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搜搜,他受伤了,跑不了多远!”
“若是人真在侯府,那……”
“直接把尸体带回去,当做送给新皇的礼物。”
“是。”
季云珠紧张得手指抖成了面条,她意识到宫变了,尽管这是迟早的事,但是来得太突然了,此刻她怀里还有一个烫手山芋。
这人到底是谁?!
地上掉落了一块令牌,季云珠捡起来一看,竟然是赵府的令牌。
“赵丞相?他是……”
季云珠握紧小小的拳头,赵丞相是个好人,他以前来侯府,还给过自己糖吃,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他的夫人亦是京城最美的美人。
赵家给灾民散粥,接济百姓,广开药铺……
他们家为朝廷效力,若是宫变了,赵家定然被清洗。
他也许是赵家的孩子,生死一线之间,逃了出来。
不行,自己必须要救他!
季云珠拖着黑衣小孩,他的身量比季云珠高出不少,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人从狗洞边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珠,你在做什么?”季二夫人从院外走来,本是看到官兵冲进来,要保护女儿,却看到女儿拖着一个陌生孩子进了房间。
那孩子身上都是血!
“娘,快帮帮我。”季云珠小声道。
季二夫人关上门,脑子一片混乱,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季云珠把小黑的衣服换了,给她穿上了女孩的衣服。
“娘,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不要把他交出去,好不好?”季云珠小声地问道。
季二夫人心乱如麻,“云珠,你要知道,若是被发现了,侯府会被扣上一个反贼的名号。”
“我知道,但是……”
季云珠的话还未说完,就有官兵冲进了院子里,拍打门窗,掀翻院子里的东西,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季二夫人来不及再思考,将小孩捞起,塞进了季云珠的被窝里,将他的头发披散开来,扯过被子遮住了他的脸,再将床幔放下。
“云珠,记住,他是季家小姐,你是伺候的家仆,待会儿他们问起来,就说感染风寒了,不宜见人。”季二夫人一边说,一边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了下人的外衣。
“嘭嘭嘭!”
“开门!”
敲门声如同瞧在了季二夫人和季云珠的心上,季云珠上前打开门,官兵为首之人站在门口,朝内张望了几眼。
“你们是谁?不知道这是侯府吗?不是你们随意就能闯的地方!”季二夫人喝道。
然而为首的人根本不理会她,甚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拿出了腰牌。
“奉新帝懿旨,捉拿前朝逆贼,这位夫人,还请让我们入内搜查。”
“不可!小姐感染风寒,多日不曾见人了,你们若是贸然掀开帘子,我们都会被传染的!”季云珠大喊,用手捂住了鼻口,一副害怕的样子。
那人瞧见这么可爱的小孩儿,忍不住挑眉,“这位是你们府上的丫鬟?生得竟是可爱。”
“奴婢是家生子,小姐惯着奴婢,奴婢自然也要为小姐好,小姐再吹风,可就性命不保了,到时候谁向侯爷交代?”季云珠道。
众人为难,这风寒之症流行,京城已有不少人沾染风寒,严重者性命堪忧,让他们去掀开床幔,他们也害怕。
“小人精,倒是说话有条有理,你放心,自有人负责。若是放走了反贼,那才是谁都负不起责!”
季云珠着急,直接拦在了床前,“不行!小姐身体弱,再也不能受风了!”
“让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人吼道,拔出长刀,立在身前。
季二夫人哪见过这个场面,腿脚酸软,扶着衣柜,就要劝女儿让开,然而季云珠却坚定地站在床前。
“不让!”
“好,既然你要寻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人拎起长刀,朝着季云珠的脑袋劈下。
季云珠猛地闭上了眼睛,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微微睁开眼,只见一柄长枪架在长刀下,挡住了攻势。
“侯爷!”季二夫人失声喊了出来。
“侯爷,例行公事,还请不要阻拦。”那人笑嘻嘻道。
定远侯冷哼一声,一脚踹中那人心口,大喝一声,“从侯府滚出去!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第124章 被领养
“侯爷……”
“再和本侯废话,本侯就亲自请你们出去了。”定远侯枪头一转,直指那人的胸口。
那人被扛起来,嘴巴一张,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阴沉着脸,将人带了出去。
“队长,不搜了吗?”
“那是定远侯!和新皇是一个阵营的人,你踏马去搜一个试试!刚才那一脚没踹你身上,你不痛是吗?!”
