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7:38

  数十年来,项进好逸恶劳、胸无点墨,最大的爱好便是去梨园听听小曲儿,再带一二娇俏怜人回府。
  项进在京十年,除头两年有皇室派人监视外,往后始终被安置于边缘地带,也从没有人认为他会有多大威胁。
  便是此次贪污大案,受牵连的京官数不胜数,而项进作为牵头人物,偏像在案中隐身了一般,京城动荡一月,他依旧该听曲儿听曲儿,该宠怜宠怜,被刑部问到府上了,还能一脸无辜地叫冤。
  若非时序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甚至能隐身至全案结束。
  时序办案向来果断,除证据外,他更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哪怕还没有证实项进确与贪污有关,他还是直接下令,命时二将其捉拿归案,直入司礼监大牢。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搜捕,然等时二带人赶去时,却被一个“假项进”引走,若非时一从城门经过,正遇见乔装打扮,准备偷渡出去的项进,就真让他跑掉了。
  无论项进之后是回广陵郡,还是随便去哪里躲藏,只要出了这个京城,再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序如何也想不到,时二办差那么多年,还能被项进骗了去。
  他昨日还骂项进骗术拙劣,生性愚蠢。
  然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带了那么多死士甲兵,就是被那又蠢又拙劣的骗术,耍得团团转,还险些误了大事。
  与其说时序是在骂项进,何尝不是对时二的讽刺。
  依着司礼监的规矩,时二犯下这等疏漏,合该被褫夺官职,扔回死士营重新受训,再多鞭打也是活该。
  而与他同行的死士甲兵,同样逃不过重罚去。
  这些人回来时,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其余人或有同情,可也是不敢在掌印跟前求情的。
  没看见时二大人受罚时,长鞭都抽断了一根,也不见掌印叫止,反是脸色愈发难看。
  后来众人听说,掌印的女儿过去了,时二大人暂时逃过了刑法,与其属下跪在院里等待审判。
  然,一整晚过去。
  掌印只叫他们卸任反省,罚俸三年。
  “?”这下子,整个司礼监都被惊动了。
  他们不敢向时序求证,就只能凭空猜测,猜来猜去,也只有昨日误闯的小主子是一个变数。
  “你们是没听见吗?小主子喊几位大人兄长,喊得可亲近了。”
  还能为什么,有人求情了呗!
  众人说不清是羡慕多一些,还是嫉妒多一点,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们既没有认掌印做干爹的上司,也没有与小主子接触的机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没有犯错后被放过的可能的。
  “你们说,我现在去讨好小主子,还来不来得及?”
  对面的人没应声,可细看其神色,明显也是有了相同心思的。
  时二手下的人被卸任,并没有机会听到这些传闻,可他们都是亲眼见过时归替时二求情的,无需多言,一切皆是明朗。
  哪怕他们本不该出现在司礼监,他们还是冒着风险来了。
  时二手下的人多是与他一样的死士,自幼被灌了哑药,人手不足时能短暂转至明职,等事了了,又该做回死士了。
  而作为死士,自无月俸一说。
  也唯有他们随时二办差后,才有机会得到几两碎银,只是这种机会实在太少太少,又怕自己哪日悄无声息死去,碎银到手便被花掉,少有积蓄一说。
  直到这一回,他们感受到了囊中羞涩的窘迫。
  小主子替他们求情免去责罚,他们又岂有无声接受的道理。
  他们只会拳脚,最大的本事就是刺杀,但这种本事,总不能让他们帮小主子杀人去。
  说起来,小女孩都喜欢些什么呢?
  一群人商量半日,最后只能求到时二跟前,预支了半辈子的酬劳,每人领了五十两,慌张出去挑选礼物。
  一包刚出炉的油酥烧饼,两枚纯金的铃铛,一只翡翠雕的小兔子,又或者一盏只有巴掌大的纸糊花灯……
  有人一次花光这五十两,也有人想着——
  我今日送一点,明日再送一点,若能叫小主子眼熟就好了。
  时归并不知这些礼物后面的隐情,只她容易满足,既是送礼人的好意,心意到了,何必再在意价值。
  众人来来往往,直将清冷寂寥的掌印房门口走动成最热闹的。
  面对时归的感谢,三人同时比划道——
  愿为您赴汤蹈火。
  时归受宠若惊,憋红了脸,也只磕磕巴巴道一句:“你们、你们真的太客气啦……”
  时序这一去,直到过了午时才回来。
  而时归也送走了最后一个人,捧着一尊足有她半身高的玛瑙像,瞧着与她神似的头颅,越看越是稀罕。
  “这是什么?”时序从转角处走来,好奇问了一声。
  时归连忙把玛瑙像转过来,惊喜道:“阿爹你瞧!”
