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这股安心,她原本只是打算闭目养神。
却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
她先就着床头水杯轻抿几口,缓解嘴唇的干涩,用手背轻轻蹭了下额头,已经不烫了。
应该是退烧了。
等待测温的时间里,她发了条信息给裴岑,问他有没有离开。
“还没,你要休息了?”裴岑回复的很快。
钟善取下温度计,看了眼,36.5℃。
她头脑清醒很多,也用语音回复:“没,你打游戏不影响我休息的。我退烧了。”
裴岑没有回信息,直接敲了敲门。
“请进。”
“退烧了?”他确认了遍。
钟善将温度计递过去,见到他手机揣在兜里,好奇地问:“你们打完游戏了?”
“嗯。”他随意应着。
她眉头皱了下,“可你上一秒不好没打完吗?”
“下一秒就结束了。”裴岑将温度计搁回桌子上,明显松口气,“像郁文朗这种猪队友,输赢就一秒的事。”
她没多想。
“你明天要不要请假?”裴岑问,“在家休息一天。”
钟善拒绝:“还是不了。最近年底很忙。”望见他紧皱的眉头,她笑笑:“其他的更不用担心,迟早要过去的,说不定警察那边还需要我配合呢。”
裴岑声音听不出情绪:“别逞强。一旦有什么不对,来不及找我的话,你直接找陶冶。”
“我知道。”钟善感激地笑笑,“裴岑,今天麻烦你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这不简单。”裴岑声音淡淡的,“再请我吃顿饭就得了。”
钟善爽快应下。
没再多说,临走时,钟善要送他到门口,被他拒绝了。
等他走没多久,钟善便熄灯睡觉。担心吃的药有嗜睡成分,她特意多定了几个闹钟,便安心睡去。
-
楼下。
车内温度有点低,裴岑打开空调,等车子热起来的时候,抬头瞅了眼。
钟善房间的灯灭了。
刚发动车子,郁文朗的电话也打过来。
接起,他便不怀好意地问:“你说你奇葩不奇葩,三更半夜,非得让我打电话,喊你玩游戏。我是知道你跟钟善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了。”
裴岑听他说完,头一回懒得计较他的揶揄,淡声道:“谢了。”
“你别,你这么好说话,肯定有不好的事儿。”郁文朗警惕性很强。
裴岑轻哂了声,“确实有点儿事。你家里是不是跟赵楼关系不错?”
“对,清和的,跟陶冶也熟啊。你要干嘛?”郁文朗不明所以。
“先等等,过几天可能需要你帮我约一下他,”裴岑声音很静,却很有力度,“有东西送给他。”
第58章 善终
翌日清晨。
七点钟, 钟善准时醒来,睁眼盯着天花板缓几秒,意识渐渐回笼。
不再像昨晚那般昏昏沉沉, 鼻息也不再是热得发烫,她拿温度计测,已完全退烧。
但毕竟刚经历高烧,人还是有点懒懒的。
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着连体式的针织加绒帽和围巾, 没站在路边吹冷风等公交, 而是叫了网约车。
到清和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
从踏入楼下大厅那一刻,钟善总感觉, 不少人在议论她, 当然不是明面大声,而是交头接耳,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她忽然有不祥预感。
直到在电梯里遇见蓝姐。
自从上次,因为中秋没有替蓝姐值班闹得不愉快,再加上她轮岗至财务部, 两人接触少之又少。
偶尔在电梯或食堂碰到, 蓝姐对她的问好,也总是爱理不理。
久而久之, 钟善也不再主动打招呼了。
今天,她照常装作没看见,掏出手机回信息。
肩膀却被轻拍了下。
一回头。
迎上蓝姐打量的视线, 一闪而过的, 还有点儿不屑。
钟善心里不舒服, 但还是礼貌开口:“蓝姐,早上好。”
对方点头, 很敷衍地笑了笑,退后,手掌遮住下巴,跟另一个同事窃窃私语。
见状。
钟善隐约有猜测,但不敢确定,直到下电梯,远远便望见,工位地方挤了一群人。
蔡欣欣先望见她,箭步冲过来,语速很快,三言两语说明情况:“赵恒山说你勾引他,勾引不成还故意伤害。”
……
钟善不是没朝这方面想,只不过想不到,赵恒山能这么离谱。
她当下的心情,比恼怒更多的,是可笑。
人群自动散开。
钟善便看见被围在中心位置的赵恒山,面目可憎,仅仅是看一眼,便想呕吐。
赵恒山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钟善,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脸来公司。这样吧,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道个歉,我不跟你计较,这事就当翻篇了。”
其余人都在等她的反应。
蔡欣欣在她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他还发到公司内网系统了。”
钟善更觉得好笑。
难怪。原来路上大家真的是在讨论她。
“赵恒山,你应该还没接到警察电话吧。”钟善声音难得保持平静。
他脸上横肉跳了下,下意识地反问:“你真报警了?”
