跚的姬教习走到跟前,作为对方曾经的学生,垂首问候一句。
  随后他才说:“还请姬教习将今日之事细细讲来,无论是初始起争执的始末,还是后来动手的过程,想必诸位大人也是正在意的。”
  “是是,老夫明白——”
  姬教习将几个孩子一一看过,最后看向时归时,目光终于变得复杂起来:“今日之事,虽是时归先动手,可究其原因,应是田中吉的责任。”
  “什么?”田大人哑然失声。
  当姬教习说出第一句:“据其他学生说,是田中吉出言不逊、辱骂时归家人在先——”
  时序被拽动衣角,重新将时归抱起来,两耳上很快覆了一双柔软的小手,试图将一切不好的声音阻拦在外。
  哪怕时归很用力替阿爹挡着耳朵了,还是有些细碎的声音传进时序耳朵里。
  其实他听不听都是一样的,说起打架原因,时归刚才就提了一句:“他们说阿爹坏话!”
  虽然到底是哪些坏话,时归说什么也不肯开口,但时序一猜就知。
  就像当下,她不愿让时序听到那些污言秽语,可时序脑中天然闪现的些许词汇,很容易和姬教习的话语对上。
  为表真实,姬教习把田中吉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什么“没有根的男人”“不得好死的死太监”“大坏蛋”“朝廷的祸害”……要是叫姬教习说,好些词是他这辈子连想都想不到的。
  如何会从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呢?
  不光田中吉,还有岳大人家的孩子、敏郡王家的孩子,都有参与其中,一边说着时序的坏话,一边指着时归嘻嘻哈哈。
  也是因此,才有时归气得浑身发抖,在队列中就与他们发生争执。
  后来姬教习离开,田中吉几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舞到了时归跟前。
  他们只当时归是时序认得干女儿,居高临下地指责她:“你说你是不是爱慕虚荣?为了能过好日子,甘愿认一个太监当爹。”
  “你难道不知道吗,太监是没本事生孩子的呀哈哈哈!”
  “太监的女儿,啧啧……想必你跟你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若他们只说时归坏话,她兴许也就忍了,可越到后面他们越没了约束,也不顾旁边还有其他同窗,直接对时序指名道姓起来。
  说什么:“我爹说了,时序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小人,早晚有他倒台的时候,到时候他就会遭人唾弃,成为遗臭万年的死太监!”
  “啊——”止住他们之后言语的,是时归砸过来的拳头。
  一片混乱之中,时归抄起了手边的瓷碗,砰一声砸在之前说的最欢的田中吉头上。
  原本她一人是对付不了三个男孩的,可他们动手没一会儿,周兰湘就赶来了,在看见打架的人中有时归后,她连问也没问一句,直接加入到群架中,一边护着时归往后退,一边对几个小子下黑手。
  周兰湘可是蒙学中未加冕的孩子王,天不怕地不怕,打架从来没有畏惧一说,可不把几个男孩打得哭天喊地,浑身是伤。
  “……事情就是这样了。”
  姬教习说完,整个院里一片死寂。
  之前还叫嚣着求公道田大人早是两股战战,岳大人生性胆小怕事,竟连老脸也不要,直接躲到家丁后面去。
  也就敏郡王还好些,他好歹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不怕会被时序报复,但论及反讨公道,从姬教习说了责任在他等时,他就不想了。
  见余人不说话,姬教习又添了一句:“虽说时归动手不对,但事因他人羞辱家眷,重怒之下失去理智,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田中吉三人,出言不逊在先,再三挑衅在后,有违蒙学长久以来的训导,依照蒙学规则,该以退学处理,念在他们三人受伤颇重,又年纪尚小,可网开一面,劝返一年,留守待查,倘有下次,绝不姑息。”
  “周兰湘为友出头,意气用事,当劝返一月,罚抄百遍以静心。”
  “至于时归,小惩大诫,劝返十日足矣。”
  “以上就是学堂内对他们的最终处置了。”
  姬教习头痛不已。
  说完官学内部的处置,再有什么其他纠缠,就不属于他们学堂了,大人们若想追究,只管出门追究了去。
  而之所以会将这几个孩子的家长喊来,也是因为这几个孩子身上都有伤,唯有把家长叫来了,把孩子安全交到他们手上,后续再出什么事,才能免去学堂的责任。
  蒙学自设立数十年,还是头一回出这样的事。
  一应处置有参照国子监的旧例,也有考虑孩子们年纪,已经是蒙学在短时间内能想出的最公平的处罚。
  不管是给官学的面子,还是给皇家的面子,众人对这些处置并无异议,时序更是谢过姬教习操心,另言会择日拜访道谢。
  等姬教习被请离,院里的气氛坠入冰点。
  周璟承摩挲着指间的扳指,开口道:“事情始终,诸位可都清楚了?公道在谁身上,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
  但凡被辱骂的对象换一个,田大人等人也是敢搏一搏的。
  偏偏这个被说坏话的人,是时序,是被无数人所抵触的鹰犬。
  谁有能保证,自己身上毫无纰漏,不会成为鹰犬的下一猎食对象?