  时序一眼就看出,这玛瑙像的用料是对低等次的一种,除了表面灿烂些,内里全是杂质,稍微花上百两,就能得好大一块。
  唯一一点能让人称道的,也就是精湛的雕工了。
  时序过去看了两眼,指了指头像顶端的一簇发梢:“这里不大像,阿归的发梢有点发黄,远没有玛瑙像上的柔顺。”
  “……”时归恼火,“阿爹!”
  “哈哈哈我错了,阿爹说错了。”时序笑道,“这玛瑙像跟阿归简直一模一样。”
  “本来就是一模一样嘛……”时归撇嘴。
  “谁送来的?”“不知道。”时归说,“反正是二兄手下的人,我问他们的名字,他们都不肯说,只管放下礼物就走了。”
  “不光这尊玛瑙像,屋里还有好多好多。”
  时序对此并不意外,接过时归手里的东西,帮她搬进房间里,看见那被堆了一榻的东西,漫不经心解释了一句:“他们都没有名字,自然无法告知。”
  早晚都会被消耗掉的死士,何必再费心取名。
  “啊?”时归没想到竟是这样。
  可是时序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甚至提都不愿多提,转而道:“告诉阿归一个好消息吧。”
  “若不再出现意外,近来的案子很快就要结了。”
  “到时阿归就不用这样谨慎,也能回蒙学念书了,让我算算……阿归回去时,当是正撞上月底小考。”
  时归傻眼:“……哈?”
  这是好消息?
  一时间,她都不知是自己理解有误,还是阿爹的好与常人不一般,竟能把上学考试当做令人高兴的事来讲。
  看着她瞬间呆滞的目光,时序终是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时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
  不管怎么说,受到阿爹的提醒,后面几日,她每天都会拿出大半时间温习功课,还有那停了两三日的练字也拾起来。
  正好,某人送的徽墨歙砚派上了用场。
  也不知是谁将她温书的事宣扬出去,日后她再来司礼监,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来打扰,这叫她学习学累了,都没个人说话。
  也只有临近傍晚时,才见几个熟面孔过来。
  这几人都是被免罚的时二下属,精心算计着手里的那点儿钱,只买些物美价廉的东西,争取每日都能给小主子带来新的惊喜。
  不得不说,他们的策略是正确的。
  哪怕送到最后,众人再没有银钱,只能靠自己做些小玩意儿,什么用石块雕出来的小摆件、用木桩刻出来的小像。
  反正只要是他们送的,时归次次照单全收,回回变着花样的夸,还有给他们准备小礼物,以作回礼。
  贪污案结的那天,消失许久的时二终于回来了。
  而他手下的人最后一次给时归送来礼物,分别之时,其中一人走出好远,又快步返回去,艰难比划着——
  小主子,我叫十九,是我们那批人里排行十九的死士。
  他们本无名,可多日的相处下来,他们又忍不住奢望更多……哪怕,只是在他人心里留下一点点痕迹呢?只要一点点。
  时归记得他,第一次见面时,十九和三个同伴一起送了她一尊玛瑙像,后面每天都会带不同姿态的木雕来。
  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木雕皆以她为貌。
  时归心口一颤,郑重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十九阿兄。”
  十九慌张转过身去,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眼底的酸涩感压下,只他再也做不到回头,生怕看见时归时,会落下无用的眼泪。
  时隔两月,闹得沸沸扬扬的贪污案终于结束。
  此案发于六年前,以广陵王次子项进为始。
  项进在其父广陵王的帮助下,得了两位京官的把柄,后几番运作,将两人调去地方为郡守,也就是贪污案最严重的受灾地。
  此后两地郡守上下打点,上面拉拢朝臣为他们遮掩,下面恐吓勾结地方县令,除却欺压百姓外,更是几度提高苛捐杂税占比,又命师爷作假,假报税款,将本该流入国库的税银私吞下。
  数年下来,自两郡郡守手中流通的银两超百万。
  其中大部分被几经辗转,送至广陵郡,剩下的则送入京城,供项进用以结交朝臣,为他们贪污受贿提供更大屏障,其中涉及的不光文臣,更有京城守备等武将,以及伯爵王侯之辈。
  两月调查下来,光是被即刻问斩的就有百数。
  而事发两郡官场大洗牌,两郡总计二百三十名朝廷命官,当日时序亲赴,就带回了一百余人,剩下的也被接连收押待罪,时至今日,尚在官位上的不足两位数,还全是贫困村县的县令。
  只因他们管辖之地实在贫寒,如何也榨不出油水来,才被当地郡守排除在利益链外,而真正清廉公正的,早被以各种名义陷害。
  大朝会上,时序将两月调查结果一一道来。
  这些日子里,多少人曾说他心狠手辣、滥用职权,到头来,被他审讯处刑的,无一无辜。