搜查的官兵远去,季二夫人才缓缓地靠到了床边,紧紧地抱着季云珠。
季云珠丝毫不畏惧,将门关好。
定远侯似乎是在等她给自己一个说法,她拉开了床幔,露出了里面的人。
“爷爷……”
定远侯勾起一角被子,瞧见人的模样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爷爷,云珠是不是做错了?”季云珠小声问道。
“没有,云珠,你做得对,把他先留在这儿吧,等过几日,京城平息下来,爷爷再想办法把人送出去。”定远侯摸了摸孙女的脑袋,提着抢走了。
定远侯这一走,就是几日没有回来。
小黑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差点把来给他送药的季云珠给按到了地上。
“哎呀!小黑!是我!你的救命恩人!”
“我不叫小黑,我有名字。”
“那你叫什么?你告诉我。”
他欲言又止,到嘴边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随你怎么叫。”
“小黑?小黑!喝药!”季云珠将药碗高高端起,粉琢玉砌的脸蛋甚是可爱,如同一个小包子。
“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把你给拖进来了,你就被他们给抓走了。”季云珠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脚。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我叫……小白!”季云珠笑出两颗虎牙,“你就叫我小白吧!小白、小黑,很适合呢!”
他低头沉默着喝药,他以为这只是开始,没想到这几日才是他的噩梦。
季云珠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叫小黑,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便随便编了个假名,“够了,别叫小黑了,我叫赵无敛。”
“赵无敛?好,那我就叫你赵无敛!”季云珠开心地跳起来。
其实这几天,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前朝被推翻,她能够想到赵无敛的父母下场定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她才一直跟着他,逗他,怕他胡思乱想,怕他想不开。
直到定远侯回来,带来了一个噩耗。
丞相夫妻死了,死在了府里。
赵无敛在原地愣了几十秒,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仿佛一具木头人,什么都听不见了。
“赵哥哥,你说话啊,你别这样,别吓我。”季云珠拍着赵无敛的脸,可他毫无反应。
定远侯一把搂住了他,他条件反射地推开定远侯,用力地推,发现推不开之后,他嘶吼着拳打脚踢,痛苦地大喊。
“让我出去!”
“孩子!你现在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他们已经死了,你要好好地活着啊!”定远侯掐住他的肩膀。
赵无敛根本听不进去,他几近崩溃,撕咬着、踢打着目光之内的所有东西。
定远侯于心不忍,一掌敲在他的脖子后面,将他打昏。
季云珠懵懂地躲在柱子后,看到赵无敛难受,她的鼻子也酸了。
定远侯将人抱起,经过孙女身边时,他心事沉沉,“云珠,照顾好他,不要让他死了。”
“好。”季云珠应道。
季云珠守在赵无敛的床前,他醒来后,季云珠以为他还会大喊大叫,可他没有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平静得可怕。
“赵哥哥,我答应了爷爷,要好好照顾你,你喝点水吧。”季云珠还小,垫着脚端着一碗水,捧到了赵无敛的唇边,赵无敛干裂的嘴唇动也不动。
“喝一口吧,不然你要渴死了。”季云珠好声好气地安慰。
谁知,赵无敛一把打开了水碗,水溅了一床,碗碎了一地。
“赵无敛!你以为我乐意照顾你吗?!要不是看在你父母是好人的份上,我才不管你呢!”季云珠气得跳脚,扑到床上,胡乱地拍打了几下。
赵无敛依旧不理她,随她动作。
“你等着!不制服你,我就不姓季!”
季云珠这次学乖了,拿了一个茶杯,装上水,又拿了一片荷叶,洒上水,递到赵无敛的唇边。
他闭着嘴唇不喝,但缝隙里还是有水渗了进去。
“你就算是渴死、饿死自己,杀害你父母的人也不会死的,他们只会活得比你逍遥自在,加官进爵,再生好多个胖娃娃!”
“住嘴!”
“我不住嘴!我说的是实话!你还是饿死算了!”季云珠抱着食盒,就要拿出去,饿狼扑食一般的赵无敛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食盒。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季云珠心满意足地蹲在一旁,“吃饱饭,才有力气报仇嘛。”
“谢谢你……”
这几个字混杂着囫囵下肚的饭菜里,夹杂着赵无敛的眼泪,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会落泪了。
“你说什么?”季云珠问他,可他没有再重复,只是埋头吃饭。
等他吃完饭后,季云珠提着食盒走出门,定远侯和另一个男人在门口等着,看到季云珠笑眯眯地出来,他们心中有数了。
“云珠,他吃了吗?”定远侯问道。
季云珠高兴地点头,“爷爷,他吃下去了!吃了好多呢,肯定是饿坏了。”
定远侯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点了点头,抚了抚胡子,“好,有骨气,这人,我要了。”
“张大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实在是……稚子无辜,他的父母也何其无辜,这些,你我都是明白的。”定远侯深深地叹气。
“我明白,放心吧,这人定然会成才的。”张清源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迈进了房间里。
赵无敛顿时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人,张清源,你也许从你父母口中听过我的名字,我还算是与他们关系不错。”张清源认真道。
“你来做什么?”