“对啊。”钟善很解气地回。
周围人听出来赵恒山语气不对,面上带着疑惑。
赵恒山强装镇定:“别以为恶人先告状,你就能占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你故意伤害。”
“是故意伤害还是正当防卫,你自己心里清楚。”钟善不紧不慢地回。
赵恒山:“正当防卫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说话得讲证据。”
钟善不想跟他面对面再废话,强忍着恶心不适,“证据?录音算吗?”
赵恒山脸唰地变白。
“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放给大家听听。”
男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钟善将录音播放了遍。
从打电话开始,到进入办公室,赵恒山令人作呕的语言和腔调,一一被记录。
录音戛然而止。
但也足以解释清楚很多东西。
蔡欣欣在身后低声骂了句:“王八蛋,人渣,禽兽。”
赵恒山立刻起身,想要上前抢她手机。
平日里住在钟善斜对面的前辈,果断上前拦住他。
“主管,我们不知道你俩恩怨,分辨不出谁是谁非。钟善不是报警了吗?等警察来了再讨论吧。”
其余同事纷纷附和。
后方响起一道男声。
“干嘛呢?
是陶冶。
“陶经理。”
喊完人,大家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上。
陶冶凑近,问她:“刚接到阿岑电话,没事吧?”
钟善轻声:“没事。”
陶冶颔首,随即喊了赵恒山:“赵恒山,来会议室一趟。”
随着赵恒山的离开,八楼很快回复安静。
钟善先对刚挡在自己身前的前辈道谢,随后回到座位。
蔡欣欣凑近:“刚吓死我了。赵恒山个人渣。”随后又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太棒了,幸好及时报警,不然他要倒打一耙。”
“还要谢谢你之前提醒我。”钟善发自内心地说,“否则我可能不会录音的。”
风波没有就此平息。
财务部的同事们,人传人地替她发声,背后也没人再议论。
但也有人提醒她:“你转岗吧,或者膈应的话换个公司,赵恒山能长久坐在这儿,是因为董事会里有本家亲戚。”
钟善笑笑,没听到心里。
她固执地认为,即便有一个人要离开清和,也绝不应该是她。
当天下午,赵恒山便被召去警局配合调查。
她在电话里跟裴岑说了这件事,并且早有预感:“其实我也知道,单凭录音,应该不能让他坐牢。”
但她心里后怕。
事发当晚还好,这几天她闭眼,总是会做噩梦,担心事情会再次发生。
报警,起码让赵恒山知道,她不是任人欺负的。
除此之外,钟善也想不到好办法。
第二天,果然,预料之中,警方通知她,依据现有证据材料,最多只是对赵恒山进行批评教育,不能定罪。
她没有太失落。
第一时间告诉裴岑。
裴岑没什么反应,只问她还发烧吗。
-
赵恒山下午一瘸一拐地回到公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不少人摇头叹气,说他应该还会停在原岗位,公司也不会对他有实质性的惩罚。
钟善垂眸,心里一阵闷乱,却无能为力。
事情在两天后迎来转机。
赵恒山直接在公司被警察带走,成为清和本年度最大八卦。
知道内情的人透露:“赵恒山是靠着他侄子进来的,估计他侄子也早看他不顺眼,据说是搜集到他一箩筐贪污渎职,私下吃公司回扣做假账的证据,直接递交给警方了。”
大家纷纷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就连陶冶也私下给她透露:“他犯罪所涉及到的数目金额,够他进去十年八年了。”
钟善没忍住,问出口:“陶哥,这些证据之前没有吗?我只是觉得,未免太凑巧而已。”
陶冶朝她眨眨眼,“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钟善抿唇,没有回答。
她和裴岑虽一直保持联系,但很少再提及此事。
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问他。