  田大人面如死灰:“清、清楚了……并无异议。”
  周璟承又问:“其余人呢?”
  岳大人和敏郡王也摇头:“并无异议。”
  “那好,既然三位大人没有异议,孤倒是有些不满之处。”周璟承讥笑一声,反手指向周兰湘,“且看六公主脸上的伤。”
  “六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她年纪小,莽撞不懂事,难道几位公子也不知轻重吗?敢问几位大人,殴打皇室公主,该当何罪!”
  寥寥数语,直接将周兰湘打架的举动归结于莽撞不懂事,反而那些被打的人,因叫公主面上染伤,白白扣了一顶大帽子。
  “这——”
  “巧了,咱家与殿下一般,也有些许不满的。”时序的声音响起,又在几人心上添了一记重击。
  时序将时归身上的伤处一一点出,冷声道:“咱家倒不知几位大人对咱家竟存了这么多不满,不满也就罢了,还要将这愤恨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不知我儿是犯了什么错,凭白被几个毛头小子打骂?”“几位大人既对咱家行事看不过眼,尽管到陛下面前弹劾,待明日朝上,咱家自会与几位大人对簿公堂!”
  “但我儿之事,今日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休怪咱家不客气。”
  忽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田中吉被他爹一巴掌呼倒在地,耳边一阵嗡鸣。
  田大人厉声道:“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时小姐和掌印道歉!”
  “爹——”田中吉泪眼汪汪,满眼的不可置信。
  而被镇住的岳大人也反应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家儿子踹倒:“还有你,还不快些给时小姐和掌印道歉!还有六公主!”
  “今日你若不求得他们的原谅,你就别认我这个老子了!”
  敏郡王不似他们这般明显,可也淡声道:“勋儿,道歉。”
  三个孩子怀着满腔的怨恨,在亲爹的压迫下,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对不起”,喊完猛地歪过头去,浑身的不驯。
  田大人谄笑着:“掌印您看……”
  时序没答应,碰了碰时归的小手:“阿归?”
  时归抽了抽鼻子:“我不要他们的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她想起午时听到的那些话,心里难过极了。
  哪怕被田大人用隐晦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还是梗着脖子,面上不带丝毫退缩,一字一顿道:“我爹不是坏人,谁也不能说我爹的坏话,谁、也、不、行。”
  不等田大人等人再说什么,时序一锤定音:“既然阿归不肯原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且待明日朝上,请陛下定夺罢。”
  “不——”田大人话未说完,又一声稚隐响起。
  周兰湘从太子身后窜出来,得意地指着自己嘴角的淤青,大声喊道:“我也不原谅!”
  “你们伤了本公主,本公主回去就找父皇母后告状。”
  她又看向田中吉三人,恨恨道:“还有时归,她是本公主罩着的人,你们今日打伤了她,本公主算是记下了,日后只要见到你们,本公主定是见一次打一次。”
  想她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时归去,还是她拳脚不够厉害,不然就不会叫时归受伤了。
  小孩子的感情,有时候就是变得极快,头天还讨厌着,后天就想天下第一好,把对方牢牢罩在自己羽翼下。
  周兰湘暗恼,对让她失信的田中吉三人越发讨厌起来。
第29章 三合一
  马车噔噔,车上的人凑在一起私语不停。
  时归将两个袖口高高挽起,直将小臂上的两大片淤青露得明明白白。
  她原就是个极怕疼的孩子,如今却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轻轻咬着下唇,生怕自己若是呼了痛,会叫眼前的阿爹面容更是纠结。
  甚至她还要时不时说两声:“爹,我真的没有很疼……哎呦!”
