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安憧憬地跟随秦昭序进入图书馆,“公司福利太好了,秦总,我也来工作吧。”
秦昭序回头,唇角恙着淡淡笑意,“你明年不是打算重新读大学?寒暑假可以来我这里实习。”
张清华默默吐槽,人家学的戏剧表演,你哪有岗位提供!
温宁安想的却是,我和你,真的有明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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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温宁安情绪有些微妙消沉。
因为秦昭序告诉她,下周都不在明市,要和陈宥薇陪英国建筑师去宁波考察。
秦昭序尽量聊她感兴趣的话题,“那位建筑师挺有意思的,也喜欢微缩模型,他办公室摆了一整面模型墙。”
温宁安:“哦,和我很配。”
绿灯转红,秦昭序踩下刹车,握住副驾温宁安的手,不说话,轻轻摩挲安抚。
温宁安故意说和她般配,秦昭序没有任何表示,她深觉多此一举。幼稚劲过了,问:“建筑师愿意接单吗?模型路灯被伊布吞了,我一直想重订一盏。”
“估计不可能。”秦昭序说,“他是A.T.的招牌,我们目前连让他接宁波项目的把握也没有。”
温宁安随口一问,没抱太大期望,倒是突然怀念在英国遇到的建筑系穷学生,那位小伙子手艺真不错。没了她的巨额订单,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
江澜邸,秦昭序整理行李,温宁安与伊布围观。
温宁安立在茶几前,着绵柔拖鞋的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茶几腿。她丧气地想,自己已然修炼为一个合格懂事的情人,不争不吵,省事省心。
秦昭序整理速度很快,他刚合上箱子,站直身体,就被温宁安环住脖子。
小姑娘瓮声瓮气要求:“到了宁波,不能帮别人挡酒。”
秦昭序想了想,他只在陈宥开生日宴上,帮陈宥薇挡过酒,难道被她看见过?
温宁安仰头,“你答不答应啊?”
“答应。”秦昭序不假思索,“还有吗?一起提出来。”
温宁安左思右想,说:“来年春天如果顺利申到明市戏剧学院,寒假我去西港实习,你手下能增个实习岗吗?我不想跟着张叔。”
她在不安。秦昭序有种强烈的感觉。
面对依赖期盼的目光,秦昭序没法拒绝,他禁不住地低头,缓慢而坚定地吻她。
温宁安蓦地咬了他一下,轻微的刺痛,从秦昭序唇舌蔓延到心尖。唇瓣分离,他笑着说:“不要这样对你未来的老板,会扣工资。”
温宁安并非想去西港实习,她只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秦昭序的偏爱和例外。
得到想要的回复,她主动踮脚回吻,舌尖探入触碰搅弄,越吻越情动,秦昭序端抱起她回卧室。
翌日醒来,卧室只剩温宁安一个。
第51章 取消饭局
七月中旬, 明市整座城市冒热气,午间气温突破三十度。
秦家老宅庭院树荫,司楚云坐在白色藤编椅中, 抿了口金银花茶,细细研究俊秋剧团最近一年, 新入职员工的存档简历。
有一份被分出来, 单独放边上。
司楚云轻轻念出简历的登记信息――
“温宁安, 女, 汉族,高中学历, 毕业于文顿国际高中。擅长大提琴,网球......”
看到“网球”二字, 司楚云眼中流露出微微诧异,扫了眼入职日期, 小姑娘今年春天才加入俊秋剧团。
司楚云起初翻简历, 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绞尽脑汁想不出哪里听过。脑海中只有零星画面交错:商场、奔跑的萨摩耶、进来找狗的小姑娘。
证件照上的温宁安,黑长发勾在两侧耳后,露出五官,唇角浅浅微笑。相貌精致浓艳, 却因年纪轻,带了一股天然去雕饰的清纯, 确实漂亮得扎眼。
叫人查的资料已经传过来了。温宁安在《哈姆雷特》的北城的终场演出有几分钟戏份, 那段时间,秦昭序正好去北城。
简历中, 温宁安的登记地址位于长喜街道,派人蹲守, 结果扑空,温宁安根本没住那个老小区。
司楚云让管家去查秦昭序名下房产,在秦家工作了近三十载的管家詹伯面露难色,“这......秦总的隐私哪敢深挖,您是他母亲,他自然不会迁怒于你,要换做是我们......”管家笑笑,没继续说,只意味深长道:“秦总的脾气可不算好。”
“哦?”司楚云反问,“他现在脾气还不够好吗?”
“昭律和昭理去世后,秦总确实变了很多,”管家斟酌言辞,“但是,我觉得他在压抑本性,毕竟小时候就不是安份的性格,如果一直逼他,指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司楚云淡淡道:“谁逼他了?”