“来带你回家,孩子,以后张府也是你的家了。”张清源朝赵无敛伸出手,见他没有反应,张清源才从袖里拿出一件信物。
“你父母给我的东西,就是怕有朝一日会出事,让我庇佑着你。旧友之托,未曾敢忘。”
“现在就走吗?”赵无敛冷静地问道。
张清源贴心地问道:“要同小妹告别吗?”
赵无敛沉默着摇头,“不用了。”
第125章 劝降
“原来……小白是我……”季云珠怔怔地说道,她的嘴唇剧烈抖动,不曾想过自己竟然就是他口中的小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季云珠倏然落泪,再看向赵无敛时,已满是心疼,赵无敛会不会以为她说自己忘记了是借口?他会不会以为自己也嫌恶他,不想和他一路?
“赵无敛……赵无敛!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季云珠冲着赵无敛的方向大喊。
赵无敛紧咬着牙关,带刺的铁鞭抽在他的身上,他一声不吭,但面对季云珠的呼唤时,他还是扬起了头。
“还真是感人呢,只有她的话你才听么?”顾清乐冷笑。
“赵无敛,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我没有骗你,张丞相就将你领走后不久,我就生病了,发烧忘记了很多事,包括你。我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不是故意要问你小白是谁!”
季云珠额头紧靠在牢笼上,身体一颤一颤,“对不起,我都忘记了,小黑小白,我都记起来了。”
“不怪你。”
季云珠怔怔地抬起头,风光无限的赵无敛,脸上满是汗珠,身上的鞭痕越来越深,她无助地摇头。
“不要打了!顾清乐,你到底要什么?我们谈条件啊!”季云珠喊道。
顾清乐手下的人并未停手,她踱步走到牢笼前,勾起季云珠的下巴,“好啊,本宫愿意和你谈。本宫要赵无敛手里的势力,你让他归顺本宫,本宫就放过他。”
“他答应了,就是本宫新朝的左膀右臂。他若不答应,你和他就是本宫开辟新朝的垫脚石。”
季云珠抓紧了栏杆,低声应道:“好,殿下,劳烦您将我放出去,我好劝他。您知道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这里这么多守卫,我反抗不了。”
顾清乐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咯咯笑了,“季云珠,你少耍花样,本宫领教过你的厉害,同样的当可不会再上第二回 。来人啊,把赵无敛丢进去,让他们好好团聚!”
肖戚将赵无敛从架子上拖下来,打开牢笼门,将人扔了进去。
“太后的寿诞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如果在那之前,你还不能说服赵无敛的话,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听到亡国的钟声吧。”顾清乐笑眯眯地锁上了牢笼的门。
季云珠抱着赵无敛,浑身气得发抖,她不敢用力,怕弄疼了赵无敛。
顾清乐和肖戚离开后,把手的重兵又重新将他们围了起来。
“你没事吧?赵……”
大人两个字她是叫不出口了,直呼其名似乎又太亲热了。
“你若是不好意思,不如叫我夫君。”赵无敛还有心情同她说笑。
季云珠嗔道:“赵无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他们走了?”
“走了,我帮你上药。”季云珠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万用金疮药,小心地掀开粘连着伤口的衣料。
“谁允许你们涂药的?”看守他们的人吼道。
季云珠叉腰,“长公主也没有说不可以吧,我们没准是开国功臣呢!擦个药怎么了?你也配管我们?”
那人迟疑了片刻,被同行的人拉了回去。
“你不要命了!那可是赵无敛,先不说他的下场到底如何,若是他还活着,定然要找你麻烦!既然长公主并未说不行,就不用管他!”
守卫们瞪大眼睛盯着两人,季云珠扶起赵无敛,将他身上的外衣脱衣,不可避免地扯到了伤口,他一声不吭,但身体还是诚实地颤抖了一下。
“疼吗?”
“我说不疼,你信吗?”赵无敛偏过头来,脸颊白得像墙纸。
“怎么办?”季云珠轻轻地给他上药,“你的寒毒……是不是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