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端来小麦啤中度数稍高的施耐德5号,和一杯黑加仑苏打。
施耐德啤酒是周均延喜欢的口感,花香浓郁,入口偏甜,收口时却有点苦味平衡。
他握酒杯,与温宁安轻碰,玻璃清脆磕撞,“上次时间赶,没来得及好好坦白。我英文名叫Patrick Chou,中文名周均延,确实就读于剑桥大学建筑系,但认识你的时候已经毕业。没对你说实话,抱歉。”
温宁安嘴唇松开吸管,轻轻摇头,“我也没明确问过。”
周均延笑着说:“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当然啦,”温宁安回忆误会的开端,“在剑桥。”
温宁安正式进入大学前的夏天,提前住到伦敦熟悉环境。安顿妥当,坐火车去剑桥,找文顿以前的同学,结果对方临时有事,让她单独先逛。
每年七八月份,恰巧是剑桥的年度莎士比亚戏剧节,莎翁剧目在各个学院露天演出。温宁安临场买了《仲夏夜之梦》的戏票,随人流在国王学院的花园找位置观看。
莎士比亚用古英语写作,现场演员草坪演出,夹带不少古语词,温宁安依靠本身对剧本的熟悉,勉强听懂全程。
新奇的看戏体验,她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
演出结束,温宁安穿行在古建筑间,夜晚的康桥柔波迷人荡漾,她给钟文茵和温咏广的小群发照片。
低头专注手机,市中心短街拐角,差点撞上一个背行囊的流浪汉。
对方只是冷淡打量她一眼,温宁安警惕心顿起,朝市中心人群最热闹的地方走。那边学生摊位聚集,好像有特殊筹卖活动。
朋友发来信息,已经忙完了,来找她。温宁安发了定位,一回头,视线就被工艺品摊位的迷你咖啡屋微缩模型吸引。
“小姐姐,你是中国人吧?眼光不错!”摊贩主是个年轻面孔的亚洲脸,中文不标准,明显不是在母语环境中成长的口音,“这个模型作品,是剑桥建筑系高材生做的,只要700镑,买了不吃亏。”
温宁安纠结着,朋友到了。
不了解娃屋、微缩模型圈子的人,第一次听到这些玩具的价格,会惊掉下巴。
朋友看温宁安跃跃欲试想入手,还没问呢,摊主抢先,把模型的制作人――那个建筑系学生的辛苦不易――吹得天花乱坠。
口舌说干,见温宁安动摇,主动降价,最后以500镑成交。还走正规流程,给温宁安留一张手写的保修证书和维修联系方式,如果非产品问题,修补要另给钱。
周均延扯了扯嘴角:“那个摊主是我表弟,模型是小时候从我书房拿走的。”
保修证书留的周均延电话,谁也没想到,真有人为了个玩具,打售后热线。
人与人的际遇,少一个巧合都无法遇见,周均延那天正好回母校办事,就听电话那头的小姑娘说――
“你好,我是买下模型的温宁安,咖啡馆外墙不小心被我蹭掉漆,能帮忙修补吗?我可以付费。”
周均延故意设置难度,“只接受现场交货,我一个小时后有事。”
温宁安立刻道:“我在火车上,快到了!”
周均延:“......”
最后他真帮温宁安修了模型。也不知表弟胡说八道些什么,温宁安看他的眼神,总带着鼓励、同情和赞许,还夸他工艺好,想下定制订单。
温宁安呼来服务员,将她的黑加仑苏打,换成德国精酿,她也想喝酒。
“你可以吗?”周均延问。
“啤酒嘛,没问题的。”
那段求学时光,已经成为温宁安逃避现实时的乌托邦,一杯接一杯灌酒,就听周均延忽然问,为什么学业中断。
“家里出事,没条件继续供我读书。”
周均延设想过许多可能,没想到是最普通的一种。扫了眼温宁安,她外在显露的条件状态,分明被富养呵护,不是缺钱的模样。
温宁安不想解释,闷头喝酒,同时生气地将手机按在桌面,计较秦昭序怎么还不来电话。
周均延提醒:“宁安,你的手机好像没电。”
温宁安迷茫地仰起脸,“哦,不对,我关机了。”
这是喝懵的前奏。
周均延礼盒模型交给温宁安,抬手找服务员结账买单,从温宁安嘴里问出居住地址,坚持送她回家。
外来车不能开进江澜邸,保安认出了靠在后窗睡觉的温宁安,开道闸放行。
人车分流的小区,只能开进地下停车场,停车场几乎全是豪车,一看就是高档小区。
温宁安醒来,入眼是熟悉的楼道标识,她推开车门,“我到了,谢谢师傅。”
周均延捞起她的外套和模型礼盒,从另边门下车,“宁安,等等,你还有东西没拿,要不要我帮你送......”