  在她身前,时序正半跪着,小心将伤药点在她的伤处上,听她又说这些违心之言,一时气恼,索性在她伤处上轻按了一下,果不其然听见了对方的呼痛。
  时序的力道顿时更轻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如何还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置气,但等话说出口,又不觉带了点埋怨:“阿归不是说不疼?”
  “也不是……”时归下意识嘴硬。
  “在阿爹面前还逞什么强。”
  时归说了一半的辩解被打断,她张了张口,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弥漫起几分涩意。
  等后面时序再帮她处理腿上的伤口时,时归终于不再忍耐了,感到疼了就说一声,哪里不舒服了也动一动,虽每每都会叫时序心惊不已,但或许,他更愿意面对这样的坦诚。
  另外她手腕上还有细微的扭伤,时序虽也能处理,但保险起见,还是等御医来看。
  余下的后背等私密之处,时序就一筹莫展了。
  他擦净手上的药膏,坐回时归身边,小心问道:“阿归身上疼得厉害吗?还能忍到家里吗?我已叫人提前通知了雪烟她们,到时我们直接去暖阁,叫她们替你处理背上的。”
  “阿归与那几个混小子置什么气,你若不高兴了,回家告诉阿爹,等阿爹替你教训他们就是,何必闹得一身伤,便是剐了他们也不解气。”
  时序端着时归的手掌,在她手上的细腕上轻轻揉捏着:“若下次再遇见这种事……”
  “再遇见这种事,我还是会跟他们争吵打架的。”
  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让时序错愕抬头,这才发现时归面上已布满不高兴的情绪。
  时归说:“他们说阿爹坏话,还偏要当着我的面说,我这次忍不住,下回同样忍不住,反正总是要打一架的,下回谁再让我听见说阿爹坏话,我便直接跟他们动手。”
  她在蒙学里的话并非只是一时赌气,任何人,只要是叫她听到的,都不能说阿爹的坏话。
  或许她阻止不了旁人的言语,也改变不了旁人的看法,可她作为时序之女,在享受了真挚细腻的父爱后,便有义务维护阿爹的名誉。
  这不是什么不经思考的冲动,而是她当下罕见能替阿爹做到的事。
  “说我两句坏话……”时序声音干涩,“值得阿归为此伤了自己吗?”
  “值得!当然值得了!”时归诧异道,“他们都这么说阿爹了,阿爹不生气吗?既然阿爹会生气,我当然也会生气了,那只要能叫阿爹和我解气,受一点点伤也没什么。”
  望着她那理所当然又格外坚定的面孔,时序只觉一阵陌生。
  ……这还是她那性懦温吞的女儿吗?
  就因为有人骂他坏,便轻易竖起了一身的尖刺,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小刺猬,浑身都是柔柔软软的,在见到敌人时明知不敌,还是要竖起满身的粉刺。
  时序不知道,他该欣慰好,还是该颓然一些。
  说到底,还是他忽视了许多,这才叫女儿受到伤害。
  若他强到无人敢置喙只言,叫所有人对他都是闻之变色呢?
  那自然不敢在他的女儿面前胡说八道,更遑论动手伤之了。
  无声的沉默中,时序心中淌过许多念头,又一点点变得坚定。
  这时又听时归一板一眼道:“再说我虽然也受了伤,但都是不严重的皮肉伤,但那几个说阿爹坏话的,一个破了脑袋,一个断了手,最差的也被刮花了脸,怎么看我也是不亏的。”
  “什么不亏?”刚想明白的时序讥笑一声,“他们几个算什么东西,如何能与阿归作比?”
  “我——”时归一噎,瞧着阿爹的神色实在不似作伪。
  果然下一句就听时序说:“别说他们断手断脚了,就是没了性命,也不值得阿归因他们伤到零星,他们几个混账小子,连阿归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时归恍惚,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大反派发言。
  但——
  “我知道阿爹是担心我。”她的气势软了下来,讨好地勾了勾阿爹的小指,声音愈发温和下来,“我跟阿爹保证,下次一定量力而行,可以吗?”
  她小声嘀咕着:“我今天瞧见了六公主的本事,她好像总能提前知道怎么躲闪,怎么打人最痛,下回我就去请教她,请她教我打架。”
  时归越说眸子越亮,最后一拍双手:“这样我肯定就会少受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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