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聚餐,她后知后觉肚子饿。
为了找伊布,根本没空吃晚饭,肚子在这时应景地小声抗议。被秦昭序听见,他笑问:“饿了?”
温宁安:......
“等会儿回家下碗面,今天点外卖可能没人配送。”
“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秦昭序再一次牵起她的手,认真提议,“到我家吃点东西?”
无缘无故去人家里吃饭不合适,温宁安刚想拒绝,就听秦昭序说:“我正好也有点饿,带上伊布,陪我吃一顿吧,就当今晚找狗的答谢。”
第16章 云消雾散
温宁安生气归生气, 上了秦昭序的车,还是选择和伊布坐后排,方便照顾它。
路虎沿主干道直行, 大约二十分钟车程,眼前出现绿树掩映的围墙和铁门, 里头是一栋全然独立的白色双层别墅。
汽车开到门口, 铁门自动循轨道滑向两侧, 温宁安望窗外, 庭院路灯的暖光熨贴温馨,诺大的房子, 却不见管家或保姆。
别墅全屋智能灯控,路虎滑入车库, 主厅水晶吊灯自动点亮,明净的落地窗倒映庭前山茶花树, 咔哒一声, 半透明纱帘徐徐降下。
“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带你参观。”秦昭序下车,没牵温宁安。初到他的地盘,怕她没安全感。
伊布跳下车,脑袋东张西望, 它跟随温宁安奔波近一年,换过数次出租房, 都快忘记在私家花园奔跑撒欢的畅快自由。
别墅一层, 哑光深灰色的开放式厨房,连通客厅。流理台面的油盐酱醋瓶罐, 有明显使用痕迹。
温宁安见秦昭序脱外套卷袖子,诧异问:“你下厨?”
秦昭序从冰箱取食材, 转身放在岛台,掀起眼皮撩一眼,笑着调侃,“或者你来?”
温宁安认真思考了下,“我只能保证把食物弄熟。”
秦昭序闻言勾嘴角,“在旁边陪我就好。”他洗过手,握刀切牛肉,动作娴熟,叠码腌制的肉片厚薄均匀。
“要做生滚粥?”温宁安看他把砂锅端在支架,猜测道。
“是。”
“我喜欢广东菜,”温宁安自顾自点一下头,扫眼备料,“能多加鱼片吗?”
“还真把我当厨师啊。”秦昭序抬手臂,使唤她,“帮我手表摘下来。”
手表是AP的皇家橡树系列,蓝宝石水晶玻璃表镜,白色陶瓷表带。表盘全镂空设计,搭载天文显示和打簧报时功能,入眼皆是繁琐复杂的机芯结构。
温咏广从前也爱买表,温宁安耳濡目染略知一二。秦昭序手上这只,应该是定制款,价格能抵寻常人家一套房。不难看出,秦昭序对于小年夜聚餐十分重视。
折叠表扣被解开,与此同时,秦昭序的声音,从头顶飘到她耳朵,“在想什么?”
温宁安抬头,岛台吊灯的光落入她眼睛,眸光细碎朦胧,像拢住漫天星芒的夜晚海面,漂亮得不像话。
“在想,你晚上是和谁聚餐?”
“陈家。”
秦昭序的回答,太过坦荡太过平静,温宁安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哦。”
大理石餐桌台中央,白瓷条纹花瓶,插了束新鲜桔梗。秦昭序端来生滚粥,放到温宁安面前。
温宁安问:“你的那份呢?不是也说饿。”
“骗你的,只是为了带你来这里。”秦昭序坐她对面,“要帮伊布准备什么吗?”
温宁安摇头,“它不能再吃,该减肥了。”
秦昭序按遥控,落地窗纱帘复又升起,萨摩耶正在庭前花园攀茶花树。他收回目光,专注地看温宁安喝粥。
温宁安披着头发,夹在耳后,一低头便垂下几缕。实在影响就餐体验,她不抱期望地向秦昭序求助,“你家有头绳或夹子吗?”
“没有,下次给你准备。”
温宁安不语,埋头喝粥,心中有个声音叫嚣:撩拨话术张口就来,花花公子!
秦昭序食指松弛地扣两下台面,无奈又好笑地望着温宁安,“你又在想什么?不要过度脑补分析我的话,我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温宁安舀起一块鱼片,“没想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你心里在骂我。”
温宁安噎了一下,岔开话题,“你平时一个人住?”
“嗯,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秦昭序说,“保洁和园丁白天上门,管家每周采购两次。”
温宁安原以为秦昭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没想到厨艺水平相当不错,她喝完了一整碗。
“我能借用盥洗室吗?”温宁安的生活习惯,吃完饭必漱口,否则浑身难受。
“前走左拐。”秦昭序下巴微扬。
温宁安处理完,回客厅,秦昭序正背对她,躬身将锅碗筷勺放入洗碗机。青筋微显的小臂,长裤包裹的腰腿线条,勾勒出一副极有吸引力的身材。
如此居家温馨的场景,叫温宁安一时有些恍惚。
秦昭序注意到身后走神的温宁安,问想不想参观别墅,她点点头,莫名乖巧。
别墅内饰大同小异,参观独居男性的住所,多少有些冒犯,因此温宁安提议,去别墅外边逛一逛。
“竟然还有个网球场?”