钟善想着应该怎样开口,蔡欣欣又带来新的消息。
“善善,我学姐听说这件事,她也打算告赵恒山,□□。”蔡欣欣压低声音,“据说学姐手上有铁证。她担心名誉问题,一直忍气吞声。”
钟善讶然。
-
事情来得快去得快。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赵恒山这颗大树便倒了,很快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她长长松口气,才将这件事告诉周蔚。
周蔚脸色苍白,先是愤怒骂了通,而后抱着她连说对不起。
钟善疑惑。
“幸亏你没事,不然我就要愧疚死了。”周蔚懊悔道。
她安慰:“跟你没关系的蔚蔚,你不用自责。”
周蔚慢腾腾瞅她一眼,诚恳道:“不是的。那天不是平安夜嘛,我在外面happy,裴岑打电话给我的,说联系不上你,听着语气有点着急。我自己没当回事儿,还告诉他你只是手机没电了,让他别担心。”
钟善心跳漏了拍。
她知道裴岑给周蔚打过电话,却不知道通话内容。
“现在想想,多亏裴岑没听我的。”周蔚抱着她,眼底满是心疼,“不然你一个人,谁也不说,又发烧,晚上该多难捱呀。”
“没事的,你也不知情。”钟善回过神,不由分地扬起唇角。
脑海里浮现,裴岑身上带着冷气,推开卧室门的那一瞬间。
叮。
信息提示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当下。
裴岑给她发了信息,转发聊天记录,上面是和律师的聊天,保守估计,赵恒山最少会被判十年。
她还没回复,对面又发。
[不用怕了。钟善,可以安心迎接新的一年。]
第59章 善终
元旦三天小长假, 从12月31日开始。
上次在陶冶家打麻将,大家便约好要一起跨年。早在跨年夜前天,任之婧夫妇便艾特全体成员, 约好五点到云水居做饭、随后一齐到莱西广场观看烟花秀。
年度最后一天,辞旧迎新。
钟善早早起床,在家里收拾卫生,做完大扫除,将不穿的衣服全部洗一遍。中午随便点了个外卖凑合, 坐在梳妆镜前认真化妆。
毕竟和罗意迟、周蔚约好, 要在莱西广场拍美美的照片。
下午三点不到,周蔚在群里艾特她。
“善善, 我跟郁文朗先过去了, 你不用等我。”
她暂时将眼影盘丢在一旁,群里回复好的,然后私戳周蔚,问她是不是和郁文朗走得有点近。
周蔚回坏笑的表情:[他在追我。等回去跟你从头到尾说。]
钟善十分震惊。
即便之前偶有端倪,她也从没往这方面想。
这种情况下, 她自然不会要求周蔚陪自己。
坐地铁过去也挺近的。
化完妆后, 她开始挑选衣服,对着穿衣镜换了七八套。考虑到气温, 还是选择了温度而不是风度。
刚准备出门,桌子上手机震动着。
来电人是裴岑。
“出发了么?”他懒懒地问。
钟善瞅了眼时间:“还没。不是说五点吗?”
“正好,那你坐我车?”他解释, “陶冶派我来超市买菜, 正好跟你顺路。”
既然顺路, 不用挤地铁,她自然答应。
十分钟后, 两人在楼下碰面。
她打开副驾驶车门,自然而然地跟他打招呼:“下午好。”
他嗯了声,作为回复。
钟善系安全带,余光里有他的身影,她抬眸,盯了两秒。
裴岑感应到,侧眸朝她挑了挑眉。
“车里有暖气,”钟善提醒,“没必要戴着围巾了吧。”
裴岑不慌不忙地“哦”了声,“脖子受凉了。”
……
她第一次听见脖子受凉的说法,不太敢附和。
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赵恒山贪污受贿的资料,是你帮忙提交的吧?”她其实已经知道,只是再确认一下。
裴岑慢条斯理道:“也不算。他侄子早就看不惯他了,我顶多算推波助澜,成人之美。”
“那蔡欣欣学姐呢,我听说,是有人给她免费请了律师,”钟善盯着他侧脸,寻求答案:“也是你吗?”
他没否认,将自己所做的努力,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公司里的律师,按时领工资的,举手之劳而已。”说罢,又找补似地加了句,“看不惯人渣。”
“我知道。”钟善敛眸,真诚道,“你是个正直的好人。”
“……”裴岑打着方向盘转弯,大型超市出现在视线里,他语调带着笑,“说着说着发起来好人卡了是吧?”
“这不算。”钟善反驳道。