声音戛然而止。
楼道入口,秦昭序面容冷峻,直直地盯着他。温宁安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嘴里嘟囔“你怎么下楼了”,她的腰间,被秦昭序的手臂紧紧箍牢。
周均延目光朝下,白色萨摩耶围绕温宁安来回转圈嗅闻,又好奇地回头望望他。
想必就是温宁安常提的那条狗,伊布。
压下心中惊骇,周均延轻颔首,“秦先生,你......是在等宁安?”
“嗯,”秦昭序说,“东西给我吧。”
周均延蹙起眉头,去宁波考察,和西港汇融两家高管吃饭,那些人酒桌开玩笑,说“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秦先生,冒昧问一句,你和宁安什么关系?”
“你看到的关系。”
温宁安没披外套,薄绒裙不御寒,不断往秦昭序怀里蹭。周均延见状,递还外套和礼盒,避免出租车司机吃瓜八卦太久,他欲言又止,还是选择礼貌告辞。
秦昭序搂温宁安进电梯,问:“我接到保安电话下来的。你和周均延,去哪里喝酒了?”
“Ter......Termin啤酒屋......”温宁安外语说不利索,“秦昭序,我有点头痛,想睡觉。”
“头痛,”秦昭序语调难辨喜怒,“喝醉了?”
温宁安周身酸软疲惫,但意识尚且清明,她只想快点休息,“应该是喝醉了,你帮我浴缸放水。”
电梯门开,秦昭序打横抱起她进屋,“行啊。”
伊布敏锐察觉秦昭序语气间的危险感,它咬住秦昭序裤脚,不让他抱温宁安进卧室。
秦昭序垂眸瞥了眼萨摩耶,“你今晚也想惹我生气。”
伊布被他眼神冻得身体一抖,犹豫地松口。
-
温宁安被扔到床上。
床垫凹陷回弹,晃得她头晕目眩。
从未经受秦昭序如此粗鲁的对待,温宁安手臂后撑,支起上半身,拧着眉头不悦,“你要干什么?”
“还看不出来?醉得确实厉害。”秦昭序立在床边,面无表情解衬衫扣,“我当然是要干你,把衣服脱了。”
温宁安兀自摇头,“秦昭序,我们今晚不做。”
秦昭序是通知,而不是协商,他单膝跪到床沿,覆在温宁安身上预备接吻。
没成功,被躲开了。
温宁安耿耿于怀陈宥开发来的照片和录音,头扭到一侧,“不想和你做。”
“那想和谁做?”秦昭序问,“随便和男人喝酒,你还能认出在和谁上床吗?”
怀疑的、质问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温宁安不惯他,“认不认得出不用你管,安心去你的家庭聚餐吧!走开,别压着我。”
秦昭序停顿几秒,掐住她的下颌逼她接吻。
平日的温宁安,一定能分辨秦昭序状态不对劲,但此刻的温宁安,只顾和他顶嘴顶个爽,看他动怒,只觉快慰。
秦昭序问一句,她呛三句,伶牙利嘴不饶人。
“你最好别再说激我的话。”秦昭序警告,“我和陈家见面,提前告知过你,你也接受了,现在又闹哪出?”
好一个提前告知。
温宁安反问:“难道我有立场不接受?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去?那我现在声明,有关陈家的一切饭局,你不许参加。”
秦昭序深深盯着她,“别无理取闹。”
温宁安眼眶一热。秦昭序就是这样,看似提前报备告知,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不对等身份,不对等的关系,她如果选择和他在一起,只能点头接受。
胡闹,表白,全是徒劳,秦昭序心甘情愿选择陈家。
“好,不无理取闹。”温宁安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那公平起见,我们互相别管对方见谁,你大可天天找准未婚妻吃饭,我也能多接触其他朋友。”
秦昭序明知温宁安在故意气人,可还是忍不住发散联想,认为她想和其他男人进一步接触。
他压着嗓音,威胁性十足:“既然答应待在我身边,那就安心待着,不要动其他念头。”
温宁安反感他的语气,“秦昭序,你什么意思?”
秦昭序眸色深沉冷冽,“意思是,我收回当初的话,你不能想走就走,要经过我同意。”
“凭什么,我并没有卖给你。”温宁安被秦昭序的无理发言刺痛,“我不是你的附庸,不属于你,任何时候只要我想走,我都是自由的。”
秦昭序喝得比她多,火气窜到头顶,“温宁安,别说话了。”
温宁安铁了心针锋相对,根本听不进任何。
“我就要说!剧团月薪八千的岗位,你每个月打我二十万,这笔钱其实是我的卖身费对吗?”温宁安哽咽,“我们是交易关系,我记得很清楚,你以后要和别人结婚,我为什么不能来去自由?就算卖,又不是非卖给秦昭序不可。”
无视秦昭序愤怒到微微颤抖的肌肉,温宁安不怕两败俱伤,“在你之前,我遇到过好几个想给我钱,让我――啊――”
话没说完,被秦昭序用粗暴的侵入方式打断。
温宁安瞠大眼睛,随即手脚并用推开秦昭序。不可以,他不可以这么做。
强烈的抗拒动作,招来秦昭序不满,“长没长心,把我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温宁安双手被制在头顶,无法动弹,她闭上眼睛,忍住不让眼泪淌下,“你们目的一样,跟你做或别人做有什么区别。”
卧室一切动静停止。
秦昭序退离,深呼吸,瞥了眼乱七八糟的温宁安,打开床变柜,取出上回情.趣内衣附赠的道具――温宁安扬言将这些污秽玩意儿扔垃圾桶,后来忘了,一直没碰。
“所以,当初是我动作快,要是慢几步,你也可能答应别人。”
咔哒,锁扣卡住。
温宁安瞬间神思清明,手腕用力挣了挣,没挣脱,望向秦昭序服软求饶,“这是......做什么,我们好好聊一聊。”
秦昭序固定她的双腿,“聊什么,聊你要找别的男人?”