詹伯微欠身,赔笑,“没人逼他,是他自愿承担起哥哥昭律的责任,平心而论,这些年做得很不错。”
“架子也越来越大。”司楚云不满道,“我去西港找他,还得预约,像什么名堂!要换成昭律,绝无可能发生这样的状况。”
詹伯轻叹,“都过去了。话说这个温宁安,要怎么处理?”
司楚云踌躇片刻,说:“没成气候,先晾着吧。”
起身回屋,心下嘀咕,秦家和俊秋剧团的女演员犯冲。
要不是秦昭序坚持继承他哥的遗志,她迟早想办法断了基金会的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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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序宁波出差,剧团放假,温宁安每天闲出新高度。
她虽然不在读大学,但和广大昼伏夜出的大学生作息完全一致,看书看电影耗到三更半夜,隔天中午自然醒。
年轻就是好,熬夜后神采奕奕,绝不头重脚轻。
前一晚秦昭序陪她视频,说英国那位大建筑师对宁波港的项目不太感兴趣,认为体量和建造规划对他来说颇有限制,合作可能泡汤。
温宁安来了精神,催促道:“秦总,那你赶快收拾行李回明市吧。”
秦昭序进浴室,手机搁在洗漱台,动手解扣子,“还不行,要和宁波本地计划行政部门的负责人开会。”
秦昭序走进淋浴间,视频没断,温宁安听得到水声。等待他洗澡间隙,温宁安抱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打滚,折腾累了,水流响动依旧没停。
她双手卷喇叭状,隔空喊话:“秦总,秦总,你听得见吗秦总?”
不出所料,秦昭序没听见。
温宁安有恃无恐地自言自语――
“秦昭序好坏,去宁波不带温宁安,让她独守空闺。”
“温宁安爸妈都是地道的宁波人,怎么可以不带温宁安呢?”
“希望秦昭序认真反思,回家后自觉睡沙发!”
话音刚落,水声倏停,秦昭序问:“什么沙发?”他边擦头发,边拿起手机,解释道:“刚才没听清。”
温宁安对着天花板,眼睫欲盖弥彰地眨了眨,“我说,我不喜欢家里沙发,但目前对卧室吊灯意见更大,想换掉。”
秦昭序实在佩服她活蹦乱跳的、天马行空的思维。
“随你,想换就换。”
温宁安喜欢秦昭序的纵容,她撇头望向镜头,发现秦昭序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瞪大眼睛,问:“秦总,这么晚还要出门啊?”
秦昭序移步至客厅,“不出门,等会儿要聊一下明天的议题。”
房间门铃响,下一秒,陈宥薇的声音传来,“昭序,我和周先生到了。”
温宁安翘起的嘴角略微僵硬。
秦昭序压低嗓音哄她,“我去开门,家具你想换成什么样都可以。时间不早,快睡吧。晚安。”
温宁安抿了抿唇,“晚安。”
视频挂断。
一夜没睡好,脑海时不时蹦出秦昭序与陈宥薇聊工作的画面,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想象能力太强大。
对于宁波港口的开发案,温宁安稍有了解。
西港投入巨额现金流,秦昭序对此十分上心,她听过秦昭序与张清华打电话,讨论立项之后,港口建设的工程勘测和规划设计。
温宁安对那些可行性研究报告的内容毫无兴趣,也看不明白环评数值的意思。她想,如果换成陈宥薇,和秦昭序就能拥有更多共同语言。
又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
巡演结束后,温宁安第一次失眠。勉强睡了几小时,隔天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勾了车钥匙,带伊布前往附近的进口家居馆。
馆内允许携带宠物,但要确保宠物全程坐在推篮不下地。
温宁安推着伊布,直奔灯具品牌区域。
进口馆无论工作日或双休日,人流量永远稀稀落落,店员比顾客多是常事。推篮里的伊布,百无聊赖地趴着,等待温宁安选灯具。
凭它经验,主人最喜欢展台上的那盏弧型线条灯。伊布信心十足,它可太了解温宁安了。
果不其然,转一圈之后,温宁安回到原点,向店员咨询线条灯。
店员夸她眼光好,说这盏灯的设计师来自法国,专业做灯具,曾经在巴黎开过设计个展。
店员侃侃而谈,关于设计的灵感、寓意,温宁安只听了个大概,她一眼相中的原因是,灯具的波浪线条顺滑挺阔,让她联想到了秦昭序文件末尾的签名。
“温小姐,和总部确认了下,吊灯等货周期长,将近半年,您这边可以接受吗?”