  倒是刑部误押了一位京官,经时序发现得以释放。
  也亏得时序发现及时,那位京官回家后才知老母因他忧心成疾,但凡他再晚回一日,恐就要撒手殡天了。
  而时序不仅替他洗清冤屈,还替他找来御医,救其母于危及。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被问罪的,皆有明确罪证在上。
  随着时序话落,只见朝臣尾列站出一人来。
  那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因在牢中受过刑,面上还带有未痊愈的伤疤,而他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稽首大拜。
  “臣——自入翰林,至今已有数十年,十年来恪守先训,不敢称清廉,亦不曾受半分不义之财,今受奸人陷害,枉入牢狱。”
  “多亏陛下英武圣明,多亏掌印明察秋毫,救臣于水火。”
  “陛下之大恩,掌印之大恩,臣没世难忘,唯衔草结环,以报陛下、掌印相救之恩。”
  陈情这人叫高之树,乃先帝时期首宰弟子,而前首宰素以清廉闻名,辞世时先帝亲至祭奠,才发现其府上清贫如洗,吃的是糙米,穿的是麻衣,一应吃用,甚至比不上寻常百姓。
  而作为前任首宰的弟子,高之树更是将恩师品德践行到底,入仕多年或无大建树,但论清名,那是在天下读书人之中都有名的。
  百官不知是何人将其构陷,对他的说辞却也无法质疑。
  自然,他说“掌印明察”,那也是真真切切的。
  一时间,诸多复杂目光从高之树和时序身上略过,更有人想起夜间对司礼监掌印的唾弃,不禁暗生愧色。
  这日之后,涉案两郡重派官员,而所有与贪污一案有牵扯的官员,一律从严从重处置,京城午门外的血厚了一层又一层。
  原本皇帝还要追究广陵王的罪责,可不等钦差抵达广陵郡,前方急报——
  广陵王反了!
  广陵郡地处大周腹地,左右皆是富庶之地,若当地战起,无论是对百姓,还是对朝廷,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皇帝只得急召大臣来议,挑选能兵能将,试图将叛军阻拦在广陵郡内,勿扰他乡。
  这等危及时刻,以前都会有时序在场的。
  但是这一次,他以查案两月、身心苍疲为由,请了足足一个月的假,为了避免皇帝不免,转将时一时二派去听侯调遣。
  至于他自己——
  当然是回家陪女儿了!
  五月底,时府的马车时隔多日,再一次抵达官学门口,明显的标志惹来无数双眼睛的注目。
  马车停稳不久,时序率先出现在人前,而后他又背过身去,将时归领下了马车,一转头,正与同样送孩子来上学的王大胆王大人撞上。
  只见王大胆身体一僵,许是顾及两人共事多日的交情,到底没直接转身离去,而是冲着时序微微躬身。
  他寒暄道:“掌印也是送孩子上学的?哈哈可是不巧,下班今儿要小考,我儿在家耍了一整日,远不如掌印的女儿乖巧。”
  时归好不容易才将开学即考试的痛苦压下,听了王大胆的话,实在没忍住,嘴角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爹——”
  时序在她背后拍了拍,强压嘴角笑意,轻咳两声:“是是,阿归是挺乖的……”
第40章 上一半
  ——请假大半个月之久的时归回来了!
  贪污一案持续了这么久,但凡是在朝廷做官的,家里人多多少少都有听过这事,知道这事了,自然避不开司礼监掌印去。
  下班的孩子们对时归本就情绪复杂。
  一来是忌惮她的背景,二来也震撼于她入学第一天就跟人打架,三来更有时序对她的百般呵护在意……
  总之从她担着时序女儿的名头起,便注定了会收到无数不同的打量,也不一定能明确分为好坏,但一定会比普通人复杂些。
  这次的大案里,司礼监又承担了如此大的责任,惊吓紧张的人们难免会对与之有关的人多些关注。
  而时归,一个曾多次出入司礼监的人,很难被人们忽视去。
  只在时归走进官学时,她来上学的消息就传出去了,待她走进下班,只见大半个班上的学生都围在门口,看她的目光毫不亚于看什么稀释珍宝,又震惊又稀罕。
  可怜周兰湘只慢了一步,就被同窗们挡在最后,任她如何蹦跳叫喊,也难以在人群中寻出一条路来。
  气得她跺着脚,险些直接爬到桌上去。
  时归被热情的同窗们吓住了,止步在门口,半天不敢上前。
  半晌,她才忍不住说一声:“大家,这是在看什么?”
  “时归,你回来了。”说话的是一个与时归没什么交情的男孩,他动作麻利,有幸站在人群最前面。
  时归也只记得他的名字,叫于少轩。
  她与于少轩虽不熟,毕竟是一起念过书的同窗,总不好无视了对方的打招呼,于是她点点头:“我回来了,于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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