脚腕也传来咔哒声。
“我没有这个意思。”温宁安身体往后缩,声音发颤,“秦昭序,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她恐惧闪躲的目光,淹没秦昭序最后的犹豫。
温宁安面前一片漆黑。
秦昭序隔着眼罩吻她眼睛。
-
过程模糊,她不知道秦昭序具体用了哪些东西。
温宁安想克制生理反应,却止不住地失态。
秦昭序最后换了自己,吻密集落到她的锁骨,“还觉得我和其他人一样吗?”
温宁安回答不出,崩溃抽噎,她甚至怀疑周身的黑暗,是哭太久导致失明,嗓音拧了水,“秦昭序。”
手臂脚腕的桎梏被取下。
“怎么会一样,”温宁安并没有重获自由的喜悦,丧气郁闷的情绪累计到峰值,她哭到几乎发不出声响,“我喜欢你,你明明也能感觉到,不可以这样对我......”
突如其来的直白的“我喜欢你”,秦昭序猝不及防。
他摘下温宁安的眼罩,捧她双颊,“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温宁安哭红了眼睛,浓黑长睫被水渍洇成一簇一簇,她撇过脸,哭腔难以自抑。
“不用听清,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第63章 隐隐不安
温宁安撂完这一句, 便不再搭理秦昭序。
她半张脸陷在枕头,呼吸未平复,脖颈到胸脯的线条, 仍旧不安地微微起伏。
秦昭序与温宁安几近朝夕相处,对于她喜欢他这件事, 有感觉, 但不确定。
听到她亲口承认, 就像提前被透露中大奖的选手, 意料之中,却掩不住兴奋。
秦昭序抱起温宁安进浴室。
整面落地玻璃墙, 白色挡帘徐徐降下,大尺寸双人浴缸正在蓄水, 秦昭序添加了舒缓神经的薰衣草浴盐。
情趣款镣铐的边沿,磨成本不伤皮肤的圆角, 但温宁安扭动激烈, 手腕脚踝还是留下了红印。水温偏热,雾气蒸腾,皮肤纤薄通透。
秦昭序在浴缸边,托起温宁安的右手腕检查,“我帮你涂点药膏。”
“不要。”温宁安缩回手, 放进水里,“你出去, 我自己洗。”
秦昭序没遵从指令, 反而解开衣带,步入浴缸, 不由分说地将温宁安拢在胸前。
怀里人根本无法摆脱。
温宁安尝试无果,不再白费力气。
秉承“不听见、不搭理、不回复”的三不原则, 温宁安单方面把秦昭序当隐形人。
扁宽型水龙头,源源不断注水,手伸上去,瀑布劈成两半。
秦总第一次伺候人洗澡,动作生疏缓慢,清理腿内侧时,温宁安不自然地并拢――他掌心力度无意识加重,仿佛意犹未尽。
温宁安能感觉到,每当她对身体失去控制,陷于渴望,秦昭序就异常亢奋,浑身使不完的劲。
或许他只是喜欢年轻身体带来的刺激和快感,温宁安这样想着,关闭淙淙水流,在浴缸中央抱住双膝,向来挺拔的肩颈微微弯曲。
是个不太有安全感的姿势。
秦昭序按两泵沐浴露,揉搓丰密泡沫,玫瑰香气逸散开来。
他与温宁安严丝合缝相贴,掌心沿她小腿下滑,最后包住骨感纤瘦的脚,“你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很漂亮。”
温宁安脚底怕痒,忍不住扭动后退,背脊贴近秦昭序胸膛,他趁势抱得更紧。
“你说喜欢我,我很高兴。”秦昭序淋去温宁安肩膀的泡沫,“以后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你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我都可以满足。
温宁安问:“那我呢,我能要求你和别人保持距离吗?”
秦昭序:“除去上班、出差和应酬,我的时间基本都归你,和其他人的距离还不够远?”
“你会和别人做/爱吗?”
秦昭序忍俊不禁,小姑娘说话越来越不害臊,“以我和你做的频率,哪有精力再找别人。”
“就算现在不会,以后和别人结婚了呢?你们肯定要生小孩吧。”温宁安理智地分析,“不管出于责任或义务,你们总会上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