温宁安估算,吊灯到货那会儿差不多12月底,能赶上跨年,就当是她和秦昭序的跨年礼物。想到此,她毫不犹豫下订单。
品牌方要求付全额定金后再发货,温宁安打开钱包。
储蓄卡隔仓,是秦昭序办给她的信用卡附属卡,几乎没用过。
虽然名字叫无限卡,实际也有限额,只是额度较大。如果短时间刷走多笔资金,触发银行风控系统,客服将与主卡人核对确认。
温宁安不仅刷了灯具,还一口气添置新的躺椅、书架和软装饰品,看到什么买什么。可以想象,秦昭序那头噔噔噔接连跳出的付款提醒。
然而对面毫无反应。
温宁安转念一想,秦昭序此刻应该在会议室,和陈宥薇一左一右,火力全开,争取项目利益。
摸了摸伊布的头,忽觉一上午无声的骚扰行径很没意思。
预定的商品几乎全退,只留下吊灯订单,她满怀憧憬,和秦昭序迎新年,并且一定要许新年愿望。
会议结束,秦昭序发现手机信箱,多出几十条附属卡的消费提醒和退款提醒。
【秦昭序:谈完了,我明天回来】
【不是安宁:好!明晚要不要去吃越南菜?小区外新开一家。】
隔了一会儿,秦昭序才回。
【秦昭序:宁安,我明晚有饭局,后天陪你吃。】
温宁安买了支巧克力冰激淋,坐在长椅,咬一口脆皮,打字问:和谁的饭局啊?
拇指将将按上发送键,停了下来,她想起,秦昭序要安排秦陈两家吃饭。
【不是安宁:好,我明晚自己去吃,后天剧团上班了,没时间。】
秦昭序几乎能想象她郁闷的别扭表情,握手机的力道收紧,想快点回去哄她。
然而温宁安一旦不开心,绝无可能乖乖在家等秦昭序。是以秦总经理第二天回江澜邸时,只有萨摩耶悠闲舒适地躺在阳台午睡小憩。
主人温宁安去咨询明市戏剧学院专业课考试的培训班,给秦昭序留言,晚饭后到家。
秦昭序放下箱子,颇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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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安故意躲他一会儿,但理由不假,确实去咨询专业课培训。
表演专业,考察内容无非是形体、台词、声乐和表演,她的基本功扎实,但缺乏应试技巧,需要多加锻炼。
培训机构的老师,为她初步规划补习方案,劝她不用这么早准备,战线拉太长容易疲惫。
温宁安赞同这一点,和老师互留联系方式后,起身去那家越南餐厅。
新开业的餐厅格外火爆,下午四点便开始取号。
温宁安不是一个愿意为了吃饭排队的人,但已经在秦昭序面前逞过强,今天非吃一碗越南米粉不可。
停车,取号,排队,坐入等候空位,她拿出手机。
破天荒的有十多通未接来电,还是不同人打的。
温宁安心头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回拨最上面一通来电,是余盼华的。
“宁安,看群里通知了吗?你快把微博设置禁止评论,私信关掉。”
“啊?”
“啊什么啊,先照做!否则你要被骂死了!”
剧团要求,每位演员注册微博,方便增多与观众的互动,维持剧团良好形象。
温宁安同样也被要求注册微博个人号,但她平日很少上微博,以至于打开时需要重输密码,根本记不起。
好不容易重设成功,私信箱一条接一条跳出来,手机差点卡顿。
满屏的骂人话,温宁安愣住。她切回微信群,点开群里的链接,大标题醒目毒辣――《俊秋剧团的彩蛋演员疑似无良老板之女?》
下面跟着一串解说,“起底创新城烂尾楼的前世今生”。
张俊秋亲自给温宁安发信息,让她一个人别轻举妄动,先来剧院后台汇合。
温宁安将排队号还给店家,驱车去剧院,刚进门,秦昭序的电话也来了。
“你在哪儿?”
“云霄剧院。”
“等着,我过来。”
“秦昭序,”温宁安问,“你不是有饭局?”
“现在没有了。”
第52章 手里的线
云霄剧院后台, 张俊秋淡然坐在长条桌边,改导演剧本。剧团经理,三十好几的中年男人, 插腰捧手机踱步,皱眉看着文章阅读人数上升, 在空调间燥出一身汗。
余盼华和孟青霄也在。
余盼华难得没和温宁安呛声, 绕温宁安转两圈, 问:“你还好吧?”
温宁安懵然点头。
这条新闻, 最先由一家自媒体公众号发布,同机构矩阵营销号做了转载。粉丝基量小, 阅读量和互动率不高,但是对于剧团的影响不好, 经理担心事态进一步发酵。
自媒体与传统媒体的本质区别在于,后者讲求客观呈现, 前者必须插入强烈的热点博眼球。
譬如大加渲染明市创新城的烂尾项目, 说温家跨行如跨山投资失利,坑害群众,温家女儿却全然不受影响,能当戏剧演员。从头到尾不提温咏广夫妇破产前变卖资产偿还欠款。
剧团经理熟悉的公关,大多对接传统官方媒体, 鲜少与新生代自媒体打交道。他电话联系几个搞互联网运营的朋友,对方说事情没闹大不用管, 温家只是千千万万民营企业中的一家, 放眼明市,根本排不上号, 无人在意。
总之就是让剧团冷处理,不承认、不回应、不追究。
温宁安坐在角落, 打开微博私信后台,不堪入目的字眼跳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