别墅后院,绿地和球网跳入眼帘,还有一台炭素黑手推车造型的网球发球机。
温宁安走累了,坐在长条椅休息,对着球场感叹:“怪不得你技术那么好。”
“你也不赖。”秦昭序立在她面前,隔大衣衣袖,小心珍重地托起当日受伤的手腕,“还疼吗?”
明明在谈论手腕,却都不看手腕,浓稠夜色里,秦昭序与温宁安不甘落下风般彼此对视。
温宁安率先打破僵持。她一歪头,天真无邪,又带点懵懂不自知的魅惑,“如果说疼,好像在暗示你来安慰我。”
秦昭序笑笑,煞有其事道:“想要我的安慰,大可以明示,难道我会不给?”
“也许呢。”温宁安收回手腕,放在身体两侧,垂下头,脚尖来回蹭石板路面。
氛围很好,适合花前月下亲昵暧昧,可是与秦昭序纠缠的代价太大,温宁安本能想躲避。
“秦昭序,我们聊聊吧。”
秦昭序似有所感,俯身捧起她的脸,“进屋聊?”
“不要,就在这里说。”温宁安在他暖热的掌心里摇头,眼神清澈,不带任何伪装,“你肯定能看出来,我是对你有一点好感,否则你也不会有恃无恐地来和我牵手。”
“温宁安......”
“等一下,听我说完。”被他打乱一瞬思绪,在脑海稍作整理,温宁安继续道,“你说过,以后会和陈家孙女订婚结婚,可对我的那些举动算什么意思呢?只是想上床吗?还是在寻找告别单身前最后的刺激?”
秦昭序:......
告别单身前最后的刺激,她哪里学会这些乱七八糟玩意儿?
温宁安依照自己的逻辑分析,通篇大论,论证两人的关系应当及时喊停,并且越想越困惑,问:“秦昭序,你对每一个想上床对象,都那么有耐心?”
秦昭序唇角平直,恢复成不好亲近的秦总模样。庭院太安静了,围墙树影幽幽,清淡月光像一层白霜,铺在网球场草地。
半晌,秦昭序开口问:“说完没有。”
“没有,”温宁安实话实说,“但你的表情,让我不太敢继续。”
秦昭序忽然笑了,“温宁安,你才应该是有恃无恐的那个人。如果只想上床,我有的是办法达成目的,但不巧,我还有点喜欢你,想让你心甘情愿陪我一段时间。”
“所谓心甘情愿......”秦昭序眼眸向下,锁住温宁安的唇瓣,身体凑近到能分享彼此呼吸的距离,他说,“我现在要吻你,如果你推开,我会立即停下。如果你不推开,那就是,心甘情愿。”
说完,不给她太多反应时间,亲上她的柔软唇瓣,带着些许薄怒。
秦昭序的吻来势汹汹,令人头脑发昏失去理智,温宁安招架不住,身体不断向后仰。
秦昭序察觉,手摁住她后脑勺,逼她更深入地接吻。
唇舌交缠的水声,无端溢满欲色,温宁安故意在秦昭序最沉浸难忍的时刻,手臂攀上他肩膀,轻轻一推,示意喊停。
下一秒,秦昭序舌头离开她口腔。
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意犹未尽,因欲求不满而沙哑的喘息声,干涩粗粝,周围空气升腾脸红心跳的热度。
“温宁安,这种时候叫停,是在考验我?”秦昭序说话间,热气喷在温宁安细白脖颈,“那我合格了吗?”
他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杂念丛生。
温宁安嘴唇糜艳绯红,才二十一岁,就一副会勾人的无辜表情,“合格吧,就当你有点喜欢我。”
秦昭序搞不懂年轻女孩的想法,因喜欢而上床,和单纯想上床,区别很大吗。
“既然合格,我可不可以继续。”
“不行。”
秦昭序这回没理,抄起温宁安双腿,把人打横抱起。调换位置,他坐在长椅,而温宁安整个人坐他怀里,被抱着搂着亲吻。
“秦昭序......”温宁安头微微偏开,“继续这样相处,万一我陷进去了,对你的感情,从好感变成喜欢,或变成爱,那怎么办?”
秦昭序微顿,继而咬她精致小巧的耳垂,“别喜欢上我,我只希望你对我有所求。”
温宁安多聪明,稍一琢磨,就明白秦昭序的意思,他希望两人关系停留在某种可以量化的“交易”位置。
她想,这个男人,真是温柔又残忍。
虚无缥缈的希冀全然熄灭。
自打游轮那晚,温宁安仿佛落入迷雾遍布的孤岛,跌跌撞撞周旋久,漫无目的寻找出口。
她一个人,路过荒野密林,路过静默村庄,不知寻了多久,在听见秦昭序那句“我只希望你对我有所求”后,停下脚步。
浓雾湿漉,蓦地,儿时熟悉的货轮汽笛,穿破层层雾障来到耳畔。
是来接我的船吗?
她驻足原地,等啊,等啊,终于等到跃出地平线的熹微天光驱散迷雾。视线逐渐清明,原来货轮并未靠近岛屿,而是如同她最爱的过往岁月,正呜咽着奔向天边一去不返。
温宁安及时收回所有情感悸动。
她将自己抽离到一定高度,思考秦昭序的提议。若单纯是交易,无论哪方面,对她都是利大于弊。
只是,人真的能永远控制自己的情感吗?
“秦昭序,给我时间,我想一想。”
“要多久?”
“我也不确定,等我完全想清楚。”
秦昭序喉结滚动,忍耐欲望的声音很性感,“你确实有恃无恐,自己发现了吗?”
温宁安主动伏在他身上,吻他喉结,挑眼看他。既像安抚讨好,又像在勾引。秦昭序搂她腰的手臂猛然收紧。
茶花树下的伊布,在旁边灌木丛扒见一只网球,衔在嘴里,摇摇尾巴去找温宁安。当年小宁安上网球课,它几乎每节陪同,帮忙捡过不少球。
咦,刚才两人还在屋里呢。
伊布绕别墅一圈,走走停停,终于在后院的网球场找到温宁安,她被秦昭序圈抱在怀里。那个男人搂抱的姿势,占有欲和保护欲十足,仿佛怀中藏着世界上最好的珍宝,谁也不准碰。
伊布悄悄后退到墙角,低下头,嘴里衔的网球放在空地。又望一眼不远处相拥的身影,心情很好地转身离开。
第17章 有恃无恐
明市外环内, 全区域禁燃,缺少爆竹声的除夕夜,总觉不够热闹。
长喜街道12号楼顶层, 玄关两盆轮生冬青的陶瓷盆正面,贴了红底金字的倒“福”。温宁安和伊布背靠沙发, 挨坐在羊毛地毯守岁。
温宁安抱住屈起的双腿, 下巴磕膝盖, 捧手机发呆。身旁萨摩耶聚精会神看电视, 中央一台春节联欢晚会,轮到冯巩老师参演的小品, 老戏骨一出场,先对镜头说那句经典台词――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我想死你们了!”
温宁安听见这句,抬头, 嘴唇弯一弯, 复又盯着手机,停在与秦昭序的聊天界面。
昨晚秦昭序送她和伊布回家,车停小区楼下,要求温宁安先把他联系方式加回来,这才解锁车门。
五分钟前。
【秦昭序:新年快乐】
【不是安宁:新年快乐】
然后谁也不说话。
伊布感觉有人戳它, 转过脸,就听温宁安严肃认真问:“他的祝福语没加称谓, 会是群发吗?”
伊布:......
听不懂, 不明白,还是电视机好看。
温宁安又戳它一下, 等萨摩耶再次望过来,四目相对, 却无话可说。“没什么,你继续看电视吧。”
秦昭序说话算话,温宁安需要时间考虑,他给足时间空间。除了“新年快乐”,再没打扰。
温宁安年初二后回超市上班,她制作了一份应聘文员的简历,打算等各企业复工后投递。没得到稳定工作前,收银员的兼职不敢轻易辞去。
春节期间,顾客寥寥,持续到年初七,流量逐渐增大。
超市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本地人,逢年过节少不了走亲访友。温宁安孑然一身,将他们调的班统统接下。
连轴转身体有些疲惫,但她不想停,因为一停下,就得思考,是否该接受秦昭序的提议。那个提议像是皇后的毒苹果,红润剔透,香味诱人。
春假天气不佳,一波一波降雨,气温忽冷忽热。午后,温宁安坐在暖气过足的收银台卷硬币,机械的重复动作,昏昏欲睡。
叮咚,感应自动门打开,有客人来。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帮......”温宁安立起身,待看清来人,瞌睡全跑光,“陈宥开?”
“Surprise!”
陈宥开双臂摊开,“新年快乐啊,温宁安。”
“新年快乐,你怎么回国了?”
“刚好空出一天没课,合并周末,就回国看看,正逢元宵节嘛。”陈宥开扫一眼超市陈设,“几点下班?”
“晚上八点。”
陈宥开此行回国,主要目的就是温宁安,他要为之后开展追求做铺垫。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只棕色长耳邦尼兔,“给你,新年礼物。”
举在半空,看温宁安没接,便说:“希思罗机场候机,T4有Harrods,逛了逛,顺手买好多个带给表弟表妹,你就收下吧。”
温宁安接过肚皮圆滚滚的毛绒兔,“谢谢。”
陈宥开既然打算追人,必然有谋略地投其所好。他从包里拿出两张戏剧票,德国邵宾纳剧院版本的《海达・高布乐》,前排最好位置,场次就在今晚。
“想看吗?”
“邵宾纳剧团来中国了吗?”温宁安两眼放光,“想看的。”
自从辍学后,她很久没关注剧院演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